饮马黄河续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一章
    那女子见逗不动他,于是又向杜七姨说道:“姊姊的功力远不及那丑八怪,所以不开口说话,对不对?”
    佟长白不怕人说他丑,却恨这个女人罗嗦不止,气得睁大双眼,向她望去。只见这女人白衣高髻,身材丰满。
    一望而知乃是三旬左右的妇人。此妇长得杏眼桃腮,颇为妖娆,可是眼神森冷,能使男人如卧冰雪,欲念顿消。
    她背上也插着一柄长剑,白色的剑穗随着她说话的动作,飘摇不定。这时杜七姨已向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功力果然不及佟长白,以是之故,无法说话。
    这白衣美妇又道:“既是如此,我不妨助你一臂之力,好让你能得开口说话。”
    众人无不大为紧张,纷纷向她瞪眼睛。
    那青衣老人似是想阻止她,但刚一伸手,即又立刻缩回,使人测不透他是不敢呢?抑是别有原故?
    一影大师突然说道:“女菩萨定是认识这个受伤之人,对不对?”
    白衣美妇讶道:“噫!你也能够开口?但为何认为我认得这少年呢?”
    一影大师道:“老衲见你一直打扰我们,现在更要出手,分明是想害死他!如若不是识得他的来历,焉有无缘无故出手伤人之理?”
    白衣美妇道:“哼!好笑得紧,他虽然长得漂亮,但我却从未见过他。”
    众人都觉得很可怕,因为这个白衣美妇竟无端端扯上“漂亮”一词,这本来与她认识朱宗潜与否全无关系。
    由此可知,她心理不大正常,才会胡乱夹缠,不讲是非。
    一影大师道:“女菩萨纵然未曾见过他,也可能听说过有关他的事,晓得我们这些人与他在一起,所以动了加害之心也是有的。”
    白衣美妇呸一声,道:“谁关心你们这些臭男人之事?”
    但她到底也生出好奇之心,问道:“他究竟是谁?”
    一影大师沉吟一下,不敢立即回答。因为他晓得朱宗潜在武林中大露锋芒之后,已惹来天下妖邪魔星合力对付他,无不想加害他,以长凶焰声名。
    因此之故,目下说出朱宗潜三字,可能是一道催命之符。
    那白衣美妇冷冷笑道:“我还是向这位姊姊询问的好。”
    说时,伸出手去,身子也微向前弯。
    一影大师眼见形势急迫,倘若没有法子阻止她出手,只好出手硬拒。但一旦出手,朱宗潜登时有丧命之虞。
    如若容她碰触到朱宗潜,亦是难保性命之局,这真教他左右为难,无计可施。
    自衣美妇含笑伸手,缓缓向朱宗潜拍去,外表看起来她好像满不在乎,事实上她已加戒备。
    只听一影大师道:“女菩萨别动手,老衲奉告就是。”
    白衣美妇道:。
    “我不要跟臭男人讲话,也不管这少年是谁,反正我没有什么大兴趣要知道他的姓名来历。”
    。
    她说话之时,拍落的掌势中止了一会,不然的话,早就拍中朱宗潜了。
    一影大师接口道:“女菩萨可曾听过朱宗潜朱大侠的声名没有?”
    白衣美妇眼睛不禁睁大了一下,但迅即恢复常态,冷冷道:“没有听过,这人是朱宗潜的徒弟吗?”
    一影大师何等老练?早就见到她那一刹那的异状,心中有数,晓得她故意这么说,使别人以为她果然从未听过朱宗潜的名头。
    这位少林高手沉声道:“原来女菩萨从未听过他的威名,无怪不知他年纪甚轻。这位受伤之人,就是朱大侠了。”
    白衣美妇哦了一声,缩回手掌,向朱宗潜定睛打量。但见他虽是在受伤昏迷之中,仍然英俊潇□,自然透出一股尊贵的气度。
    由此可以想见,当他生龙活虎之时,该会多么使女性锺情,男子倾慕了。
    石洞内的气氛更加紧张沉重,以及神□莫测。谁也不知下一刹那,将变成何种情形?
    那白衣美妇嘿嘿冷笑两声,道:“你们瞧见了没有?那个老头子已经支持不住啦!我何须白白背上害他之名呢?”
    她自己给自己落台之后,迅即退开。那欧大先生此时汗下如雨,两道霜眉已紧紧锁在一起。
    瞧他如此吃力之状,可知他的确已支撑不住了。
    众人也急出一身大汗,但他们除了用力维持个人负责的经脉之外,全无可以帮助欧大先生之策。
    佟长白急得惨叫一声,道:“咱们就这样子眼睁睁的看着老欧倒下吗?”
    一影大师头上、脸上也布满了汗光,念声佛号道:“气数如此,又有什么法子呢?可怜天下苍生,都将失去这位一代大侠!”
    欧大先生的身形,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每一晃都好像要跌倒似的。
    当此最紧张惊心之时,那青衣老人突然跨前两步,伸手向欧大先生的天灵盖上拍落去。
    众人都瞧见了,没有一个人晓得他这一掌拍落,会发生什么结果。但他们全不动弹,只因欧大先生眼看已经不支,如若倒了下来,内伤之重,已是濒临死亡边缘。
    因此这青衣老人就算有恶念,最多也不过同样使他倒下而已。
    但见那青衣老人掌势落处,似有力似无力的按在欧大先生天灵盖上,却不闻一点声息。
    众人但看他这一掌使得如此奇奥精妙,便知其中必定大有古怪。
    果然欧大先生身躯一震,接着深吸一口气,似是闷了很久,一有机会,就忙不迭的吸取新鲜空气。
    一影大师眉宇间露出喜色,立刻闭上双眼。众人见他如此,无不晓得朱宗潜有了转机。
    于是人人都凝神闭目,运功迫去,顷刻之间,朱宗潜的胸腹已显着地起伏,呼吸强大了许多。
    又过了一阵,欧大先生睁开双眼,转头望去,口中发出惊讶之声。道:“咦!罢才是那一位助了老朽一臂之力?”
    众人闻言,都纷纷张眼四瞧,这石洞之内,竟失去了青衣老人和那白衣美妇的踪迹。一影大师道:“阿弥陀佛,朱大侠敢是命不该绝,是以佛祖派了奇人前来,帮助欧兄渡过险关。”
    他走出洞外,放目眺望,那里还瞧得见人影。一影大师回到洞内,说道:“那位老先生出手的家数,似是欧兄本派□传心法,看来少说也有一个甲子以上修为之功了。”
    欧大先生皱眉道:“敝派那得有这等人物呢?”
    他已听取别人形容过青衣老者的神情长相,竟想不起会是那一个?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件事,便是这青衣老人必定是武当派高手,否则绝不会施展这种传功接力的无上心法。
    众人议论纷纭,但法音大师一直不做声。一影大师向众人说道:“朱大侠虽然已过了第二关,全身血脉已通,内脏已有治疗之力。然而倘若不能及时投以药物,助他恢复生机,仍然活不过三天。”
    佟长白道:“咱们总算顺利过了两关,这第三关如若时间不那么迫切,想来定然比较轻松一些了。”
    一影大师肃然道:“其实以老衲想来,这第三关更是凶险难渡。第一点是药物不易凑得齐备。第二是江湖上各路邪魔外道,得悉此讯,一定全力来犯,免不了会有几场凶险的搏斗。”
    佟长白磨拳擦掌,道:“妙!妙!老佟愿打头阵。”
    法音大师道:“假如是春梦小姐率众来犯,咱们实是不易抵御。何况还有黑龙头沈千机,笑里藏刀安顺,以及僵□帮这等妖孽魔头呢?”
    佟长白眼珠运转,表示出他心中的不安,他道:“别的人咱可不放在心上,但那春梦小姐咱可真有点怕她。”
    众人无不有这等想法,不过别的人可不像他那么率直和肆无惮忌而已!欧大先生沉吟道:“果然须得从长计议。老朽若是猜得不错,为了购药应用起见,咱们不能不把朱大侠送到就近的城市中。但这么一来,咱们的行踪没有法子保持□密了。”
    一影大师道:“不但得送到城市,而且咱们马上就要动身出山,争取时间才行。”
    杜七姨道:“凭良心说,以我们这些人手,已不能说力量不够强大了!然而碰上春梦小姐这一帮人,势力比我们更大。加上沈千机、安顺、阴阳双□等人,我们更显得力量太单薄了。”魔鞭盛启道:“主要的缘因还是朱大侠负伤待救,使咱们无法放手一拚。不然的话,敌人势力虽是庞大,可是想收拾下咱们这些人,恐怕也得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一影大师道:“现在咱们是见一步行一步,先出山再说: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都点头称是,当下仍由佟长白背起朱宗潜,大夥儿动身起程。他们决定取道东南,越过黄河,直抵洛阳。
    假如不走错路,毕直的翻山越岭,不兜一点圈子的话,以他们这些人的脚程,明日中午,当可抵达洛阳。
    这一夜他们兼程趱行,到日出之时,已离黄河不远。
    一影大师断然要众人休息半个时辰,他自家还到附近村庄买了一点食物回来,让众人充饥。
    再度起程之时,法音大师故意坠后一点,和一影大师、欧大先生三人并肩而行。他低声问道:“师兄,你要大伙儿休息一阵工夫,显然你认为前途遇到险阻,所以让大家恢复气力,以便奋战,对也不对?但您却没有休息,这却是何缘故?”
    一影大师道:“不瞒你们说,我打算一旦遇敌,立刻接过朱大侠,先行脱身走开。要知医治朱大侠之举,全是在我肩上。”
    欧大先生道:“看来只好如此了,老朽建议法音大师和令师侄大行,到时全力掩护你一齐先走,殿后之事,由我们负责。”
    一影大师道:“如此甚好,有欧兄出头说话,想来别人不会误会我们师兄弟是怕死先逃的。”
    欧大先生道:。
    “以道兄的威名,别人决计不会胡思乱想。老朽至今还是对于那个青衣老人的来历,耿耿于怀。”
    法音大师道:“若容贫僧饶舌,则我猜想这位老人家或者是哑仙韩昌老前辈。”
    欧大先生骇了一跳,道:“韩长老已仙逝多年,焉会再度出现人间呢?”
    一影大师低声道:“敝派的金罗尊者也圆寂多年,可是他老人家昨日早上也曾发现,与那令狐老人激斗了一场。”
    欧大先生软口气,道:“既然道兄们说出□密,我也未便相瞒,敝派韩长老果然是失踪的,并无如外传般仙逝的情事。因此道兄判断是他老人家,兄弟非信不可。”
    一影大师道:“除了韩老仙长之外,谁还能施展这等危险手法,迳从你天灵盖要穴输送功力呢?据贫僧所知贵派这一门手法,应是从背后脉穴着手的。”
    欧大先生道:“种种迹象都显示出定必是韩长老出手。可是兄弟却想不通韩长老怎会忽然在王屋山中出现?又怎会有个白衣妇人随行?”
    一影大师道:“敝派金罗尊者也有女人随行,贫僧大胆臆测一下,他们会不会是同一来路?换句话说,却两个女人都是同党之人?”
    欧大先生道:“这是唯一的解释了,无论如何,关于他们失踪之谜,等到朱大侠这件事告一段落,非查个明白不可。”
    法音大师接口道:“只怕唯有朱大侠可以查得明白。”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当中,透露了多少信赖崇拜之意。法音大师固然是赤心尚在,吐露出真情。
    即使是一影大师和欧大先生,也都不再隐讳此想,齐齐点头。
    一影大师道:“因此之故,朱大侠的安危,已不仅是他个人之事了!欧道兄,贵派的还魂圣药紫云丹,名重天下………”
    话未说完,欧大先生已插口道:“有,有,兄弟蒙掌门真人关注,二十馀载以来,先后赐赠了两丸,都在身边。道兄即管拿去使用。”
    一影大师道:“以欧兄的声望,以及常年奔走江湖,为师门舍命出力,处境何等凶危,但二十馀年之间,也只得到两丸,此药之珍贵难得,可想而知了。不过,朱大侠的情况极为特别,换了旁人,纵然功力比他高强深厚,也应早就死了一百次了!而他之所以能够至今维持一线生机,讲究起来,实是玄妙得使人难以置信。”
    法音大师道:“听师兄的口气,似乎纵然得到欧兄的师门至宝紫云丹,再加上咱们本寺的种种灵药和跌打□法,仍然无济于事一般?”
    一影大师点点头,道:“贫僧至今还不懂朱大侠何以龟息之法,封闭住全身脉穴?事实显示出他的一线生机,全靠他施展了龟息之法。如若不然,任是功力再高之人,早在咱们找到以前,即已毙命了!你们想想看,这岂不十分玄妙难懂之事吗?”
    他略一停顿,又道:“现在说到救治之法了,欧兄的紫云丹诚然药力神奇,但碰上朱大侠这等复杂古怪的伤势,仍是事倍功半,徒然浪费了灵药。贫僧只想欧兄赐告配制紫云丹之方而已。”
    欧大先生那么老练之人,听了这话,也不由得面色微变,沉吟忖想。
    一影大师又道:“贫僧这个要求诚然是欧兄极大的难题,但贫僧却深信恐怕只有此法,使贫僧有所参考,方能研配出救治朱大侠的药方,因是之故,贫僧才敢冒此大不韪,向欧兄开口。”
    日尢先生苦笑道:“兄弟个人绝对信得过道兄,但这紫云丹配方乃是敝派一大□密,历代都由掌门虞人亲自掌管,因此,兄弟势必要通过掌门真人这一关。但其中困难,道兄当已深悉,毋须兄弟饶舌。”
    一影法音二人都十分谅解地点点头,他们见到欧大先生满面愁容,心中大是不忍。
    法音大师道:“师兄,除了此法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么?”
    一影大师道:“若论救急续命跌打刀伤之术,愚兄在本寺之中,敢说最有心得,此是愚兄多年奔走江湖,时时使用,精熟之馀,屡有新创之见。以愚兄的看法,除了获得武当派鼎力支持,把紫云丹方赐示,只怕别无良法了。”
    法音大师望望欧大先生,又望望一影,心知他们都碰上了一道绝大的难关,弄得不好,说不定掀起了门户之争。
    因此他自家也急得满头冒汗,连连嗟叹。过了一会,法音道:。
    “师兄当要深知这紫云丹配方关系重大,欧兄如若贸然回去向掌教真人要求,说不定生37出了误会,以致倾三江之水,也洗不清咱们的嫌疑。”叫欧大先生长叹一声,等于已默认此言大有道理。三人默然再衍了一段路,法音终于忍不住,又道:“既欧兄亦无异议,贫□索性讲得明白一。点吧:“扣一影大师沉声道:。13”师弟,还是让欧兄多考虑一会吧,此事非同小可,责任重大,。必须十分小心处理才行。
    欧大先生用沉重的口吻道:“一影道兄,既然朱大侠的生命,完全寄托在敝派的一张配方上,兄弟无论如何也得回出走一趟。但此行往返须时,只不知朱大侠等得及等不及?”
    一影大师道:“欧兄肝肥照人,高义可风,如此艰钜之责,竟敢一肩担承,真教贫□感佩无已,说到时间方面,贫□已有腹案,那就是咱们用道兄一粒紫云丹,再派大行返寺向掌门方丈大师乞取一节极乐香,再加上贫□身边的大檀丸,三宝齐施,谅可多延他五天生机。”
    欧大先生道:“这三宝皆是武林之士,无不珍视垂涎之物,但这次一齐用在朱大侠身上,也不过多延五天生机,可见得朱大侠的伤势何等凶险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兄弟心中有个疑问,说出来之时,远望道兄们不要误会才好。”
    一影大师道:“欧兄请说。”
    欧大先生道:“道兄亟须紫云丹的配方,兄弟很明白其中道理。但据兄弟所知,那紫云丹乃是以九叶芝为主。假如道兄得到配方,研细之后,也须使用九叶紫芝的话,卸到何处求取此物?”
    一影大师道:“贫□倒不担心这一点,因为九叶紫芝尚有别的灵药可以代替,仅只灵效稍逊而已,贫僧所忧虑的,即是西藏红花这一味伤科圣乐。”
    他寻思一下,又道:“肆间所旧的西藏红花虽然很少膺品,可是咱们需要的是产自苏鲁池边的百岁红花。此花珍贵无比,敝寺历代以来,搜求这百岁红花不遗馀力,但所得极为有限二贫□记得还□下一点,可是敝寺如若业已开炉炼药,则恐怕连这一点也用完了,这才是贫□最担忧之事。”
    欧大先生暗念这事真是困难重重,看来自己纵然千艰百难的求取到紫云丹□方,卸仍然末必能救得朱宗潜之命。。
    他自然不便说什么话,盘算了一下,毅然道:扎,“咱们安然抵达洛阳之后,兄弟便迳赴武当,求取配方。”“计议己泱,便不再谈论,赶到河边,因不是渡头,是以费了不少时间手脚,才弄到一条船渡河。过了黄河~很快就抵达洛阳。一影大师领看众人,一直奔出东关外,只见一座宝刹气象宏伟,屋宇新净,寺名是”注叩国迎恩寺。“,一望而知,落成未久。14一影大师和主持□关系甚深,所以要了一整问的禅院,床□被褥等用物一应俱全,此外。还准备了炉铛炭火等物,以备羞药之用。朱宗潜僵卧床上,虽有呼吸,但一直未曾清醒过。一影大师手中托住一粒紫色丹药,同众人道:“此是欧兄所赠的紫云丹,朱大侠服下之后,至少酣睡一个时辰。在这一时辰内:诸位即管休息,只须有一个人在房中守护便可。同时切忌任何声□,过了一个时辰,朱大侠或会清醒说话。”
    佟长自自告奋勇道:。“咱留在这儿就行啦二”众人都无异议,便退出房外,欧大先生和大行和尚几乎是一齐动身。
    整座禅院都静寂无声,表面上谁也瞧不出有什么事故,但事实上众人轮流放哨戒备森严佟长白坐在椅上闭目假寝,约摸一个时辰左右,便霍然睁大只眼,小心的祝察榻上的朱宗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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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他面上已大有润泽之色,呼吸悠长均匀,都是极好的现象。方自放心,忽见他眼辟微动,接看已睁开双眼,朦胧的目光,缓缓移动。
    佟长白走到榻边,让他瞧见自己,并且极力压低声音,道:“你觉得怎样了?”
    朱宗潜的目光很快就恢复为清朗敏锐,他张了张嘴巴,一会儿才吐出微躬的声音,说道“我可是已死了多时?”
    佟长自立刻把经过情形,扼要说出,朱宗潜听完之后,泛起一丝宽慰的笑容,。缓缓道:“多亏佟兄把我找到,又得诸位前辈朋友合力搭救,总算没有当场惨死。”
    佟长白道:“你的声音虚弱得紧,最好不要开口。”
    朱宗潜道:“唉”我一时大意,竟陷入沈千机的陷阱中,使大夥儿都不得安宁,劳动欧大先生和大行和尚返山求药,真是误人误己:我往日自负才智,心高气傲,现下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
    “。H。4佟长自道:U“你省点气力吧,谁能一辈子都不出一点儿事呢丁咱正要等你回醒,跟你商量一件事,那就是你的伤势如此严重,咱看还得是去请那康神农老头儿来的好。”
    朱宗潜道:“”万万不可,我正想到我们一路岔回洛阳之时,何以平安无事?原来是沈千机作怪二他14既知我负伤甚重,料定必会去请康老前辈医治,是以故意迟迟不动丰,等咱们之人去请他老。
    人家来。“佟长白瞠目道:“话□如此,但咱们难道就骇得不敢去找那老儿么?”
    朱宗潜道:“这跌打伤科之道。少林寺允称天下第一。一影大师已遣人求药,大概已有了相当把握,咱们且等他尽饼力之后再说吧:“他们又说了不少话,门外传来轻敲之声,接看一影大师走入房来,一见朱宗潜神情气爽,微现喜色。当下询问了好些有关他身体上的感觉,这才说道:“贫衲已命大行返山讨取一种药物,名为极乐香。这儿还有一粒大檀丸,加上你早已服下武当至宝紫云丹,就算是已死之人,相信也可以救得活。”
    佟长白一听心头大慰,便放心出去沐浴。房内只□下朱宗潜和一影两人。
    朱宗潜问道:“大师务必坦白赐告,在下的伤势果然这般容易医好么?”
    一影叹一口气e道:“老衲晓得瞒不过你,事实上你不但一身武功难以保存,连性命也有危险。必须凭仗你坚毅求生的意志,才可望渡过难机。否则纵然求得种种灵药,也是事倍功半,甚至全无用处朱宗潜乃是修习过上乘内功之人,自然深知心□意志力量之妙,当下点点头,缓缕道:“在下尽力而为就是了。”
    一影大师便去通知众人,趁朱宗潜神志清醒之时,前去相见,大家都谨守一影所喝。只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免使朱宗潜疲乏伤神。
    第一二两日安然渡过,朱宗潜虽是睡得久,但醒时一直保持神智清朗。他尽量利用这机会,培养斗志。
    第三天的上午,大行、大业二□联袂抵达,带来了七八种珍贵药物,最重要的还是那“极乐香”。有了此物,再加上“大檀丸”,又可以把时间延长两天。
    一影大师在怜居研配药方,写下须购的十多称药物名称和份量。法音在一旁与他商讨,“细细研究。14午粲后,法音大师抗起禅杖,奉命入城购药。他独自走出护国迎恩寺,一路毫无阻滞,。直入洛阳。大包小包的买妥各种药物之后,便打道回寺。由得城外,走了两三里路,忽然觉得有点不妥,回头望夫,只见两个人跟了土来,走得。很快。44这两人是一男一女,那男子是个□悍大汉,背插长刀。女的是个年青女郎,秀发披垂至U肩,□色十分白皙。她一只左手被那大汉执住,拉她急行,因此她脚下显得有点踉跄。这一男一女掠过法音,继续走去。到了一座树林旁边。女郎似是被石头绊住一下,几乎跌倒,那标悍大汉猿臂一伸,澜□抱住她。此人身高手长”是以这一孢之下,手掌已覆按在她胸口。
    女郎低声□呼一声,猛一回头,和丈许外的法音打个照面。但见她长眉颦蹙,露出一派□惶可怜的神色。
    郝□悍大汉突然拽她斜趋树林小径,法音叉隐隐听到那女郎的□喊之声。这使他顿时侠心大动,忖道:“那姑娘敢是在暴力劫持之下,虽然遭遇不测之祸,也不敢大声呼救?
    我身为少林门下,焉能置之不理?总得瞧个水落石出才行。”
    当下身形一转,也向小径走去。
    踏入林内,昌舀曲由约走了十多丈。“忽然已出了树林,林外仍是一片平坦草地,但沈十丈外又有一片树林。只见那标悍大汉简直抱起那女郎-,双手所看落的部位,大有猥衮的意味,那女郎不住扭动,似是挣扎。。法音大师足尖一点,已跃到那大汉身后一丈之处,冷冷道:“站住”“大汉回头一瞧,凶悍地道:“什么事?”
    法音道:“这位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那□悍大汉把她放下还末开口,那女郎忽然飞起一脚,那个□悍大汉应脚飞开丈许,重重的摔在地上,竟然动也不动。
    法音见她脚上功夫如此了得,不觉大为□□。于是道:“看来贫□跟来竟是多此一举了。”
    那女郎自顾自举手拢发,没有答腔。
    法音又道:“姑娘已踢死了那斯么?”
    那贴娘淡淡道:“大概也差不多了。”
    法音道:“如是强暴好色之徒,如此重惩也不为过。”
    女郎道:“他是我的部属,虽然是个好色之徒,但此举卸是奉命而为的。”
    法音大师大为□诧道:“既然他是奉命而为,姑娘又何故加以重责,竟然有取他性命之意?”
    女郎淡然一笑,道:“这□不合做作得太过火,在我身上乱捏乱摸,我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
    法音但觉这个女郎心地十分阴毒,她的面色也苍白得有点奇怪,加上口气冷淡,这种种加起来,使法音对她印象恶劣,于是掉头便走。
    只听那女郎冷冷道:“你也不问问我是谁,竟然掉头就走么?”
    法音听山话中有话,立刻停步道:“难道姑娘竟是冲看贫□,才演出这一幕活剧么?”
    那女郎道:“不错,你叫做法音是不是?我姓锺,名勿花,你可曾听过这名字没有?”
    法音心头一震,暗暗运聚功力,疾然旋身凝视着她,道:“原来是阴阳双□之一的锺姑娘,贫僧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大是失敬了。”
    阴□锺勿花道:“不知者不罪,你既是晓得我的厉害,最好丢掉禅杖,束手就缚。我自然不让你吃苦头,如若不然,你到时后悔便来不及了。”
    法音朗笑一声,道:“敝寺门下弟子,从无慑于敌人声威,竟致不战而降之事。”
    锺勿花苍白的面上上毫无表情,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出手擒下你了,看招!”
    喝声未歇,人已如风卷到,双臂直伸,向他抓来。姿势虽是僵硬,但其实迅快如电光石火。
    她十指指尖微弯,尚未弹出。法音那敢大意,一旋身斜闪数步,左手抓起挂搭在杖上的大小药包,右手运劲挥杖猛扫。
    锺勿花发出一声很难听的嚎叫,竟然奋身向杖影扑到。但见她一迸一迸的跳跃,双臂直伸的时候多,垂下的时候少。
    两人就此鏖战起来,拆招换式,迅快之极,霎时间已斗了十馀招。
    法音可就发觉这锺勿花的十只指甲,长达一尺,伸卷如意,竟是一件十分歹恶难防的武器。
    法音施展开少林□传杖法,杖影如山,招式沉猛,紧紧迫住锺勿花,不让她冲近己身。
    但觉这锺勿花双手扑抓之时,发出的劲道极强,使他挥杖之时,生出黏滞之感。他心中凛然,忖道:“僵□党以阴阳双□锺氏兄妹最为着名,今日一会,果然传言不假。她十爪之中必定藏有奇毒,决计不能让她抓中一下,但单论正式武功,她已经足以惊世骇俗,横行一时的了。”
    锺勿花迸跳如风,绕圈子乱转,找寻可乘之机。目下虽是未能得手,可是也迫得法音一味运杖严守,无法开溜。
    看看又斗了十多招,对面的树林内走出三人,领头的一个是高瘦严峻的中年人,左边是个胖胖的商贾模样之人。
    相貌和气,臂下挟着一柄伞,右边的是个中等身材的汉子,面色青白,走动之时四肢僵硬,姿势怪异。
    法音偷觑两眼,不必询问也知道领头的是黑龙头沈千机,左边的是笑里藏刀安顺,右边的人便是锺勿花的哥哥阳□锺勿光了。
    这三大魔头一出现,法音登时已知不妙,当下运集起全身功力,连攻三杖。
    这三招气势凌厉,变化莫测。
    阴□锺勿花被他冲退六七步之多。但她阵脚未乱,蹦蹦跳跳地拦阻住去路。
    法音大师若要逸遁,只有向后转的一途。但后面有沈千机等三魔把守,自然更难如愿。
    法音见她武功如此高强,又尝闻阴阳双□原有联手合击的武功,暗暗叹一声罢了,返身跃出圈外,横杖卓立。
    锺勿花没有趁机反迫,站定在七八尺外。但见她全身以至五官都突然放松,不再是僵硬紧绷,并且向他微微一笑,道:“你不要害怕,沈先生只要问你几句话,假如你能从实相告,就没有你的事了。”
    法音见她的笑容颇有妩媚之致,自是不便恶言相向。
    当下道:“女檀樾认为贫僧会不会从实相告呢?”
    锺勿花可真想不到对方忽然反问,楞了一楞,才道:“你如若回答我们的问题,也不会拿掉了一块肉,这又有何不可呢?”
    法音道:“女檀樾错了,贫僧若是这种人,当初就不会赶来搭救于你,自然也就不致于中计陷入你们的埋伏中了。”
    锺勿花歉然一笑,道:“我实在不应该利用你侠义之心,诱你至此,但事至如今,已经没有法子挽回啦,真对不起。”
    法音道:“只要女檀樾心中明白,贫僧已经感到满足,不必再提此事了。”
    他回转身子,向沈千机道:“沈寨主一代之雄,武林之人无不闻名丧胆,想不到居然很瞧得起贫僧,设法骗我到这处地方,方始现身。”
    沈千机面寒如水,冷冷道:“闲话少说,假如你肯回答我的询问,咱们就谈谈条件。如若一定不肯,我便另作计较。”
    法音沈声道:“沈寨主另作计较便是。”
    安顺忽然接口道:“这位大师倒也干脆得很。”
    他未语先笑,一团和气,使人生出亲近之心。
    若是不知底细之人,决计想不到在如此善良可亲的面孔里面,却是一肚子的坏水祸心。
    法音深深注视他一眼,道:“一个人如是光明磊落,行侠仗义,活上二十年可抵别人的一百岁。”
    安顺连忙摇手,道:“我给你行礼都行,只求你别向我说教。”
    沈千机道:“我们那一日与朱宗潜决斗,他英勇异常,武功可也真高,临到掉落悬崖之时,还伤了我和锺兄,这事你也是知道的。”
    法音道:“贫僧知道了,但你们的伤势似乎不如何严重。”
    沈千机道:“那也不然,本人的医药之学,天下无双。因是之故,毫不困难就压倒了伤势。不过目下还有一点伤,是以打算借用一些药物。”
    法音毫不考虑,道:“使得,借了药之后便又如何?”
    沈千机道:“我先瞧瞧那些药合用不合用。假如合用,便让你回去,决不食言。”
    法音大师觉得难以置信,道:“有这样便宜的事?”
    沈千机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改变主意,把药给我吧!”
    法音大师想道:“假如他想假藉挑选药物之时,暗使手脚,混了一些毒药下去,我定教他白费一场心机。”
    当下把那大包小包药物都丢过去,沈千机道:“有烦诸位先看守住他,待兄弟查看这些药物。”
    锺、安二人应声跃去,与那锺勿花分占三角,把法音围在当中。
    沈千机当真蹲下去拆开那些药包,细加查看。他任得药物撒跌一地,一边看一边说道:
    “相信你们也不会再用这些药物,所以我就不必小心保存了。”
    法音没有做声,却感到此人夙有智高计多之名,果然不虚。
    沈千机逐包查看,不厌其详,口中念念有辞,声音很含糊,谁也不知道他在叨念些什么。
    过了一会,沈千机道:“从这些药物看来,朱宗潜的伤势相当严重。尤其是每一味药物的份量都超过需要的甚多。可见得令师兄目下尚未有妥善的配方,才会每一味药物都多买很多,以便研究出配方。”
    法音心中不能不大为感佩,可是面上极力保持淡然之容,不让对方窥测出他内心的反应。
    沈千机又道:“从这些药物推测,必须另有几味主药,但都是极珍贵的灵药,以少林寺库藏之富,也未必能齐备无缺。”
    他没有一句不是猜个正着,而且他望也不望法音一眼,可见得他充满了自信,全无窥测法音反应之意。
    法音可就忍不住道:“敝寺别的东西没有,但千百年来,搜求各种灵药,以便制成丹丸,济世活人。因是之故,药库中所藏之富之精,可不是沈寨主想像得到的。”
    沈千机第一次抬头望他,两道目光比刀剑还要锋利,大有看破他内心之势。
    他冷笑一声,道:“不见得吧!我只须举出一味,敢说你少林寺一定没有。”
    法音大不服气,道:“沈寨主不妨说出来听听。”
    沈千机何等奸狡老练,深知法音不善打诳使诈,正是测探出实情的好机会,是以不容他多想,立刻接口道:“贵寺可有产于西藏苏鲁池边的百龄红花么?”
    法音怔一下,才道:“这个贫僧便不知道了。”
    沈千机仰天一哂,道:“大师在少林寺中地位相当高,是以贵寺有没有这等珍贵之物,焉有不知之理?现下既说不知,我敢打赌必是没有。”
    法音道:“贫僧确是不知。”
    沈千机道:“我很明白你这一句话的真意,乃是不知道已用罄了没有?对也不对?”
    法音道:“就算你猜对了,便又证明什么呢?”
    沈千机嘲声道:“你太老实了,我如若没有猜错,便等如证明已经用罄。假使少了这一味圣品,令师兄纵有天大本事,也没有法子挽回朱宗潜的性命。”
    法音曾与一影研讨过救治朱宗潜的配方,因是之故,他深知沈千机这话一点都不假,当下不禁一怔。
    心想此人果然精通医药之道。
    沈千机又道:“我再指明一事,想来你就会心服口服了,那就是我查看过这一大堆药物之后,最重要的一个结论是令师兄根本还想不出如何才能救治朱宗潜。因此,朱宗潜这一次必死无疑了。试想救命之药中,既缺乏了最重要的一样,已是无法可施之事,更何况连救他的配方尚未研究得出,朱宗潜欲待不死,如何可得?”
    法音完全怔住了,但觉此人简直比魔鬼还要厉害。无怪黑龙寨多年以来,一直称雄黄河流域。
    但于此亦可反证出朱宗潜实是天下无双的国士,除了他之外,宇内尚有何人可与沈千机较量?
    他突然记起了春梦小姐,灵台中闪过一道光亮。
    当下颓然道:“沈寨主精通医药之道,果然名不虚传。”
    沈千机仰天冷冷而笑,道:“以我的估计,朱宗潜最多只有两天活命,此是我最保守的估计。假如没有武当紫云丹,少林大檀丸和极乐香的话,他连一天也活不成。法音,我这话对也不对?”
    法音又颓然点头,但忽然好奇地问道:“以沈寨主之高明,若然由你全力施救,朱大侠还有生机么?”
    沈千机竟没有立即回答,沈吟了一会,才道:“也没有把握,但总比一影强胜少许。”
    法音大不服气,道:“如何便见得比敝师兄强胜少许?”
    安顺嘻嘻一笑,道:“你这和尚枉自活了一大把年纪,这等显浅之理也不憧么?”
    锺勿花却道:“他的话也未尝没有理由,沈兄虽然能从这些药物之中,推测出许多道理。但这叫做旁观者清,一旦入局,也就未必能冷静如常了。”
    安顺见她居然帮着法音说话,心中咒骂一声,但口中不但不反驳她,甚至还笑着道:
    “有理,有理。”
    沈千机一则要使法音心服口服,二则要让己方之人见识自已的学问,从而生出敬意。当下徐徐道:“若要证明,何难之有?”
    他再蹲下去,还招手教法音过去,要他包起那些药材。但每一包的份量都经他估计过,减去了很多。
    之后,他起身道:“你把这些药物带回去,一影见了这些份量,自然明白我拟处的配方了。”
    但不要等到一影大师看见,单是法音那等震惊发呆的样子,别人已晓得沈千机此单当真大有学问。
    沈千机又道:“本人志在朱宗潜,他若是不治身亡,本人便离此而去。好在两日之后,即见分晓。你现在可把药材带返迎恩护国寺。”
    法音倒没有想到这些魔头竟不为难自己,大为意外。
    锺勿花催他道:“快走吧!”
    法音捡拾起那些药材,肩杖而去。不一会,已返到寺中,当即召集众人,把此行经过说了出来。
    一影大师把药包拆开,看了一遍,又想了一阵,才喟然叹道:“此人医药之学,当真高明之极,如此人才,流入邪途,真是太可惜了。”
    杜七姨大惊道:“然则朱大侠竟然没得救么?”
    一影大师道:“沈千机虽然绝学惊人,但他也未免低估了咱们的能力,朱大侠的生死,目下尚在未知之数,并非一定没得救。”
    盛启不解道:“假如咱们找不到百岁红花,照沈千机说,朱大侠必死无疑,难道他说错了不成?”
    一影大师道:“没有产自苏鲁池边的百岁红花,自然无法可施。但沈千机忘了一事,那就是敝寺诚然已用罄此药,但武当派很可能还有些许。只要欧兄及时赶返,取回此药,加上一些疑难的答案也解决了,朱大侠重振雄风,再行出道,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戳魂刀巴灵缓缓道:“在下有个不情之求,只不知大师能不能答允。”
    一影大师道:“巴施主即管赐告,如若贫僧力之所及,岂敢推辞?”
    巴灵道:“大师好说了。”
    他那张黑脸膛上,忽然泛起不好意思的神情,但却接着说道:“兄弟想找个机会,跟朱大侠说几句话而已。”
    一影大师颔首道:“这又有何不可?”
    巴灵道:“不瞒大师说,兄弟要询问朱大侠的是敝帮少帮主的下落。正如诸位所知,敝少帮主被冰宫雪女带走,不知所踪。但朱大侠却说过有法子找到下落,因是之故,兄弟不得不趁这刻先问个明白。此举自是对朱大侠有点那个,好像怕他不治之意,是以兄弟考虑再三,感到很难启齿。”
    众人都谅解地望住他,一影大师道:“待会贫僧调开佟兄,巴施主便可以入房询问。贫衲敢信在座之人,都不会生出误会。”
    巴灵向大家道谢过,又道:“据兄弟这两天的调查,洛阳城可说得是藏龙卧虎,高手云集。春梦小姐这一派之人固然已到了洛阳,沈千机、安顺、阴阳双□等魔星是法音大师碰见的,不必多说。还有好几路形迹诡□之人,也落脚洛阳。这许多路人马,包括春梦小姐、沈千机等人在内,俱是一现即隐。敝帮目下在洛阳人手甚少,是以无法打听得出。但有一事须得奉告的,便是敝帮帮主率了数人,已在路上警戒,接应欧大先生了。”
    一影大师长长呼一口气,道:“这就好了,贫僧一直担心欧兄人孤势单,很易被敌人拦阻,耽误了时间。假使时间充裕,欧兄自可以各种方法潜行赶来。但偏生时间无多,他连一点路也不能多绕,敌人真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查出他的行程,现下有欧阳帮主亲自出马增援,自然可以放心了。”
    众人都略感宽慰,当下一影大师设词把佟长白弄出来,巴灵独自入室,但见朱宗潜躺在床上,双目张开,神智清明,只不能行动而已。
    他先讲了几句别的话,然后问道:“朱大侠能不能把如何找得到敝帮少帮主之法赐告呢?”
    朱宗潜何等聪明,心中一震,忖道:“哎!原来我的伤势不易治疗。”
    但他乃是极为沉潜多智之人,目下虽然伤势严重,却没有影响他的智慧。
    因此他神色如常,毫无变动,缓缓道:“欧阳谦兄目下被弄到什么地方,在下还没有工夫查过。但在下可以保证他平安无事,纵然十年八年之久,还未会找到他,也不会有任何意外。”
    他停歇一下,心中考虑到许许多多问题,最重要的莫如圣母峰冰宫之□了。假如他□露出来,不久江湖尽皆得知。
    而冰宫禁条中第一要紧的是不得让任何人得知冰宫之□,如若有人得知,非生擒就得杀死。
    以冰宫的□传武功,再加上有无数失去意志的中土高手为助,如若严行禁规,大施屠杀的话,这一场灾劫,直将血流成河,骨堆如山无疑。
    但设若他一旦不治身亡,则欧阳谦只怕永无回返中土之日,这也是不得不为欧阳慎言设想之事。
    他把其中利害得失作一通盘估计之后,才道:“巴堂主,你们可猜意得出欧阳谦兄因何被劫走的么?”
    巴灵道:“敝帮曾经澈查过,由于少帮主与一位林姑娘甚是交密,而冰宫雪女也是美貌少女,是以只好认为与男女之情有关。除此之外,别无任何线索可供推测。”
    朱宗潜道:“那位林姑娘现下在什么地方?”
    巴灵道:“兄弟隐约听他们提过,但当时没有留心,是以已忘记啦!如若朱大侠想知道的话,兄弟自当迅即派人查明奉告。”
    朱宗潜道:“那就有烦巴堂主了,至于欧阳兄被劫走之故,可说得上十分奇怪!竟然是由于他知悉了一件□密之故。”
    巴灵大奇道:“什么□密?”
    朱宗潜道:“假如在下也知道的话,只怕难免同一命运。又假如这个□密传扬出江湖,则一场迸今罕有的大屠谷,指日发生,谁也休想抗御。”
    巴灵见他说得这么严重,以他的声威地位,自然有七八成可信,不禁大惊失色,忙忙问道:“如何便这么厉害?”
    朱宗潜道:“据我多方查探,只知这个□密属于一个当世从无人知的家派,这一派之人固然武功奇高,别出蹊径,非是寻常家派可比。最厉害的是该派拥有无数武林各派的顶尖高手,是以纵然目下各门派同心合力,联手对付他们,亦是难以与他们匹敌。”
    巴灵瞠目道:“虽说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但像这种事可以称得上奇之又奇,如若不是出自朱大侠口中,实是令人难以置信。”
    朱宗潜叹一口气,道:“这真是莫大的祸患,春梦小姐这一帮东厂高手,还不知危机迫睫,兀自自相残杀,减弱了我们双方的实力。将来那个□密门派一旦动手,武林中实是难求可战之将了。”
    巴灵突然憬悟道:“然则那一天在王屋山中,与令狐老人激斗的黑衣人,莫非就是该派麾下高手之一?那秦天宇、韦浩、邓敖等人也都是爪牙么?”
    朱宗潜疲倦地透一口气,道:“不错,这些人都是的。”
    巴灵虽然很想再问,但一见朱宗潜显得很乏力衰弱,只好抑制住这欲望,起身告辞出去。
    朱宗潜立刻叫一影大师进来,向他问道:“大师打算如何医疗在下的内伤?”
    一影大师道:“咱们但等欧兄赶返,即可动手。”
    朱宗潜道:“在下受伤之后,劳动诸位前辈奔波辛苦,感铭难言。只不知欧前辈这次返山,竟是为了何故?”
    一影大师道:“实不相瞒,欧兄此行乃是取药求方,如若一切顺利,朱大侠的伤势指日可以痊愈。”
    朱宗潜道:“取药之故,不难明白。求方是怎么回事,还望前辈释示?”
    一影道:“贫衲反覆诊看过大侠的伤势,竟然感到无法处方。因是之故,贫衲要求欧兄返山,把他们武当□传的紫云丹配方□来。贫衲自信参看了此方之后,定能下手处方配药了。”
    朱宗潜沉默了一下,才道:“在下也想像得到此举使欧前辈何等为难,只怕欧前辈虽然不辞劳苦,并且以他的面子向掌门真人说情,但终不免失望而归呢!”
    一影笑道:“你即管放心,只要记住培养求生的意志,就算完成任务。其他的事,有我们负责。”朱宗潜道谢过,眼看他出去,才深深叹一口气,陷入沉思之中。
    按理说欧大先生应当已经离开武当,踏上归程,才能在第五天日落以前,赶抵这迎恩寺。
    但事实上他还在武当山中,焦急万分地看着时间逝去。现下他正在等候掌门柳真人开长老会议,决定此事。
    欧大先生本身亦是长老之“,山中尚有四位长老,加上掌门柳真人,一共只有六人而已。依照武当派门规,大凡有涉及本派之重大事件,可由长老会议决定,但最后裁决之权还是系于掌门一身。不过历代掌门真人从无否决长老会议的决定之事,按照规定,武当派有六个长老之位,召开长老会议之时,定须有五人出席。目下由于此事是欧大先生提出请求,因此他例须回避,不得参加会议。但那四位长老之中,却有两位正值闭关之期。虽然柳真人已派人叩关通知,但这两位长老何时出关应召,谁也不知。而柳真人其势不能硬把他们拉出来,因是之故,欧大先生只好苦苦等候。他估计再等下去,已绝对无法赶抵洛阳。当下到内宫谒见柳真人,他乃是长老身份,柳真人自然不能不接见。欧大先生请柳真人屏退左右,这才道:“敝座如若不能立刻动身,则纵然会议决定可以赐予□方,但那时已来不及了!还望掌教真人独力担当,赐以□方。”
    柳真人须发皓白,相貌甚是善良和蔼。他轻轻吁一口气,道:“师弟你当必也知道,愚兄自从忝为本派掌门,二十年来,总是兢兢业业,不敢稍有逾越。这紫云丹的□方,乃是本派三宝之一,何等贵重?但这还罢了,偏生师弟你要交付□方之人,竟是少林寺的一影大师。如此重大之事,试想愚兄怎敢独行独断吧?”
    欧大先生见这位掌门师兄说得如此委婉,倒是不便再发话迫他。然而事实上时间又迫切非常,确是不能再拖。
    此时只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那么老练的人,也失去了主意,空自双眉紧皱,心焦如焚,却是一点辨法也没有。
    柳真人又徐徐道:“愚兄刚刚得报,张云岫长老巳经出关,正要前来本宫,加上莫心诚长老,吕玉长长老和愚兄已有四人,再等毕玄通长老开关,即可召开会议了。”
    欧大先生脑中泛起了毕玄通长老的面容,是个面白无须,只有四十馀岁的道人,不由得生出疑虑不安之意,忖道:“假如他有意作梗,只须再藏匿关中,拖上一日,那就什么都完啦!”
    柳真人那对湛明澄亮的目光,在欧大先生面上转了两转,道:“师弟勿须胡思乱想,愚兄敢说本门的长老会议,凡事定能大公忘私,处处顾全大局。”
    欧大先生暗感惭愧,低头不语。
    要知那毕玄通长老年岁虽轻,但他自垂髫之时便已上山修道,竟是与柳真人欧大先生都是同一辈份。
    此人精明能干,料事决疑,百无一失。
    气魄亦超出常人,大有领袖之才。这些年来欧大先生在江湖上奔走,替武当派力树威名,也为师门办了许多事。
    但在数年当中,竟有好几件事受到毕玄通阻挠,不能依计进行。因此之故,欧大先生竟不禁对他有了偏见。
    自然这里面还有涉及将来承继掌门大位的微妙问题,在目前来说,武当派有两个人可膺此重任。
    第一个是毕玄通长老,第二个是柳真人的嫡传首座弟子何知几真人。
    假如欧大先生声望更隆,立功更多的话。他一开口支持何知几,则身为长老的毕玄通就不便说话。
    而其他的长老也势必附和欧大先生的意见。则何知几当上掌门大位,□是时间问题而已。
    此是由于欧大先生与何知几感情特佳,是以不少人都相信欧大先生将必在长老会上,支持何知几。
    因此欧大先生认为毕玄通设法打击自已的声望,并非全无根据。
    在毕玄通长老而言,他如若能阻挠欧大先生之事,也就等于表现出他的才智,使其馀的长老留下深刻印象,实是一石二鸟之计。
    他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忽然道:“小弟不禁记起了韩师叔,他老人家如若还在山上,武林中的形势,就大不相同了。”
    柳真人缓缓道:“这是本届长老会议须得慎重考虑的大问题,既然一影大师等人都认为是韩师叔现身出手。这真是一件天大之事,令人既喜且惧。”
    他说得很含蓄,只暗示出他的心情。但欧大先生却可以揣测出六七成内容,不由得也摇首透一口大气。
    忽然间一个道人来禀道:“毕长老业已开关,并且说是尽快赶到,决无延误。”
    欧大先生也不免泛起喜色,但听柳真人传令下去,云板连响。不一会功夫,已有三位老道人进来。
    道僮们一一奉上香茗,随即肃然而退。
    欧大先生方与这三位同门长老寒喧未已,那毕玄通长老业已赶到,果然不曾耽延一点时间。
    那毕玄通长老一一礼见过诸人,才向柳真人稽首道:“小弟奉召之后,虽值要紧关头,亦不敢有误,赶紧设法抽身赶来,只不知可有误了要事?”
    柳真人颔首道:“毕长老来得正好,你欧师兄正等得着急,竟不料小师弟能及时赶到。”
    他话声略顿,才缓缓道:“此次欧长老返山求援,事关重大,是本座嘱他守□,事前不必提起。再者本次长老会议中,欧长老照例须避席。但由于此事关系重大。有些地方须他说明,因是之故,欧长老可列席旁听。”
    众人齐齐稽首以应,柳真人又道:“本座现下略作说明,欧长老返山报告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是朱宗潜朱大侠受沈千机安顺及阴阳双□暗算,身负重伤,严重非常。虽经少林一影大师、法音大师、佟长白施主、杜七姨女菩萨、巴灵施主、盛启施主等高手多人,合力施功抢救,再加上本门的紫云丹,少林寺的大檀丸和极乐香。但也不过暂时保存他一点生机而已。”
    他略一停顿,静室之中声息毫无,人人肃容恭聆。
    柳真人重重的咳一声,才道:“当他们合力运功抢救之时,还发生了一件大大的奇事,但这一宗等以后再说。”
    他又停下来,环顾诸人一眼,才道:“先说朱大侠,他得到三种灵药之助,保存着一线生机,但也只有五天期限,而欧长老赶到本山,路上耗去两天有馀,加上等了一日,现在只□下不足两日时间了。”
    他转向欧大先生望去,道:“欧长老认为可还赶得到洛阳么?”
    欧大先生道:“假使获得本门之援,敝座总得试上一试,成败利钝,只好委诸天命而已。”
    柳真人点点头,道:“很好,这第一件大事就是关于本门的紫云丹□方,一影大师要求参看此方,才有法子配出可救朱大侠的药方。”
    这简短的说明已经够了,因为在座的四位长老,无不面色沉凝,一望而知他们都感到很紧张。
    欧大先生举手示意,柳真人道:“欧长老有所补充的话,即管讲出来。”
    欧大先生道:“敝座要说明的是当一影道兄提出这个要求之时,敝座也想到请他把达摩真经的一段经文交换。但当时实是不便说出这等话,这一点想必掌教真人和诸位长老也能体谅。”
    柳真人道:“当然不可以提出来,现在请诸位长老决定一下,这一张□方能不能交付与欧长老带去?”
    四位长老都低头寻思,过了一阵,张云岫长老首先道:“一影大师的要求,虽然理由十足,但此方关系到两派盛衰消长之机。如要保持原状,敝座不主张把□方交给欧师弟。”
    他随即歉然地向欧大先生望了一眼。
    紧接着莫心诚长老开口道:“敝座亦附和张长老的意思,还望欧长老不要见怪。”
    毕玄通咳了一声,缓缓道:“张、莫两位长老公而忘私,全以师门为重,敝座十分敬佩。不过……”
    他这一声不过,显然另有文章。因此之故,静室中自柳真人开始,无不凝神聆听,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例外之人便是欧大先生,他晓得毕玄通长老不论是弄什么玄虚,不管怎样的故作惊人,也定必不支持自己。
    因此之故,他几乎连目光也不向毕玄通投去。不过由于毕玄通停歇了好一会之久,使得他茫无目的的眼光,终于投向这个历代以来最年青的长老。
    毕玄通筹画好说词,这才用极有力的口吻,道:“不过照事论事,朱大侠在当今局势混淆的武林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尤其难得的是他武功才智既杰出超俗,而又正直侠义。
    这等一代才人,如是因本派坐视之故,送了性命,则千秋百世之后,本派亦难辞其咎,终必永受后人唾骂,这是从长久的观点着眼,本派必须支持欧长老师兄。若是以个人恩怨而论,朱大侠前赴王屋山,拯援欧长老等多人,单论此恩,本派亦须慨然交付紫云丹□方,让欧长老快点赶回洛阳。”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但留下来的震波还在摇撼每一个人的心头。尤其是欧大先生,简直感到难以置信。
    过了一会,还未开口的吕玉长他咳了一声,举手拂髯,徐徐道:“毕长老之言有理,敝座衷心赞成。”
    这么一来,已成为二对二的局势。剩下柳真人尚未表示。他不论是作何选择,都是最后的决定了。
    欧大先生万万想不到这情势竟有柳暗花明之妙,从绝望当中,展露了一线之机,顿时又兴奋又紧张。
    柳真人拈须沉吟,良久未发一语。一众长老皆可从柳真人慈祥的面庞上,瞧出他心头的沉重。由于事关重大,谁也不敢发言,以免扰乱了掌教真人的思路。
    又过了一会,柳真人道:“欧长老,此举关涉到本派的盛衰,咱们无不知道:本派之所以有今日的地位,能与少林寺分庭抗礼,成为内家源流,完全是由于这一张□方,在本派手中。”
    欧大先生俯首道:“掌门真人说得是,敝座亦所深知。”
    柳真人道:“因此之故,这件事决不能涉及个人恩怨,只能从大处着眼。本座很怀疑即使欧长老取得□方,但能不能及时赶抵洛阳?如若已无及时赶到的可能,此案已无考虑的必要了。”
    欧大先生道:“敝座尽力而为,如若赶之不及,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柳真人点点头,道:“那么本座再考虑一会,现在提到第二件大事,那就是武林中高手陆续有所发现,一是春梦小姐方面的令狐老人,一是与令狐老人激斗多时,功力似乎更在他之上的神□黑衣人,以一顶斗笠遮住本来面目。这两位高手据欧长老说,武功造诣高出他本人不少,大似本派的哑仙韩真人,同时他们虽非同路,但对武林似是都不怀好意,诸位长老对此有何高见?”
    吕玉长道:“若然他们都强如韩真人,那真是使人难以置信之事。”
    毕玄通接口道:“本派须得查获更多的消息,方能详加讨论。”
    柳真人道:“本座已通令各地的门人弟子,加紧收集各种消息。据悉少林寺亦派出不少人手,到江湖上侦查。现在本座要宣布第三件大事,那就是本派前辈长老韩真人,曾经现身于王屋山中。”
    他简略地把韩真人如何出手借于欧大先生以功力,朱宗潜因而得以转危为安之事说了出来。
    张云岫等四长老无不悚然色变,面面相觑,做声不得。过了一会,莫心诚道:“无量寿佛,如若韩真人尚在人世,又重现汪湖,那真是本派的天大喜讯了。”
    吕长老接口道:“他老人家既然出现,咱们对令狐老人和神□黑衣人之事,那不必太过震骇了。”
    毕玄通长老望了众人一眼,鉴言察色,确知他们都深信韩真人当真再现于江湖,这才沉声道:“敝座有一个近似故作惊人的想法,说出来之后,但望掌教真人和诸位老师兄不要见怪才好。”
    他停歇一下,又道:“韩真人这番重现于江湖,敝座亦深信不疑,除了他老人家之外,谁还有那份深厚功力,可以借与欧长老呢?但我却不得不耽心到一件事,那就是韩真人昔年的突然失踪,甚为意外,而且他老人家所居的洞府中,情形有点异常。这事发生在二十年前,敝座亦深信当时本派长老会议的判断,认为韩真人遭遇了某种不可解释的事故,匆匆离开本山。”
    他深深呼吸两下,才又道:“因此,这次韩真人忽然出现,暗助欧长老一臂之力,此举一定大有深意,以敝座陋测,韩真人有三点用心。一是不愿见到欧长老失手,辱及本派声誉。二来他老人家有意保存朱大侠的性命,当然这里面另有深意。不然的话,他老人家纵然见到朱大侠受暗算而坠崖,亦无须暗暗跟踪,看个究竟。”
    他停歇一下,欧大先生接口道:“以毕长老的看法,韩真人竟是早已见到朱大侠受人暗算,这才暗中跟蹑了?”
    毕玄通道:“除了这个理由之外,韩真人焉有理由出现在那一处地方?”
    欧大先生点点头,等他再说下去。
    毕玄通又道:“第三是韩真人借此警告咱们,由于他重现于江湖,竟没有与我们联络,可知他老人家一定是在某种不得已的情况之中。敝座斗胆再推测下去,那就是韩真人自知处境可怕,纵然有些事情会伤及本山,亦是无法不做,是以希望此举能使我们警觉,预早备防。”
    这番话比之晴天霹雳,还要骇人。
    吕长老面色通红,大声道:“韩真人武功通神,盖世无双,怎会落得这等地步,不会,不会。”
    柳真人却长叹一声,道:“毕长老之言虽然十分令人震骇,但并非无理,咱们不能不向坏处想,预早作种种准备才行。”
    毕玄通立刻接口道:“预早准备的一个妙法,无过于全力帮助朱大侠复元,此人一出,可以负起天下之重任。”
    诸长老又都面面相觑,柳真人道:“这话有理,欧长老,兹派你持了紫云丹□方,速速赶赴洛阳,本派并将派出人手,沿途呼应。”
    欧大先生离座起身,稽首道:“谨遵法论。”
    柳真人从一个巨大的铁柜中取出一个朱漆木盒,体积很小,同时又在几个玉瓶之中,选取其一。
    他把这两物交付欧大先生,郑重地道:“这朱漆木盒之内,便是本派三宝之一紫云丹□方,除了一影大师之外,万万不可让任何人过目。如若落在别人手中,本派的上乘内家心法,从此□露,定难再领袖武林内家各派了。另外这个玉瓶,乃是本派珍藏了百年之久的”百龄红花“,数量虽少,却珍贵无比,亦是万万不能失落的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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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本座相信你此行必有风险,因此之故,必须暗中另行派人护送。由于你深悉江湖形势,可自行挑选一位长老,再选三五个精明能干的弟子,权充护法。
    想来诸位长老亦不致畏劳推辞。”
    欧大先生俯首道谢,他口中说看道谢之言,心中却飞快转动,把四位长老想了一遍,得到一个结论,但这个结论,却使他自家也吃了一惊。不过他没有浪费时间,抬头道:“敝座请求掌教真人指派毕长老走一趟。”
    毕玄通神色丝毫不变,生似早已料定必将如此,柳真人轻挥白玉拂尘,徐徐道:“很好,毕长老年轻力壮,正是护法最佳人选。”,一切决定之后,欧、毕二人辞出,到了外面,毕玄通向欧大先生道:“小弟承蒙师兄瞧得起,托以重任,实是既惭愧,又战兢,敢不肝脑涂地,竭力以赴。”
    欧大先生肃然道:。
    “师弟好说了。此行凶险逾恒,祸福难料,愚兄心中揣揣,只不知师弟可有奇谋好计没有?”
    毕玄通道:“小弟窃以为此行万万不可墨守成规,最好师兄把那□方宝盒,交托小弟。此举敢说无人测想得到,即使机警狭猾如沈千机,亦断难发觉。”
    欧大先生沉吟一下,才道:“师弟此计果然寓奇特于平淡,尤其是咱们武当派,一向拘谨固执。”
    他立即取出朱漆木盒,交给对方,又道:“万一愚兄为仇敌所阻,师弟切勿把时间浪费在援助之上,定须从速间道急行,赶赴洛阳为要。”
    毕玄通道:“小弟定当小心权衡利害,务期不负师兄所托。小弟打算率领白木等五徒同行,师兄尊意如何?”
    欧大先生道:“他们是你亲自训练教诲出来的人,自然是他们同行,方可得如臂使指之妙。事不宜迟,愚兄先走一步,你们可速速跟来。”
    不久以后,欧大先生一骑如飞,向东北疾驰。他所采的路线,是渡汉水沿官道直奔南阳,再经宝丰折向西北,越汝州抵洛阳。全程皆是通达大道,只有过汝州后的一段路,地势高起,崎岖荒凉,险要甚多。
    毕玄通等六人则是翻山越岭,抄近路处处争先。这等行程,自然十分辛劳,但为了保持机密起,非如此不可。他们都深信若有问题,当要在汝州到白沙这一段路程中。是以全速疾赶,并不观察路上情形。
    翌日下午,欧大先生总算赶到了汝州,但跨下的骏马,已经疲不能与,非得换过坐骑不可了。即使武功高如欧大先生,但经过这将近两日一夜之久的不停疾驰,也疲乏之极。全身皆是尘土,极须沐浴休息。但最后期限就在日落时分,只馀下一个时辰左右。他不但定须在这一个时辰之内,赶到洛阳。还要极力争取一点剩馀时间,以便一影大师得以参研紫云丹□方之后,开出配方,煮药施救。因此,倘目下正是片刻必争,是以强拖倦躯,在一个属于武当派的人家中,换了一匹坐骑,再度疾驰。出了府城,西行驰抵临汝镇,再斜折向北。打这儿开始,俱是荒凉旷野,地势渐高,不见人烟。
    欧大先生一面催马紧赶,一面忖道:“假如沈千机等人在这一节路上守候,我疲乏之馀,实是难有一拚之力。但即使如此、毕师弟仍然可望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抵洛阳。”
    他边想边驰,已走了十馀里路。纵目四望,但见四下丘陵起伏,身处其中,简直没有法子见到数丈外的景物,尽被层崖断壁隔住目光。
    忽然听到前面隐隐传来车马之声,他早已注意到路上的蹄痕车辙乃是刚印上不久的,这时便知自己已追上这一小队车马。转过山崖,果然见到两辆大车,还有五骑簇拥,向前缓行。这一帮人马,一望而知乃是几个客商结伴而行,其中有两个剽悍大汉,定是保暗镖的镖客。
    双方相距只有数丈,欧大先生一出现,这批车马立时加快速度,向前驰驶·但欧大先生匹马轻骑,自然比他们快得多,不一会工夫,已迫近这批车马。
    他急急穿越过这帮客商,继续迅驰,居然并无事故。地出数里,前面山坳,突然转出四骑,乃是三男一女。
    欧大先生目光到处,心中倒抽一口冷气,暗念:这些魔头们怎的全部都到了此地?以他们如此强大的实力,莫说自己日下已经疲乏之极,即使不然,亦难有闯过之望。
    双方霎时已迫近,相距不过丈许。欧大先生方自勒住坐骑,对面四骑有一人突出同侪,冷冷道:“欧兄可还认得兄弟?”
    此人面白无须,五官清秀,年约四旬左右,身披长衫,看来甚是斯文,但双眼却射出阴毒迫人的光芒。
    欧大先生道:“黑龙头沈千机威名赫赫,天下有谁不知?”
    他目光转到其馀三人面上,又道:“这三位都非等闲人物,虽然是初次见面,却也不劳沈兄引见了。”
    沈千机颌首道:“好,闲话少说,欧兄从武当山上带了什么物事赶来?”
    欧大先生道:“沈兄认为兄弟会告诉你们?”
    沈千机道:“那也说不定,假如欧兄晓得两天前,我们曾经擒下了少林法音和尚,却又让他安然回去,连同他所购的药材,也完全还给他,或者就肯坦白赐告了。”
    欧大先生大是迷惑,但不等他开口,沈千机又道:“只因兄弟略通医药之道,一望之下,已知一影大师连配方也未曾钻研得通,何况又缺了一味主药,决难挽救朱宗潜性命。”
    欧大先生瞠目道:“听沈兄的口气,果然精通此道。兄弟也不必相瞒,这次返山,求取了一点药物,便急急赶回。”
    沈千机道:“那一定是苏鲁池边出产的百岁红花了。”
    欧大先生见他果然厉害,一口叫出了百岁红花的名称,知道多说也是徒然,只好答道:
    “正是此物。”
    沈千机仰天一笑,道:“兄弟有一句腑肺之言,只不知欧兄肯不肯相信?”
    欧大先生道:“沈兄尚未说出,教兄弟如何晓得?”
    沈千机道:“兄弟想向欧兄借观这百岁红花,但决不毁损或是占为己有。”
    欧大先生不禁莞尔而笑,道:“沈兄这话实是令兄弟感到难以置信,假如沈兄纯粹只为了见识此药,那也得等到以后,兄弟专诚带一点给沈兄瞧瞧。”
    沈千机道:“兄弟不敢怪欧兄不予置信,但兄弟又极不欲与武当派结下深仇,在这等情况之下,倒是教兄弟有左右为难之感了。”
    他的话已暗示定要取那百岁红花一瞧,但却不愿因此而杀死了欧大先生,是以不易解决。
    安顺发出和蔼悦耳的笑声,道:“沈兄日下这叫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以兄弟看来,要解决这件事,何难之有。”
    沈千机大喜道:“敢请安兄指教。”
    安顺道:“沈兄好说了,依小弟愚见,你只须保证决不抢夺这宗药物,欧大先生如若相信得过,自肯答允。”
    沈千机道:“无奈欧兄就是不肯相信啊”安顺道:“这问题出在沈兄你答应不抢夺之上。”
    这一句话不但沈千机瞠目,连欧大先生自家也莫名其妙。
    沈千机道:“好极了,安兄敢是要兄弟告诉欧兄说,咱们打算抢夺这百岁红花,这样欧兄反而肯借我一看?”
    安顺道:“正是如此,不过,这话有个先后之序:那就是沈兄你一定得立下誓言,保证你借视药物之时,决不毁损或强夺。定必一清二楚丝毫无恙地交还与他。然后,你让欧兄准备好了,方始出手攫夺。”
    沈千机点头道:。
    “高见,高见,兄弟佩服之至。”
    阴阳双□依然莫名其妙,锺勿光较有城府,忍住不响。他的妹子锺勿花,可忍耐不住,提高声音,道:“沈兄当真已经懂得了,果真有效么?”
    欧大先生插口道:“有效与否,那是兄弟之事。”
    沈千机回头向锺勿花微微一笑,道:“多半有效,因为咱们既然讲明过后方始硬夺,欧兄这方信得过我们。事实上,这是唯一或能化干戈为玉帛之法。”
    欧大先生道:“兄弟瞧不出竟有这等可能。”
    沈千机道:“兄弟一谈你就明白啦!只因朱宗潜伤势极是严重,不论是什么人出手皆他,也须这一味百岁红花,才有成功之望。但假如欧兄带来的百岁红花,数量太少,纵是华陀复生,亦将束手无策。兄弟略通此道,一望之下,便知剂量是否足够。如若不够,自然双手奉还,恭送欧兄过去,不必结树强如武当的仇敌了。”
    欧大先生一听果然有理,假如他不给他看,对方莫知虚实,那当然会出全力拦截。反过来说,给他看过之后,剂量不够,双方安然分手。如若足够救治朱宗潜,则自己舍命突围,也是值得。
    但他还考虑到师门及个人声誉的问题,倘自沉吟迟疑,未能决定,沈千机又已说道:
    “欧兄所带之药,说不定乃是膺品,又或是药效已失,兄弟自应弄个明白,方可动手,你说是也不是?”
    欧大先生一听这又是很有力的理由,当下道:“这瓶药物借与沈兄瞧瞧,本无妨碍,但假如剂量足够,亦非假货,如何能保证沈兄不会当场毁损丁”沈千机寻思一下,道:“此事何难之有?欧兄即管拿剑抵住兄弟胸口要害,这才取药出来。假如兄弟略有矣诏,格杀不论。谅兄弟决不致于轻易糟蹋性命。”
    欧大先生道:“这果然是可行之法,但贵友们却须退得远些,以免兄弟生出杯弓蛇影之疑,失手伤了沈兄。”
    他乃是当代有名剑客,若是以长剑抵住要穴,自然有把握随时即可取对方的性命。
    锺勿光突然冷冷道:“以咱们四人之力,谅也不难擒下欧兄,但沈兄竟以性命作抵押,殊为不智之举。”
    安顺嘻嘻一笑,道:“这一点正是人家与咱们不同之处,如果要沈兄把性命抵押在兄弟手中,他死也不肯干的,锺兄你放心好了。”
    沈千机心中骂一声:“好奸狡的小子,果然是笑里藏刀,以害人为乐之辈。”
    要知安顺这话,表面上是给欧大先生一顶高帽,促使他守信,但不管欧大先生守信与否,反正不是他安顺拿性命作抵押,是以他乐得促成此事,瞧瞧热闹。
    欧大先生一反手掣出长剑,道:“如若决定这么办,兄弟就得罪了。”
    沈千机回头示意,安顺、锺氏兄妹齐齐后退。
    沈千机这才回头望住欧大先生,淡淡一笑,道:“兄弟如有可疑动作,欧兄即管出手取我性命。”
    欧大先生道:“沈兄如此落槛痛快,兄弟也不妨说出实话。那就是沈兄若然不小心的话,实是很易误毙兄弟剑下。”
    沈千机道:“承蒙赐告,自当小心注意。”
    他双眼一闭,跨前两步。欧大先生长剑一送,剑尖已抵住他小肮要害,左手伸出,送过玉瓶。
    沈千机道:“兄弟双手反置背后,以不移动为准,欧兄只须让我嗅一嗅药味,再稍为瞧一瞧,便可以了。”
    欧大先生照他的话做时,万分警惕,把全身功力都运聚剑上。
    沈千机嗅过药瓶,接着眯缝起双眼,打量瓶中的药量,最后点头道:“行啦!”
    欧大先生收回药瓶,斗然间有人振吭大叫道:“欧兄,即管下手取他性命。”
    话声中,两条人影飞奔而至,来势神速,霎时已奔到欧大先生身后。沈千机面向来人,看得真切,面色连变也不变一下,微微而笑,道:“欧阳帮主这话未免有欠考虑。”
    欧大先生手中长剑可就不肯轻易收回了,口中招呼道:“想不到欧阳兄竟然赶到,还有一位是谁?”
    银衣帮帮主欧阳慎言拂髯道:“这一位是敝帮大公堂堂主扑天雕范逊。”
    欧大先生一听竟也是一流好手,心中甚喜,道:“范兄恕兄弟不能见礼。”
    范逊道:“欧大先生万勿分心为要。”
    欧阳慎言道:“那边的三位想必就是锺氏兄妹和安顺了?欧兄如若别无顾虑,最好速速发剑,减少一名强敌。馀下那边三人,咱们便万无一失了。”
    欧大先生何等老练,当然晓得这话不假。况且这黑龙头沈千机乃是大恶之徒,一剑诛除,可免无限祸劫。
    他心念电转间,杀机已充盈胸臆。别人从他面色瞧不出一点痕迹,但沈千机却感到剑气陡强,当即晓得其故。饶他沈千机何等老奸巨猾,城府何等深沉。这刻性命危如垒卵,也不由得心惊胆寒,面色大忧。笑里藏刀安顺虽然心狠手辣,先前也甚愿欧大先生趁机杀死沈千机。可是日下情况,大不相同,因为早先欧阳慎言和范逊未曾赶到,则沈千机一死,安顺即可煽动锺氏兄妹,合力出手击毙欧大先生,表面上是为沈千机报仇,其实又可劫走“百岁红花”,害死朱宗潜。这等连环毒计,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现下若然沈千机一死,徒然使敌人方面减少一个最强的敌手,此外别无好处。因此,安顺可就不肯缄默坐视了。
    他提高声音笑道:“欧兄剑下留倩,待兄弟问过沈兄一句话,任你如何下手,兄弟也是不管。”
    锺勿花冷哼一声,道:“见风转舵,可憎可厌。”
    这话自然是嘲骂安顺。
    安顺心中忖道:“别人怕你僵□党,但我老安却不放在心上,早晚教你们知道我手段的厉害。”
    口中却高声道:“沈兄,你横竖难逃性命,何不把一件□密告诉兄弟?”
    沈千机道:“什么□密?”
    一面说话,一面运聚功力,但要有一线之机,拚看身负重伤,也得赶紧逃开。
    安顺道:“兄弟想知道你老哥把冷面剑客卓蒙幽禁何处而已。”
    沈千机道:“卓蒙之事,与你何干?”
    他心中早知安顺是尽力替他制造机会,口气却故意显出怒意。偷眼一觑,欧大先生等人果然微微动容。
    安顺笑道:“啊哟!沈兄火气真还不小,但反正难逃一死,何必白白生气呢?假如你把卓蒙的下落□密赐告,兄弟倒是有个报答盛情之法。”
    沈千机冷冷道:“我可想不出你有什么报答之法?”
    安顺道:“兄弟敢断定沈兄必定同意,那就是兄弟一定杀死朱宗潜,以报此情。想那朱宗潜,乃是沈兄平生第一号死对头,若不是他,沈兄仍然平平安安的当那黑龙头,天下无人得知。”
    沈千机哼一声,道:“你设法挑起兄弟的仇恨,一怒之下,果然把卓蒙的地方告诉你,是也不是?嘿!嘿!你可弄错了,卓蒙被我幽禁在一处地方,我纵然身死,他也得捱上一二十年的痛苦,方会死掉,假如汝露出来,只怕弄巧反拙,被敌人救他脱险。”
    安顺道:“沈兄太固执了,难道死到临头,便全然失去冒险的胆力了么?以兄弟推测,那卓蒙被囚之处,定是奇险至凶的绝地,有兄弟亲自主持,单凭天险之利,已足以杀死朱宗潜有馀了,你说是也不是?”
    沈千机哈哈一笑,道:“安兄说得虽是不错,但问题是朱宗潜根本不能活了,谓予不信,可教欧兄再查看手中的药瓶,当知吾言不虚。”
    欧大先生心头一震,果真取出药瓶,但他可不敢打开瓶盖,生怕注意力一懈,沈千机立时遁走。
    只听范逊冷冷道:“欧大先生,既然沈千机自家承认毁去灵药,你何须迟疑,等杀了他之后,再检视该药末迟。”
    此人实是极老练的江湖道,虽然对欧、沈相约之事,未曾在场眼见耳闻。但他料想当时必有约定,是以一口道出应变之道。此言一出,连沈千机那么深沉之人,也不由得变了颜色,恨恨的瞪住范逊。
    欧大先生非是没有杀死沈千机的魄力,他更不是慈悲得连魔头妖孽也怜惜其生命之人。
    此刻迟迟不能下手,却实在是为了冷面剑客卓蒙打算,假如一剑取他性命,卓蒙势必死亡,谁也找不出他被禁于那一处地方。
    但如若灵药已毁,他自然得趁此良机,杀却沈千机以报仇雪恨。此时如若换了旁人,定然十分困惑,无计可施。欧大先生霜眉一皱,心念电转,终于想出一个夹缝中的办法。
    他冷冷道:“沈千机,假如这瓶灵药,当真已被你所毁,今日说不得只好取你一命。此事有烦欧阳帮主一验该药。”
    但见他身形四肢全然不动,可是那只玉瓶却忽一声弹起,划过他头顶,飞向身后,欧阳慎言一手接过。
    欧大先生已接看道:“沈千机,你可愿跟安顺兄说话?”
    沈千机道:“你想我把幽禁卓蒙的地点告诉他么?嘿嘿!你这是梦想。”
    话未说完,只听范逊大声道:“帮主,敝座对药物之道颇有心得,这瓶药交给敝座,一验便知。”
    沈千机面色一变,急急道:“现下形移势改,兄弟把那处地方告安兄知道便是。”
    欧大先生贝他面色频变,顿时深信那瓶百岁红花一定已经毁损,这是因为范逊自称谙晓药物之道,看得出是否被毁,所以他才大惊。
    但他急切间却没有想到,以欧阳慎言的地位威望,沈千机怎敢认定欧阳慎言一定瞧不出灵药已毁没有?何以直到范逊自称精通此道,才大为吃惊?
    欧大先生大声喝道:“请安顺兄过来一下,但切切小心,免得老朽失手伤了沈兄。”
    安顺疾奔上来,一面道:“兄弟也把双手屈到背后,单把耳朵送过去听,这总可使欧兄放心了。”
    话刚说完,人已迫近沈千机。
    但见他果然双手屈后,上身前倾,把耳朵送过去。
    沈千机略一侧头,嘴巴已贴在安顺耳朵上。
    后面的范逊接过药瓶,瓶塞还未打开,便已厉声道:“此药果然已毁。”
    欧大先生一咬牙,双目射出森森杀机,长剑迅即吐出,但见沈千机几乎是同时之间,身形向右侧飞出。
    原来这是安顺的杰作,他诡猾无比,应变神速,刚一听到范逊发声,已自潜运功力,肥肥的头一摆,登时把沈千机向右侧撞得飞起。
    沈千机也是早运功准备,不然的话,他的嘴巴定必被安顺碰坏·他们发动得奇险奇快,但欧大先生乃是当今有数高手之一。剑势虽是慢了一线剌出?仍然不曾落空。
    但见沈千机“砰”一声跌倒在丈许之外,锺氏兄妹疾如狂飙闪般跃到,防备对方再伤沈千机。
    欧大先生的长剑已晒出数朵剑花,向安顺袭去。安顺连连后退,身法诡奇灵巧之极。
    以他那么肥胖的外形,实在使人十分吃惊。但他也算得是很倒霉,因为这刻对付他的乃是欧大先生,剑光飞晒,罩定他全身大穴要害,使他连回手把挟在胁下的铁伞抽出来应敌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尽力闪避逃窜。
    范逊一纵身,飞上半空,双手分持一对判官笔,。帚7b如大鸟横空一般,直向欧大先生那边扑去。一望而知,他乃是赶去帮助欧大先生,早早收拾了安顺。
    安顺眼角馀光瞥见了范逊飞起,心中也不由得大为佩服。只因他此举在整个大局而言,实是成败之所系。假如他夹攻得手,馀下锺氏兄妹,便不足虑了。
    锺勿花双膝一蹦,直挺挺的凌空飞起,快逾掣电,横截范逊。但她迟了一步,眼看着范逊在她前面五六尺远处划过,拦截不着。
    她自然晓得安顺的处境,凶危无比。只要范逊一落地,插手攻上一招,安顺非死必伤。
    因此之故,她如若无法及时拦截范逊,那就只剩下她兄妹两人了。
    只见她人在半空,整个身子猛然向前倾去,一道黑影随手飞出,加上手臂长度,恰好能攻袭到范逊那道黑影乃是阴阳双□的着名兵器“拘魂□”,长度只有四尺,可以套住敌人,宛如鬼卒拘魂一般。
    这刻只是把拘魂□抖得毕直,疾剌出去。她人在空中,竟把身子前倾得如此厉害,实是危险非常。但她为了抢救安顺,只好冒险一逞。
    范逊感到风声劲厉,情知挥笔招架的话,反而于己不利,心念转处,真气一提,呼一声飘开数尺,疾然坠地。但这么一来,离欧大先生可就远了不少。
    范逊双脚一沾地,已运聚功力,仰头上望,竟是等候锺勿花落下,予以袭击。原来范逊外号“扑天雕”,在轻功方面造谙极高,倘不须转眼去瞧,已知锺勿花如若强攻自己,定须自陷险境。
    因此他立作决定,不出笔封架而闪开,以免对方借他笔上力道,恢复灵动之势。
    所以他这刻目标已转移到锺勿花身上,只要击毙此女,效果也是一样。
    锺勿花临危不乱,努力一挺腰,斜斜飘落。但范逊双笔啸风袭到,竟不容她踏到地面,调换真气。
    她一□扫出,挡住他左手致命的一招,猛然一侧身,右脚已早已一点沾地。但也就在同时之间,范逊右手钢笔敲中她左肩。
    锺勿花疼得闷哼一声,栽出七八尺远,险险站不住脚。范逊毫不放松,跟棕袭到,双笔如风,尽施煞手,威势惊人之极。
    锺勿花中了一笔,左肩肩骨已碎,如是常人,别说动手拚斗,只怕站也站不住脚,早就倒下了。
    她那张本已比别人为白的脸庞,此刻更加惨白,头发也有点散乱,强忍伤疼,挥□力拒强敌。
    锺勿光见到妹子被袭负伤,口中厉啸一声,涌身扑来。欧阳慎言早已掣刀在手,这时口中大喝一声“那儿走”“挥刀拦截。要知欧阳慎言乃是当今第一大帮派之主,心计武功,皆有过人之处。是以锺勿光虽是凶悍无比,武功极强。但他驰援妹子之心,早就让欧阳慎言猜到。这一来锺勿光焉能逃得过欧阳慎言的截击。他们霎时恶斗做一处,一时之间,难分高下。锺勿花在范逊双笔猛攻之下,苦苦支撑了七八招,险状百出。那边厢欧大先生运剑力攻,招招不离对方要害。安顺虽然是天下着名的”两恶“之一,武功强绝一时,但日下先手已失,实是无力平反败局。眼看这一干魔头妖孽今日难逃大祸,突然东北角有人叫道:“诸位慢慢的打,沈千机去也!”
    这声音果然是沈千机所发:欧大先生心神不禁微分。安顺暴笑一声,右掌疾推,抵住欧大先生当胸一剑。
    但欧大先生剑术高强,功力深厚,这一剑运功剌出,实有洞砖穿石之威。安顺并非不知,而是仗着掌上炼有“铁甲?c”,不畏刀剑水火。加上拚看受伤之心,好歹逃过这一场杀身之祸再说。
    这刻一掌硬挡,哧的一声,右掌掌心登时洞穿。
    可是他也没有白白受伤,业已抽身退开数步,左手挥伞向锺勿花那边遥空一指,一点绿光电射出去。紧接着返身便走,迅若飘风。
    那一点绿光到了锺勿花身边,突然爆炸,“轰”的一声,绿光四射。爆炸之声方起,范逊电疾跃开。已顾不得再加上一招击毙锺勿花。
    却见锺勿花竟然没事,转身急遁,口中发出尖锐的啸声。而那安顺更是赶上了沈千机,伸手挟起,如飞而去。
    锺勿光使个败式,直僵僵的蹦出战圈,也迅即窜走。
    这一众魔头,霎时逃个一干二净,欧大先生恨恨的一踝脚,道:“太可惜了,今日一战,竟不曾收拾下任何一人。”
    欧阳慎言上前道:“欧兄何必痛惜,照兄弟看来,今日之战,收获良多。第一点是击破他们拦截欧兄的阴谋。第二,沈千机所伤不轻,是以其后还须安顺帮助,方能逃脱。第三,这几个着名恶魔的实力;咱们已摸了出来。锺氏兄妹只不过武功高强而已,虽然可怕,但尚不须十分顾虑。唯有这笑里藏刀安顺,不特武功惊人,那心计才智,更是惊世骇俗,大可与沈千机分庭抗礼。”
    他倒底是一帮之主,属于领袖之才,是以凡事都从大处着想,并不斤斤计较一时得失。
    欧大先生听了,果然心气平和了不少。
    欧阳慎言又道:“往后咱们须得全力对付安顺,不可稍懈。沈千机乃是被欧兄伤了气海要穴,照理说短期间不能为恶了,现在咱们快点上路,一切都不及抢救朱大侠性命重要。”
    欧大先生道:“对,这一仗已耽搁了不少时间,咱们拚命赶一赶,或者还来得及。”
    范逊骇然道:“怎么啦?难道定要在日落以前赶到洛阳?我看恐怕已赶不上了。”
    欧大先生跃上马背,道:“无论如何,也得试上一试。”
    三人霎时驱马疾驰,欧阳慎言在上马时,在路旁留下一些标记。
    欧大先生晓得早先那辆大车和数骑,必是银衣帮之人,这标记正是留给他们瞧的,是以并不询问。
    马行甚远,不久已驰出十馀里。
    欧大先生忽然勒住坐骑,纵目四望。
    欧阳慎言和范逊不知何事,自然也停了下来。
    欧大先生方要说话,前面路上六七丈外的一片山崖后,忽喇喇冲出一帮人马,拦住了去路。
    欧阳慎言无意中瞥见欧大先生露出惊诧之客,便知他忽然勒马,另有他故,并非觅察有敌人埋伏,否则就不会惊讶了。
    但这刻已无暇多问,目光转到那一帮人马身上,但见早先遁走的安顺和锺氏兄妹皆在,只少了一个沈千机。
    此处,倘有两个中年人,以及十三四个黑衣劲装大汉。这些黑衣大汉个个标悍异常,背负大刀,一望而知乃是黑龙寨的凶手。
    欧大先生等三人皆是极老的江湖,互相低语数言,已确知那两个才露面的中年人,其一是黑龙寨二当家宋炎。此人形如骷髅,十分难看,是以一眼就认了出来。另一个年纪在四五旬之间,高高瘦瘦,面型尖削,颜色青白。那对眼睛射出邪恶的光芒,浑身似是笼罩着一层鬼气。
    他们三人俱未见过此人,但都一致猜测此人必定就是名列三凶当中,那僵□党的党魁白骨抓罗冈。
    欧阳慎言冷笑一声,道:“好,敢情还有一重埋伏!欧兄,待会你万勿恋战,有机会就突围而去,咱们定要教魔崽子们不能如愿以偿。”
    晃眼间,双方业已迫近,人丛中安顺催马上前,但贝他右手手掌用黑布扎紧,左胁下还是夹着那柄百宝伞。
    他仍然笑容满面,道:“呵,呵,这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欧兄刚才好毒辣的手段,使兄弟也是自愧弗如。”
    欧大先生道:“诸位打算如何报复?”
    安顺道:“凭良心说,刀枪无眼,水火无情,这等动刀子拚命之事,岂可儿戏?兄弟也不想报仇雪恨,只要欧兄交出那瓶百岁红花,咱们就此别过,决不打扰。”
    欧大先生道:“沈兄已毁去该药,安兄要去何用?”
    安顺道:“沈兄虽然手段高妙,但也不能在呼吸之间,毁去灵药,欧兄当时居然相信了,未免太可笑啦!”
    欧大先生道:“如若末毁,此药更不能交出。”
    安顺笑哈哈道:“沈兄受伤不轻,但他有神鬼莫测的手段,不久即将康复。沈兄刚才告诉我们说,救治朱宗潜的伤势,并非一点药物就可以奏效。”
    欧大先生道:“既然如此,诸位何必拦住老朽去路?”
    安顺道:“沈兄说只要拦住欧兄,拖延时间,使一影大师无法参悟出配方,朱宗潜自然不治而死。沈兄向来神机妙算,万无一失。嘻,嘻,欧兄面色已变,可知沈兄没有料错。”
    这安顺的狡诈多智,连欧大先生也生出自叹不如之感。
    但听安顺又道:“据我们所知,贵派另有人手离山,人数多达六名,也非有名人物,因此之故,我们判断那一路人马只是疑兵之计。以他们徒步翻越山岭荒野的速度来说,虽然路程近得多,但决计比不上欧兄飞骑疾赶为快捷。相信须得今晚三更过后,才能经过此处,这也是我们全力对付欧兄之故了。”
    欧大先生仰天长笑一声,道:“都猜得不错,但你们除了这瓶百岁红花可以从老朽身上夺走之外,再也难求别的物事。老朽可不大相信诸位拦截得住老朽的行程呢”“安顺也发出洪亮的笑声,道:“欧兄自信之心甚强,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看瞧。”
    后面两骑并出,其一乃是宋炎。他冷恻恻的盯住欧大先生,没有说话。
    另一个却道:“是那一位伤了本党锺姑娘的?”范逊道:“范某一时失手,只不知锺姑娘伤势如何?”
    安顺接口道:“这一位是白骨抓罗冈兄………”
    范逊道:“罗兄一向坐镇江西,何以有暇北上?”
    罗冈冷冷道:“废话少说,下来动手。”
    一飘身,已落在地上,姿式十分僵硬,但迅快如电。
    范逊身为银衣帮两堂堂主之一,名震武林多年,岂有怯敌之理,当下甩磴下马,徐徐走上前去。欧阳慎言威严地道:“范兄即管放手施为,本帮这些年来,多方容忍,竟然被人小觑了。”
    白骨抓罗冈虽是桀惊自大,但听到欧阳慎言的话,也不由得心头一震,忖道:“如若当真与银衣帮干上,我们须得赶紧回返总堂才行。”
    范逊脚步一停,面上掠过迟疑之色,拱手道:“敝帮与贵堂相安多年,罗当家的何必为了一点私人仇怨,引起争端。若罗当家的单是为了锺姑娘之事,兄弟自当有所交待。”
    罗冈沉吟一下,道:“以范兄之意,似是想本党不要卷入这一场是非恩怨之中了?”
    范逊道:“今日之事,完全是黑龙寨和安顺从中捣乱,牵涉到整个江湖。兄弟甚愿罗当家的再予考虑,毅然退出,不要被别人利用。”
    安顺和朱炎这刻都不便说什么话,他们直到此时,方知范逊实在是极难应付的角色,无怪银衣帮能够遍布全国,令行天下,敢情真网罗了不少人才。
    欧大先生却暗暗着急,因为日下是片刻必争的情势,对方动不动手都无所谓,只要拖延时间,就等如得手。他突然灵机一触,提高声音,道:“罗当家的,若是要你这刻退让,实是有伤面子,依老朽愚见,贵党三人立时退开,欧阳帮主和范兄也同时回避。老朽独力试行一闯,成败都是老朽自己之事,如此可好?”
    白骨抓罗冈哈哈一笑,道:“欧兄当真通达爽快,好,就这么办。”
    转身跃上马鞍,举手一挥,带了锺氏兄妹,一迳越过了欧大先生他们,到了他们后面。
    如此自然失去拦阻之势了。
    欧阳慎言果然有一帮雄主之风,魄力过人、竟然毫不迟疑,转眼望向范逊,提高声音,道“罗当家的既然愿意依照欧兄之言,俾不伤江湖和气,咱们自然更不可有违欧兄美意。”
    范逊欲言又止,一望而知,他十分的不赞成此议。但欧阳慎言的话已当众说出,岂能不遵,只好勉强的点点头。
    欧阳慎言何尝不知此举陷欧大先生于十分不利的境地,假如他和范逊不撤走,以他们三人之力,联手拒敌。敌人之势虽强,也得大大费一番气力,付出钜大的代价,方能把他们给拦住。然而他又深知欧大先生才智过人,既然提出此议,必有难测之用心,决不是仅仅为了江湖义气而已。
    这欧阳慎言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安顺等人,未必就肯答应让他和范逊撤走,因为万一那瓶药物改藏在他们身上:则放他们过去,等如放弃拦截的意图了。但假如安顺不答应他们撤走,欧大先生仍然不致于人孤势单,而敌方却已少了三个难惹的强敌。
    这其中的利害得失,十分微妙,连范逊这等精明干练之人,一时之间,也无法考虑周全。
    欧阳慎言催马行前数尺,望住安顺,道:“安兄意下如何?如无异议,老朽和范堂主就过去啦”“安顺果然怀疑药物已放在他们身上,但他性情奸狡,暂不作答,目光向活骷髅朱炎望去,看他有何意见。宋炎一向是黑龙寨的军师,智谋之高,自然也不在话下,他在这指顾之间,已想了很多很多,最后的结论是:“即使灵药是在欧阳慎言身上,能及时送给朱宗潜,但据沈大哥的推测,这一点药物份量未足,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用。最要紧的还是留下欧大先生,使一影大师不能与他合参出配方。况且,今日若能击败欧大先生,则在场之人,那怕是置身事外的僵□党,亦变成武当派的仇人。我能拖这些人下水,何乐而不为?”
    他念头电转,只不过费了眨眼的时间而已。当下说道:“小弟的愚见,是不必和银衣帮正面冲突结恨,安兄高见如何?”
    安顺一看僵□党不肯得罪银衣帮,黑龙寨也是如此,剩下他一个人,何必一意孤行的反对?
    于是向欧阳慎言拱手道:“帮主请吧,但望你尊重江湖规矩,走得远些。”
    欧阳慎言道:“这个自然。”
    催马前行,霎时和范逊两人已绕过对方,走出老远,方始停下。他们走多么远,罗冈等人也走多么远,双方暗中仍然保持对峙之势。-欧大先生只身孤剑,面对安顺和宋炎、以及十多名着名的黑龙寨凶手。这等形势,不问而知,实是危险万分。
    但他神色冷静如常,既不动手,也不发话,安顺乃是当今江湖上有名的老奸巨猾,极是沉得住气,亦是不言不动。心想:“你若是有种,我们就这样对耗上三日三夜吧!”
    时间不停地流逝,看看已耗去一柱香之久,欧大先生心中其实大是焦灼,情知这一阵耽误,已经绝无及时赶到洛阳的希望了。
    再者“欧大先生自知若是算计错了,以他只身孤剑之势,加以人乏马倦,一旦动手,定必死无葬身之地。但他目下只好咬牙苦等,决计不能流露出丝毫焦灼不安,更不能先行挑衅动手,这等情况,自是苦不堪言。安顺突然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道:“欧兄想是极为疲倦,是以费了许多时间调元运息,现下大概已经功行圆满了吧?”
    欧大先生知他出言相试,应付略有不慎,立时触发大战,当下微微一笑,缓缓的道:
    “诸位深信只要拦阻得住老朽,朱大侠便必死无疑,是也不是?”
    活骷髅朱炎道:“莫非我们竟猜错了?”此人词锋锐利,又能令人测不透他这话后面的真意,实在不易应付。
    欧大先生道:“以老朽的看法,你们此举只对了一半。假如老朽不能及时赶到洛阳,对朱大侠虽有影响,却不至于拖垮整个大局。”
    安顺笑道:“那么咱们就耗上一两天再说吧!”
    欧大先生心中一宽,那安顺又道:“但此事兄弟不敢作主,宋兄,依你高见,我们是合力出手攻袭呢?抑是这样子对耗下去的好?”
    宋炎沉吟一下,道:“假如安兄答应的话,小弟主张马上动手。”
    欧大先生连忙运功戒备,但听安顺口中不断地发出笑声,却毫无法子可以猜测得出他笑声的含意。
    又过了一会,安顺跃下马背,立时所有的人都这么做,一个黑衣劲装大汉奔上来,把安、宋二人的坐骑带走了。
    欧大先生也飘身落地,面色冷峻沉寒,就是差没有亮出长剑而已。安顺笑道:“别忙,我们耗到日落之时再说。”
    此时夕阳斜晖,让每个人都拖上一条长长的影子,离落下的时刻,已不会长久,欧大先生泛起任务失败了的感觉,不由得轻轻叹一口气。
    安顺又笑哈哈的道:“欧兄早先的剑法凌厉不过,等到日落之后,兄弟还要再行领教。”话声末歇,陡然间,疾如掣电般跃上去,左手的百宝伞猛扫,风声呼呼。欧大先生长剑铮一声出销,抵住对方偷袭的一招。
    朱炎也掣出那对新月刀,扑了上去,冷冷道:“欧老儿,你趁早弃剑投降,奉上药物,还可饶你一死。”
    欧大先生突然间醒悟一事,那就是怀中这一瓶“百岁红花”,不但是朱宗潜必须之物,同时亦是沈千机所急需的。
    他也不揭破,以便万一实在不支之时,或者还有机会毁去此药。方转念间,敌方的一伞双刃,攻发如奔雷掣电,迫得他连退数步,才稳住了阵脚。
    那安顺日下显示出他深厚绝伦的功力,伞招复又奇诡之极,一伞击出,风声忽强忽弱,变化多端。
    欧大先生奋战了十七八招,心头大骇,暗忖:这安顺的一身武功造请,实是高明不过。
    如在往日,以一敌一,只怕也无法胜他。何况目下身倦力乏,对方又多了一个朱炎,更是难支。看来落败伤亡,只是迟早的事而已,转念之际,宋炎忽然发出号令,那十馀名黑衣大汉,一涌而上。
    这些黑龙寨的凶手们,个个武功高强,悍不畏死,又擅长群殴之术,只要使出“分□大阵”,向无活着出阵之人,只有朱宗潜是惟一的例外。
    他们涌扑上来之时,极有法度,决不会自行妨碍,亦不会影响到安顺、宋炎两人的攻势。
    正当这一帮标悍凶手们堪堪形成合围之势“山崖上传来一声清啸,宛如鹤唳九霄,嘹亮非常。紧接着六条灰色人影,星飞丸泻般,沿看山崖疾扑下来,转眼间,已落到地面。安顺刷地退出战圈,蓄势迎敌。但见这六人皆是道士,手中都提看长剑,乍看时真分不出谁是领导者,只因这六位玄门之士,个个都是三旬左右的人,装束兵刃上也没有分别。安顺横伞拦阻,其中一个越众而出,迎了上来,但贝他相貌不俗,眉宇疏朗。虽然如此,却是双目无神,因此看上去毫不起眼。这名道人年纪只有三十多岁,提剑迫近,使出一招”仙人问路“,封住安顺挥伞旁击之路。恰在此时,馀下的五名道人齐齐从两侧掠过,迳直扑向欧大先生那边的战场中。此时如有旁人观战,一定觉得那五个道人有如生龙活虎,而这个迎敌安顺的道人,显然呆滞死板得多。但身在局中的安顺,却不是这么想法,他眼见对方单以一招剑法,就迫使自己没有法子拦阻别人,这等手段,错非是一流高手,如何能办得到?于是他立刻集中全力,贯注对方。口中仍然嘻嘻直笑,道:“道长的仙号如何称呼呀?”
    那道人道:“贫道毕玄通,乃是武当门下弟子。”
    他的话声一如常人,丝毫没有异处。而且一开口就报上师门来历,生似是江湖经验极嫩,而又不擅心计之人。
    安顺道:“原来是毕道长,兄弟姓安名顺,今日得会道长,实感荣幸。”
    他说话之时,即已发觉欧大先生得到那五名道人驰援,声势大盛,已经渡过险关。心中大恨不已,胸中充满了杀机。
    他越是想弄死对方,那股笑容就更加和蔼可亲,这正是得到“笑里藏刀”这个外号的缘由。
    如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势必被毕玄通这等稚嫩而又老实姿态所惑,放心大意地出手猛攻。
    但安顺何等老奸巨猾,认定了毕玄通乃是罕逢的劲敌,丝毫不敢大意,又笑道:“欧兄乃是贵派着名人物,兄弟抵敌不住,右掌已受了伤,但望这回别让道长把左手也弄伤才好。”
    毕玄通向他扬起的右手望去,果然见到血迹已透过包扎的布条,当下歉然稽首道:“贫僧愿为敝派欧长老,向安施主奉达歉疚之情。唉!出家之人,岂宜挥剑拚斗?假如施主让开,贫道决不敢得罪。”
    安顺听了这话,竟也不禁有点相信这个道人性情老实忠厚,不知不觉中松懈了不少,道:“毕道长好说了,我又何尝想动手拚命呢!”
    话声未绝,突然一伞点去,迅快如雷,伞尖所取的,总是中之必死的大穴要害。
    这一手实在使人大感意外,以这安顺的名望身份,怎么说亦不应有偷袭之理,再者以他的武功造诣而论,但凡偷袭暗算,决无失手之理。
    安顺自家也感到十□九稳,这一伞点去之时,口中险险喝出“倒下”二字。但话声未发,已因毕玄通横移两尺避过了他这招偷袭,遂告□回腹中。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对方武功造诣之高,至足令人震骇。但安顺最吃惊的,却是对方的心计。
    这毕玄通一上来,江湖经验表现的如此的稚嫩,性情如此的老实,竟把安顺瞒过,才有出手偷袭之举。
    暗算失风,那当真是奇耻大辱,并且日后永远得被对方嗤笑。饶是安顺这等老奸巨猾,亦有罩不住的感觉,一时老羞成怒,挥伞进击,满面涨红。
    毕玄通叫道:“你这人怎的不出一声,便下毒手?哼!由此可见,一定是心黑手辣,罔顾江湖规矩之辈。”
    他的声音清亮异常,远传数里。安顺晓得定必被僵□党之人听到,更加感到嗔怒,伞招顿时一变。
    但见他出手不快,挥动百宝伞之时,如挽千钧重物。毕玄通马上感到长剑刺劈之时,甚是黏滞。
    但他毫无惧色,猛可振腕抖出几朵剑花,竟以一招“千霞吐锋”,用“滑卸”两诀,疾攻敌人。
    这一剑奇幻绝伦,安顺竟被迫得连退三步。毕玄通口中“呔”的一声,驭剑续施奇招,攻势如奔雷掣电一般。
    他长剑幻化出千百道精芒虹光,把安顺裹在其中,直是风雨不透。
    安顺心中叫声倒霉,百宝伞全力招架,却也不过是勉强支撑住残局而已。
    那边的五名道人,五柄长剑早已结成一座剑阵,把欧大先生护在当中,力抗黑龙寨的“分□大阵”。
    这座武当剑阵,虽然破不了对方的“分□大阵”,可是自保却似乎绰有馀裕。欧大先生简直不用动手,因此目光不时往毕玄通那边望去。
    他心中有数,晓得安顺的武功,非同小可,若是单打独斗,只怕还胜过他欧大先生。可是毕玄通却显示出深厚绝伦的功力,丝毫不逊于安顺,而那师门□传的内家剑法,更是奇招迭出,使安顺应付维艰。
    欧大先生禁不住定睛看了一阵,发觉毕玄通的剑法,没有一招不是他也极为熟悉的。但在毕玄通剑上使出来,威力迥异凡俗。虽说他功深力厚,逾于别人。但最主要的,是应敌变化之时,他选用的招式,无一不是恰到好处,大收克敌制胜之妙。
    他心中惊喜交集,忖道:“想我欧凡出道以来,纵横江湖数十年,为师门争回不少声誉,但如今终不免有垂垂老矣之感,且喜毕长老才智惊世,天资超俗。本派有此人继起领导,行将大放异彩,威镇天下无疑!”
    转念之时,但见毕玄通妙着屡施,迫得安顺险状百出。安顺似是深感情势不利,步步后退,丝毫不敢勉强。
    鏖战之中,只听安顺厉啸一声,□然冲破剑网,如星抛丸掷般窜上山崖,隐去身影。
    宋炎怪叫一声,率众急退。这一群凶手端的来得快,逃得也快,只有三个黑衣劲装大汉,被剑阵所伤,但均未失去行动之能,霎时间,都逃个一干二净,全无影踪。
    欧阳慎言和范逊催马赶了上来,还未说话,忽听对面来路上蹄声杂沓,众人转眼望去,却是三匹空空无人的坐骑奔来。
    欧阳慎言道:“那本是僵□党三人的坐骑,看来竟是卖个人情,送给咱们做脚力呢!”
    一名道人已上前抓住三马的□绳。
    毕玄通沉声道:“赤木,上前细心检查。”
    另一名道人应声跃出,把三骑全身上下都细加查验。
    欧大先生替双方介绍,欧阳慎言道:“毕长老剑术盖世,才略过人,兄弟甚感敬佩。”
    他并非随口夸奖之言,实是发自内心。只因相交尚浅,是以浅浅数言即止。
    这正是他阅历经验丰富老到之处,因为他不大深悉武当派内部的情形,如若过于推崇毕玄通,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欧大先生的反感。事后他会对范逊谈论说,当那毕玄通下令检查坐骑之时,那已充份显示出此人不但才智过人,兼且心细如发,将必是领袖一派的人物。
    此时,他们一共有六匹坐骑,毕玄通命那白木和赤木三徒各乘一骑,留下青木、黄木、黑木三人徒步上路。
    于是六骑迅急驰赶,一路上平安无事,抵达洛阳城郊的迎恩寺时,已是子夜,早就过了限期。
    欧大先生率众奔入,黑暗中布防严密,入寺后共有三处暗桩打过招呼。他们奔抵禅院时,一影大师和巴灵、佟长白等三人,站在院门外迎候,一望而知,他们已在这儿等了许久。
    欧大先生顾不得介绍相见之事,开口便道:“兄弟受阻来迟,真是该死,只不知朱大侠他………”
    一影大师接口道:“不妨事,欧兄□管放心。”
    当下把他们六人迎入点着灯火的房间,大家互相礼见过。
    佟长白一听那毕玄通居然能孤剑击败安顺,不由得向他多瞧了几眼。
    一影大师说道:“这两日龙门队的队友闻讯赶来的,计有秃天王杨元化兄、阴阳手冯天保兄、巫山云归奉节兄三位,现下又得欧阳帮主和范兄赶到,更是人多势众。何况武当毕长老功力通神,大堪与任何强敌放对一拚,这安全方面,似乎已绝无问题了。”
    他话声略顿,接着又道:“说来真是使人难以置信,朱大侠到了太阳快落山之时,情况已显得大是不妙,但他总算还神智清醒,一问之下,得知欧兄尚未赶到,便叫佟兄拿出一支银针,先后刺入『灵枢』、『地鼎』、『玉台』三处穴道。”欧大先生和毕玄通同时变色,他们都通晓针灸之法,一听而知,这三穴俱是禁穴,动之必死,是以为之大讶。
    一影大师见了他们的神色,点头道:。
    “是的,贫衲当其时也十分惊讶,假如不是朱大侠亲自指点佟兄的话,贫衲一定会出言阻止,而这三穴一旦刺过,朱大侠立时恢复旺盛无比的生机,多延个三五天不成问题。”
    欧大先生长长吁一口气,道:“这就好了,也不枉我们奔波一场。”
    他从怀中取出那只玉瓶,毕玄通连忙掏出一个朱漆木盒,交给欧大先生。
    一影大师摆手道:“现下时间充裕得很,咱们大伙儿先去瞧瞧朱大侠再说。”
    他为人老成持重,情知那玉瓶木匣两宗物事,皆是世间重宝,若然接到手中,关系太过重大,因此他宁可在必须之时,方肯接取。
    大家悄然走入朱宗潜卧室,只见他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乍看之下,并无伤病之态。
    众人瞧了一会,悄然退出。
    欧阳慎言等人何等知情识趣,情知一影大师参研配方之时,忌有别人在侧,立时辞出,房间之内,□□下一影大师、欧大先生和毕玄通三人。
    一影大师道:“朱大侠定必是命不该绝,老天要假借他的双手,荡平妖氛,这才能使武当派毅然□出紫云丹□方。”
    他严肃地凝目望住欧大先生,又道:“贫衲竟蒙欧兄信任,实是光宠万分。贫衲心中的感激,难以言宣。”
    欧大先生道:“道兄说这话就见外了,想咱们声气相连,患难相扶,历时已逾三十载之久。道兄的侠骨义胆,武林中有谁不知呢?”
    毕玄通插口道:“大师何不早早参研救治朱大侠的配方?若然皇天有眼,大师定必能够想出这救治之法。”
    一影大师恭容接过玉瓶和朱漆木盒,缓缓道:“贵派这一张□方,蕴含得有一种内功心法,落在外人手中,倒还罢了。但若是落在敝寺的人手中,即可将有相神功精进一层,化为无相。其间的神通威力,相去有如天壤之别。这一点两位道兄当必早已知道了。”
    欧大先生点头道:“我们都晓得,但只要道兄不把此方之□□露,即使是道兄炼成了无相神功,也是武林之幸。”
    一影大师没有再作进一步的表示,却忽然换个话头,道:“据贫衲所知,贵派的三阳功如能化入剑法中,威力之强,不下于玄门罡气。但欲要三阳功化入剑法之中,却缺乏一道桥梁,只不知这话是也不是?”
    欧大先生道:“道兄之言,一点不错。”
    一影大师道:“既然属实,贫衲就大胆提出一个办法,还望两位道兄裁夺。那就是贫衲和欧兄各择一人,转授心法,使他们可望为一代宗匠,正如昔年贵派的哑仙韩长老,和敝派的金罗尊者一般,共为天下瞩目之人。”
    他的话声停歇了一下,又道:“自然道兄们亦知那一门把三阳功化入剑法中的功夫,敝寺尚未失传,贫衲尚还记得,可以作主奉赠。如何之处,倘请卓裁。”
    欧大先生微微一笑,道:“道兄如此慷慨,足见高风亮节,此意甚佳,咱们择人而传,更是美事。唉!咱们已是七旬之人,纵然炼成了绝世之功,亦不过如昙花一现,无补于事。”
    他转眼向毕玄通望去,道:“师弟,你是本派的栋梁之士,复又春秋鼎盛,日后本派的盛衰就要瞧你的了。此一盖世奇缘,自是非你莫属了。”
    一影大师见他们已经同意,当即小心地打开那朱漆木盒。
    但见盒内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一共才只有五六页,每一页都是巴掌大小,纸质古旧,却裱糊在黄绫上,是以尚可取拿翻阅。如是不曾裱贴绫上,那原来的纸质业已朽败,势必一触即碎。
    一影大师凝神阅看册上的蝇头小字,不一会工夫,已完全看过一遍,随即闭卷阖眼,默然忖想。
    欧、毕两人都不敢作声,过了一阵,一影大师才睁开双眼。他第一件事是把这紫云丹□
    方交还欧大先生,这才说道:“以贫衲愚见,救治朱大侠的配方,相信已不成问题了,假如一切顺利的话,朱大侠很快即可痊愈。”
    欧大先生额手称庆,道:“这太好了。”
    毕玄通接口道:“但不知朱大侠痊愈之后,武功可会减退甚多?”
    一影大师道:“如若医不好他,那是没话可说。假如医得好,这等举世无俦的配方和灵药,对他只有好处,决无功力减退的情事。”
    他按着掂了掂那只玉瓶的重量,道:“这百岁红花分量也足够了,现在老衲只要知道这一瓶珍贵无比的灵药,贵派已收藏了多久?”
    欧大先生道:“确实的期间难以追查了,但以兄弟所知,总得有一百五十年之久啦!”
    一影大师大吃一惊,道:“已经藏了这许久?”
    毕玄通机警过人,一听而知,事情不妙,插口道:“家师兄不大过问山中之事,但据贫道所知,这一瓶灵药敝派已珍藏了一百八十年以上。可是时间太久,以致失去灵效?”
    一影大师面色沉肃,缓缓道:“本来贵派以这只上佳玉质白瓶子盛装,决无失去灵效之理。可是贫衲却忽然记起,这等百岁红花似是有一种特性,若是藏放逾两甲子以上,便不可见风,一旦见风,务须在三个时辰之内使用,否则便将失去灵效。”
    欧大先生一算时间,大惊道:“假如兄弟一赶到就立刻使用,或者还来得及。但现在早已过了三个时辰之限,这便如何是好?”
    他一面尽是烦恼痛惜之容,毕玄通忙道:“这百岁红花的特性,实在不易记得,假使沈千机更是猜测到敝派的灵药已藏放了两甲子以上,又深知此药的特性,用以施展此计,这人的心机才智,真是难以为敌了。”
    一影大师道:“沈千机精通医药之道,他一嗅便知此药是否见风即生变化,无怪他要安顺等人继续拦截,俾使阻滞你们的行程。”
    他黯然叹息一声,道:“现在咱们的难题、便是如何寻求百岁红花,配药救治朱大侠了。但此药的珍贵,咱们都是知道的,天下虽大,竟有无处可求之叹。”
    毕玄通道:“武林中除了少林寺和敝派之外,大概得数峨嵋派藏药最多了。不过这等珍贵无比的药物,是否藏有还成问题,何况目下相距数千里之遥,即使明知必有,亦慨蒙赠与,在时间上亦来不及。”
    一影大师突然振起精神,道:“这件事等一会再谈,现在贫衲把那一段功夫奉告两位,请你们留心聆听。”
    欧大先生和毕玄通立刻面容沉肃,露出凝神专注的神倩。
    一影大师的声音不徐不疾的回旋在房间中。先是诵念出一首七言歌诀,然后逐句解释。
    即便是在解释之时,仍然满口术语,内容艰深怪奥,纵是练武之人,亦未必全懂,若是外行人听了,更是不知所云。
    但欧、毕二人却心领神会,半瞑的眼中,不时射出心痒难搔那种奇异表情。他们乃是正宗内家高手,以往习艺之时,受过严格训练,是以一听之下,无一字不是牢牢记住。
    一影大师闭口良久,欧、毕二人兀自神游于奥□神奇的上乘武学领域之内,瞑目凝思穷想着,不能自休。
    又过了好一会,欧大先生才睁开双眼,向一影大师稽首致谢。毕玄通则依然沉思默想如故,毫不动弹。
    欧大先生放低声音,道:“兄弟走的是另一路,未修习过三阳功,是以多想无益。但毕师弟却是专攻三阳功之人,因此之故,目下不能自休,倒教道兄见笑了。”
    一影大师道:“欧兄说那里来的话,贫衲恨不得毕长老立时参悟通澈,功行圆满,这样咱们龙门队的实力,可以登时增强一倍也不止。”
    他终于在不知不觉之中,透露出他的苦心。要知如若朱宗潜若然不治而死,则龙门队力量顿时大弱。假如少林、武当同时有相埒的高手崛起,即可弥补朱宗潜死去的损失了,故此他才会有各选一人修习绝学之议。
    欧大先生早已明白此意,当下毫无惊异,点点头,道:“时机紧急,道兄方面也须速速安排了。”
    一影大师道:“不瞒你说,我正在伤脑筋选择一个心性根骨和现有造诣都高之人,那法音师弟虽然可以入选,但他年逾六旬,为人又过于厚道,非是担当大任之人。”
    欧大先生道:“既然如此,道兄何不等待些时,返寺再择传人?”
    一影大师低声道:“要知这紫云丹的一段炼功□诀,敝寺修习过有相神功之人得了,只须修习七日,即已略有成就。际此风云变幻时势危急之际,如是立时造就出一个超级高手,何等重要?”
    欧大先生道:“这儿离嵩山不远,如若道兄心目之中,已有了人选。兄弟可以代道兄走一趟,把功夫传给他,着他苦修七日之后,赶来帮助咱们。”
    一影大师感激地望他一眼,道:“这样太好了,但说到贫衲心目中的人选,虽是有这末一个人,可是年事尚轻,敝派有相神功,他只炼到第三层,远不如法音师弟已修习到最高的第五层境界,以此之故,此诀传了与他,定须三五年之后,方有出手之能。”
    欧大先生深深了解一影心情的矛盾,一方面他想把这旷世奇缘,留给一个年轻而又能光大门户的人选。但另一方面,目下正是多事之秋,急须造就一个超级高手支撑危局。这是难以两全其美之事,他实是无法借箸代筹。
    过了一会儿,一影大师道:“欧兄,贫衲之意真想选择敝寺的大慧师侄作为传人。”
    这句话充份流露出他心中的犹豫困惑,急待别人帮他决定。
    欧大先生是旁观者清,当机立断,道:“道兄就如此决定好了。”
    这一句话,已决定法音大师不能达到超级高手的命运了。
    现在,他们开始研究那百岁红花的难题,欧大先生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因为沈千机的诡谋,使他白忙了一场,以致功败垂成。
    他难过地靠在椅背上,疲乏地呼一大口气,有气无力地道:“假如有人能教给我一个解决难题之法,我愿出任何代价。”
    这话说得如此软弱,一影大师晓得他一定十分疲乏,而由于身体上的疲倦,使得精神沮丧,斗志全消。
    他悯然一叹,想道:“我们好不容易合两大门派的至高□密,研究出配方。但现下却因缺乏一味主药,束手无策。难道是天心如此,朱大侠气数当尽不成?”
    他觉得实在没有理由如此,寻思了片刻,起身过去拍拍欧大先生的肩膊,徐徐说道:
    “欧兄,振作一点。俗语有道是一人计短,咱们不妨向诸位高朋好友请教请教,说不定出个奇迹,有人弄得到灵药也未可知。”
    欧大先生苦笑一下,道:“道儿讲这话时,自家心中可相信有可能吗?”
    一影大师愣一下,才摇了摇头,道:“凭良心说,贫衲也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但不妨姑且一试,反正没有什么损失可言。”
    于是他们分头出去,广询众人意见。
    一影大师最后问到佟长白之时,天色业已大亮,又是一个长夜过去了。
    佟长白一听那主药百岁红花被沈千机诡谋所毁,以致没有法子可救朱宗潜,立时瞪大那对牛眼,凶光四射,暴怒道:“那老头子真不中用,千辛万苦的跑回去取药,却给人家容容易易就毁了,咱见了他非痛骂他一顿不可。”
    一影大师心中暗笑,想道:“我早就猜到佟长白必会如此,所以把他调开一边,单独与他说。如若不是早有防备,欧兄非跟他打上一架不可。”
    他缓缓道:“佟兄何能过责欧兄?试想沈千机是何等厉害的角色?人手又多,假如换了佟兄,难道就有把握不中他诡谋吗?”
    佟长白勃然道:“你们怕他,咱老佟可不怕!”
    一影道:“目下不是赌气之时,你且想想看,可有法子弄到百岁红花?”
    佟长白睁大那对凶睛,黄铜版的面上毫无表情,想了一会,才道:“假如找到百岁红花,你们有把握治得了小朱吗?”
    一影觉得这话有点含意,当下道:“实不相瞒,欧兄为了朱大侠的伤势,竟然把他武当三宝之一的『紫云丹』□方带了来,因此老衲才研究得出配方。”
    佟长白道:“听起来似乎很有把握,那么咱想想办法吧!”
    他转身大步而去,一影不知他有什么神机妙算,但总算是有一丝希望,便耐心等候。
    过了一阵,大行和尚匆匆奔来,禀道:“佟施主走入朱大侠房中,把别人都赶出来。”
    一影恍然大悟,敢倩佟长白是向朱宗潜问计去了。
    但一影大师还是佩服佟长白这一着的,只因他本人把朱宗潜看作垂危待救之人,竟没有想起他的脑筋并未受伤,而朱宗潜才智过人,已是天下公认之事了。
    在那房间内,佟长白一五一十把刚才和一影对答之言,完全照版翻给朱宗潜听,最后道:“小朱,你可别心急绝望,反正咱们还有最后一招,他们还未知道。”
    朱宗潜刚刚睡醒,精神极足,目光透过窗子,可以看见早晨蔚蓝明亮的天空,这景色使他心境开朗了不少。
    他想了一下,才道:“咱们最后一招已经使过啦!昨天你用阴极针延长我的寿命之举,即便是康老前辈亲自到此,亦不过如此而已?要知他被沈千机囚禁了三十年之久,从何而藏有那等灵药?”
    佟长白已经极是信服朱宗潜,他说什么话都深信没错,闻言之下,登时双眼射出绝望颓丧的神色。
    朱宗潜心中十分感动,道:“老佟,你当必也知道,兄弟专门要做出别人做不到之事。
    这个难题虽然使众人束手无策,但在兄弟看来,还未曾完全绝望。”
    佟长白跳起老高,大喜道:“这就行啦!”
    朱宗潜道:“你先别叫,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他闭起双眼,过了一阵,才道:“烦你去请一影大师来,最好只让他一个人来。”
    佟长白道:“使得,老佟素来翻脸不认人,谁敢跟着他,咱就揍扁他。”
    他迅即奔去,很快就带了一影进来,自家守住房门,眼中凶光四射,一望而知,谁也休想闯过他这一关。
    一影见了朱宗潜,先问过他感觉如何,这才道:“贫衲等太以无能,竟使朱大侠在这等情形之下,还要操心。”
    朱宗潜忙道:“大师这话,实教晚辈领受不起。”
    他停顿一下,才道:“听说大师得到紫云□方之后,已研拟出配方。但据晚辈所知,这紫云丹□方与贵寺之关系万分重大,欧前辈的高情隆谊,固是难以图报,但在大师方面而言,这宗事如何交待呢?”
    一影道:“大侠真是有超凡绝世之才,居然发觉内中别有隐情。”
    他随即把如何以一门功夫,传给毕长老,又如何决定把这紫云丹□方中的口诀,传授与大慧师侄。
    他最后又道:“这么一来,我们两派都可以造就出超等高手,又互不欠情,实是两全其美之法。”
    朱宗潜沉吟道:“果然很好,但毕长老势必要耗费一年半载的苦功,才可望有所成就。
    不似贵寺的有相神功转变成无相神功这么容易。”
    他停顿一下,又道:“晚辈略通医道,假如大师放心得过,肯把配方赐告的话,或者有法子找出代替百岁红花的药物也未可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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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影立刻把配方告诉了他,自然也须将紫云丹□方完全说出,因为炼药之时,那□方上的功诀关系重大。他似是发觉朱宗潜对那一段功诀特别注意,大有记住之意。但他却没有多想,亦不起任何疑心。
    朱宗潜想了一会,才道:“听起来似乎非找到那百岁红花才行了,那么咱们现下立刻全力进行吧!有烦大师把法音大师请来。”
    一影大师迅即出去,把法音遣到朱宗潜房中,他自己因朱宗潜没说话,所以便避开,不跟着法音。
    法音与朱宗潜见面,他忧色重重,掩饰不住。
    朱宗潜笑道:“大师打起精神来,晚辈如得大师之助,决计死不了。”
    法音道:“但愿如此,可惜的是你不能行动,如若不然,贫僧便不会如此焦虑不安了。”
    朱宗潜道:“听大师的口气,好像晚辈的话只是说来安慰你的一般。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所以要您打起精神。”
    法音果然精神一振,道:“假如朱大侠这回有法子找到百岁红花,自救性命,贫僧虽知你是雄才大略之士,却也不能不觉着难以置信了。”
    朱宗潜道:“晚辈正要央求大师出马,去把百岁红花取来。”
    法音讶道:“真有这等事情?那百岁红花在什么地方?贫僧立刻动身赶路。拚了命也不会误了大事。”
    朱宗潜道:“但这里面有一节不易办到,那就是大师你得手以后,便须立即返回少林寺,从此不得再入江湖。”
    法音大惑不解,道:“在贫僧而言,不入江湖正偿私愿,只不知何故定须如此?”
    朱宗潜道:“这一点将来自会明白,既然大师认为可以这么办,那么咱们就开始准备,下午大概就可以出发。”
    他要法音挪近床边,这才低声道:“大师万勿讥哂,晚辈斗胆要指点你一点武功。”
    法音大师眼中闪过讶色,但却没有说什么话,只严肃地点点头。朱宗潜低声而迅速的背诵了一段口诀,法音大师顿时两眼发直,整个人都傻了。
    他乃是陷入沉思之中,但有时全身僧袍无风自动,猎猎有声,生似是他全身毛孔都有气体□出,景象可怪。
    过了大半个时辰,法音这才长长的嘘一口气,转眼向朱宗潜望去,疑惑不解地向他问道:“朱大侠这几句口诀,已使贫僧功力增加数倍,这真是骇人听闻之事。”
    朱宗潜微微一笑,道:“大师的无相神功已经有了成就,晚辈可就要讲出实话了。”
    法音身躯忽然一震,道:“敢是与武当紫云丹有关?”
    朱宗潜颔首道:“不错,一影大师允诺过欧大先生,决不把这段口诀,传给少林之人。
    因此,你虽然是得我所传,但也不能施展,免得欧大先生疑是一影大师私相传授,闹出莫大风波。”
    法音道:“贫僧可以永不使用,但朱大侠你传给贫僧,又有何用意?”
    朱宗潜道:“假如你不炼成神功,咱们就□不到百岁红花了。”
    法音讶道:“原来你要我出手强夺。”
    朱宗潜道:“事实上也不是出手强夺,但必须成功就是了,尤其是当你对付自己人之时,更非炼就这一门神功不可。”
    法音越听越糊涂,索性不问,等他说下去。
    朱宗潜道:“等一会大师和佟兄出发,去把百岁红花取来。”
    朱宗潜口气之中,好像有十成把握,定可手到□来一般。
    法音大师岂能不信,大喜应道:“好的,我们这就动身。”
    朱宗潜道:“大师的无相神功,将要对付两个人,假如运气好的话,只对付佟长白兄一人也就够了。”
    法音奇道:“对付佟施主?”
    他旋即吁口气,道:“好吧,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反正你的心思,谁也休想测透。但除了佟兄之外,还有一个可能之人是谁?”
    朱宗潜严肃地道:“晚辈不能确定是谁,但自然不外是贵寺的金罗尊者,或是武当的哑仙韩真人这两位。”
    法音慈眉一皱,道:“假如是敝派的金罗尊者,贫僧岂敢上前动手?即使是武当的韩真人,贫僧亦礼该退让。”
    朱宗潜道:“大师即管放心,晚辈只要使你心中有数,以免一旦对上手,你不以全力周旋,便说不定遭遇惨败,咱们全盘计划尽皆落空。反正到时你决认不出对手到底是谁,因为他们永远不会暴露出身份的。”
    他想了一下,又指示了种种机宜,最后才道:“大师也许奇怪我怎会知道他们手中会有百岁红花的?这答案是昨天下午来访的那位朋友探听出来,告诉了我。”
    法音道:“原来如此,他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李通天,由此看来,此人果然是通天晓呢!”
    朱宗潜道:“不错,此人天生有探听世间一切奇怪事情的特殊能力,许许多多无形中发生之事,别人全未觉察,他却能早早感觉得出,立刻调查,很快就弄得明明白白。这位李兄有意跟随晚辈行道,但晚辈认为他的长才,世之所稀,定须让他独自在江湖上行走,方能发挥所长,是以我们只保持联络,不走在一块。”
    法音从这番话中,不但得知了李通天的奇才异能,同时亦窥测出朱宗潜善于用人,发挥每个人的所长。这正是兵法之中所谓“将将之才”,意思是他善于使用大将之人,这也就是领袖之才了。
    法音依计出门,向佟长白道:“朱大侠有请。”
    佟长白道:“他找咱吗?好,你可得代守住房门。”
    法音点点头,他才迈开大步,行入房间内。
    朱宗潜道:“佟兄,小弟打算托你和法音大师一齐去把百岁红花取回来。”
    佟长白大喜道:“咱早知只有你才有办法,怎样一个取法?”
    朱宗潜道:“说来不算十分困难,但佟兄却免不了吃点苦头,这是小弟必须事先声明和致歉的。”
    佟长白道:“为了小朱你,咱没得话说,你瞧着办吧!”
    朱宗潜道谢过,才道:“你拿我这支阴极针,刺入自己『玉阙』等五处大穴,每一针皆须一寸三分之深。施完此术,就和法音大师一道出寺,直到取得红花在手,方可归来。”
    佟长白讶道:“出去乱荡就可以拿到手吗?”
    继而裂嘴一笑,道:“好,就这么办。”
    他从朱宗潜枕下取出针盒,抽出阴极针,依言刺入。连刺了五针之后,身体并无异状。
    但他也不多问,放回阴极针,转身出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揪住法音,道:“老和尚,咱们走吧!”
    这佟长白的声音甚是响亮,隐隐有烦燥狞恶的意味。
    法音大师心中一怔,一面点头,一面想道:“佟施主怎么啦?好像有人得罪了他,满胸充满了杀机一般………”
    两人迅即出了迎恩寺,谁也不讲话,信步前行。不知不觉已走了六七里,猛然间都一齐停住脚步。
    原来他们两人都发现身在荒郊之中,四下无人,是以停步流目打量形势。
    佟长白先开口道:“喂,老和尚,你打算往那儿去?”
    法音虽然已得朱宗潜指示求药时的机宜,但如何见得到想见之人,他却毫无所知,亦不明白佟长白何以忽然变得这股粗野凶暴的态度。
    当下说道:“贫僧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特意上这边来呢!”
    佟长白烦燥地深深一跺脚,迈开大步,又向前走。
    大约走了里许,便又停下来,凶睛一瞪,道:“法音,小朱要咱们取药,可不是要咱们游山玩水,是也不是?”
    法音道:“对呀!”
    佟长白道:“对个屁,咱们眼下这不是在游山玩水吗?”
    法音心想:天下间若然有人像你这般凶神恶煞地游山玩水的话,那才是古今第一奇闻呢!
    他微微一笑,道:“那么施主勇往直前的走,竟是什么缘故?”
    佟长白怨声道:“王八旦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难道咱们站在路上干耗不成?”
    法音道:“当然不是呆立不动。”
    佟长白哼一声,道:“废话,讲了等如没讲。”
    法音道:“事实上贫僧以为朱大侠已经告诉你地点和走法,是以贫僧一心一意的跟着,殊不料你也不知地点。”
    佟长白眼中凶光闪烁,狞声道:“胡说八道,刚才咱们一直是并肩而行,但你却说是跟着咱,可恶的家伙!你这简直是存心呕咱。”
    法音摆手道:“别生气,你这是怎么啦?”
    佟长白厉声道:“咱的老毛病犯啦,非得杀人见血,才能心情平和下来,此地找不到别人,就该你倒霉。”
    法音顿时明白朱宗潜所说要对付佟长白之意,敢情这佟长白凶性发作,如若不能制服他,只有遭他毒手。
    他也没往深处想,淡淡一笑,道:“佟施主,你忘记了咱们的交情了,是不是?”
    佟长白烦心地道:“要不是咱们是好朋友,早就劈了你啦!咱忍耐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你若是真真正正的出家人,那就施舍一条手臂给咱。”
    法音肃然道:“这话很有意思,贫僧决不吝惜一条手臂,自问也忍得住断臂之苦。但贫僧须得弄个明白,那就是贫僧这条手臂,能不能使佟施主从今以后,不再犯这种奇怪的毛病?”
    佟长白道:“那自然不行。”
    法音道:“既然如此,贫僧岂能轻贱自家肢体?”
    佟长白钢牙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声,十分可怕,狞恶地道:“那么咱们只好动手拚上一场了。”
    法音黯然一叹,道:“佟施主,咱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但终不免于动手拚斗,与其说是天意,倒不如说是恶魔侵入你心中,这是十分可恶可怕之事。”
    佟长白摇动手中的兵器,那枚巨大的钉锤,把那三尺长的钢□绷得毕直,发出金属磨擦时的刺耳声。
    他厉声道:“还用得看你告诉我?咱早在多少年前,已晓得被魔鬼附体了,你如是精通佛法,那就替咱除去心中的恶魔,如若不然,你只好自认倒霉。”
    法音道:“我佛慈悲,贫僧早晚定必替施主你除去心中之魔。”
    佟长白狞笑道:“等你活得成再说,呔!看锤。”
    但听“嗡”的一声,劲烈震耳。那钉锤在朝阳之下,所有的尖利钉牙都闪跃出惊心动魄的光芒,迅若闪电般向法音光秃秃的头颅砸下。
    法音右肩一耸,架在其上的禅杖呼地弹地,向钉锤击去。双方使的都是重兵器,谁也不肯相让,“当”的一声大响,锤杖相碰,各自退了两步。
    佟长白厉声大喝道:“好臀力,再接咱两锤瞧瞧。”
    又是两下巨响过处,竟然是势均力敌之局。
    佟长白退后三步,瞠目道:“法音你的功力似是精进了很多?”
    要知佟长白以往曾经跟法音较量过,是以深知他的造诣。
    法音微微一笑,道:“施主在心烦气燥之下,力道驳杂不纯,如若除心中之魔,情势当必大不相同。”
    佟长白道:“这话有点道理,但咱却定要试上一试。”
    他抡起钉锤,再度进攻。这回双方不约而同的使出奥妙招数手法,互作攻拆,并非再是一味硬拚气力。
    那佟长白施展出一身本事,凶狠威猛之极。稍差一点的人,单是见了他这一副凶相,就将骇得魂飞胆寒,无有抗拒之能了。
    两人翻翻滚滚的鏖战了四十招,法音大师业已换使过四种杖法,仍然只斗成平手。假如他不是已从有相神功转化入无相神功的境界,杖上潜力增强了许多,定然已抵不住佟长白这一轮猛攻之势。
    法音眼看竟然无法赢得对方,又变换杖法,改使一路“天王降魔杖”。这一路杖法只有四招,每一招化出四式,一共是四招十六式。
    以前他老是不敢施展,因为这路杖法定须功力特强,力能藉以弥补杖法的空隙,不让敌人趁隙侵入。
    而另一方面由于他出杖攻去之时,杖法本身非是尽善尽美,只求攻敌得手,不用顾虑得太过全。因是之故,威力之强,天下无双。
    但见他朗朗大喝一盘,千重杖影突然收敛,清清楚楚的只是一根禅杖,当头劈落。这一招称为“广目天王杖”,内含四式变化,由至简变为至繁,奥妙无穷。
    佟长白连扫三锤,法音的禅杖尚未击落,但佟长白仍然感到无从封架之苦。他顿时激起了凶野恶性,厉吼一声,撇下当头劈落的禅杖不加理会,迳自抖锤猛撞敌腹。
    这正是法音杖法中唯一的空隙,如若不是佟长白,别的人实是很难看得出这么一丝可乘之隙。
    这也正是法音必须以强绝无伦的奇功,弥补杖法空隙之时。
    但见他左袖一挥,喝一声:“去吧!”
    但见左袖宛如灰云涌出,托住钉锤,向左方送去。那枚钉锤来势何等迅急强劲,莫说是一只软软的衣袖,即便是一堵石墙,亦能洞穿。
    但法音衣袖一挥,竟把钉锤弹开,而他右手禅杖也趁势一落,避开佟长白的头颅,架放在他肩头上。
    他杖上传出一股柔和然而强大的力道,重如山岳,佟长白两腿居然挺不住,砰一声跌坐在地上。
    法音心中如释千斤重负,伸手抹去额上的冷汗。要知他自己也不知道刚刚炼成的无相神功,能不能抵住佟长白这一锤。然而其时正是骑虎之势,不得不冒险一试。虽然是成功了,他却不由得沁出一额冷汗。
    佟长白坐在地上,咧开大嘴,瞠目注视法音,眼光露出既凶而又惊佩之色,显然法音这一手已镇住了他。
    法音道:“你没事吧?”
    佟长白道:“和尚你何必饶咱之命?须知咱心中之魔仍然迫咱非杀人不可。”
    法音道:“慢慢来,谁教咱们是朋友呢?贫僧总得设法除去你心中之魔,方肯罢手,但现在咱们怎么办?你没有忘了取药之事吧?”
    佟长白又烦燥起来,跳了起身,叫道:“谁忘记了?但咱心中烦得要命!”
    他自知非是法音之敌,已不能向他动手,急得直跺脚,突然间放步向西北方奔去。
    法音叫道:“喂,你往那里跑?”
    佟长白头也不回,迈开大步,一迳向前奔行。
    他们横越过荒野和山林,走了许久,佟长白在一株大拭瘁面,忽然停步,向前面观看。
    法音赶到他身边,眼光到处,只见一角红墙,从山坡一片树林露出。
    法音轻轻道:“那不是一座庙宇吗?”
    佟长白道:“是呀,若是连你也看不出来,当真是枉为出家之人。”
    法音讶异忖道:“奇了,他这刻似是不再烦燥狂暴,居然跟我开起玩笑来,这是什么缘故?”
    方在想时,佟长白又道:“法音,据你的看法,这寺内尚有什么人物?”
    法音道:“左右不过是一些僧侣罢了,难道还有别的人不成?”
    佟长白道:“咱跟你打赌,冰宫雪女一定在寺内。”
    法音大讶道:“冰宫雪女?贫僧虽然未见过她,但咱晓得她这个人。听说她把欧阳帮主的公子欧阳谦劫走,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她到底是何许人呢?”
    佟长白道:“咱也只知她是冰宫雪女而已。”
    他突然现出含怒眼光,道:“咱要问问她何故劫走欧阳谦,瞧她可是看上了人家长的年青漂亮?”
    法音讶然想道:“听他的口气,好像大为吃醋,这真是奇怪不过之事。”
    当下微微一笑,道:“佟兄,咱们见到冰宫雪女之时,你先别找她麻烦,待贫僧向她讨取了百岁红花,你才可生事,不然的话,她一生气不给灵药,岂不是害死了朱宗潜大侠?”
    佟长白恢复平静,点头道:“当得如此,但咱们把灵药弄到手中之后,咱向她理论,如若她翻脸动手,你可得帮咱一臂之力。”
    法音道:“这个自然,贫僧焉能坐视不管呢?”
    他对于佟长白忽然不再烦燥之事,感到万分惊奇。但目下取药之事最为重要,是以无暇探究。
    他们商量了一下,便一齐绕到山门前,但见那山门甚是古旧,只掩上一半。法音依照原定计议,当先入内。
    他一迳行过荒芜的草地,步入大雄宝殿。在殿内站了一下,看看四周没右什么可疑的地方,便参拜佛祖。
    他晓得此时佟长白已经入寺,从左侧绕经殿后。而由于他数十年参佛的结果,这刻在佛祖之前,心中仍然十分虔诚崇敬,神情肃穆。
    到他起身之时,右边的侧门已站着一个黑衣人,年纪约是四旬左右,双眼射出精明机警的光芒。
    法音望了他一眼,合什道:“施主如何在这等荒僻的寺庙之中出现?敢是暗居于此的吗?”
    那黑衣人眼光闪动,上上下下打量法音,歇了一会才冷冷道:“你虽然精通武功,但却当真是佛门中人无疑,你可是认识此寺的僧侣吗?”
    法音摇摇头,道:“贫僧尚是第一次踏入此寺,也未见到主持的法侣,施主可知道他们在那儿?”
    他抬头四望一眼,又道:“此寺似是乏人照料,已经十分荒废,殊堪浩叹。”
    黑衣人道:“这儿找不出任何和尚,现在我有几个朋友借住数日。假如你有意整顿此寺,过十天八天再来。”
    法音道:“施主贵姓大名呀?”
    黑衣人道:“你既是出家之人,最好不要多问了,快快离开。”
    法音道:“施主庇护之心,实是可感,因此之故,贫僧不便隐瞒,此来实是专诚来访,要见主事之人。”
    黑衣人一怔,道:“你说什么?想见谁?”
    法音道:“施主说过还有几位朋友,贫僧要见的是在你们之中作得主的人。”
    黑衣人道:“胡说,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法音道:“贫僧不知。”
    黑衣人道:“既是不知,如何能说专诚来访?”
    此人果然不同凡俗,一点破绽也不漏过。
    法音道:“施主问得好,贫僧提一个人的名字,瞧瞧施主听过没有………”
    黑衣人道:“是那一个?”
    法音道:“朱宗潜朱大侠,施主可曾听过他的名字?”
    黑衣人仰天一笑,道:“难道说你是朱宗潜差遣至此?”
    法音道:“不错,贫僧法号法音,乃是少林门下。”
    黑衣人点头道:“原来你就是法音大师,兄弟早已闻名了,只不知朱宗潜何以得知我们借居此寺之中?”
    法音道:“朱大侠不但武功盖世,最惊人的还是那过人的才智,天下虽大,人才虽多,但如他之才,却是永不复见。”
    法音推崇朱宗潜之时,神色真诚,语调敬佩,都足以使人深信不疑,比之千言万语,更有说服之力。
    黑衣人沉吟一下,道:“听起来大师容或有夸大之处,但他的才华超妙,却定是无可置疑的了。兄弟亦曾听说朱宗潜文武全才,智慧极高,乃是当代武林慧星,照亮了山河大地,使人不能迫视。”
    他说到后面评赞之语时,法音点头如捣蒜,大有恨不得再加上几句之势。
    黑衣人不觉叹息一声,道:“以大师在少林的地位,竟亦如此钦佩尊崇此人,可见得他当真是超凡绝世的高人了。”
    法音道:“施主如若与他结交过,当必深知此言不假。”
    黑衣人道:“朱宗潜晓得我们在这儿,所以要大师前来,是也不是?”
    法音道:“正是如此,只不知施主肯不肯劳驾通报一声?”
    黑衣人道:“兄弟姓麦名炳文,这就去通报一声。”
    法音道:“有劳麦施主了。”
    他心中一动,又道:“听施主的口音,似是南方人氏,只不知与岭南麦家可有渊源没有?贫僧记得岭南不少家派中,要推麦荣前辈最是高明。但他在武林之中,享名并不大,这自然是由于罕得在江湖走动之故。”
    麦炳文露出大喜之色,道:“大师说的就是先父,想不到他老人家竟蒙少林名家推重,许为岭南第一,这实在是想不到的殊荣。”
    他立刻变得很热心地又道:“兄弟这就进去通报,只是………”
    他沉吟一下,才道:“只是主事之人有两位,大师想见那一位呢?”
    法音道:“那一位好见些?”
    麦炳文道:“他们是一男一女,自然是男人好见些。”
    法音摇摇头,道:“不对,朱大侠要贫僧见那位女的。”
    麦炳文讶道:“他早就晓得是一男一女了吗?好吧,兄弟就去向霜夫人通报。”
    法音心头一震,道:“什么?是一位夫人?”
    麦炳文微微一笑,道:“不错,我们都尊称她为夫人,大师可是改变主意了?”
    法音迟疑一下,忖道:“这就奇了,朱大侠指示机宜时,说是一位姑娘,但这个却是夫人,我要不要改变主意?”
    但他仍然敌不过对朱宗潜深植的信心,终于点头道:“不,贫僧还是求见霜夫人的好。”
    麦炳文压低声音,道:“大师务须小心,霜夫人很不好伺候。假如惹翻了她,兄弟说不定奉命出手,那时大师切莫见怪才好。”
    法音道:“麦施主放心,盛情可感,但贫僧认为不必翻脸动手。”
    麦炳文道:“那就好了。”
    转身行去,过了不久,一阵清脆的环佩声传来,紧接着两个白衣女人,由两名黑衣人陪伺走了出来,那麦炳文乃是其中之一。
    但见这两个白衣女人,一个的是三旬的美妇,另一个却是十八九岁的清丽女郎,冷艳高华,使人不敢迫视。
    法音感到那妙龄少女,美得出奇,连他出家了几十年的人,也当不住仔仔细细的看她几眼。
    但觉此女奇在美得十分冰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因而法音很放心的欣赏她。
    他之所以能够放心欣赏,便是由于这白衣少女的冷艳气质,足以使任何人都不会生出非非之想。
    法音随即把目光转投到白衣美妇面上,合什道:“贫僧法音,承蒙夫人接见,实感荣幸。”
    白衣美妇泛现鄙夷不屑的神情,撇一撇咀,同那白衣少女道:“这和尚浅陋可笑得很。”
    法音讶道:“贫僧那里可笑了?”
    白衣美妇转眼注视他,目光十分凌厉,冷冷道:“假如你竟猜测不出自己如何浅陋可笑,我们就把你撵出去。”
    法音大惑不解,目光转动,无意中扫掠过麦炳文面上,但贝他向白衣少女呶一呶咀。他此举自然是含有深意,法音不露痕迹地收回目光,投向白衣少女面上。
    但见她还是那般冰冰冷冷的,并无其他异状。不过法音已得到麦炳文暗示,是以这刻似是若有所悟。
    他闭起眼睛,极力去捕捉那一丝灵感,在恍惚飘渺间,忽然醒悟,立即睁大双眼,向白衣美妇望去,淡淡一笑,道:“贫僧敢是把对象看错了吗?”
    白衣美妇一怔,法音心知已猜中了,暗暗透一口大气。
    那中年美妇点头道:“果然有两下子,不错,我只不过是侍候夫人的人。”
    法音迅即转眼向白衣少女望去,心想:她年纪既轻,看起来还十足是个少女,想不到竟嫁了人。
    方转念间,但见那霜夫人冷冷的目光中,似有询问之意。
    当下说道:“贫僧奉朱大侠之命,特来奉访。”
    却白衣少女插口道:“听说他命在垂危,是也不是?”
    法音道:“不错,我们缺乏一味灵药,是以无法施救。朱大侠伤势虽重,但神智清明如常,嘱贫僧至此奉访,求取那一味灵药。”
    白衣美妇道:“什么药呀?”
    白衣少女道:“定是百岁红花无疑。”
    白衣美妇大讶道:“他怎知我们定有此药?”
    白衣少女道:“说不定是发了急,逢人就求问。”
    法音道:“贫僧深知此药十分名贵,假如霜夫人慨然赐赠,任何代价,在所不计。”
    霜夫人道:“这代价只怕你们出不起。”
    法音道:“夫人何妨示知?”
    霜夫人道:“你们把他救活之后,我便要带走他。”
    法音笑道:“这事只怕不是贫僧可以作得主的,假如夫人能使朱大侠同意,旁人自然没得话说。”
    霜夫人冷冷道:“你们人数虽然不少,但本宫还没有把你们放在心上,因此你们同意与否,于事实全无影响。”
    法音此时岂敢得罪她,只好点头道:“夫人或者有这等把握………”
    霜夫人道:“莫说是你们,即使是朱宗潜,亦是无能抗拒。我但须派出一人,三五十招之内,定可把他擒下。”
    法音大师一听机会已到,这正是朱宗潜曾经指示的几种情况之一,当下接口道:“夫人此言贫僧信不信是另一回事,但贫僧急于知道的,却是夫人肯不肯赐赠灵药?”
    霜夫人道:“那百岁红花在我眼中,贱如泥土,倒不是不舍得给他。只要朱宗潜当真高明得有如江湖上的传说,你不来此,我也会送去给他。”
    法音道:“但夫人并没有派人与我们联络过。”
    霜夫人道:“问题就在于我不知道朱宗潜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法音沉吟道:“江湖上的传说,夫人既不肯信,如何证明法,这倒是十分棘手的问题了。”
    霜夫人毫无表情,只冷冷的望住他,法音却在心中想道:“佟施主为何尚不出现?莫非是碰上另一个主事之人,以致发生了意外?”
    他向另一个黑衣人望去,但见他面色红润,天庭广阔,鼻梁高挺,大约是五旬上下的年纪,看起来不似是金罗尊者或是哑仙韩昌,因此他判断定必尚有另一批人马在后面。
    他心念一动,说道:“夫人恕贫僧冒昧动问一声,那就是尊夫可曾来了?”
    霜夫人眼中射出忿怒的光芒,在他身边的中年美妇厉声道:“你说话小心点!”
    法音愕然道:“贫僧这话如若开罪了夫人,万望宥恕。”
    中年美妇颜色稍霁,道:“你虽是不知内情,但眼力也实在太差了,像我家夫人,天下间的男子岂能相配?”
    法音心中很不服气,但却不想争辩,只道:“原来如此。”
    中年美妇道:“天下男人尽皆卑贱,因是之故,夫人乃嫁与冰霜为妻,是以有夫人的称号。”
    法音总算是明白了,淡淡一笑,道:“假如朱大侠复元的话,他的才貌和武功,恐怕很少人能不佩服的。”
    霜夫人道:“这样说来,我非给药不可了?”
    法音道:“贫僧甘愿作保,朱大侠必定能使你们改变对男子的看法。”
    霜夫人冷哼一声,道:“你倒是很有信心,但焉知不是骗我给你灵药,以后之事,慢慢再说,嘿!若是如此,你个人生命固不足惜,难道也没想到你少林寺可能被我一怒之下,毁作废墟吗?”
    法音道:“这是是非问题,并非惧怕与否的问题。贫僧深信朱大侠足可以作天下男子的代表,如此而已。”
    霜夫人似乎有点意动,转眼向白衣美妇道:“我们非亲眼瞧过,难以死心,你去把药取来。”
    白衣美妇应声而去,霜夫人满面红光的向那个黑衣人道:“阿金,我不信朱宗潜果真如此本事,你可持药前去,等朱宗潜复原,与他动手,务须在三十招之内,当众击败他。”
    法音懒得理她,但她的目光却投注到他面上,说道:“你不要回去,我打算以后让你跟随阿金,做他的奴仆。”
    法音眉头一皱,道:“贫僧乃是佛门中人,已打算好替朱大侠办过此事,便返寺潜修,不再踏入江湖。”
    法音说话之时,脑海泛现那个被叫做“阿金”的黑衣人的容貌,不论是横看或竖看,这人都不会是金罗尊者或哑仙韩昌。
    因此他心中忖道:“这一回朱大侠恐怕是走了眼啦!说不定对方金罗尊者另有能人,身份竟不在金罗尊者及哑仙之下………”
    此念一掠而过,但他基于对朱宗潜的信仰,仍然万分小心,极力想避免这一场交锋,是以说出返寺潜修之言。
    霜夫人冷冷道:“你除了当场自刎之外,就非得低首降志为奴仆不可。”
    法音肩头一皱,心想:“这真是岂有此理之事!”还未回答,远远传来一阵吼啸之声,如恶兽怒鸣,但又彷佛是在叫法音的名字。
    霜夫人黛眉轻耸道:“春嫂、麦炳文去瞧瞧。”
    那白衣美妇应了一声,向麦炳文喝一声“快走”,当先奔去。
    但转瞬间那阵吼啸之声,已移到近处,果然是在叫喊“法音”二字。但声音十分刺耳难听,假如不是法音在此,谁也猜不出这阵吼啸之声在叫什么。
    霜夫人玉腕一抖,发出一响极清脆的玉石碰击之声,业已奔出了大殿的春嫂和麦炳文,立时退回殿内。
    法音向她手腕望去,隐约见到她腕上戴两只白玉镯,暗道:“这两只玉镯大有奇处,只听这一下碰击之声,竟能传出极远,并且不为吼啸之声所掩,可知非比等闲,恐怕除了传声妙用之外,还可以当作兵器。”
    他向霜夫人道:“听这叫声,相信是佟长白施主赶来了,贫僧出去喊他进来如何?”
    霜夫人冷冷道:“用不着了。”
    一振玉腕,玉镯连响三声,一声比一声清脆。
    顷刻间,佟长白已奔入山门内的草坪,厉声道:“法音,你没事吧?”
    法音大师在殿内应道:“贫僧没事,施主请进来。”
    佟长白迈动长腿,一阵狂风似地卷入大殿,凶睛骨碌碌扫过那霜夫人面上,随即投向法音,道:“刚才有几下响声,震耳欲疼,那是什么声音?”
    法音大吃一惊,道:“哦?竟能震耳生疼,那是闻所未闻之事,那是这位霜夫人摇动腕上的玉镯,发出了响声。”
    佟长白怀疑地瞅她一眼,接着便问道:“药呢?小朱不放心你独自前来,所以咱就远远跟着你。”
    法音一听而知他刚才在后面搜寻,毫无所获,当下应道:“霜夫人已答应派人送药,但却要贫僧在这位金施主手下当一名奴仆。霜夫人同时认为朱大侠可能徒有虚名之士,所以要金施主等他复元之后,当众在三十招之内,击败朱大侠。”
    佟长白眼射凶光,怒喝道:“放屁!谁有本事在三十招之内击败小朱,咱老佟把头割送给他。”
    霜夫人冷冷道:“那么你的头颅定难保全了。”
    佟长白向她瞪眼睛,恶狠狠地道:“你别迫咱骂你,哼!哼!天下间有人能在三十招之内,击得败咱老佟已经找不到了,何况是小朱?”
    春嫂冷笑道:“好一只井底之蛙?”
    佟长白钉锤一挥,发出呜呜劲响,在空中划个圈子,厉声道:“你们一齐动手吧,看看三十招之内能不能击败咱家?”
    霜夫人那冰冷而稚嫩的面庞,忽然绽开一丝浅笑,说道:“瞧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以你如此横蛮粗野的态度,理应处死!但假如你武功真高明,却又堪作奴仆之用………”
    佟长白顿时气得哇哇大叫,喝道:“闭口,再胡说八道,咱可要骂人啦!”
    霜夫人道:“阿金,限你在十招之内,把他迫退十步。”
    这话等如说要在十招之内击败佟长白一般。佟长白外表上似是忿怒之极,凶性大发。其实心中暗暗窃喜,想道:“咱老佟双臂有千斤神力,你若是武力超凡入圣,想在十招之内,杀了老佟或者还办得到。但如若想在十招之内,迫咱连退十步,那却是万万办不到之事!这回咱老佟定是有赢无输的了。”
    姓金的黑衣人应一声“是”,举步走了出来。但见他身量相当雄伟,面色红润,相貌堂堂,怎样看也不似是受命于一个女子之辈。
    佟长白大步冲过去,猛可煞住去势,转眼向霜夫人望去道:“慢着,假如他十招之内,不能迫咱退后十步之多,便又如何?”
    霜夫人似是有十二成把握,道:“你说如何便如何?”
    佟长白道:“如若他办不到,你就把药给咱带返。”
    霜夫人道:“不但如此,我连这和尚也一并放了,你瞧可好?”
    佟长白道:“好,那么若是怕输了,你想怎样?”
    霜夫人道:“你非输不可,不必提什么条件了。”
    佟长白又是冒火,又是暗喜。冒火的是这个美女如此的不把他放在眼中,实是可恼。暗喜的是她故示大方,则自已只有便宜而全不吃亏。
    法音接口道:“既是如此,夫人何不先把灵药赐交贫僧,免得事后还须多一重手续?”
    霜夫人道:“你们信不过我,我却不怕你们会飞上天。”
    她掏出一只玉瓶,丢给法音。法音打开一看,清香扑鼻,知道果真是百岁红花,数量还真不少。他已深明诀窍,淡淡问道:“此药夫人收藏了多久?”
    霜夫人道:“总有两三年了,你何以有此一问?”
    法音道:“贫僧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佟长白深吸一口气,喝道:“老金,来吧!”
    姓金的黑衣人举目凝视着他,初时并无异状,但很快的那对目光就变得像鹰隼一般凌厉,并且越来越强烈,到后来简直有如两道电光一般。
    佟长白大喝道:“你想使邪法是不是?”
    姓金的黑衣人低哼一声,一举步已到了他面前,动作之快,宛如鬼魅。佟长白骇一跳,钉锤呜一声当头砸落,沉雄劲厉之极,瞧来连一座山岳也可以砸扁。
    姓金的黑衣人一闪身,趁势还击了一掌。但佟长白的锤变化极快,“呜”一声已改直砸为斜扫。
    对方不但没有迫退佟长白,反而得先行闪避敌锤。佟长白得理不让人,舞动钉锤,迅快无伦地连攻了三锤之多。
    这三锤把那黑衣人直攻得闪避不迭,绕圈疾奔。佟长白怪笑之声不绝于耳,钉锤使得更急。
    转眼之间,两人已拆了七招之多。佟长白莫说是一步都没有退过,甚至他可以随意往前迫进。
    因此,看这种倩形,休说是十招之内,要迫佟长白退后十步之多,即使再来一百招,亦绝无可能。
    然而此时法音大师却眉头一皱,大声道:“佟施主,千万小心了。”
    话声中但见那姓金的黑衣人突然一拳击向钉锤,竟是以硬碰方式出的手。佟长白心中大怒,奋力运锤,加急扫去。
    “当”的一声闷响过处,佟长白的钉锤震得反过来向后激飞。佟长白为了煞住锤势,不让钉锤反击中己身,只好往后疾退。一口气连退了十六七步,这才控制得住这枚钉锤。
    但不用说他也是落败了,霜夫人冷笑一声,道:“佟长白,你已退了几步呀?”
    佟长白两眼大睁,射出又忿怒又骇异的光芒。要知他那张面孔宛如一块热铜,全无表情。是以心中的情绪,都是从双眼中透露出来的。
    法音大师缓缓道:“这位檀樾好高明的手法,使佟施主全无防范之下,失手败落,只不知他拳上套着什么物事,如此坚硬?”
    姓金的黑衣人微微一笑,举手轻扬,但见他手中有一方黑布,软绵绵的,一如普通的布料。
    法音大师道:“莫非檀樾以本身功力,运注在这一方黑布上,包裹着拳头,就抵拒得住佟施主的钉锤一击吗?”
    姓金的黑衣人道:“正是如此。”
    法音向佟长白道:“佟施主相信不相信?”
    佟长白沉吟一下,才道:“信不信已是次要之事,即使他有什么宝物护拳,不虞受伤,是以能硬挡咱一钉锤,这也不算违规犯禁。而咱老佟服气的是他的拳力太强劲了。”
    法音笑道:“这话虽是有理,无奈贫僧还是不能置信。”
    霜夫人道:“这有什么信不信的呢?”
    法音道:“或者他护拳的宝物,具有反震任何冲击力量之妙用,则他这一拳赢了佟施主,便不能令人心服了。”
    霜夫人哼一声,道:“也是井底之蛙,好吧,你如果不信,也上前试上一试,这回限定他赤手空拳,不许使用任何物事。”
    法音道:“好极了,这条件还是一样吗?”
    霜夫人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据说你远比不上佟长白凶狠,因此这次动手,以一招为限。假如你在一招之内,能保持后退不超过十步,就算你赢啦!”
    法音唯恐她变卦,立刻道:“谨遵尊意!”踏前数步,横杖待敌。
    性金的黑衣人收起那方黑市,徐徐上前。但他每一步跨出之时,都呈现出一种坚强雄伟的气势,实是足以使对方心生畏惧。
    法音手中禅杖也自微微移动,他针对着对方步伐的方向以及速度,暗暗以至为精微奥妙的招式抵拒。假如他武功未曾达到这等水准,则单是这未动手之前的一阵暗斗,已经得弃杖认输了。
    性金的黑衣人神情间没有什么变化,但两道闪电似的目光,罩定对方,实在有沮慑敌胆的威力。
    但见迫到法音面前五尺左右,便煞住前进之势,沉声道:“你眼力虽高,能及时测出我反击佟长白的先机。但这仅只是见闻广博,并非就有足以抵拒本人一击之能,我劝你还是认输的好。”法音肃然道:“施主大有慈悲之心,贫僧至为感激,但时势迫人,难以自主,只好辜负施主的隆情盛意了。”
    姓金的黑衣人轻嗟一声,道:“大师说的倒是实话,世上之事往往是时势迫人,难以自主,那么你得小心了。”
    法音道:“贫僧恭候指教。”
    姓金黑衣人虽然停止了前进之势,并且说不少话,但那股坚凝强大的气势仍然丝毫未减。
    但见他缓缓举起右掌,然后不徐不疾地迎面拍出。
    他一掌出手,顿时气转风翻,如狂飙忽至,怒涛突生,发生了奔腾呼啸之声,声势极是惊人。
    法音大师禅杖向他掌势扫去,动作不但不迅速,反而如挽千斤重物,现出十分吃力的神情。
    霜夫人以及春嫂、麦炳文三人一见法音的杖势,无不惊诧瞠目。因为法音分明乃是使出一种神通奇功,竟是属于先天真气的一类。这等造诣,真教人梦想不到。
    姓金的黑衣人掌势一落,似有似无地击中禅杖。但见法音身躯一震,全身僧衣飞舞甚急,猎猎有声。
    瞧他的样子,显然是抵敌不住姓金的黑衣人一击,大有乘风而逝之势。
    佟长白又是惊佩,又是着急。他乃是当代双凶之一,武功何等高明,早已瞧出那老金功力超凡入圣,举世难有敌手。但也看出法音使出“先天真气”一类的神功,是以惊佩不已。
    至于他着急的是法音虽然使出绝世神功,可是比起那老金,显然尚非其敌。因此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力量也借给法音,以便捱过对方这一掌的力道。
    说得迟,那时快,只见法音身子向后便退,腾腾腾一连退了八步之多,那春嫂清清楚楚计算步数。
    她口中喝出“九步”,法音果然已退了八步,而此时法音上半身仍然向后倾,全身的僧袍兀自向后飘飞,一望而知对方那一掌之力劲猛如常,丝毫未曾衰竭消减。
    法音努力奋抗,身子有那么一刹那间是凝定不动的,只等过了这一刹那便是分出成败之时了。
    在他而言,目下正是与一种强大绝伦,能令人连意志也压垮的力量相抗衡,并非纯是“力”的角斗。
    因此之故,他除了施展尚未精纯的“无相神功”力抗之外,还须以精神意志,跟这种压力相抗。
    局外之人,全然无从得知他此刻正在千辛万苦之中,拚命支撑。不论是在体能上或是意志上,只要稍一软弱,登时得败阵,绝无半点侥幸的机会。
    这一刹那间,他耳中忽然好像听到了朱宗潜的声音,顿时勇气大增,信心转强,猛可向前一挺,站稳了身子。
    那春嫂张大咀巴,等着喊出“十步”两字,忽见他站稳了,竟惊奇得连咀巴也忘了合拢。
    佟长白大笑一声,道:“法音你真行,不愧是少林寺调教出来的高手,咱们回去吧!”
    法音喘一口气,面色恢复正常,向姓金的黑衣人稽首道:“檀樾功力超凡入圣,已可列当世无匹的宗师。贫僧今日侥幸过了这一关,此生已可以无憾了。”
    他语言之中,对那姓金的黑衣人充满了崇敬佩服,并且还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感情。要知他听朱宗潜说过,此行定将碰上“金罗尊者”或是“哑仙韩昌”,朱宗潜并且推测说,他们不会以本来面目出现。
    法音初时并不认为这老金就是那两大异人之一,但现下接过他的一掌,心知那是少林本门无上佛力神通之一,称为“涅盘印”,亦属先天真气之一种。
    据他所知,少林全寺百年以来,只有金罗尊者炼成这一宗神功,是以独步宇内,被天下尊为“三大异人”之一。
    因此他这刻已确知对方就是金罗尊者无疑,故而语言之中,除了崇敬之外,还蕴一种深沉的悲哀。假如时势许可的话,他一定会询问这位少林长老,何以竟听命于一个女子?难道他已不把出身的少林放在心上了?
    春嫂大概是想变卦,冷哼一声,霜夫人忽然摆手道:“算了,让他们回去吧,等朱宗潜复原之后,我们定要首先会一会他,瞧他有何本事,竟能支使这些高手?”
    法音向她道谢一声,转身大步出寺。佟长白默然跟着,堪堪奔到迎恩寺,佟长白加快脚步,伸手揪住法音,问道:“喂!你当真等小朱复元之后,就回返少林潜修吗?”
    法音道:“贫僧果有此心。”
    他回答之际,已发觉佟长白又流露出烦燥凶恶的情绪。
    佟长白大怒道:“小朱要人帮忙之时,你却撤手不管了,这算是那一门子的朋友?”
    法音晓得他肝火大动,正是无事生非之时,当下微笑道:“咱们还不忙着谈这个,你猜猜看朱大侠会不会焦急地等候着咱们?”
    佟长白一怔,道:“对啊!咱们快回去,把药交给你那师兄。”
    他们奔入迎恩寺之时,秃天王杨元化首先迎上来,问道:“听说两位去求灵药可曾得手?”
    佟长白喝道:“老秃走开,时间宝贵。”
    杨元化嘻嘻一笑,道:“那就请吧!”
    原来他已见到法音的眼色,是以忍住怒气,并不发作。
    法音找到一影大师,把药瓶交给他,便和佟长白赶去见朱宗潜。
    因为他发觉佟长白情况不妙,生怕惹出祸乱,是以首先要找朱宗潜求救。
    朱宗潜斜倚榻上,精神还好,正与欧阳慎言等人说话。
    他一见佟长白、法音二人进来,立刻从枕下取出阴极针,丢给佟长白道:“速速连刺『混元』、『交会』两穴。”
    佟长白如受催眠一般,取出银针动手便刺。
    朱宗潜一算时辰,便又同法音道:“有劳大师代为施计,此乃背后之穴,佟兄不便自行动手。”
    法音拈过宝针,凝神候令,朱宗潜一连报出五处穴道,法音应声出针,毫□不爽,然后把宝针还给朱宗潜。
    旁人都不明白朱宗潜何以会向佟长白施展金针刺穴之术,只有法音会得此意,也因而对朱宗潜的机警更加佩服。
    佟长白长长透一口大气道:“小朱,药已经弄到手啦!但你的麻烦也可大了。”
    朱宗潜道:“有什么麻烦?”
    佟长白道:“那个女孩子,自称霜夫人,手下之士高明无比,她说等你好了之后便来找你,这岂不糟糕?”
    法音道:“这是急不了之事,也说不上糟糕。”
    佟长白道:“你是不食荤的和尚,当然不会明白。小朱他长得如此英俊,本事过人,那一个女孩子见了他能不倾心?这才是麻烦之处。”
    法音恍然地哦了一声,欧阳慎言那么老的江湖,也不禁微微一笑。
    佟长白略一顿,又道:“咱瞧那霜夫人跟冰宫雪女定是一路的,她也狡黠得紧,居室之内,连一件东西都没有,所有的物件,一股脑随身带着。咱先到后面搜索,竟全无所得。”
    法音插口道:“朱大侠可知道这霜夫人的来历吗?”
    朱宗潜道:“不晓得,她可曾抖露武功?”
    法音道:“没有,但她的手镯很奇怪,能发出清脆响声,远传数里,不为别的声音所掩,贫僧认为那必是异宝。”
    朱宗潜点点头,法音又道:“但她手下的能人却高得惊人,就像那王屋山中,与令狐老人拚斗过,那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一般厉害!只怕就是同一人也未可知。”
    佟长白道:“这些人如此厉害,还须听命于一个女孩子,真是太以奇怪之事。”
    朱宗潜陷入沉思之中,大家都以为他在研究那霜夫人如何能支使那些高手之事。但其实朱宗潜心中有数,根本是在想着别的。自然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他默默想道:“假如佟长白说得不误,那霜夫人喜欢我的话,我要不要接受?本来男女之间,逢场作戏,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不是有夫之妇,以致拆散了家庭,便不伤阴骘了。可是一般世俗之人,定会加我以喜欢女色,始乱终弃等罪名,目之为老教罪人。其实呢,那一个男人不喜欢女色呢?唉!悠悠之口,可以烁金,我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到了晚上,一影大师得欧大先生之助,炼成灵药,□来给朱宗潜服用。
    第二天,朱宗潜已可起床行走,但未可出力劳动。第三天便已甚是强健,到了第五天,朱宗潜自觉已和昔日一模一样,功力不但未减,反而似略有增厚。
    在他修复功力这一段日子中,江湖上平静无事。那春梦小姐等人亦不曾到迎恩寺或者在其他地方露面。
    因此龙门队群侠都觉得很不解,都推测不出这武林局势将有何种巨大变化?不过据欧阳慎言分派手下,四出查探所得到的消息,却知道春梦小姐这一派人马,完全集中于洛阳城,看她这等阵势,分明也是在观望局势,等候某种变化。
    这天晚上,佟长白被人弄醒。一看却是朱宗潜,登时大喜,压低声音,道:“怎么啦!
    可是有事要办?”
    朱宗潜道:“不错,快起来。”
    佟长白迅即起床,提起钉锤跟着朱宗潜,在夜色中奔出迎恩寺。
    奔了数里,朱宗潜才开口道:“你还记得法音大师返回少林之事吗?”
    佟长白道:“当然记得啦!这秃驴太差劲了,咱们这儿正须人手,他却拍拍屁股返寺去了。”
    朱宗潜道:“那是我的主意,这里面另有原因,所以他非走不可!但可惜的是他竟不能平安返寺,咱们现在就去查探一下,假如来得及的话,赶紧救他出困。”
    佟长白道:“他武功强绝一时,谁能拦阻得住他?”
    朱宗潜道:“霜夫人手下的老金武功不更高强吗?他也得听霜夫人的命令,可知那个女孩子手段何等厉害。”
    佟长白道:“霜夫人说过等你复元之后,自会找你。”
    朱宗潜道:“连你也不知我今日已经复元,别人更不会知道,正因如此,咱们才能忽出奇兵,抢占机先。”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已迫近城门。路边忽然传来一下击掌之声,朱宗潜斜掠过去,树影中闪出一条人影,与朱宗潜低低说了几句话,旋又隐没不见。
    朱宗潜回到大路上,不再向城里走,却是折向西北方,迅快奔去。大约走了十四五里路,他才停下脚步,转头向佟长白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法音大师已被敌人所阻,前面有一所道观,甚是荒僻,法音大师就是被囚于此观之中。”
    佟长白道:“若然敌人实力太强大,咱们还是多召些人手,比较妥当。”
    朱宗潜道:“咱们着重智取,不以力敌。照我的估计,这座道观之内,实力可强可弱,如是强大的话,则咱们所有的人全都赶来,仍然不敌。如是敌势甚弱,则咱们两人已足够了。”
    佟长白笑道:“自然是不出强弱两者之一。不过你能确知他们强的时候强过咱们所有的人,弱的时候又弱于咱们两人,这便不易测度了。”
    朱宗潜道:“佟兄久居长白山中,定必能效虎啸狼嗥之声。”
    佟长白道:“会,会,就算是老猎户也听不出是假的。”
    朱宗潜道:“好极了,咱们迫近道观时,你等在东面和南面,发出啸嗥,两头奔走,使人疑是有不少猛虎恶狠出没。我趁此时入观,定可瞒过敌人耳目。你大概扰乱一炷香之久便暂时停止,瞧瞧对方可有人出来查看………”
    佟长白道:“知道啦!”
    朱宗潜道:“别忙,我请问你,假如有敌人出来查看,你便如何应付?可要出手吗?”
    佟长白瞠目道:“这要问你自己呀,咱如何知道呢?”
    朱宗潜一笑,道:“如若有人出来查看,那就□露了他们实力不强的□密。而这些出来查看之人,必是观内留守之人当中最强的!因此,我希望你继续以吼啸之声,诱他们远出,尽量拖延时间,好让我有工夫救人。”
    佟长白不解道:“如何便见得有人出来查看,即是力量薄弱呢?”
    朱宗潜道:“这是我大胆的想法,假如有老金那等高人在观中,人人沉得住气,根本不把虎狼放在心中,想来就不会派人查看。总之,我一听到虎啸狼嗥之声再起,我便迅快搜索全观,下手救人。”
    两人约好两三种联络之法,朱宗潜这才绕个大圈,兜到观后,片刻间只听远处虎啸狼嗥之声大作,渐渐迫近道观。
    朱宗潜侧耳而听,果然像极了,而且听起来好像有几头猛虎和不少恶狠,在观前乱窜,这虎狼之声一齐出现,已是十分稀奇之事,何况又是在这等平阳之地,竟也有虎狼出现,更是可怪。
    不久,兽声沉寂。朱宗潜迫近了后墙,却耐心的等候着,并不立刻逾墙而入。又过了一阵,突然又听到了虎啸之声,相距已远得多。他心知这是佟长白见有敌人出查,所以诱他们远出。于是更不迟疑,一跃而入。
    他肆无忌惮的四下搜索,间中见到一些黑衣劲装大汉。但朱宗潜反应迅速,身法奇快,对方都没发现。
    顷刻间,已搜过全观,并无任何人囚禁在内。但他一则接到丹青客井温的情报,深信必无错误。二则以他观察所得,这一座道观,果然像是冰宫这一路人马的重要巢穴之一。
    因此,他判断必有□密处所以安置囚禁之人,当下便用心推测地形,最后走到一间孤立的石屋,但屋内有灯光射出,接近一看,屋内只有一张方桌,一张木榻,两条长板凳,陈设得十分简陋。
    此时在桌边有一个黑衣人坐着,在灯下看书。还有一个黑衣人躺在榻上,似是已经入睡。
    他看了一下,瞧出靠屋子右内角的地面,有一方石板,石板面上有一枚巨大的铁环,可以掀起。
    朱宗潜拾了一粒石子,暗暗调运功力,慎重地瞄准,这才抖腕发射,直取榻上之人。石子穿窗入室,发出嗤的一响破空之声,观书之人惊讶顾视,榻上的同伴已被石子击中,闭住了穴道。
    朱宗潜左手掣出天王刀,右手拔出芙蓉剑,大步入室,杀气腾腾,把那个黑衣人迫得一脚踢开长板凳迅即掣出一对点穴『金厥』,作势迎敌。
    这黑衣人年约四旬左右,面貌清秀,颇有书卷气。
    朱宗潜沉声道:“在下朱宗潜,尊驾报上名来。”
    那黑衣人道:“兄弟褚元章。”
    朱宗潜听了他的口音和姓名,加上他的兵刃,不禁一皱眉头,道:“久仰山东褚家追魂七□之名,想不到竟在此地得晤。”
    褚元章咀唇动了几下,竟没有发出声音,敢情对方刀剑透出的杀气,太以强盛壮大,迫使他不能不全力抵拒,以致连分心开口也有所未能。
    朱宗潜趁他心神未定的一刹那,推刀挺剑迫将上去。那哧哧的步声,快慢相同,尺寸如一。
    褚元章泛起大骇欲死的神情,朱宗潜沉声叱道:“掉转身子,便不伤你性命。”
    褚元章似是全无选择的馀地,点穴『金厥』乏力垂下,掉转身躯,朱宗潜长剑电疾刺出,剑尖刚碰到对方背后的衣服,立时收回。
    他以□傅上乘剑术,剑尖只刺破对方的皮肤,内力涌出,已制住对方的穴道。当即奔到屋角,把芙蓉剑横衔口中,腾出右手,拉挽铁环。那方石板应手而起,灯光透射入去,但见下面右一道楼梯。
    他并不立刻跃落,却弯腰向底下叫道:“法音大师,朱宗潜来也!”
    地下传来“哎”的一声,竟是女性口音。朱宗潜心头一震,刷地纵落,快逾电光石火。
    目光到处,但见这道楼梯下面,是一个地下室,但他只能见到半截,另一半被一道布幔隔断,瞧不出幔后是何等光景。
    朱宗潜认为这下面另有冰宫的人,也就是刚才那一下女性口音。这个女子如若早一步利用法音大师性命作威胁,迫他退出,他岂不是功败垂成了?是以急急扑落,此时更不迟疑,伸手疾掀布幔。
    布幔扬起一角,只见里面是一道铁栅,把此室分隔为两截。但这里面的一截,当中又有一道布幔隔为两间。墙角上方有一盏灯,把这边的一间照得雪亮。
    他首先见到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蹲缩在一隅。除了她之外,并无别人。接着他可就看出一间四室之内,竟用铁栅隔出一条道路,通过之人,必须转几个弯,然后跨过那裸女,方能抵达出口这一面。
    朱宗潜虽是聪明绝世,但一时之间却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延通过有什么作用?他放下布幔,横移到右旁,再掀起布幔,想瞧瞧这右边的铁栅内是何景象。
    这一掀开布幔,才知道竟是一堵砖墙。因此,这地下室的后半截,虽是分隔为左右两个囚室,但他只能从左边的一间望入去或是通行。
    他回到左边,运力振臂,把那一大幅帷幕扯下来,于是砖墙铁栅完全出现在眼前。铁栅上有一道门户,外面用巨大的锁锁住。
    朱宗潜左手天王刀精芒电闪,“呛”的一声,已把锁头砍断,随即动手拉开栅门。那裸女又惊叫一声,好像受到袭击的羔羊,缩成一团。
    朱宗潜奔入去,转到她身边,道:“姑娘先出去,这边有人没有?”
    那个裸女没有开腔,朱宗潜突然转身出去,捡起布幔,又奔入去,把这一幅布幔围盖在她身上,这才又道:“姑娘且到外面等候,待我查过右边这一间,再作道理。”
    那裸女得了遮盖,这才缓缓抬头。
    朱宗潜一眼瞧见她的面孔,登时惊得呆住。
    他迅即恢复冷静,柔声道:“你可是林盼秋姑娘吗?怎会被人囚禁在这儿?”
    林盼秋一副羞涩之态,朱宗潜立刻晓得若要明白她的被囚始末,定必费去许多时间因此他一伸手抱起她,迅即走出外面的一间,道:“咱们等一会再谈,让我先进去瞧瞧。”
    林盼秋低声道:“里面有一位老和尚。”
    朱宗潜道:“那一定是法音大师了,他能不能走动?”
    林盼秋道:“可以,但他一直打坐。”
    朱宗潜不再多问,疾奔入去,转了几转,到了那道间隔的帷幔前面,伸手扯掉这一重布幕。
    但见还有一道铁栅,阻住去路。
    铁栅的那一边,法音大师盘膝面壁,趺坐不动。朱宗潜并不立刻惊动他,先察看这间像笼子般的四室。
    首先使他印象甚深的是这一道铁栅,虽是不易拆毁,但栅上有一道门户,只用锁头锁住。以法音大师的功力,实是不难撞毁此锁,破门而出。
    外面的一重锁亦难不住他,至于出口一方石板,并非在外面闩死,法音大师亦可以冲出。
    再说到守卫的两人,也不是绝顶高手,以法音大师的功力身法,若是只想逃走,实非难事,然则他何以不如此之图,莫非他已甘心情愿被困于此?
    他的脑筋动得很快,到了这时,已深信冰宫之人一定向法音施了手脚,使他大有顾忌,不敢强闯。
    朱宗潜念头一转,眼光落在林盼秋身上,顿时恍然大悟,忖道:“是了,这一边通路弯曲,林盼秋又是赤身露体,则法音大师出来之时,非见到她以及从她身边擦过不可,假如冰宫之人,在法音大师身上施了手脚,使他自知若是见到女性的裸体之时,便将无法抵制欲念而犯了色戒,又由于法音大师理智尚在,深知此是他成败生死的关头,所以一时面壁入定,不敢作逃走之想,正因如此,冰宫方面的防守,根本很随便。”
    他想出这个结果,微微一笑,挥动宝刀,呛一声,砍落锁头。法音大师身子微震一下,似是从定中醒来。
    朱宗潜用充满了信心的口气,沉声道:“法音大师,在下特地来助大师驱灭心魔。”
    法音大师上半身剧烈地摇晃起来,使朱宗潜直觉地感到他正是向那心中之魔抗争交战,以致有此现象。
    他嘿的一声,把芙蓉剑衔在口中,大步上前。右手已掏出了阴极针,迫到切近,扬手向他背后“神封穴”上刺落。
    这一针乃是成败关键,假如他针势将及之时,法音忽然躲开,事情便麻烦了,即是显示出法音已受冰宫之人控制了心志,正如别的黑衣人一般,再也难以自拔。
    不过他自家也有一般极坚强的信念,认为自己在法音心中的地位,足可压制冰宫之人所施之术。
    这股信念形成了他的气势,那支银针不快不慢地刺落去。
    但见法音身躯又剧烈的震动一下,突然动也不动,朱宗潜手中的宝针,当即刺入穴道,甚是顺利。
    朱宗潜施展康神农所传的□传驱毒神针手法,针落如风,霎时间已刺了五针之多。最后收起宝针,长长吁一口气,说道:“法音大师,现在觉得怎样了?”
    法音深吸一口气,道:“谢谢朱大侠及时救援,贫衲有生以来,以这两日最是痛苦难熬,但若换了敝寺几位师兄在此,他们武功容或比不上贫衲,但这等色欲邪魔,决计不能摇动他们的湛明禅心。”
    朱宗潜随口说道:“这里面大有学问,在下不敢妄论。”
    但他却突然记起了一事,问道:“以大师之见,对方施展的邪异之术,如是佛法高深之士,单凭定力,便可以与之对抗吗?”
    法音道:“常言道: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心病尚且如此,心魔自然也须以禅心降伏。”
    朱宗潜若有所悟,道:“领教了,咱们走吧!”
    两人一道出去,朱宗潜猿臂轻舒,抱起了林盼秋,迅疾跨上楼梯。
    那木屋内的褚元章等两人,兀自不醒人事,朱宗潜心知他们几个时辰后,自然恢复如常,是以不加解救,一直出去。
    他循原路出了这座道观,只听远方不时传来狼嗥虎啸之声。
    法音大师听了一会,讶道:“此地那得有虎狼出没,宁非稀奇之事?”
    朱宗潜停下脚步,道:“那是老佟的绝技,连大师也给瞒过了,现在咱们得分道扬镳啦!”
    法音道:“听你的口气,似是还有一场大麻烦,若然贫僧猜得不错,何不让贫僧一道前往,多少总有帮助。”
    朱宗潜摇摇头,却转眼注视林盼秋,道:“姑娘何故被冰宫之人收拾得如此惨?”
    法音觉他问得好没道理,林盼秋已道:“他们恨我不肯归降,所以利用我来对付这位大师。”
    法音想道:“朱大侠果然有道埋,凡事都不是常人所能预料得透的。”
    心头正赞佩间,只听朱宗潜道:“原来如此,但你又何故不肯归降,我斗胆猜一句,是不是你向他们问过欧阳谦兄之事?”
    林盼秋道:“是呀!”
    玉面不禁微红,大有不好意思之态。
    朱宗潜道:“他们一定要把欧阳兄当作奴仆,是也不是?”
    林盼秋点点头,法音插口道:“他们以前也曾要收贫衲为奴呢,这批人好生没道理,为何喜欢广收奴仆?”
    朱宗潜道:“这话只限于男性,冰宫对女性特别优待,只抓男子充当奴仆,这是因为冰宫主人乃是女性之故,好啦,现在请大师帮个大忙,把林姑娘送走,你然后才返回嵩山。”
    法音大吃一惊,瞄了林盼秋一眼,但见她全身用一方布幔包裹住,如若行动,必定露出身来,是以非得有人抱持而行不可,自己年纪虽老,但却是个出家人,抱着一个以布幔遮体,里面一丝不挂的美女,如果被人得知,那真是百口莫辩之事,这如何使得呢?
    老和尚方自吃惊,林盼秋已慌惶地叫道:“朱大侠,我自己会走。”
    朱宗潜眉头一皱,道:“你自己走,以你这等落难形状,能走多远?”
    他接着恍然地点点头,又道:“恐怕你本来想说的不是这句话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关于欧阳谦兄的安危吗!”
    林盼秋似是鼓起勇气,用力地点首承认。
    朱宗潜怜悯地望她一眼,柔声道:“欧阳兄在他们手中,并无危险,本来你大可以假意归降于冰宫,但既然遇见过我,他们不会相信你是真心投降了,还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的好。”
    他的声调态度,都含蕴得有一股使人不能不信的力量,林盼秋不敢反对,法音听出这位姑娘有危险,触动了慈悲心肠,不再推辞,道:“朱大侠,你即管去吧,这位小泵娘交给老衲便是。”
    朱宗潜称谢一声,疾驰而去,也不管法音如何解决这个难题,为的是他急于参与另一宗大事。
    他发出三声狼嗥,那味道又与佟长白的不同,接着便放步疾奔,不一会,已赶到了城边。
    片刻工夫,佟长白依这暗号所约的方向赶来,与他碰面,两人翻越过城墙,疾向城内奔去。
    到了一座邸宅门前,只见门户紧闭。
    佟长白压低声音道:“这不是春梦小姐大军驻扎之地吗!”
    朱宗潜道:“不错。”
    他一直走上台阶,又道:“你在外面等候,如若听到我一声长啸,你可速速赶返迎恩寺,召集所有人手前来援助,最要紧的是武当派毕玄通真人,不可遗漏了他。”
    佟长白讶道:“怎么!他们会向你动手,咱们一去一来,时间上赶得及吗?”
    朱宗潜道:“赶得及,咱们要对付的并非春梦小姐,而是冰宫这一路人马,我现下进去,如若猜得不错,已足以使春梦小姐这一帮的实力增加不少,纵然还不如冰宫,相差也很有限,等到你们一赶到,我们就可以压倒对方了。”
    佟长白道:“既然如此,你何不等咱把人手召到,方始入内?”
    朱宗潜道:“我此举有很深的用意,除了存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之心以外,还想暴露某一个人的弱点。”
    佟长白大惑不解,道:“谁?是不是咱们的人?”
    朱宗潜摇头道:“当然不是,我要使他在某个人眼中显得比不上我。”
    佟长白自知很难弄得明白这个人的心思,便闭口不再询问,朱宗潜伸手一推大门,果然随手而开。
    他大步进去,还随手掩上了大门,剩下佟长白独个儿在大门处发愣。
    朱宗潜一直往内走,到了第二进尚未见人影,顿时醒悟。
    随却转向右侧急行,果然穿过两重院落,便见到一道门外,有十馀个劲装大汉,正都集中注意,向门内瞧望,有些则爬在墙头窥看。
    朱宗潜轻轻一纵身,跃到墙边,也学旁边一个大汉那样,双手扳住墙,只突起半个头颅,向里面望去。
    但见墙内竟是一个巨大露天的场子,四周插有数十支火炬,把那偌大的场子,照得亮如白昼。
    场中影绰绰人数不少。分作两大阵营,南首的一群人,不是白衣,就是黑衣,色调鲜明强烈。
    北首的一群人,衣着、服装俱不相同,看上去似有点散漫,在这南北两方的阵内,显然都有受伤之人。
    朱宗潜伸头看时,恰好见到双方已结束了这一阵,下一阵尚末开始,是以场中无人□斗。
    可是从双方剑拔弩张的形势看来,显然是风云险恶,气氛十分紧张。
    他首先注意地向北阵望去,但见春梦小姐、令狐老人以及副使大人陆宣忠、九指翁袁负、紫金环戈远、大力神洪振、踏雪无痕张奇、铁面神判逢灵、鄱阳渔隐郓水云、迷魂圣手吕钧等人。
    但其中有三四个人业已负伤,轻重不一,一望而知。
    此外,春梦小姐以前带在身边的三婢四仆,亦皆在场,其中彭二、蔡三本已受过伤,但经过了这几日的疗治,大概已经痊可了。
    朱宗潜的目光在这些人面上一掠而过,最后凝定在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的面上,只见此人年约三旬出头,身上穿着得很随便,上层留着一抹短髭,衬上那国字脸膛,显得极有气派,神态威严。
    他虽然未见过此人,可是心中却知道他是谁,顿时热血沸腾,双目冒火,恨不得立时过去,一刀劈死此人。
    他为人沉潜多智,自然不会做出这种卤莽之举。
    当下又转眼向南阵望去,只见穿白衣的尽是女子,竟有六人之多,其馀穿黑表的,全是男人,一共有十三四人,其中也有三四人负了伤。
    他顿时发现南阵已擒下了化名为曹洛的计多端,坐在阵中的地面上。
    那些黑衣人除了四五个人外,其馀的大都有黑布蒙面,使人无法辨认出真面目。有些更是连头带脸都蒙住了,只露出一对眼睛。
    这一来,南阵之人实在使人感到神□莫测,此时一个黑衣人步出场中,手提一把厚背砍山刀,只怪笑一声,并不言语。
    北阵霎时出来一人,却是大力神洪振,手持短戟,两人也不打话,出手便拚。那黑衣人飕飕飕连砍三刀,起先的两刀灵活巧妙之极,似是擅长以花巧刀法胜敌之人,但第三刀却硬砍在短戟上,发出震耳的一声大响。
    这一刀竟把洪振震得退了三步之多,北阵人人失色。只因洪振外号“大力神”,素喜硬拚,罕有敌手。
    但那黑衣人一刀震得他连退三步,则这黑衣人膂力之强,实是足以惊世骇俗。
    洪振虽然手腕微麻,但他还不服气,挥戟力扫,招数才发,春梦小姐娇声喝道:“洪大人别硬拚。”
    一面挥手发令,便有一人迅若飞鸟般跃了出去,却是以轻功见称武林的踏雪无痕张奇。
    黑衣人只怪笑一声,刀光连掣,便把张奇也卷入刀圈之内。
    朱宗潜倒抽一口冷气,忖道:“那冰宫圣母数十年来,不知已收服了多少高手,这个黑衣人分明不是武当哑仙韩真人,亦非少林金罗尊者。但武功之高,已足以惊世骇俗。”
    原来那黑衣人一把厚背砍山刀,竟把中原武林鼎鼎有名的洪振和张奇两位高手,尽行圈入刀光之内,虽然尚未占取上风,但洪、张二人看来亦很难赢得了他。
    令狐老人一顿手中血拐,高声道:“真是咄咄怪事,怎的邛崃项老三也在他们阵营中出现了。”
    那使刀的黑衣人怪笑一声,道:“令狐兄真好记性,咱们三十年前只见过一面,居然还认得出兄弟。”
    他口中说着话,那柄砍山刀却使得越见凶猛,发出刺耳惊心的“呜呜”之声,张、洪二人被他一轮猛攻,竟退了六七步之多。
    在场的人虽然尽是名家高手,但却没有几个晓得“邛崃项老三”是何来历。朱宗潜出道虽迟,但他自从得悉冰宫之□以后,想到既然金罗尊者和哑仙韩昌也被冰宫收服,定必尚有许多其他异人高手,遭遇此等命运。
    因此之故,他特别留心往昔武林中的人物,尤以李通天供给的资料最多,这刻一听邛崃项老三之名,便了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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