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蔷薇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三章祁连践约
    “阴司笑判”吴荣知道掌门师兄决舍不得把他心爱的宝马千里菊花青输给夏天翔,遂冷笑一声说道:“夏天翔,你不知用什么卑鄙手段暗算我三师兄,还敢跑到此处卖舌张牙。常言道得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大概绛雪洞中又要添上一具寒冰塑像了!”
    夏天翔冷冷瞥了吴荣一眼,晒然说道:“吴朋友,你说错了,常言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夏天翔既然来此,就不曾把这祁连山绛雪洞看成是什么刀山剑树,虎穴龙潭,只要凌董两位前辈不对我出手……”
    “绛雪仙人”凌妙妙听他说至此处,接口笑道,“夏天翔放心。你无须设法激将,我二人从来不对后辈出手,但你在与戚掌门交代完毕以后,却须答复我一句话儿,就是鹿玉如而今安在?”
    夏天翔向“绦雪仙人”凌妙妙含笑恭身,正待答话,戚大招业已触动灵机,对夏天翔冷然问道:“夏天翔,你记不记得在黄山与我相会之事?”
    夏天翔应声答道:“事未经年,夏天翔怎会忘却?”
    戚大招点头笑道:“记得就好,我还是那两点理由,不能把千里菊花青认输给你。”
    夏天翔剑眉微蹙说道:“请你把那两点理由再说一遍。”
    戚大招说道:“第一点理由是如今既系十月初七,则你未见得能把你自己的两条大腿保持到初八子时不断……”
    夏天翔冷哼一声,接口问道:“我想起来了,你的第二点理由,是不是认为千里菊花青不肯跟我?”
    戚大招点头大笑道:“你应该记得黄山试骑,在马背上被我这龙种神驹两度摔落之事。”
    夏天翔想起黄山被跌之事,不禁俊脸微红,目光略注那匹正站在戚大招身边的千里菊花青,傲然说道:“我先解决你这两点理由,看你还有何话说?”
    戚大招也自厉声狂笑道:“只要你能解决这两点理由。当着凌董二位,戚大招答应舍却这匹随我多年的罕世龙驹就是。”
    夏天翔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一项一项的循序解决。”
    话完,目光又复一扫群魔,朗声问道:“哪位对我夏天翔的两条大腿有兴趣?”
    “紫焰天尊”雷化既看不惯夏天翔这等豪气逼人的英风傲骨又因知道昔日点苍山步虚道观之战,对方在师兄铁冠道长手下一招即败,身受重伤,不由意存轻视地拔剑在手,缓步走出。
    夏天翔见雷化出场,蹙眉问道:“你要与我较量?”
    雷化未曾听出夏天翔的话意,尚自傲笑道:“我手中的宝剑暨几手回风舞柳剑法,对你那两条大腿有兴趣。”
    夏天翔嘴角微披,转面向戚大招问道:“戚掌门人,你们是打算选派代表和我动手?还是打算车轮大战?”
    在场群魔以内,最年轻的也要比夏天翔年长两倍有余,戚大招怎好意思再以车轮战法取胜,何况心中也着实有些轻视对方,遂应声狂笑道:“任你选择一人动手,只要胜负一分,两腿未断,我那第一点理由便算被你解决。”
    戚大招说完,认为夏天翔必然选择只剩一腿的“阴司笑判”吴荣,但仍有足以取胜的把握,因为吴荣断腿以后,曾经痛下苦心,练成了几种恶毒绝学。
    夏天翔静静听完,向雷化摇手笑道:“雷朋友请回,我不和你打。”
    雷化本欲在人前显耀,但因戚大招已有任凭夏天翔选择对手之言,遂只得愕然问道:
    “你要选谁和你动手?”
    夏天翔忽然大笑说道:“雷朋友怎的如此不自量?你的一身艺业,不过与‘铁面鬼王’佟巨在伯仲之间,佟巨在我手下一招被制,你也最多难过三招,我自然要选个较强的对手,才好使那位额上长着九个大包的一派掌门,输得心服口服。”
    “绛雪仙人”凌妙妙听得向身畔的“九天魔女”董双双低声笑道:“难怪玉如对夏天翔倾心,这娃儿着实高傲倔强得令人可爱。”
    “九天魔女”董双双含笑点头,这时雷化因夏天翔竟对自己轻视,忍不住心头发火,意欲挺剑进招,硬行动手。
    点苍掌门铁冠道长毕竟眼力稍高,见状叫道:“雷二弟请回,戚掌门人既已答应夏天翔选择对手,且由他觅人叫阵。”
    雷化听掌门师兄如此说法,只得收剑悻悻走回,夏天翔两道冷电似的炯炯眼神,向在场群魔,又复缓缓扫视。
    这两道服神,终于停留在点苍掌门铁冠道长身上。
    铁冠道长浓眉一挑,神情异常高傲地冷冷问道:“你要选择我么?”这句活中充满了骄狂自诩及晒薄对方的神情语气。
    夏天翔淡淡一笑,摇头答道:“夏天翔前此在点苍山步虚道观曾拜铁袖罡风一拂之赐,今夜本应就此找场,但有两点理由,却不能选择你作对手。”
    铁冠道长晒然说道:“你的理由好像很多。”
    夏天翔针锋相对地接口说道:“并且正确无比。”
    戚大招蹙眉说道:“有理就快说,若不让你说出,你便变成寒冰塑像,也难瞑目。”
    夏天翔嘻笑的神色一收,目光如炬,凝注点苍掌门铁冠道长,冷然说道:“第一点理由便是你虽然欠我一笔旧债,但欠旁人的却比欠我更多,万一我今夜将你击败,使你羞愤自尽,岂不使另外那位大债主无从向你索债,终身抱恨?”
    铁冠道长纵声狂笑道:“你倒真会饰词避难,铁冠纵横一世,闯荡八荒,在我剑下武林豪雄所流的碧血足可成河,我哪里记得清谁是我的最大债主?”
    夏天翔逼紧一步,接口说道:“这桩债务与寻常武林血债大不相同,你清夜扪心,必然寝不能安,怎会忘记?”
    铁冠道长蓦然想起自己所作的那桩见不得人之事,不禁全身一颤,凶威顿减,傲气大杀。
    夏天翔哪肯饶人?又复目射神光地高声喝道:“你的最大债主,便是被你逆伦弑上、割舌剁指、身遭惨死的‘慈心羽士’管老前辈,这笔血债,我必须留给‘龙飞剑客’司徒畏为点苍派清理门户之际,代他师叔向你索债。这岂非夏天翔今夜强忍私仇,不愿选择你作对手的正当理由之一?”
    铁冠道长因自己残害“慈心羽士”管三白一事,神明内咎,深恐越描越黑,哪里还得出口?只好冷哼半声,咬牙忍气。
    夏天翔眉飞色舞地继续笑道:“第二点理由则是这场比斗的胜负,关系着一匹罕世难寻的异种龙驹,故而我选择之人,必须要在分了输赢以后,能使戚掌门人甘心献马,无所怨怼,才属理想。”
    “绛雪仙人”凌妙妙听得失笑说道:“你这娃儿,真会气人。但符合你所说条件的对手,恐怕不大好找?”
    夏天翔笑道:“好找,好找,我早已想好对手,倘若夏天翔侥幸获胜,包管戚掌门人心服口服,甘心献马。”
    这一席话,听得那位祁连派掌门人戚大招满腹狐疑,诧然问道:“你这位理想的对手是谁?”
    夏天翔俊目双翻,精芒电射,逼视着戚大招,大笑道:“这人还不好猜?就是戚掌门人尊驾自己!”
    在场群魔听完这两句话后,无不暗赞夏天翔傲骨盖世,胆大包天,小小年纪,竟敢向当代武林八大掌门中的杰出好手“九首飞鹏”戚大招如此叫阵。
    戚大招摇头苦笑说道:“你为什么偏爱选我?”
    夏天翔笑道:“你是千里菊花青的主人,自然应该亲手把它输掉!”
    戚大招气极而笑,把那颗额上长着九个肉包的巨大头颅摇了一摇,蹙眉问道:“你打算与我怎样比斗,拳掌?兵刃?玄功?暗器?”
    夏天翔剑眉一挑,傲气凌云地答道:“杜工部前出塞诗中说得好:‘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夏天翔既向戚掌门人挑战,自然是要斗你手中这根重达百五十斤、威震江湖的九鹏展翼钢拐。”
    戚大招听得双眉紧皱,凝视夏天翔有顷,突然忍不住仰首长空,一阵震天狂笑。
    夏天翔哼了一声说道:“我说得有何不对,你为什么像只夜枭悲啼,笑得这样难听?”
    戚大招微顿手中九鹏展翼钢拐,“丁丁”连声,石火星飞,厉声说道:“当世峨嵋、昆仑、少林、武当、雪山、罗浮等六大门派的掌门人,见了戚大招这根九鹏展翼钢拐也无不忌惮三分,你却螳臂当车,以卵击石,狂妄至此,怎不令人发笑?”
    夏天翔剑眉轩处,接口说道:“空自吹嘘何用?赢了我才算本领。你再不赶快动手,一交子时,那匹千里菊花青便输掉了。”
    戚大招大笑说道:“哪里会等到子时?戚大招九鹏展翼钢拐一举,三招以内,你便将骨断筋折,身为肉酱!”
    夏天翔朗声笑道:“你既会漫天讨价,我便当就地还钱,三百招中,夏天翔倘若落败,不但赌约认输,双手奉上‘红云蛛丝网’,并自行砍断两条大腿!”
    戚大招也不禁对夏天翔的英风豪气,暗暗心折,不再卖狂,发话问道:“你用的是什么兵刃?”
    点苍掌门铁冠道长在一旁说道:“他用的是‘北溟神婆’皇甫翠所传的一对三绝钢环。”
    夏天翔瞥了铁冠道长一眼,摇头说道:“下次我如有机会领教你的回风舞柳剑法,定然仍用三绝钢环,但今夜对付戚掌门人的那根重达百五十斤的九鹏展翼钢拐,却要换件兵刃。”
    说完,自身边一具仲孙飞琼为他特制的软皮套内,取出天羽上人所赐的那“天禽五色羽毛”,持在手中,向戚大招笑道:“戚掌门人,你那根九鹏展翼钢拐,加上内家真力,抡圆施展开来,重若万钧。我这根五色鸟羽却是轻如无物,故而今夜之战,应该是至柔克刚的最好解释。”
    戚大招毕竟一派掌门,见夏天翔要用一根羽毛对抗自己重达百五十斤、无坚不摧的九鹏展翼钢拐,知道必有诡异,遂不仅不稍轻视,反倒向对方手中那根长约二尺四五的五色羽毛细看了几眼。
    这一细看之下,果然看出不仅羽毛色彩绚丽已极,并还隐泛异常的宝光,越发知道绝非凡物,微起戒心,但一时却想不出这种奇怪兵刃的名称来历。
    “九天魔女”董双双却咦了一声,向“绛雪仙人”凌妙妙说道:“夏天翔手中这根鸟羽,像是百年前威震江湖的‘天禽五色羽毛’,他从何处得来?莫非‘天羽大师’唐一梦仍在人间,并传了这娃儿绝世无双的‘天禽七巧’手法么?”
    这“天禽五色羽毛”,“天羽大师”唐一梦,及“天禽七巧”手法等语,听在戚大招耳中,竟使这位平素目空一切、骄狂无比的祁连派掌门人怦然心惊,猜出夏天翔果是有恃而来,自己必须仔细盘算,万勿鲁莽。
    戚大招这一仔细思索,综合佟巨受制被擒,夏天翔单人独闯绛雪洞,并敢选择自己作为对手等事,反复推敲之下,认定“九天魔女”董双双所说不差,对方手中的乌羽,必是百年前江湖无敌的“天禽五色羽毛”,而夏天翔也定然巧遇“天羽大师”唐一梦,获得出奇的传授,否则决不会如此大胆狂傲。
    自己身为一派掌门,夏天翔则属年轻后进,胜之已觉不武,不胜更将半世英名付诸流水,但事先允许对方选人较量,对方偏又选中自己,在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之下,如何才能预留退步?
    戚大招江湖经验毕竟老到,微一思索,便已成竹在胸,有了主意。
    夏天翔见戚大招目注自己手中的“天禽五色羽毛”,半晌无言,不禁讶然问道:“戚掌门人莫非仍认为夏天翔不配承教?”
    戚大招主意恰已想好,怪眼双翻,“哈哈”大笑道:“我是在想,戚大招身为一派掌门,便是施展九鹏展翼钢拐把你砸成肉酱,也将被武林人物讪笑我以老欺小,以强凌弱,岂非太吃亏了?”
    夏天翔问道:“依戚掌门人之见,应该怎样比斗?你才不会吃亏?”
    戚大招见夏天翔业已上钩,遂谲笑间道:“夏老弟傲骨英风,着实可佩,你难道还敢让我出题目么?”
    夏天翔何等聪明,虽然发觉戚大招似有诡计,自己并正渐渐钻入他的圈套之中,但因已被对方逼住,只得轩眉笑道:“戚掌门便是安排下一锅沸油,夏天翔也敢比你先跳。”
    “绛雪仙人”凌妙妙向“九天魔女”董双双附耳低声笑道:“这孩子果然讨人喜欢,我同意把玉如嫁给他了。”
    “九天魔女”董双双微微一笑,暗用功力,不使外人听得,向凌妙妙低声说道:“你且慢想作丈母娘,依我看来,你这准女婿太以好强,非上戚大招的恶当不可,今夜一关难过!”
    “绛雪仙人”凌妙妙眉尖双挑,方自鼻内冷哼一声,业已听得戚大招狂笑说道:“夏老弟何必如此言重?一桩赌约输赢,算不了什么大事。戚大招怎会安排油锅刀山等凶险之物?
    我只是仍准备在这根九鹏展翼钢拐之上,与老弟略作游戏,但决非彼此过招动手而已。”
    夏天翔闻言,心内一宽,扬眉傲笑说道:“戚掌门人但有所命,夏天翔无不遵从,我们为了节省时间,最好马上开始。”
    戚大招狞笑一声,手中默运功劲,往下一插,竟把那根九鹏展翼钢拐插得入石三尺。
    然后凝聚神功,照准钢拐顶上的九只展翼飞鹏,“啪啪啪”接连几掌,硬将整根钢拐击得全没石中,只剩九只展翼飞鹏露出石外。
    戚大招施展完毕,目注夏天翔,异常得意地纵声狂笑道:“夏天翔,你只要能够不借外力,把这根九鹏展翼钢拐自石内拔出,伏牛山赌约便算我输,千里菊花青尽管骑走便是。”
    戚大招这个主意想得的确高明,因为纵令夏天翔巧遇百年前武林无敌的“天羽大师”唐上梦,最多也不过学会几手精妙绝招,真气内力方面决不致有甚突飞猛进;自己素以膂力称雄,这击拐入石,要对方拔出之举,必然有胜无败。退一万步想,九鹏展翼钢拐即被夏天翔拔出,对于自己的脸面也无任何损失,并可慨将千里菊花青相赠,以示守约,好在那等烈性的异种龙驹,除非自己有令,谁也骑它不走。
    夏天翔在戚大招把那根钢拐整个击入石中,狂笑发话以后,便知自己过份逞强,果然中入圈套。不但使赢到手的千里菊花青成空,并将无法下台,甚至要把“红云蛛丝网”输掉。
    因为倘若彼此过手,则自己身怀“蔷薇使者”所传的“蔷薇三式”以及“天羽大师”所传的“度世三招”,威力绝顶,妙用万方,慢说“九首飞鹏”戚大招,纵遇“白骨三魔”那种人物,也可一与颉颃。如今这比斗方法,纯系较力,自己虽承“蔷薇使者”转注功力,但修为锻炼不够,总是最弱的一环,尤其戚大招是以膂力之强,名震江湖,自己岂非定然无法把九鹏展翼钢拐拔出,弄得丢人现眼?
    心中正在发愁,戚大招得意之下,怎肯让人?满含讥刺意味地冷笑说道:“夏天翔,你方才不是催我节省时间,马上开始,怎的如今却又迟疑起来?赶快把这九鹏展翼钢拐拔出,便可赢得赌约,将那千里菊花青骑走。”
    夏天翔因事逼至此,自己无论力所能及与否?也必一试,遂豪气又腾,目注戚大招冷笑说道:“戚掌门人,你好心机,好安排。”
    戚大招浓眉一挑,狂笑说道:“这称得起什么心机?什么安排?不过是戚大招略用所长而已。但夏老弟适才豪气凌人之际,不是曾经高吟杜工部前出塞诗的‘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么?”
    这几句话,以人之语,塞人之口,讲得好不厉害!夏天翔被他激得剑眉双剔,意气飞扬,抢步走到那根几乎全部没石,只剩九只飞鹏露出石外的九鹏展翼钢拐之前,俯下身形,双手攒住钢铸的飞鹏,凝足真力,往上猛拔。
    “蔷薇使者”转注给他的功力果然惊人,夏天翔竭尽全力施为之下,虽觉钢拐奇重绝伦,但仍被他缓缓拔起三寸。
    这一来,祁连群魔俱都大惊,包括“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在内,均一齐围拢,远远近近地站在夏天翔四外观看。
    戚大招则胸有成竹,面含冷笑,静静旁观。
    因为他自知九鹏展翼钢拐顶端飞鹏以下的一尺七寸、二尺一寸及二尺五寸等处,各有一枚铸来锁拿对手兵刃的特制倒钩,故而拔出石地,远比插入困难,纵令夏天翔天生异禀,又获罕世奇遇,把内家真力增强到与自己仿佛的地步,最多也不过能把九鹏展翼钢拐拔出九寸来长以后,便即两臂奇酸,心头狂跳,眼前乱转金花,耳中也良“嗡嗡”作响。
    夏天翔想起“蔷薇使者”转注功力以前曾告自己,务须设法多加锻炼,多斗强敌,功力自会逐渐加强,到了明年二月十六,才可硬接“白骨三魔”中的“白骨天君”三招。如今时才十月初七,锻炼未够,功力未足、哪里拔得出这根九鹏展翼钢拐?
    他虽自知力已用竭,但仍傲然不服地再复猛力一拔,却感觉那根九鹏展翼钢拐变得重逾干钩,丝毫无法撼动。
    夏天翔心余力拙,正待长叹一声,俯首认输,缴出“红云蛛丝网”之际,突然觉得背后袭来一丝凉风,在自己腰眼左近透体而入。
    夏天翔愤然猛一回身,却见自己背后站的正是“绛雪仙人”凌妙妙及“九天魔女”董双双,凌妙妙并厉声笑道:“夏天翔,你三番两次来我绛雪洞中扰闹,委实可恶。如今既与戚掌门人订了赌约,便赶紧如约履行,只要将这九鹏展翼钢拐拔出,便可再度侥幸地骑走千里菊花青。否则不仅输掉‘红云蛛丝网’,我还要把你两条大腿一齐留下。”
    夏天翔勃然大怒,方欲反唇相讥,忽然发现“绛雪仙人”凌妙妙语意虽凶,语音虽厉,但两道眼神却以一种慈祥和蔼的异样光辉,凝注自己。
    这两道眼神刚刚触动他一线灵机,耳中又听得有人用“蚁语传声”的绝顶内功向自己说道:“夏天翔,我们帮你的忙,你赶紧饰词掩护,努力再拔,包管能把这根九鹏展翼钢拐拔出石地。”
    夏天翔何等聪明?闻言之下,遂向“绛雪仙人”凌妙妙双眼一翻,傲然说道:“你们且慢发狂,我既已把这九鹏展翼钢拐拔出几近一尺,自然能将它整个拔出石地。”
    戚大招冷笑说道:“你能拔出一尺,确实难得。但一尺以后,每寸每分均极艰难,依我看来,你那面‘红云蛛丝网’是输定了。”
    夏天翔趁机回身,转对戚大招问道:“戚掌门人,我们订这拔拐之约,可曾规定时限?”
    发话之间,背后寒风由一缕加成两缕,透体绵绵袭入,变成一股温和热力,传布全身,使夏天翔感觉精神顿涨,疲劳渐去,四肢百骸舒泰无比。
    戚大招哪里想得到自己倚作靠山的“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竟会爱女及婿,反助夏天翔?遂仍充满自信地狂笑道:“虽然未曾规定时限,但你总应该在于正之前完成这桩赌约。”
    夏天翔故意再逗他一句说道:“我能不能够服药助力?”
    戚大招点头讪笑说道:“当然可以,我倒要见识你有什么能在顷刻之间助长千钧神力的仙丹妙药?”
    夏天翔正欲装模作样,向怀中随意摸取一粒灵丹吞服之际,突然一声清朗的猿啼,灵猿小白忽自石后现身,大摇大摆走出。
    祁连群魔于小白掷出佟巨之时,虽已看见它藏在石后,但却猜不出它突然现身,并这样大摇大摆地走来则甚?
    夏天翔深知小白通灵无比,这蓦然出现,必有所为,遂微笑说道:“小白,你来则甚,是想帮我的忙么?但我与对方订约,这根九鹏展翼钢拐必须我亲手拔出才算数呢!”
    小白“吱吱”一叫,右爪舒处,爪内托着“天羽大师”所豢的黑猿在殉主以前送给小白的那粒毒蛇丹元,塞向夏天翔口中,似是要他把这丹元服下。
    “绛雪仙人”凌妙妙瞥见小白爪中所托的毒蛇丹元,不禁与“九天魔女”董双双对看一眼,嘴皮微动。
    夏天翔耳边又听得有人以“蚁语传声”说道:“白猴子爪中所托,像是罕世难见的蜈蚣蟒丹元,你赶紧把它服下,略微调气运行,定然得益匪浅。我二人本可帮你把那九鹏展翼钢拐拔出,但这种作法只是迫不得已,揠苗助长,拐虽拔出,你本身也必真元大损,非经周年半载好好调息,不得复原。如今既有这蜈蚣蟒丹元,内长外助,顺理成章,则可不妨事了。”
    夏天翔听完,自然狂喜万分,立将蜈蚣蟒丹元服下,并如“绛雪仙人”凌妙妙所嘱,调匀真气,把刚刚所服丹元化成的一股阴凉玉液,散布周身百穴。
    戚大招见夏天翔闭目坐地,调息行功甚久,不禁微觉不耐地抬头一看天时,发话说道:
    “夏天翔,时近亥未,你再这样装腔作势,可要来不及了。”
    夏天翔一睁双目,微笑而起,再度走到已被自己拔出近尺的九鹏展翼钢拐之前,向戚大招笑道:“戚掌门人,请准备将千里菊花青偿付赌约,夏天翔这次要把你这根九鹏展翼钢拐拔出来了。”
    戚大招哼了一声,面罩严霜,晒然不语。
    夏天翔感觉背后寒风又已缓缓袭来,遂双手握定九鹏展翼钢拐拐身,奋力往上一拔。
    他这一拔,直把位祁连派掌门人戚大招以及“白头罗刹”鲍三姑等一千魔头看得目瞪口呆,大出意外。
    原来夏天翔一下便把九鹏展翼钢拐拔出九寸!
    夏天翔目光凝注九只展翼飞鹏之下一尺七寸处的那枚倒钩,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原来戚掌门人这根九鹏展翼钢拐竟还铸有倒钩,否则怎会这等难拔?”
    戚大招脸上颜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紫,显得奇窘无比。
    就在这位祁连派掌门人奇窘万分,无话可答之际,夏天翔一声龙吟长啸,已在体内丹元及背后寒风的双重助力之下,把那根九鹏展翼钢拐拔出石地,异常谦恭的双手献上。
    戚大招奇窘难解,盛怒难宣,接过九鹏展翼钢拐猛力一挥,砰然暴响,石火星飞,把身旁一块巨大山石砸得四分五裂。
    夏天翔暗暗好笑,索性把神情装得特别正经,向“九首飞鹏”戚大招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含笑说道:“武林未学夏天翔,敬请戚掌门人将千里菊花青如约见赐。”
    这种情形之下,又有“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及铁冠道长、“紫焰天尊”雷化等人在场,“九首飞鹏”戚大招纵然脸皮再厚,也说不上不算来,只得一咬钢牙,恨声说道:“只要你能骑得住这匹千里菊花青,便尽管骑去就是。”
    夏天翔因在大巴山中曾经试用仲孙飞琼所传的兽语,使千里菊花青神情驯善,容许自己上背乘骑,故而闻言之下,便自缓步走向千里菊花青,并遵照仲孙飞琼所教驯兽心得,以一种极为诚恳,又复极为友善的目光,与这匹龙种神驹,先行互相对视。
    戚大招见状好生诧异?暗想千里菊花青龙性难驯,极为暴烈,未奉自己之命,绝不容生人走近身边,怎的今夜对这夏天翔的神情竟会大异昔日?
    念犹未了,夏天翔业已走到千里菊花青的身旁,一面轻抚马鬃,一面把自己的面颊凑在马脸之上,略微挨擦,以示亲热,口中并用极为低沉诚恳的语音说道:“哈叽里摩,摩叽哈里,哈叽摩摩古龙。”
    千里菊花青果然驯善已极,任凭夏天翔亲热抚摸,但却有几点泪珠,自马眼中凄然坠落。
    夏天翔不禁大吃一惊,回想当初自己在大巴山试骑这千里菊花青之际,它曾两度悲嘶示警,鹿玉如粗心未察,终于中了“昆仑逸士”向飘然毒上淬毒的“天荆毒刺”的暗算。如今竟又凄然坠泪,难道祸变将生,祁连群魔在恼羞成怒之下,要对自己无耻暗算?
    一面暗加警惕,一面翻身上马,但身形刚刚跨上马背,尚未及纵辔试骑,便听得戚大招咬牙怒哼,并有“丝”的一声破空微响。
    夏天翔情知不妙,正欲发话喝问,但坐下千里菊花青却全身一颤,蓦然倒地。
    夏天翔飘身下马,闪目看时,只见千里菊花青左耳上方钉着一根几已全没入脑的“天荆毒刺”,一匹神骏无比的龙种宝驹,竟在戚大招狠心辣手之下,惨遭杀害。
    夏天翔想要这匹龙驹与仲孙姊姊并辔江湖已久,如今马虽到手,心愿却空,怎不气得全身血脉债张,颤指“九首飞鹏”戚大招怒声喝道:“戚大招,你身为一派掌门,怎的做出这等神人共愤的无耻之事?”
    戚大招面色铁青,杀气腾眉地厉声答道:“夏天翔,你不要轻狂找死,口不择言,我自己杀我所豢的马儿,怎说无耻?更谈不到什么神人共愤。”
    夏天翔目光略瞥千里菊花青,不由一阵心酸,咬牙怒声喝道:于你自己杀你所豢的马儿,别人自难管你,但你却业已先把这匹马儿输给我了。”
    戚大招无耻狡辩道:“我虽如约输给你这匹马儿,但事先似乎并未说定是活马,还是死马!”
    夏天翔咬牙说道:“我先赢伏牛山赌约,你后杀千里菊花青,我便要替这匹不该被你所杀的可怜马儿报仇。”
    戚大招厉声狂笑说道:“若不是你这小鬼来此纠缠,我乘骑多年的心爱龙驹也不会身遭惨死!追原溯始,你才是千里菊花青的要命凶星,我杀你为它偿命便了。”
    语音方落,钢牙便挫,九鹏展翼钢拐霍地抡圆,一式“雷降九霄”,挟着无法形容的锐劲风声,照准夏天翔肩背之间猛砸而下。
    戚大招在当代武林八大掌门人中,向称佼佼好手,这一含怒发招,威势之强,真足撼山震岳,仿佛钢拐离身尚有数尺,劲急拐风便能将对方身形卷飘而起。
    夏天翔近来奇遇虽多,长进虽快,但对于如此威势的猝然袭击,也不敢轻率接架。遂在拐影才飘,拐风才卷之际,施展恩师“北溟神婆”所传的急难脱身绝学“天龙转”,灵妙从容地闪出二丈。
    戚大招也深知夏天翔年岁虽轻,却满身奇学,绝非易与,在一拐砸空之下,正待顺势变招,再度追奇,却听得“绛雪仙人”凌妙妙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戚掌门人住手,听我一言。”
    戚大招悻然收拐,目注“绛雪仙子”凌妙妙诧声间道:“凌护法阻我杀这小贼则甚?”
    “绦雪仙人”凌妙妙目光一扫在场群魔,微笑说道:“这绛雪洞前,我方几已全集震天派一流好手,对方却只夏天翔一人,胜之不武,不胜为笑,戚掌门人纵将他伤在九鹏展翼钢拐之下,也难免不传为江湖笑柄的。”
    戚大招脸上一红,愤然说道:“凌护法如此说法,难道便让这夏天翔小鬼安然离去不成?”
    “绛雪仙人”凌妙妙笑道:“震天派开派大典,齐集群英的盛会之上,戚掌门人大可向夏天翔之师‘北溟神婆’皇甫翠,把今夜这场过节作一交代。”
    戚大招浓眉一挑,目光冷瞥夏天翔,猛顿手中九鹏展翼钢拐,恨声说道:“凌护法说得有理。我也不怕什么难缠难惹的‘北溟神婆’,但可惜平白损失一匹通灵神骏的千里龙驹,而未将这夏天翔小鬼当时砸成肉泥……”
    话犹未了,“九天魔女”董双双却在一旁含笑说道:“戚掌门人休怪董双双直言,你这暗发‘天荆毒刺’击毙千里菊花青之事,作得原自欠妥。不如任凭夏天翔骑去,日后遇机再复夺回,岂不是可保全一匹罕世良驹的性命?”
    戚大招见自己倚为靠山的两位护法,语意中竟均略微偏向夏天翔,不由心中略感不悦。
    但杀马之举,原是一时冲动,事后己颇后悔,其屈在己,哪里还答得上话来?只好冷哼一声,默然不语。
    “九天魔女”董双双虽见戚大招神情尴尬,却也不去管他,转面目注夏天翔,含笑问道:“夏天翔,你方才好似曾说,来此并非全为伏牛山赌约,尚有别事……”
    夏天翔因知自己今夜全靠这两位前辈暗中帮忙,才不致弄得灰头土脸,遂接口恭身答道:“夏天翔是奉了一位前辈之命,来邀请凌董两位前辈与其一会。”
    “绛雪仙人”凌妙妙听得哼了一声说道:“这人好狂!他既然要会我们,怎不亲自前来这绛雪洞中,却命你传话则甚?”
    夏天翔恭身笑道:“这位老前辈说是不便来此,才命夏天翔恭请凌董两位前辈,屈尊移玉。”
    “九天魔女”董双双失笑道:“这人好大口气,你可知他名号?”
    夏天翔答道:“此人与家师及‘天外情魔’仲孙前辈齐名,姓厉名清狂,武林人称‘风尘狂客’。”
    “风尘狂客厉清狂”七字,听得“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均自全身一震,似乎大出意外?
    凌妙妙枪先问道:“你是怎样遇见‘风尘狂客’厉清狂?他约我们在何处相会?”
    夏天翔信口胡编,含笑说道:“夏天翔在一村店饮酒,巧遇厉老前辈也正独自买醉,遂奉命来请两位前辈,去往村店一会。”
    董双双间道:“这村店是在何处?”
    夏天翔摇头说道:“地不知名,离此约有两日行程,夏天翔愿意为二位前辈引路。”
    凌妙妙方一点头,“九首飞鹏”戚大招却冷笑说道:“哪有地不知名之理?凌护法小心这刁钻小鬼有甚恶毒圈套。”
    凌妙妙大笑道:“戚掌门人,当世中有谁敢对凌妙妙、董双双施展诡计?我们随这夏天翔去与厉清狂一会,了却多年心愿以后便即转来。你且为千里菊花青挖坟埋骨,不必替我们担心思了。”
    戚大招脸上方觉讪然,凌妙妙已向夏天翔含笑说道:“夏天翔,我们说走便走,你且与这只白猴子前行引路。”
    夏天翔黯然看了横尸地上的千里菊花青一眼,向“九首飞鹏’,戚大招扬眉叫道:“戚大招,震天派二月十六的开派大会之上,夏天翔要替这匹可怜的马儿报仇,你小心难逃公道!”
    一面说话,一面与灵猿小白双双腾身,往南驰去。
    “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黄衫飘处,随后追踪,只把位“九首飞鹏”
    戚大招气得面色铁青,怒无泄处,九鹏展翼钢拐愤然猛挥,又复击碎了一根粗大石笋。
    驰过两座峰头,夏天翔边行边向“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抱拳含笑道:“夏天翔谢过两位前辈适才凌空传劲暗助真力,使夏天翔得能拔出那根九鹏展翼钢拐之德。”
    凌妙妙笑道:“这种小事不必再提,倒是根据‘白头罗刹’鲍三姑所说,你已被她暗加算计,服了两粒九寒丹,骨髓成冰而死。怎的却仍……”
    夏天翔笑道:“鲍三姑虽然阴险歹毒绝伦,但夏天翔却吉人自有天相,我巧遇‘天外情魔’仲孙老前辈加以援手,不但骨髓未曾成冰,反借鲍三姑两粒九寒丹之力,解去了双掌所中的火毒。”
    “绛雪仙人”凌妙妙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遇见了那最爱多管闲事的仲孙圣?但鹿玉如是否知道你并未死去?”
    夏天翔点头答道:“她已从仲孙前辈口中得知我死里逃生,并未绝命。”
    凌妙妙又复问道:“她如今踪迹何在?”
    夏天翔剑眉微蹙,怅然答道:“她在听说我并未绝命,又见我即将苏醒之时,却蓦然离去,声称从此青灯古佛,独遣余生,不再与我相见。”
    “绛雪仙人”凌妙妙与鹿玉如母女情深,闻言之下,失声一叹,嗓音中并可听出业已微含悲戚。
    夏天翔何等聪明,聆音察理,朗然说道:“凌老前辈放心,但等二月十六震天派开派大会了结以后,夏天翔不辞踏尽海角,走遍天涯,也要把玉妹寻着。”
    凌妙妙闻言,心中略慰,目注夏天翔问道:“你寻着鹿玉如后,可会辜负她对你的一番情意?”
    夏天翔俊脸微红,摇头示意。
    凌妙妙厉笑说道:“不会辜负就好,你若违信失言,却休怪我心狠手辣,把你也制成一具寒冰塑像!”
    夏天翔傲骨天生,对任何人也不肯屈服,听得剑眉双剔,目射神光说道:“凌老前辈请莫这样说法,我不会辜负鹿玉如之故,是由于我的道德良心,以及当初为她远上岷山、在蔷薇坟前所祈求的蔷薇愿力,却决非由于老前辈的神威所慑,须知夏天翔一身傲骨,从不畏……”
    凌妙妙笑道:“你要不是倔强高傲得令人可爱,鹿玉如又怎会看得上你?你刚才说的什么?你曾经为她还去岷山蔷薇坟祈求过蔷薇愿力?”
    夏天翔明知“绛雪仙人”凌妙妙正是鹿玉如的生身之母,“九天魔女’,董双双则是霍秀芸的亲娘,但却佯作不知,把蔷薇坟诉愿,及自己在仲孙飞琼、霍秀芸及鹿玉如等三女间的为难情形,约略说了一遍。
    “九天魔女”董双双听完笑道:“常言说:‘二女之间难为夫。’你却想一箭三雕,真是雄心不小。”
    夏天翔听得忍俊不禁,暗想这句“二女之间难为夫”,恰好正是凌妙妙、董双双与“风尘狂客”厉清狂爱恨纠缠的最好写照。
    凌妙妙看了董双双一眼,微笑说道:“鹿玉如、霍秀芸二女我们均曾见过,仲孙飞琼则只知是‘天外情魔’仲孙圣的独生爱女,她品貌武功如何?比得上鹿玉如、霍秀芸么?”
    夏天翔手指夜空中两颗灿烂的明星,扬眉说道:“鹿玉如、霍秀芸秀绝当世,宛似天际双星……”
    董双双含笑接口问道:“仲孙飞琼呢?”
    夏天翔仰视中天清光无限的一钩新月说道:“仲孙飞琼则高华无匹,冲朗无俦,宛若中天皓月。”
    灵猿小白深谙人言,先见夏天翔称赞鹿玉如、霍秀芸,未曾提及仲孙飞琼,不禁瞪着两只朱红的火眼,怒视夏天翔,但如今听他把主人仲孙飞琼比得更高,立即连连欢蹦,发出几声得意的怪笑,神态显得高兴已极。
    “绛雪仙人”凌妙妙认为夏天翔对仲孙飞琼揄扬大过,遂哼了一声说道:“我却不信仲孙圣有这么好的一位女儿,倒要找个机缘,看她一看。”
    夏天翔笑道:“不必另找机缘,我那仲孙飞琼姊姊正陪着‘风尘狂客’厉清狂厉老前辈在前途等待二位前辈呢。”
    “九天魔女”董双双忽然停步,目注夏天翔间道:“夏天翔,大概你说了慌话,到底是不是‘风尘狂客’厉清狂邀约我们?”
    夏天翔恭身答道:“两位老前辈放心,夏天翔决不敢狂妄得愚弄两位前辈。”
    “绛雪仙人”凌妙妙也听出蛛丝蚂迹,冷然说道:“夏天翔,你不要再复巧言掩饰,厉清狂决不在什么村店酒肆之内。”
    夏天翔暗暗惊服对方厉害,遂含笑说道:“两位老前辈明察秋毫,厉清狂老前辈确实不在什么村店酒肆之内,当时是因祁连派多人在旁,夏天翔才略微编造,未吐实言。”
    “绛雪仙人”凌妙妙目闪神光,仔细打量了夏天翔几眼,缓缓说道:“如今除了你我之外,绝无他人,你该说出真话了吧?”
    夏天翔点头含笑道:“厉老前辈现在莫愁石室。”
    “九天魔女”董双双惊讶道:“他已经去了高黎贡山凝翠谷么?”
    夏天翔微一点头,“绛雪仙人”凌妙妙却怫然说道:“高黎贡山凝翠谷的莫愁石室是我们的旧游之地,也是令人伤心之地。凌妙妙等不欲身临其境,触绪添愁,你还是去叫厉清狂到祁连山绛雪洞来,与我们一了当初旧债。”
    说完,竟与“九天魔女”董双双一齐回身,大有不再前行,径自回转绛雪洞之意。
    夏天翔见状急得又复信口胡编道:“凌董两位老前辈留步,你们倘若不去高黎贡山凝翠谷,今生今世便将无法与‘风尘狂客’厉清狂老前辈互相见面了呢!”
    这几句话儿果然听得“绛雪仙人”凌妙妙与“九天魔女”董双双愕然停步回身,由凌妙妙发话问道:“此话怎讲?”
    夏天翔装得一本正经地恭身说道:“厉清狂老前辈不知受了何种重大感触,竟在莫愁石室企图自尽。”
    “九天魔女”董双双听到此处,不禁向“绦雪仙人”凌妙妙冷笑一声说道:“他怎的变得如此颓唐,竟欲以死解脱,昔日的骄满嚣张,而今安在?”
    “绛雪仙人”凌妙妙冷哼一声,夏天翔又复说道:“夏天翔与我仲孙飞琼姊姊同游高黎贡山,适逢其巧地救了厉老前辈一难。但厉老前辈解脱之意颇坚,说是除非能把凌董两位前辈请到莫愁石室,与其一会,了却多年心愿以外,否则仍将绝食求死。”
    “绛雪仙人”凌妙妙蹙眉苦笑,向“九天魔女”董双双说道:“他若一死,岂非害得我们多年心愿也自成空?看起来又将旧地重游,去往高黎贡山凝翠谷中走一趟了。”
    董双双尚未答言,夏天翔索性把谎话编得更圆,继续说道:“我仲孙飞琼姊姊因见厉老前辈伤心过甚,遂留在高黎贡山,以便安慰照拂,并命我星夜赶赴祁连,冒险邀约二位前辈。”
    他这一番谎话编造得极合情理,“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自然不再多疑,遂与夏天翔及灵猿小白,一同赶奔高黎贡山凝翠谷而去。
    夏天翔在路途之中,见“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二人的轻功身法神妙无涛,更想起当初绛雪洞夜审知非子时,“九天魔女”董双双曾凌虚蹑步,直上危崖,把灵猿小白手到擒来之事,遂向凌董二人陪笑问道:“两位前辈的身法之妙,使夏天翔叹为观止,但不知是何名称,是何宗派?”
    “绛雪仙人”凌妙妙笑道:“我们的功夫都沾点魔气,我的身法叫做‘神魔御风”,你董老前辈的身法则叫‘天魔无影’。”
    夏天翔笑道:“功力何分邪正?修为只在一心,灵明倘蔽,佛亦成魔,真悟一参,魔即是佛。”
    “九天魔女”董双双笑道:“你若不嫌我们这些魔道功夫,将来或许可以传你几手。”
    夏天翔闻言大喜,方自恭身称谢,“绛雪仙人”凌妙妙却向他问道:“你说你在二月十六震天派开派大会了结以后,要去寻找鹿玉如,但天涯之大,海角之广……”
    夏天翔剑眉双挑,语意坚决地接口说道:“天涯虽大,不会无边,海角虽广,诚心是岸,夏天翔不惜踏破铁鞋,一年不遇,找上十年,十年不遇,找上一世……”
    “绛雪仙人”凌妙妙也自截断夏天翔的话头,冷笑说道:“照你这样找法,纵令恩爱冤家,相逢陌路,但红颜绿鬓,却可能均已凋零,岂不仍将恨海难填,情天永缺?”
    夏天翔听出“绛雪仙人”凌妙妙语中含有深意,遂恭身陪笑道:“凌老前辈是否猜得出玉妹遁世之处?还请对夏天翔不吝指示。”
    “绛雪仙人”凌妙妙点头说道:“你果然聪明,我虽猜得出鹿玉如遁世之所不外四处,但却只希望你能在前三个地方找得着她,否则必将大费周折。”
    夏天翔剑眉一蹙,急急问道:“老前辈所猜的前三个地方,是什么所在?”
    “绛雪仙人”凌妙妙笑道:“我不加解释,须由你自行参详,前三个地方是昆仑之巅、大巴之洞及终南之谷。”
    夏天翔一听便知昆仑之巅是指鹿玉如在昆仑门下学艺生长之地,大巴之洞是指鹿玉如与自己的定情之所,但对终南之谷四字,却有些莫测高深。暗想终南山峰壑极多,岩谷无数,这终南之谷,却系何指?难道竟指的是罗浮掌门冰心神尼与点苍掌门铁冠道长曾经互拼生死的终南死谷么?
    略一寻思以后,又向“绛雪仙人”凌妙妙问道:“请问凌老前辈,第四个所在却是何处?”
    “绛雪仙人”凌妙妙摇头一叹说道:“鹿玉如倘若到了第四个所在?恐怕你便费尽心机,也将情丝莫续。”
    夏天翔奇诧颇甚地急急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绛雪仙人”凌妙妙答道:“这所在叫做‘寂灭之宫’。”
    夏天翔因从来不曾听过“寂灭之宫”四字,遂剑眉深聚,讶然问道:“这‘寂灭之宫’是由何人主持?位居何地?”
    “绛雪仙人”凌妙妙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这‘寂灭之宫’的主持人是谁。至于地址所在,更是虚无缥缈,有人说在雪山之腹,有人说在南海之底。但却知道这是一群伤心无奈的断肠人聚集之所,这群人个个俱有无比伤心之事,个个也就成了绝世怪人,甚至怪痹到不许任何一只不带忧愁的鸟兽之类,进入他们的生活圈内!”
    夏天翔听得简直闻所朱闻,但却忽起疑云,目注“绛雪仙人”凌妙妙问道:“凌老前辈,你怎会知道有这‘寂灭之宫’存在,及宫中那群伤心人的异常怪痹?”
    “绛雪仙人”凌妙妙点头笑道:“你问得有理,我因巧逢一位‘寂灭之宫’内的怪人,劝我抛弃红尘,归诸寂灭,才知道人世之间,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奇异所在。”
    夏天翔问道:“这怪人既劝老前辈抛弃红尘,归诸寂灭,老前辈却怎样对他答复?”
    凌妙妙笑道:“我答应必须少待我了却一桩心愿以后,方可决定是否如他所劝,归诸寂灭。”
    夏天翔自从参谒天羽大师及三绝真人之后,深信茫茫江湖之内,不知藏有多少未为世晓的旷代奇人?闻言不禁眉头深聚说道:“这样说来,那怪人还与老前辈订有再见之约?”
    凌妙妙点头说道:“那怪人自称‘寂灭先生’,行动怪异飘忽,无法捉摸,他说‘寂灭之宫’内的人物,从不涉及江湖恩怨,故要在震天派开派大会结束过后,再来找我。”
    夏天翔暗把昆仑之巅、大巴之洞、终南之谷、寂灭之宫口语记在心中,边行边向凌妙妙问道:“老前辈所说的那桩未了心愿,莫非就是与‘风尘狂客’厉清狂厉老前辈相会之事?”
    凌妙妙微一点头,夏天翔故意试探道:“如今只要一到高黎贡山凝翠谷的莫愁石室,便可与厉清狂老前辈会晤,不知凌老前辈对那‘寂灭先生’之劝,作何打算?”
    “绛雪仙人”凌妙妙与“九天魔女”董双双交换了一瞥眼色,郁怒颇甚地冷冷答道:
    “此会之中,倘若厉清狂杀了我们,自然万缘皆了。倘若我们杀了厉清狂,我便打算如那‘寂灭先生’之劝,由他接引到‘寂灭之宫’中,度却未来岁月,”
    夏天翔听得好生皱眉,故作不知地问道:“老前辈们怎的与‘风尘狂客’厉清狂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董双双在一旁摇头说道:“这些当年旧事,我们对于局外人早已不愿再提,你也不必追问。倒是我们与‘风尘狂客’厉清狂足有近二十年未见,他在这段期间……”
    夏天翔早就想为自己将来的岳父母之间设法消除嫌隙,一见有机会进言,遂接口答道:
    “厉老前辈好似有什么重大伤心之事,在这段期间镇日醉酒吟诗,狂歌当哭。”
    “绛雪仙人”凌妙妙冷笑道:“他既镇日醉酒吟诗,足见快乐,还有什么重大伤心之事?”
    夏天翔赶紧说道:“厉老前辈虽然镇日饮酒吟诗,但杯中美酒却半掺泪珠,而所吟之诗,也是经常不变的同一诗句。”
    “九天魔女”董双双哦了一声,目注夏天翔问道:“你可知道他吟的是什么诗句?”
    夏天翔答道:“是唐代大诗人李义山无题诗中的两联名句,厉老前辈每当酒醉,必作狂歌,狂歌以后则继之大哭。而所歌之词,则不是‘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便是‘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绛雪仙人”凌妙妙把“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低诵几遍,忽向“九天魔女”董双双道:“照夏天翔老弟所说,厉清狂的举措神情,好像他已得知昔年隐情,因之深有内愧。”
    “九天魔女”董双双的性情似较“绛雪仙人”凌妙妙略微温和,闻言点头含笑说道:
    “你猜得可能不错,否则他又怎会终日苦吟什么‘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呢?”
    “绛雪仙人”凌妙妙面容又冷,哼了一声说道:“管他是否已知昔日隐情,自知荒谬,才终日借酒浇愁,狂歌当哭。我们这积郁了近二十年的一口冤枉怨气,却不能不吐。”
    “九天魔女”董双双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他不但害苦了我们,还害得鹿玉如、霍秀芸两个娇儿……”
    说到此处,自知把话说泄,语音遂顿,与“绛雪仙人”凌妙妙双双足底加功,快速得宛如两根黄色脱弦急箭,电掣风驰般赶奔高黎贡山而去。
    夏天翔与灵猿小白,一面提聚功力,随同疾驰,一面却暗暗好笑这两位未来的岳母大人,竟以为自己不悉内情,如此矜持,岂非极为有趣?
    一到高黎贡山,眼前风物依旧当年,“绛雪仙人”凌妙妙心中旧恨虽深,旧情也自微炽,目注漫空飞舞的轻盈燕影,感慨殊深地低声吟道:“绿鬓旧人皆老大,红梁新燕又归来……”
    夏天翔接口笑道:“绿鬓旧人,既皆老大,当年旧怨,又何必牢记心头?两位老前辈应知‘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之语,还愿能本仁恕情怀,高深修养,与厉清狂老前辈弃嫌修好,方是武林之福。”
    “绛雪仙人”凌妙妙闻言心中一动,看了夏天翔几眼,发话问道:“听你之言,你已知道我们与厉清狂之间的那段恩怨?”
    夏天翔不敢不承,却也不愿全承,应声笑道:“晚辈曾听‘蔷薇使者’约略提过,但详情却未尽悉。”
    “九天魔女”董双双问道:“‘蔷薇使者’是谁?”
    夏天翔答道:“‘蔷薇使者,共有三位,他们是‘多情书生’吴万秋、‘无情剑客’莫春阳及‘仟情居士’徐香圃。”
    “绛雪仙人”凌妙妙失惊问道:“他们三人不是在峨嵋金顶失踪了么,怎又作了什么‘蔷薇使者’?”
    夏天翔长叹一声说道:“这三位老前辈当日在峨嵋金顶,只是假意失踪,但如今却全已功德圆满,离开尘世。”
    凌妙妙、董双双闻言全自愕然,夏天翔遂把三位“蔷薇使者”与“蔷薇女侠”之间那桩凄切哀艳、缠绵感人的蔷薇故事,向她们细述一遍。
    “绛雪仙人”凌妙妙听完,也自深为三位“蔷绛使者”的圣洁情操感动,遂向“九天魔女”董双双说道:“此番去到莫愁石室,厉清狂倘若愧悟知非,我们也可对他略留情面,不必过为已甚。”
    董双双性情原比凌妙妙和善,自然含笑点头,夏天翔见状不由心头狂喜,不禁暗想:
    “自己若能使‘风尘狂客’厉清狂与‘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之间消除嫌隙,言归旧好,岂非等于兑现诺言、继承‘蔷薇使者’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的圣洁情怀,完成了一桩蔷薇愿力?”
    思索之间,业已进入凝翠谷,到了莫愁石室的那片排云峭壁之下。
    只见壁下那株形若莲花的奇松之旁,站着异兽大黄与容光胜雪、意态如仙的仲孙飞琼,以及那匹因千里菊花青已死,而成为当世唯一青色神驹的青风骥。
    夏天翔笑着叫道:“仲孙姊姊快来,我替你引见‘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两位前辈。”
    仲孙飞琼飘身纵过,施礼笑道:“晚辈仲孙飞琼,参见凌、董两位前辈,并代家父问好。”
    “绛雪仙人”凌妙妙摆手笑道:“贤侄女不必多礼。”
    一面发话,一面却凝注目光,向仲孙飞琼仔细打量。
    她因深觉自己所生爱女鹿玉如与“九天魔女”董双双所生爱女霍秀芸的资质品貌均是上上之选,故在听了夏天翔夸赞仲孙飞琼的话后,心中颇为不服,要把她好好看上一看。
    哪知看来看去,越看越觉得仲孙飞琼温柔灵秀,仙骨珊珊,不由长叹一声,向“九天魔女”董双双说道:“夏天翔所说果然不差,仲孙贤侄女委实圣洁无双,风华绝代,不愧天中明月之喻。”
    “九天魔女”董双双闻言失笑,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绛雪仙人”凌妙妙耳边说道:“你不必替女儿吃醋,我们既到这旧游之地,还是赶紧了断多年心愿为要。”
    “绛雪仙人”凌妙妙双眉一挑,微微点头,目光再度转注仲孙飞琼,发话问道:“仲孙姑娘,‘风尘狂客’厉清狂而今安在?”
    仲孙飞琼转身手指排云峭壁,含笑说道:“两位前辈请听。”
    “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两人一齐倾耳凝神,果然听得有极为低微的吟哦之声,由山腹之内隐隐透石传出,吟的仍是夏天翔所说的李义山无题诗:“重筛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身临旧游之地,耳听旧侣之声,凌妙妙、董双双纵是铁石人儿,也不禁怦然动情。但因她们昔日名节被诬,武功被废,夫妻母女全告分离,负屈衔冤二十年,委实含恨大深,故在怦然动情之下,胸中依旧高腾怒火。
    “绛雪仙人”凌妙妙向“九天魔女”董双双说道:“厉清狂既入莫愁石室,我们便去与他一会,算清旧帐,以泄胸中这口郁积之气。”
    “九天魔女”董双双微笑点头,并对夏天翔及仲孙飞琼发话说道:“夏老弟与仲孙姑娘也请同入莫愁石室。万一我们三人齐归于尽,也好由你们把其中的底细公布武林,替凌妙妙、董双双洗刷清白。”
    夏天翔与仲孙飞琼看出“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二人旧情虽炽,旧恨犹存,本就有点替“风尘狂客”厉清狂担心,闻言自然恭身笑诺,一齐施展轻功,援登峭壁。
    进得莫愁石室,只见“风尘狂客”厉清狂大模大样地端坐于一张石椅之中,分明看见凌妙妙、董双双、夏天翔、仲孙飞琼等四人人室,却狂傲异常地既不起立,也不理睬。
    夏天翔与仲孙飞琼齐自眉头深聚,暗想厉清狂分明已对当年之举愧悟知非,怎的如今又是这等神情?岂不硬要逼出一桩流血五步的武林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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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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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昆仑之巅
    “绛雪仙人”凌妙妙与“九天魔女”董双双本来已有初步协议,决定只要“风尘狂客”
    厉清狂真能悔悟知非,向自己陪礼谢罪,便可尽释前嫌,言归旧好。
    但如今见了厉清狂这副洋洋不睬的骄狂神情,连性情比较温和的“九天魔女”董双双也被激怒起来,目注那位端坐椅中、大模大佯的“风尘狂客”,愤然问道:“厉清狂,你今日重见我们,可是把当年之事弄清楚了?”
    厉清狂脸上的神色不喜不怒,口内的语音无情无感,淡然答道:“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绛雪仙人”凌妙妙冷哼一声说道:“你既知昔日‘天涯酒侠’慕无优所听的澜言尽属无稽,则对当时狠心毒手点散我们所练的内家真气、抢走两个女儿之事,如何交代?”
    厉清狂两眼一翻,傲然不答,那副神情大有我虽作错了事,你们又其奈我何之状。
    “绛雪仙人”凌妙妙被他气得旧仇新恨一齐爆发,神功凝处,一掌猛推,莫愁石室之中,立即阴寒慑人,狂飚厉啸。
    凌妙妙被“九首飞鹏”戚大招倚为靠山,足见功力到了何等地步。这当胸一掌,威势宣能震岳崩山,凌厉无比。
    但任凭她掌力再强,厉清狂却既不闪避,也不还招,仍旧端坐椅中,面含做笑。
    “九天魔女”董双双愤然叱道:“你还敢恃技卖狂?再尝尝我的‘天魔无风阴掌’。”
    话完,单掌微扬,向厉清狂虚空一按。
    方才凌妙妙威势那强的劈空一掌,厉清狂禁受自如、纹丝未动。但如今董双双这未见任何疾风劲气的轻轻一按,却把他按得站了起来。
    因为厉清狂所坐的石椅,已被“绛雪仙人”凌妙妙的掌力击酥,再加上董双双的“天魔无风阴掌”一按,便自碎作一堆石粉。
    凌妙妙方欲愤然再击,仲孙飞琼却在一旁劝解说道:“凌老前辈不要铸恨终身,你们蓄怒施为的两掌之威,足能震岳摧山,熔金化石,厉老前辈已然挨不起了。”
    凌妙妙与董双双闻言瞩目,果见就这片刻光阴,厉清狂业已脸色惨白,口耳眼鼻均自微见溢血,分明身受极重内伤,摇摇欲倒。
    夏天翔好生不服地闪身纵过,摸出一粒灵丹,塞入厉清狂口内,诧然问道:“厉老前辈,她们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呢?”
    厉清狂长叹一声,目光中蕴含无限歉疚愧悔的神情,凝视着“绛雪仙人”凌妙妙与“九天魔女”董双双,气息微弱地缓缓答道:“我昔日对她们名节加诬,并点散真气、夺走爱女,使她们负屈二十年,所受的痛苦,比这当胸两掌,深重何止百倍?我若不故意诱使她们出手,并坦然身受,又怎能表示真心愧悔,并使她们略泄积郁已久的胸头怨愤?”
    话音方了,全身忽颤,吐出一口鲜血,便自晕倒。
    夏天翔急得方欲俯身抢救,“绛雪仙人”凌妙妙已自发话说道:“夏老弟不必着急,他内功极为精纯,虽因坦然受掌,腑脏重伤,但却绝不致命。我们与他原有夫妻名分,施、施救之事,且由凌妙妙、董双双……负责、便是。”
    夏天翔听出凌妙妙语音悲咽,抬头看时,果见凌妙妙、董双双二人脸上,均已被厉清狂的负愧真情所感,满布纵横泪渍。
    仲孙飞琼更是冰雪聪明,深知凌妙妙、董双双这纵横泪渍一现,即系真情已动,旧怨全消,遂赶紧恭身说道:“仲孙飞琼与夏天翔尚有他事待办,不便久留,敬向凌、董两位前辈告别。”
    “绛雪仙人”凌妙妙暗赞仲孙飞琼聪明识趣,遂一面含笑点头,一面向夏天翔叮咛道:
    “夏天翔,你厉老前辈硬挨两掌,内伤极重,我们需尽心为他慢慢调治,故对震天派开派大会不能参与,你在会后千万不要忘了我对你所说的昆仑之巅、大巴之洞、终南之谷、寂灭之宫四语。”
    夏天翔恭身领命,遂与仲孙飞琼退出莫愁石室,驰下那片排云峭壁。
    仲孙飞琼抬头目注莫愁石室人口,慰然一笑说道:“月缺终圆,花残又好,我们总算完成我爹爹所付的使命,作了一件功德。”
    夏天翔却长叹一声说道:“虽然完成一件功德,但我也因此添了一桩伤心恨事。”
    仲孙飞琼讶然问道:“你添了什么伤心恨事?”
    夏天翔伸手抚摸青风骥头上的青鬃,黯然说道:“仲孙姊姊,当世之中,能够日行千里的青色龙驹,只剩下你这一匹青风骥了。”
    仲孙飞琼问道:“怎么只剩我这一匹?祁连派掌门‘九首飞鹏’戚大招的那匹千里菊花青呢?”
    夏天翔剑眉双蹙,恨恨说道:“那匹马儿本已被我赢到手中,却又被那无耻已极的戚大招用‘天荆毒刺’活活打死,委实太以可怜,我已决定要在震天派开派大会之上,替那匹可怜的马儿报仇雪恨!”
    话完,遂把夜探绛雪洞的那段经过,向仲孙飞琼细述一遍,说完仍自悼惜不已,扼腕叹道:“假如千里菊花青不被戚大招害死,岂不可与姊姊的青风骥并辔江湖,够多美妙?”
    仲孙飞琼见夏天翔那种悼惜已极的懊丧神情,不禁微笑说道:翔弟不要如此懊丧,你既爱马,我有办法。”
    夏天翔起初听得精神一振,但旋即摇头叹道:“姊姊休要骗我,不但千里菊花青已在祁连埋骨,你也决无生死马而肉白骨之能。”
    仲孙飞琼笑道:“我不是说能将千里菊花青救活,而是说你既爱马,大可另找一匹。”
    夏天翔依然摇头叹道:“凡马易得,龙驹难求,何况我是想要一匹与姊姊所骑的青风骥脚程差不多的青色骏马?”
    仲孙飞琼笑道:“你不要急,等震天派开派大典举行,群魔铩羽,江湖稍暇以后,我命小白去往西域一行,替你在野马群中选匹青色骏马就是。”
    夏天翔惊喜问道:“小白还有这种本领?”
    灵猿小白得意自傲地低啸两声,仲孙飞琼也向夏天翔失笑问道:“翔弟难道不知这种说法?自从孙悟空被玉帝封为粥马温后,稍为有点灵气的猴子便都能降马。不过小白除了能够降服烈马以外,更善于相马而已。”
    夏天翔闻言,遂向小白笑道:“小白,我仲孙姊姊既然如此说法,我求马之事,就拜托你了。”
    灵猿小白朱睛一闪,猿头连点,竟神气非常地慨然应允。
    夏天翔目注小白笑道:“这只猴子着实怪得可爱。”
    仲孙飞琼笑道:“小白在这一路之上又出了些什么花样?”
    夏天翔笑道:“‘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等两位前辈在路上提到鹿玉如、霍秀芸,我遂把她们比作天上明星,小白闻言,居然板起一张猴脸,为姊姊大吃飞醋。”
    仲孙飞琼玉颊微红,方自看了灵猿小白一眼,夏天翔又复笑道:“但它听我继续把姊姊比做高华无匹、冲朗无俦的中天皓月,却又立时高兴得怪声大笑。”
    仲孙飞琼听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秀眉微蹙,向夏天翔注目问道:“翔弟,‘绛雪仙人’凌老前辈嘱咐你在二月十六震天派开派大会了结以后,不要忘记了她所说的昆仑之巅、大巴之洞、终南之谷、寂灭之宫,这四句话儿,却是什么意思?”
    夏天翔答道:“因为鹿玉如逃禅遁世,欲以青灯古佛,度此余生,凌老前辈遂指示了这昆仑之巅等四个所在,认为鹿玉如隐居之处,不出其中之一。”
    仲孙飞琼愕然问道:“鹿玉如好端端的为何要逃禅遁世?”
    夏天翔俊脸一红,暗想自己素来胸襟坦荡,何必为了大巴山古洞的无心之错,便对仲孙姊姊有所隐瞒?不如坦白说出,请她原谅,才是正理。
    仲孙飞琼见夏天翔眼光畏缩,双颊羞红,不禁越发奇怪,诧然问道:“翔弟,你素来大方,如今怎的羞窘得这副样儿?莫非鹿玉如之所以逃禅遁世,是你闯的祸么?”
    夏天翔耳根发热,脸上红得宛如九月丹枫,但却提足勇气,昂然抬头,以一种无邪的目光看着仲孙飞琼说道:“这桩事儿,我做得委实荒唐,说将出来,请姊姊不要笑我,并对我多加原谅。”
    仲孙飞琼点头说道:“你说说看,你究竟做了什么荒唐事儿?”
    夏天翔虽觉话难出口,但丑媳妇总不能永远不见公婆,遂嗫嗫嚅嚅的,把大巴山古洞中那场荒唐绮梦及哀牢山巧遇鹿玉如,使她触绪伤怀、逃禅遁世等事,向仲孙飞琼叙述一遍。
    仲孙飞琼静静听完,娇躯一闪,飘然纵上青风骥马背。
    夏天翔以为仲孙飞琼嗔怪自己,意欲拂袖绝情而去,不由急得几乎哭将出来的,顿足叫道:“仲孙姊姊,这件荒唐事儿,是被奇花所迷,不是我灵智所能控制,你难道就不原谅我么?”
    仲孙飞琼半语不答,手中丝缰微领,青风骥四蹄展动,疾似云飞,刹那之间便在眼前消失。
    夏天翔满怀委屈,无由诉说,悲从中来,越想越觉伤心,不由珠泪泉流,放声大哭。
    但哭了片刻,忽然发现异兽大黄、灵猿小白均以一种揶揄讪笑的目光凝注自己。
    夏天翔人极聪明,心中立即想通:“不对,不对,仲孙姊姊倘对自己绝情,怎会未将小白大黄带走?”
    想到此处,愁眉稍解,自丹田提足内家真气,施展“传音及远”的功力叫道:“仲孙姊姊……仲孙姊姊……”
    空自叫了十好几声,依旧空山寂寂,除了乌啼花落,风啸云飘以外,别无丝毫动静。
    夏天翔两道剑眉,又自深深愁锁。
    灵猿小白却以两只朱红的火眼,凝视夏天翔,双掌连拍,又复发出一阵满含揶揄意味的怪声大笑。
    夏天翔被它笑得满脸通红,不禁微怒叱道:“小白,你这只怪猴子,再敢笑我,我便把你好好打上一顿!”
    语音方落,背后突然响起一阵银铃似的娇笑道:“你要是打了我的小白,我却不能原谅你呢。”
    夏天翔惊喜回身,果见仲孙飞琼不知从何处绕回,正自手牵青风骥,俏生生地站在身后两丈以外。
    他惊喜交集,方叫了一声:“仲孙姊姊……”
    仲孙飞琼便即微晒说道,“亏你近来艺业精进,学会了‘蔷薇三式’、‘度世三招’,获得‘蔷薇使者’的功力转注,新近又眼了蜈蚣蟒丹元,怎的我牵着青风骥绕到你身后两丈,你仍懵然不觉?像这样耳目不灵,心神不静,你还想在震天派开派大会之上斗得什么‘白骨三魔’,扬名天下?”
    夏天翔被骂得羞窘不堪,苦笑说道:“仲孙姊姊,不是我耳目不灵,心神不静,只因我以为姊姊含怒而去,从此对我绝情,愁急大过,伤心太甚……”
    仲孙飞琼不等夏天翔说完,又自摇头说道:“学武之人首重定心,讲究的便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惊于侧而目不瞬。稍微一点愁急,便影响到耳目心神,还算得上是什么内家高手?”
    夏天翔此时最怕仲孙飞琼生气,遂不敢再复强辩,恭身施礼,深深一揖说道:“夏天翔敬谢姊姊训海,从此知戒就是。”
    仲孙飞琼见他这副样儿,不禁娇靥回春,微微一笑。
    这种仪态万分、美绝天人的微笑,看在夏天翔眼中,使他压在心头上的一块大石方自落地,抢前几步,陪着笑脸问道,“仲孙姊姊,你对我方才所说的那件荒唐事,可以原谅我么?”
    仲孙飞琼大大方方地微笑说道:“我又不是醋娘子、妒红妆那般的世俗女儿,怎会不能原谅?何况诚如你说,双方灵智均为药物所迷,自然怪不了你与鹿玉如之中的任何一个。”
    夏天翔闻言,愁怀尽解,含笑问道:“姊姊既然并不怪我,方才何必故作矫情,把我吓了那么一跳呢?”
    仲孙飞琼白他一眼,佯嗔答道:“你能在哀牢山装死,气得鹿玉如遁世逃禅,我难道就不应该代她报仇,吓你一吓?”
    夏天翔负屈含冤地苦笑道:“姊姊,你怎的把错处全推在我一人头上?哀牢诈死之事,我是完全遵照仲孙老伯指示。”
    仲孙飞琼秀眉微蹙说道:“我爹爹作事往往也是兴之所至,不顾后果。如今鹿玉如这样伤心一走,若不把她找回,不仅你蔷薇愿力难圆,问心也自难安。若想把她找回,却又海角天涯……”
    夏天翔接口说道:“关于鹿玉如的去处,‘绛雪仙人’凌老前辈不是业已指示了昆仑之巅、大巴之洞、终南之谷、寂灭之宫等四个所在?我想等过了二月十六,便即……”
    仲孙飞琼忽又飘身纵上青风骥,并把娇躯略向前移,对夏天翔招手笑道:”翔弟上马,我与你一骑双乘,走趟远路。”
    夏天翔如奉纶旨,纵上青风骥,坐在仲孙飞琼身后,含笑问道:“姊姊要去哪里?”
    仲孙飞琼丝缰微抖,催动马蹄,一面招呼小白大黄随在马后,一面答道:“昆仑之巅。”
    夏天翔又惊又喜说道:“姊姊要陪我去找鹿玉如么?但我们为何不等参与了震天派开派大会以后再去呢?”
    仲孙飞琼道:“一来如今时方十月,距离震天大会之期尚有相当时日,我们流荡江湖,无所事事,正好走趟昆仑。二来鹿玉如既与你爱恨纠缠,又处于她父母为仇的两难之间,虽然遁世逃禅,定仍寝食难安,心烦已极。如今厉老前辈与凌、董两位前辈既已旧恨冰释,言归于好,我们为何不设法早点找到她,告诉她这桩佳讯,让她获得莫大安慰与高兴呢?”
    夏天翔钦佩无已,把头凑在仲孙飞琼颊旁,边自领略温馨,边自说道:“仲孙姊姊,我一点都没有把你比错,你真是一轮清高无比、圣洁无俦的中天皓月。”
    仲孙飞琼失笑道:“你不要把我捧得那般高法,我若真像中天皓月,你便像那月旁的乌云,时常搅得我明镜生翳,道心不净。”
    夏天翔笑道:“像姊姊如此洒脱的人物,怎么也有这等道学气呢?成仙成佛,有何好处?便如传说中的月殿嫦娥、广寒仙子,也不过落得义山诗中所吟的‘碧海青天夜夜心’而已。像我们这样同心结伴,啸做江湖,拔剑降魔,济救民物,无论对人对己,不都比什么清净无为的仙佛之流强得多么?”
    仲孙飞琼笑道:“你这种见解只对一半,我们如今以百岁人生分作两世,则前半世应该为人,后半世应该为己。为人之道,自应慷慨有为,雄声掸阖,但为己之道,却无过于潜心养性,宁静滔泊。故而无论何事,贵在勿颇勿偏,务求合于中庸,才是上智。”
    二人一路谈笑,千里关山,容易飞渡,昆仑绝峰,已在目前,仲孙飞琼遂命小白大黄与青风骥,于峰下随意游行歇息,启己及夏天翔则施展轻功,援登绝顶。
    到了昆仑派人物丛居的昆仑宫左近,远远望见有位宽衣博带的老人,正自负手宫前,悠然自得地眺览烟霞,往来蹀踱。
    夏天翔看出此人正是知非子的师弟、曾以“天荆毒刺”暗算鹿玉如的“昆仑逸士”向飘然,不由愕然止步,向仲孙飞琼低声说道:“仲孙姊姊,这向飘然谋夺掌门名位;暗害知非子,为人凶残卑鄙已极。他的这些罪行已被鹿玉如向昆仑门下弟子揭破,我料他必然无颜再转昆仑,怎会仍在此处,神情并显得颇为得意呢?”
    仲孙飞琼想了一想,低声答道:“我们此来,是为了寻找鹿玉如,其他之事,只好暂时不管。且自现身上前,看这向飘然如何发话,再相机回应便是。”
    夏天翔点头同意,两人遂转过崖角,笑语从容地向昆仑宫前缓步走去。
    “昆仑逸士”向飘然因这昆仑宫已近昆仑绝巅,经年均少人踪,突见有人现身,不由颇为诧异地凝目注视。
    一看之下,更觉诧然,因为认出这一男一女中,男的正是曾在大巴山得见自己被鹿玉如指破秘密、丢人现眼的夏天翔,女的则未见过,但风采高华,神仪朗澈,无论气质容貌,仿佛都比鹿玉如还要强胜。
    思索之间,夏天翔与仲孙飞琼业已走到距离这位“昆仑逸士”向飘然只有一丈三四。
    向飘然脸色一沉,横身挡路,冷冷说道:“昆仑派已决定闭关十年,在这十年以内,聚居昆仑宫中,研求绝学,不与任何武林人物交往。两位来此何事?且请止步。”
    夏天翔闻言止步,但却哦了一声,含笑问道:“夏天翔请教向朋友,昆仑派闭宫十年,不见外客之事是谁决定?”
    向飘然沉声说道:“这样重大的决定,自然是掌门人亲下令谕。”
    夏天翔笑道:“昆仑掌门知非子已于祁连山绛雪洞口自尽身亡,难道他竟死为鬼雄,能在九幽传令?”
    向飘然双眉一轩,接口说道:“人事有代谢,江湖遍血腥。知非子虽已谢世,但昆仑掌门的职位自然有人继承,而闭宫十年之举,也就是准备血洗祁连,为我大师兄、三师弟报仇雪恨。”
    夏天翔灵机一动,目注“昆仑逸士”向飘然,微笑问道:“向朋友,昆仑派的新任掌门,恐怕就是你吧?”
    向飘然得意傲笑道:“论辈份、论武功,除我以外,昆仑派中谁还够资格担任掌门名位?”
    夏天翔笑道:“失敬,失敬,原来向朋友果然得趁心愿,继任昆仑掌门,来来来,我且为向掌门人,引见这位与我同来的仲孙飞琼姊姊。”
    夏天翔话中“得趁心愿”四字,意含讥刺,听得“昆仑逸士”向飘然脸上一红,只好故作不知地问道:“你们远上昆仑,究因何事?”
    夏天翔眼珠一转,微笑说道:“我们并非专上昆仑,只因西陲有事,遂顺道来践旧友之约。”
    向飘然问道:“我昆仑派中何人与你有约?”
    夏天翔笑道:“与我定约之人,是昆仑门下的赵锰、潘莎,请向掌门人命他们出宫与夏天翔一晤便是了。”
    向飘然闻言,暗笑对方不知赵钰、潘莎及云野鹤三人早在自己的“天荆毒刺”暗算之下,化作大巴山中的三堆白骨,但却丝毫不露神色,摇头答道:“昆仑派锐意革新,力图上进,这十年以内,不仅谢绝外客,即门下弟子中,除去轮值采购用物者外,亦不准擅出昆仑宫半步,故而你们要见赵钰、潘莎,必须等到十年之后。”
    夏天翔先提赵钰、潘莎之故,便系掩饰自己此来真意,闻言之下,遂乘机转入正题,装作漫不经意地随口微笑问道:“赵钰、潘莎二位既然无法相见,则鹿玉如呢?”
    向飘然老好巨猾,夏天翔虽已力加掩饰,但仍被他看破内情,暗自忖道:“原来鹿玉如并未在自己毒上淬毒的‘天荆毒刺’之下死去,这两人远上昆仑之故,即是为了寻她而来。”
    仲孙飞琼因自己首先亟需知道之事便是鹿玉如是否人在昆仑,遂设法套取向飘然口风,含笑说道:“向掌门人不必为难,鹿玉如能见与否,仲孙飞琼及夏天翔听你一言就是。”
    向飘然心机诡辣无伦,就这片刻之间,业已根据夏天翔、仲孙飞琼的语气神情,编造了一套说法,点头答道:“因为鹿玉如不在昆仑宫内,我正考虑容她与你们见面,是否与昆仑派闭关不会外客之令,有所抵触。”
    夏天翔听出鹿玉如人在昆仑,不禁又惊又喜问道:“鹿玉如不在昆仑宫内,却在何处?”
    向飘然见他这等焦急的神情,遂越发拿稳主意,接口答道:“鹿玉如似乎受了什么重大刺激,回转昆仑之后,竟然神志失常,我只好命她离群独居,如今正在昆仑绝巅的百丈壁顶。”
    这几句话儿,不仅编造得恰到好处,又复正合“绛雪仙人”凌妙妙昆仑之巅的指示,夏天翔与仲孙飞琼均自深信不疑,遂由夏天翔对这如今身为昆仑掌门的向飘然含笑说道:“向掌门人,请容夏天翔与我仲孙姊姊一会鹿玉如,或许我们可以治愈她的精神失常之症?”
    向飘然暗自不住狰笑,但表面却仍作沉思,想了好大一会,方似十分勉强地点头说道:
    “你们既然这等说法,我便允许你们攀登百丈壁顶,与鹿玉如相谈片刻,但在日落之前,必须离去,并不可再来昆仑扰闹。”
    夏天翔暗中窃笑,自己只是在未与鹿玉如相见之前,不愿与昆仑派人物闹翻,致成僵局。否则,谁还向你一再好言商请,干脆施展轻功,飞登绝壁,把鹿玉如带走,送到高黎贡山凝翠谷的莫愁石室之中,让她眼见父母言归干好,享受享受温暖乐趣。
    仲孙飞琼生性平和温顺,更不愿在武林间逞强斗狠,妄结仇邮,遂在听完向飘然的话后,点头笑道:“向掌门人请放心,我们见了鹿玉如后,只略谈几句就走,大概不必等到黄昏日落。”
    向飘然伸手向上一指说道:“你们既然如此说法,便请自去,恕我不陪。但百丈壁陡拔峭滑,除了有几根山藤可资借力之外,极为难走,要不要我借两双昆仑派特制的登山剑履给你们应用?”
    夏天翔摇手大笑道:“不必,不必,区区数十丈陡立的山壁,夏天翔等大概还不致被它难倒。”
    话完,便与仲孙飞琼向“昆仑逸士”向飘然略一抱拳,双双施展绝世轻功,绕过昆仑宫,继续上行,驰往昆仑绝顶。
    片刻以后,已抵绝巅,面前果然矗立着一片高约七八十丈的陡峭石壁。
    仲孙飞琼对这片峭壁细一端详,向夏天翔微笑说道:“翔弟,闯荡江湖,游侠四海,最忌之事便是恃技自傲,过份骄满。你看这七八十丈峭壁,不但密布极为肥厚润滑的碧薛苍苔,壁形并还上端突出,下端缩进,宛如一枚绝大的香章,矗立云霄,若非尚有几根由顶倒垂的粗巨山藤,凭我们的这一身功力,上得去么?”
    夏天翔笑道:“既有山藤就好,我们总不好意思真个借用昆仑派特制的登山剑履吧?”
    话音甫落,真气忽提,凌空纵起四丈来高,伸手捞住一根粗巨的山藤,略微借劲,接连三个“云里翻身”,便已上升了十八九丈。
    仲孙飞琼不禁喝彩道:“翔弟弟真好轻功,你近来武学进境确实不凡,爬起山来,几乎要胜过小白了呢!”
    夏天翔听得失笑叫道:“仲孙姊姊快来,你不要变着花样骂我,我们且赶到这百丈壁顶,欣赏欣赏昆仑落日奇景。”
    仲孙飞琼嫣然一笑,也自照方抓药,与夏天翔同样施为,一面攀藤急速上升,一面向夏天翔笑道:“翔弟如今也学得油腔滑调,心不应口起来,你急于赶到这百丈壁顶,究竟是想看昆仑落日?还是想看你的玉妹妹呢?”
    夏天翔俊脸一红,暂停上攀,发动反击笑道:“姊姊若是吃醋,我们便不去也罢。”
    仲孙飞琼赶到夏天翔身边,玉颊飞霞,佯嗔叱道:“翔弟该打,怎的说出这种话来?我对鹿玉如若有歧见,何必怂恿你赶来昆仑?如今上壁在你,不止壁也在你,我却恕不奉陪,要带着小白大黄及青风骥,独自回转中原去了。”
    这番话儿,把夏天翔听得周身冷汗,慌忙姊姊长姊姊短,连连陪礼。
    两人一番笑谑,不知不觉问,业已援藤借力,翻上壁顶。
    但壁顶只有白云如带,天风砭骨,却哪里有那位曾与夏天翔合体结缘的鹿玉如的丝毫踪影?
    仲孙飞琼秀目方自一蹩,夏天翔却手指壁顶一个仅可容人的小小洞穴说道:“姊姊,鹿玉如莫非在那洞穴之内,我们过去看看好么?”
    仲孙飞琼目光一转,苦笑摇头说道:“据我猜想,鹿玉如可能不会在那小洞之内。”
    夏天翔真气微提,飘身纵到洞口,往里望了一望,讶然叫道:“姊姊,你怎的猜得这般准法?这洞穴深才数尺,根本不能藏人,是个假洞。”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我们心切劝慰鹿玉如,未曾细察向飘然的神情语气,以致上了这莫大恶当……”
    话犹未了,突然一股焦臭之味,自壁下传上。
    夏天翔连嗅几嗅,愕然问道:“姊姊,这是什么气味?”
    仲孙飞琼黛眉颦蹙,臻首微摇说道:“这气味已在我意料之中,必是向飘然纵火烧去那几根山藤,以断绝我们下壁之路。”
    夏天翔犹存不信地走到壁边,往下一看,果见仲孙飞琼猜得丝毫不差,山藤微含油质,燃烧极速,片刻之间,便自燃尽。
    夏天翔勃然变色说道:“仲孙姊姊,我们连番巧遇,功力大进,且等向飘然上到壁顶之时,索性替昆仑派剪除这名败类。”
    仲孙飞琼看了夏天翔一眼,缓缓道:“翔弟往昔聪明无比,今日怎变得糊涂起来?那向飘然老好巨猾,何等刁恶,他在这等情况之下,肯上壁来与我们互相搏斗吗?”
    夏天翔剑眉微剔,做然说道:“向飘然若不上壁,徒自烧断山藤,却奈我何?”
    仲孙飞琼反间道:“翔弟,我们目前的境况极为凶险,你切莫再复意气飞扬,我来问你,这昆仑绝巅可有食粮?可有饮水?”
    夏天翔剑眉双挑,摇了摇头。
    仲孙飞琼又道:“既无食粮饮水,则向飘然怎肯上壁与我们相斗?他只要静等我们饿得头昏眼花,渴得全身无力之际,手到擒来,岂不省事?或是干脆三五日不理我们,让我们在这天风吹拂之下,自行变为饿浮冤鬼。”
    夏天翔这时方听得有些着慌起来,眉头紧皱,向仲孙飞琼说道:“姊姊,向飘然倘若真照你这种办法与我们干耗起来,倒真使我们有力难施,异常辣手。”
    仲孙飞琼点头说道:“所以我们应该各自静矜勿躁,好好想一个怎样下这七八十丈绝壁之法。而且必须在我们未感饥渴以前,尽快想好。否则,人一饥渴,精神定减,纵或想出办法,也将力不从心,便可能无法逃生,变作昆仑饿鬼的了。”
    夏天翔忽然扬眉笑道:“妹姊聪明绝世,我也不甚愚笨,我们且比赛一下,谁先想出在这昆仑绝巅的脱险之法?”
    仲孙飞琼目光凝注壁下片刻,胸有成竹地嫣然笑道:“翔弟,你是不是觉得每次打赌都输给我,有点不大服气?”
    夏天翔微微一笑,正待答话,仲孙飞琼又复说道:“但这次你若想与我打赌?却又要输了。”
    夏天翔剑眉微挑,含笑问道:“姊姊何以见得定是我输?”
    仲孙飞琼笑道:“因为我已经想好了极为妥当,并极为奇妙的下壁之法。”
    夏天翔惊奇无已,佩服万分地问道:“姊姊着实高明,你想的是什么法儿?”
    仲孙飞琼笑道:“你也想上一想,倘若无甚其他妙策,我再说出我的计划不迟,因为你的想法,可能比我更高更妙。”
    夏天翔面带愧色,恧然笑道:“姊姊不必给我留面子,从今后我决不敢再存与姊姊比较智慧之心,永恃妆台,甘为臣仆。”
    仲孙飞琼失笑说道:“好个‘永侍妆台,甘为臣仆’,但臣仆贵乎忠诚不二之臣,你却风流调悦,到处留情,鬓影衣香,满身情债,如今已是二臣,三臣,将来还不知是十几臣呢?”
    夏天翔窘得俊脸通红,陪笑说道:“姊姊不是说不吃霍秀芸及鹿玉如的醋么?怎么把这碗飞醋带到昆仑绝顶来了?”
    仲孙飞琼被他逗得嫣然失笑说道:“我不再和你多说废话,要施行我的脱险妙策了。”
    夏天翔委实想不出仲孙飞琼意欲如何脱险,遂好奇颇甚地注视她的一切动作。
    仲孙飞琼神色安详地自腰问取下一具特制的海螺,凑向香唇,对壁下吹了一些奇异音节。
    夏天翔在大别山初会仲孙飞琼之时,便曾见她使用过这具特制的海螺,知道具有传音妙用,如今又听出仲孙飞琼是凝足真气施为,螺音传送极远,不禁恍然顿悟,微笑问道:“姊姊是否利用这海螺传音,与小白大黄通话?”
    仲孙飞琼收起海螺,点头笑道:“像这苔滑藓浓,陡立七八十丈的奇险峭壁,只有小白大黄那等天生异禀,才能随意上下。”
    夏天翔拍手笑道:“我真糊涂,姊姊命小白大黄弄条百丈长藤带上壁来,我们岂不便可攀藤而下了么?”
    仲孙飞琼摇头说道:“翔弟这种方法,太以冒险欠妥。倘若我们攀至中途,被向飘然发现,再来个纵火烧藤,岂非进退不得,真正难逃一死?”
    夏天翔讶然说道:“姊姊既不欲行险,我真猜不出你有何妙法?”
    仲孙飞琼秀眉微扬,得意笑道:“我这条妙计,可以叫做‘守株待兔,自开金锁’法。”
    夏天翔把这“守株待兔,自开金锁”八字念了几遍,依然猜不透其中奥妙,只得向仲孙飞琼苦笑道:“姊姊招呼小白大黄上这绝壁则甚?”
    仲孙飞琼笑道:“我们大概要在这昆仑绝巅,等上十天半月之久,若不命小白大黄设法找些吃喝之物送来,岂非必将饥渴而死?”
    夏天翔蹙眉间道:“我们要在这昆仑绝巅,等上十天半月之久?”
    仲孙飞琼点头笑道:“那是当然,依我推算,最少要等十天以后,救星才可能赶到。救星未来之前,我们如何安然无险地下这百丈绝壁?”
    夏天翔越听越觉奇怪,瞪着两大眼问道:“我们还有救星?”
    仲孙飞琼笑道:“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如今业已身临绝境,自然会有救星。”
    夏天翔急急问道:“救星是谁?”
    仲孙飞琼笑道:“解铃原是系铃人。”
    夏天翔大为惊讶说道:“姊姊是说向飘然?”
    仲孙飞琼嗯了一声,点头说道:“除了向飘然以外,还有谁会赶到这昆仑绝巅对我们加以援手?”
    夏天翔苦笑说道:“姊姊不要再打禅机,请把你的囊中妙计明白说出,免得我着急好么?”
    仲孙飞琼命夏天翔与自己并肩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含笑缓缓说道:“翔弟,任何人做了一件得意之事,是不是都想亲眼看见这得意之事完成?”
    夏天翔虽不知仲孙飞琼何以突发此问?但仍点头答道:“这是一定不移之理。”
    仲孙飞琼笑道:“根据这种推理,向飘然是否会上这昆仑绝巅,来看看我们两人在他意料中冻饿而死的尸体?”
    夏天翔剑眉微扬,哦了一声说道:“姊姊这种推断颇为高明,但怎知向飘然来时最少要在十天以后呢?”
    仲孙飞琼笑道:“在向飘然的意识之内,我们已成笼中困兽,不诛自灭,他又何必早来冒险?”
    夏天翔点头道:“这种道理,妹姊已然说过,向飘然计算我们纵然身边带有干粮食水,最多三日,也将用尽,他在十天以后来时,我们饿了七天,必已饿死。”
    仲孙飞琼笑道:“但根据翔弟所说向飘然阴险刁恶的情形,则凡属险刁之人作事必然慎重,他第十天时,可能仍不肯来,还要多等几天,以防我们气息未绝,与他见面之下,会不顾一切地拼死恶斗。”
    夏天翔笑道:“有趣,有趣,向飘然以为我们在这昆仑绝巅饥渴欲死,而我们却由小白大黄输送食物,舒舒服服地静等他自投罗网,恶贯满盈……”
    语音微顿,略一思索,又向仲孙飞琼问道:“这样作法,虽可叫作‘守株待兔’,但姊姊的另一句‘自开金锁’,又作何解?”
    仲孙飞琼笑道:“向飘然上壁以后,被我们擒住制服,就照他的上壁之法,下这百丈峭壁,岂不叫做‘自开金锁’?”
    说到此处,崖边白影黄影同飘,灵猿小白与异兽大黄,果已闻声赶来,揉登百丈峭壁。
    小白自腰问解下一个布包,包中是两只肥美的烧鸡及一方腊肉。
    大黄则捧给仲孙飞琼一只巨大的葫芦,其中满贮美酒。
    仲孙飞琼向灵猿小白失笑问道:“小白,你与大黄的这些酒菜,是否是从昆仑宫中偷得来的?”
    小白连连点头,仲孙飞琼又复指着夏天翔道:“我和他要在这昆仑之巅修行半月,不需食用美酒佳肴,你与大黄每隔三日,替我们送些干粮食水便可。如今赶紧下去陪伴青风骥,来去行踪均须极端隐秘,不要让人知道我们有东西可吃。”
    灵猿小白低叫两声,便即拉着异兽大黄,施展天赋本能,滑下百丈峭壁。
    夏天翔眼望大黄小白的矫捷身影,微微一叹。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如今有酒有菜,你还叹气则甚?”
    夏天翔笑道:“我是叹惜姊姊只能服兽,不能服禽,倘若养上一只通灵巨鸟,岂非便无今日之难,还可四海遨游,上下青冥?”
    仲孙飞琼看他一眼,扬眉笑道:“谁说我不能服禽?只不过通灵巨鸟比通灵异兽还要难得罢了。且等祁连事了,我调教一只可以乘骑的鸟儿给你看看。”
    夏天翔忽然想起仲孙飞琼适才所说的修行半月之语,遂又间道:“姊姊方才对小白说是我们要在这昆仑绝巅修行半月?”
    仲孙飞琼点头笑道:“我们应该修修行了。”
    夏天翔讶然说道:“我们又没有作甚亏心缺德之事,修行则甚?”
    仲孙飞琼答道:“我们要修的不是品格德行,而是内家功行。”
    夏天翔方自一愕,仲孙飞琼又复正色说道:“翔弟请想,近来在外力方面,你学会了‘蔷薇三式’、‘度世三招’,以及获得天羽大师昔年降魔至宝‘天禽五色羽毛’,我学会了威力极强的‘无相勾魂龙飞三绝’,均已够与当世一流高手相互颉颃。但基本内功方面,却因镇日俗事烦扰,毫无寸进,否则你已受‘蔷薇使者’功力转注,怎会在祁连山绛雪洞口拔不起九鹏展翼钢拐,最后仍倚仗其他助力,才幸免受辱伤身,丢人现眼?如今我们须在这昆仑绝巅留居半月,正是屏除百欲、静心用功的大好机缘。何况震天大会就在眼前,尚有‘白骨三魔’等罕世强敌待斗,你既受‘蔷薇使者’付托之深,怎的还不戒慎恐惧,赶紧自求充实?此地天风凛凛,气机空灵,是绝好修练内功之处。我们快快各自入定,除了饮食之际,不妨略作笑谈以外,我不再和你多说话了。”
    仲孙飞琼语音一了,立时垂目静坐,不再理会夏天翔,片刻以后,便即神仪朗彻,室相庄严,入了内家妙境。
    夏天翔听了仲孙飞琼词严义正的一席深谈以后,本已惭愧得通身汗下。如今再见她这副庄严妙相,不禁更是油然生敬,心中付道:“这位仲孙姊姊真是天上神仙,品格、智慧、见识、武功,任何方面,无不高人一等,超凡元妙。自己曾经把她比作皎洁无尘的中天皓月,委实毫不为过。”
    他既把仲孙飞琼看做中天皓月,则自己顿觉被这轮皓月的圣洁光辉,照得渺小尘俗起来,赶紧也自效法仲孙飞琼,屏绝百虑,静坐入定。
    昆仑绝巅本属自然妙境,得天地灵气,捐日月精华,故而夏天翔与仲孙飞琼一遍功行做罢,均自气旺神和,天君朗然,感觉全身四肢百穴之间,气机流畅,舒泰已极。
    两人四目微开,相视会心一笑,不作无谓交谈,重又参悟内家妙旨。
    转眼之间,十日已过,其间除了小白大黄来送干粮食水以外,向飘然方面,果然绝无丝毫动静。
    仲孙飞琼目注夏天翔微笑问道:“翔弟,如今你定已发现这十日静坐,获益匪浅。”
    夏天翔笑道:“多谢姊姊明教,这十日静坐,毫无旁扰,我悉心参究之下,已可把‘蔷薇使者’转注的功力与师门‘乾天气功’融会贯通,但等向飘然到来,便可拿他试试手了。”
    话完,右掌微扬,虚空一按,三四尺外的一块大石之上,便即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仲孙飞琼知道夏天翔既得“蔷薇使者”功力转注,又服食蜈蚣蟒丹元,如今再加上这一尘不染的十日静坐,把诸般所得融会贯通,真气内力方面,定已不逊于当世八大掌门,但却不加说破,不予揄扬,只是微微一笑说道:“翔弟,你若想拿向飘然试手,大概还要再等三日。”
    夏天翔又复讶然不解问道:“姊姊,你又没有前知慧觉,怎可断定向飘然三日后来?”
    仲孙飞琼笑道:“这又是我的推理。”
    夏天翔剑眉微蹙,继续问道:“姊姊这种理论,是怎样推法,可以指教我么?”
    仲孙飞琼反向夏天翔问道:“我在被困这昆仑绝巅之时,所作的向飘然估计我们约需十日方可渴饿而死的推断,能否成立?”
    夏天翔答道:“当然成立,非常合理。”
    仲孙飞琼又复问道:“向飘然是不是心计极工的阴险刁恶的人物?”
    夏天翔点头示意,仲孙飞琼遂微笑说道:“由于以上两点推断,向飘然在这十日之内,定然提心吊胆,经常干壁下徘徊,侦察我们可有什么脱逃的举措?”
    夏天翔听得连连点头说道:“有理!有理!”
    仲孙飞琼继续笑道:“十日一满,向飘然必定心痒难挠,亟想上壁观看他这得意杰作的收获。但又因他心机阴刁,为了慎重起见,只好咬紧牙关,再复略为等待,以防万一。”
    夏天翔笑道:“对……对……”
    仲孙飞琼笑道:“一日,一日,又复一日,到了第十三日上,向飘然不仅忍耐到了最大限度,再一计算,我们至少业已绝食十天,毫无生理,岂不定然悄悄设法攀登峭壁,来享受他的胜利果实?”
    说到此处,目光一转,加重语气说道:“向飘然对我们如此加害,定系因你知晓他谋害知非子那桩见不得昆仑门下之事,才想把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消灭在这昆仑绝巅,故而我不仅可以料定他在第十三日来,更可料定是在十三日夜间的更深人静时分。”
    夏天翔发自内心地叹息道:“姊姊,我学会了你这种推理方法,定然终身受用不尽。”
    仲孙飞琼笑道:“推理究事,虽不一定完全正确,但若能分条析理,仔细参求,往往可以推断出个十之八九。”
    两人一番笑语以后,略进饮食,又复静坐用功,参研内家妙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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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香消玉殒
    三日光阴,越发易过,到了第十三日夜间,果然听到昆仑绝巅之下,发生“叮叮”凿石的声息,有人一步一步地爬登峭壁。
    夏天翔低声向仲孙飞琼耳边笑道:“姊姊果然料事如神,我以后叫你‘女诸葛’如何?”
    仲孙飞琼道:“翔弟不要胡扯,我们赶快卧倒在那月光照射不到的山石暗影之中,且让向飘然在遭受天报以前,先空欢喜一阵,也许还可从他得意忘形的自言自语之中,听出一些有关鹿玉如的真实讯息。”
    夏天翔被仲孙飞琼说得点头微笑,两人遂一齐卧倒在山石暗影之中。
    “叮叮”凿石之声,越来越近,约莫又过了顿饭光阴,那位“昆仑逸士”向飘然,便已带了一根粗巨的长藤出现壁顶。
    夏天翔暗中瞥眼偷窥,只见向飘然足下所穿,是双用麻绳绑在脚下的钢尖皮靴,知道大概就是对方日前所说昆仑派特制的“登山剑履”。
    至于向飘然带来一根长藤之故,想因依仗剑履登壁,毕竟辛苦费力,遂带根藤来,以便下壁时可以舒舒服服附藤而落。
    向飘然上到绝巅,目光一扫,见夏天翔。仲孙飞琼双双仆卧石上,一动不动,似乎早已气绝,遂得意异常地狂笑自语道:“凡属知晓我向飘然秘密之人的命运,必均相同,赵钰、潘莎、云野鹤齐作大巴野鬼,夏天翔这娃儿又成了昆仑饿俘,我这掌门人的名位,大概稳若泰山了!”
    说到此处,想是得意已极,喜不自禁,又复发出一阵厉声狂笑。
    夏天翔这才听出不但鹿玉如在大巴山遭受向飘然“天荆毒刺”暗算,造成了自己那场荒唐绮梦,连赵钰、潘莎、云野鹤三人,也全被他这丧心病狂的师叔害死。
    但向飘然狂笑未毕,突又皱眉自语道:“可惜从这夏天翔的口气中听出,鹿玉如竟未曾死,岂不是还有一个心腹大患未灭?茫茫海角,莽莽天涯,叫我向飘然到何处去寻她下手?”
    一面说话,一面恨恨地一拂大袖,劲风就地卷处,卷得本来藏在石后的那酒胡芦及一堆鸡骨,纷纷滚转。
    向飘然突见鸡骨葫芦等物,不由大吃一惊,双眼凶芒电射,又复向夏天翔、仲孙飞琼二人凝神注视。
    夏天翔本因关怀鹿玉如的踪迹下落,才想窃听几句向飘然的背后真言,如今见他对此也是茫无所知,遂不愿再复诈死地上,翻身坐起,“哈哈”笑道:“掌门人怎的如今才来?夏天翔与仲孙飞琼正要向你面谢允借昆仑绝巅给我们静静练功,并以美酒佳肴招待之德呢!”
    向飘然为人本极阴刁,自见鸡骨葫芦等物,便知不妙,早就不动声色地暗暗准备杀手。
    故而夏天翔语音才了,向飘然便即冷哼一声,大袖凝劲猛拂,拂出一股雄劲罡风,向夏天翔、仲孙飞琼当胸涌到。
    跟在罡风之后,又以七八枚“天荆毒刺”,用“乱洒天花”手法,分袭夏天翔等的致命要害。
    夏天翔早就知他阴刁险恶,极具戒心,左臂凝聚九成“乾天气功”,迎拒向飘然的劲急袖风,右手却洒出“红云蛛丝网”所化的一片红云,向那七八缕紫黑光华罩去。
    双方所发真气内力,无甚高下,一触而散,但那七八枚“天荆毒刺”,却被“红云蛛丝网”一齐网住。
    向飘然惊得微退半步,暗付自己这足有十一成力的袖风一击,怎的竟会被对方从容不迫地轻轻化解?
    夏天翔把“红云蛛丝网”递交仲孙飞琼,轩眉狂笑说道:“向飘然,你为了谋夺掌门名位,接连暗算知非子及鹿玉如,又把赵钰、潘莎、云野鹤等置诸死地,委实心毒意狠,罪恶滔天,这昆仑绝巅,大概就是你恶贯满盈、报应循环之处!”
    向飘然一面潜聚功力,一面眉腾杀气地冷然说道:“什么叫心毒意狠?什么叫循环报应?向飘然一概不知,我只知道在这人人争名夺利、处处险恶无边的江湖之中,胜者为雄,强存弱死!”
    话音方住,辣手又施,一式“昆仑云龙掌法”中的“骊顶探珠”,右掌五指,屈若钢钩,抓向夏天翔咽喉,并准备在对方略一闪避招架之际,便即腾身高纵,施展昆仑派最负盛名的“云龙三现”,把夏天翔毁在掌下。
    夏天翔分明看出向飘然这式“驱顶探珠”,蓄劲虽猛,却是虚招,要等自己接架之间,才变化腾挪之下,蓦施辣手,但因新得绝技大多,心雄胆大,遂故意迎合对方心意,拿桩立稳,凝立如山,左掌护胸,右掌拒敌,一式“拒虎当门”,猛推而出。
    向飘然这式“骊顶探珠”,本来可实可虚,对方倘若看作虚招,不太理会,则潜劲一吐,五指立化钢钩,倘若看成实招,凝力应付,则便施展其中隐寓的各种变化。
    如今既见夏天翔拿桩站稳,蓄劲硬接,遂一声冷笑,右手往上一穿,左手袍袖拂处,宛若龙飞九天般高纵起四丈来高,微一折腰,掉头下扑,双睛厉芒电射,觑定夏天翔,两掌虚提胸前,风声虎虎,来势汹汹,仿佛五六丈周围以内,都在他目光掌风笼罩之下。
    夏天翔有心在仲孙飞琼之前炫技逞能,居然连手都不抬,只是偏头冷瞥向飘然的来势,满面优裕从容及傲然不屑的神色。
    仲孙飞琼却在旁叫道:“翔弟,你不要过份大意,这是昆仑派威力最强的‘云龙三现掌法’。”
    就在仲孙飞琼发话之时,向飘然业已凝足“六阳罡气”,双掌当胸猛翻,一片迅急威猛无涛的疾风人影,照准夏天翔飞扑而落。
    夏天翔无论施展“蔷薇三式”中任何一式,或者是“度世三招”中任何一招,均足消解向飘然的凌厉攻势。
    但他自觉十余日摄心静坐以来,已使“蔷薇使者”转注相赠的功力加强不少,何况又服了功能益元增力的“蜈蚣蟒丹元”,遂故意不用“蔷薇三式”及“度世三招”,而以一式“潜龙升天”,迎着对方飞扑而来的身形纵起,半空中双掌由下往上倒翻,又施展师门“乾天气功”,与“昆仑逸士”向飘然硬生生地对了一掌。
    夏天翔如今在真气内力方面,虽已胜过向飘然,但一个是由上下扑,一个是由下上翻,在下的一方,自然略为吃亏,遂又告秋色平分,夏天翔被震得退后三尺,踉跄两步,向飘然则横飘丈许,胸中气血一阵翻动。
    仲孙飞琼秀眉微蹙,低声说道:“翔弟怎不施展身怀绝学,却这等自找麻烦则甚?”
    夏天翔在这片刻之间,便已引气归元,闻言含笑向仲孙飞琼说道:“姊姊不必担心,我一来是想借对方试验试验在这昆仑绝巅静坐十余日所为,二来觉得应付这‘昆仑逸士’,似还用不着‘度世三招’与‘蔷蔽三式’!”
    说到此处,目光微眼向飘然,以一种晒薄的神情,傲然笑道:“向飘然,你虽然盗名窃位,但如今也算一派掌门,我已接你两掌,深觉昆仑派的‘六阳罡气’及‘云龙三现身法’,虚有其名,未有其实!常言道得好:‘投之桃李,报以琼瑶。’我奉还两记北溟独有的‘乾天气功’,让你这位得来不易的昆仑掌门人,尝尝滋味!”
    向飘然所发的“天荆毒刺”被“红云蛛丝网”收去,“六阳罡气”与“云龙三现身法”
    又告两两无功,心中遂知不妙,正在暗暗调息,并准备施展最后煞手之际,夏天翔一招“风摇山岳”,一招“浪涌蓬莱”,业已挟着狂啸风声,当胸攻到。
    向飘然被夏天翔用话扣住,一派掌门,怎能示怯?只好咬紧牙关,凝劲硬接。
    两声震响当空,一片罡风散处,向飘然又复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身已临崖边。
    夏天翔纵声狂笑说道:“照这样施为,夏天翔最少尚可发出十掌,却不知向掌门人还能接得下我几招?”
    笑声之中,“乾天气功”聚到十一成左右,一招“双推日月”,要想把这“昆仑逸士”
    震落昆仑绝巅之下。
    向飘然一来身临绝处,感觉到夏天翔的掌风大强,二来心怀毒计,遂以一式“黄龙转身”,左飘五尺,并顺势把自己带上昆仑绝巅、准备仗以缒落的那条百丈长藤,踢落崖下!
    这条长藤,对于仲孙飞琼及夏天翔的关系太大,如今在微一恃强大意之下,又被向飘然踢落,夏天翔不禁剑眉蕴怒,俊目凝光,沉声叱道:“向飘然,你如此凶狡狠毒,委实无法轻饶,且乖乖拿命来吧!”
    一面发话,一面正待施展出杀手绝学,却见向飘然手中已拿着一具金光闪闪之物。
    这具金光闪闪之物,是条长才尺半的独角虬龙,但龙身虽小,龙头却大,独角前翘,龙须猬砾,仿佛制作得异常精巧。
    向飘然手持这条独角虬龙,神情便似有所仗恃,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诡笑。
    夏天翔、仲孙飞琼心中同自怀疑,暗想:“这条金光闪闪的独角虬龙难道是向飘然的独门兵刃?但看来制作虽颇精巧,体积却嫌大小,似乎发挥不了多大威力。”
    向飘然见夏天翔、仲孙飞琼注视着自己手中这条虬龙,遂得意笑道:“你们认不认得我这件东西?”
    夏天翔晒然说道:“一条小小的独角虬龙,有什么了不得?”
    向飘然狂笑道:“你还乳臭未干,难怪不认识这罕世异宝!”
    语音一顿,转对仲孙飞琼说道:“你年龄略大,应该听你爹爹说过,三十年前,武林中有位奇人,善于制造各种精奇之物,并以暗器成名……”
    仲孙飞琼不等向飘然说完,便即说道:“是不是‘三手鲁班’尉迟巧的叔父‘百手天尊’尉迟子缺?”
    向飘然点头笑道:“你既然知道尉迟子缺,便应该认识这件东西,这是‘百手天尊’尉迟子缺爱如性命、生平最得意之物,死时入棺殉葬,舍不得传给他侄子尉迟巧的‘追魂三宝’之一!”
    仲孙飞琼讶然说道:“‘百手天尊’尉迟子缺的‘追魂三宝’,似乎是‘阎王令’、‘鬼王鞭’及‘天王塔’,哪里有这一条独角虬龙?再说‘追魂三宝’既已入棺殉葬,怎会又在人间发现?”
    向飘然得意地狂笑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百手天尊’尉迟子缺以‘追魂三宝,殉葬,死后未及三月,便被江湖人物盗坟暴骨!”
    夏天翔听到此处,冷笑说道:“尊驾生性下流,盗坟之人,大概是你吧?”
    向飘然摇头笑道:“盗坟人倘若是我,则‘鬼王鞭’、‘天王塔’必也在我身畔,怎么会只有这件‘阎王令’呢?”
    仲孙飞琼一听“阎王令”三字,不禁目注向飘然手中那条鳞甲森森、金光闪闪的独角虬龙,失声说道:“这条独角虬龙就是‘百手天尊’尉迟子缺‘追魂三宝’中的‘阎王令’么?”
    向飘然傲笑说道:“当时武林中有几句传言,就是‘宁遇天王塔,莫遇鬼王鞭,宁遇鬼王鞭,莫遇阎王令。’换句话说,也就是这‘阎王令’的威力之强,在‘追魂三宝’中,尤推独步,你们今日能够死在这种武林异宝之下,总算不冤枉了!”
    夏天翔冷笑说道:“我才不相信这样一条长才尺半的独角虬龙,能有多大杀人威力!”
    向飘然把握十足地扬眉笑道:“反正你们纵然胁添双翅,也无法在‘阎王令’下逃生,我便把这暗器之王的厉害之处,先行告诉你们,也无不可!”
    谱音微顿,左手一指右手所执的独角虬龙,继续得意狞笑说道:“龙身七十二片鳞甲,是奇形淬毒飞刀,颔下龙须,是专破各种内家气功的奇形淬毒飞针,龙鼻龙口中的毒烟毒雨,只要一点沾体,即告化血身亡!故而我仅须轻轻一拉龙尾,机关开处,方圆十丈以内,立成修罗地狱,天上神仙,亦难幸免!”
    仲孙飞琼听到此处,娇靥展开,嫣然一笑叫道:“向掌门人!”
    向飘然被她叫得一愕,抬头与仲孙飞琼目光微对,只觉得这位少女美得委实尘世罕见,尤其那一副傲视一切翠黛红裙的高华风姿,简直令人无法忍心对她下这绝情的毒手。他年事己高,虽无贪色邪念,但心中却已怦然动了怜悯,双眉微蹙,发话问道:“你叫我则甚?莫非畏怯这‘阎王令’的威力,想我网开一面?”
    仲孙飞琼柳眉微扬,柔声含笑问道:“这‘阎王令’的威力,真像你所说的那般厉害么?”
    向飘然应声答道:“我说的句句实言,这‘阎王令’号称‘暗器之王’,厉害无比!”
    仲孙飞琼伸出一只柔荑双手,嫣然笑道:“这暗器既有这等厉害,给我看看好么?”
    向飘然心中大诧,暗想对方这种要求太以无理,自己把“阎王令”视做第二性命,何况又在双方对敌之时,怎肯给她观看?
    夏天翔也觉得仲孙姊姊这种问话,太以天真,仿佛有些玩笑性质。
    但就在向飘然微愕之间,眼前香风一拂,人影略飘,那“阎王令”竟糊里糊涂、莫名其妙地到了仲孙飞琼手中。
    夏天翔见仲孙飞琼夺取“阎王令”的手法身法,神奇美妙无伦,不禁恍然大悟,叫道:
    “仲孙姊姊,你这种身法,是不是三绝真人所传的‘无相勾魂龙飞三绝’?”
    仲孙飞琼点头笑道:“翔弟说的不错,我所用的身法正是‘龙飞三绝’中的‘玉龙飞爪’,‘阎王令’既已到手,这位‘昆仑逸士’就交给你……”
    话音未了,背后劲风袭人,“昆仑逸士”向飘然业已愤不可遏地照准仲孙飞琼,聚足功力,连攻三掌!
    夏天翔狂笑说道:“姊姊的‘无相勾魂龙飞三绝’既已奏功,我也借这‘昆仑逸士’之手,试试得自天羽上人的防身绝学‘度世三招’!”
    身随话至,一招“度世三招”中的“大慈大悲”,果把“昆仑逸士”向飘然的凌厉攻势化解于轻妙从容,无痕无迹!
    向飘然“阎王令”被夺,痛心之下,业已形成疯虎,怒吼声中,一式“苍龙抖甲”,又复凝聚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家真力,强行袭到。
    夏天翔见对方所发的招式,掌风虎虎,来势极强,遂也不敢过份恃技骄狂,用了“蔷薇三式”中专门逆袭抢攻的“文君濯锦”,凝足十一成功力出手。
    他既得“蔷薇使者”功力转注,又服食大益真气的蜈蚣蟒丹元,再加上昆仑绝巅十来日冥心静坐,内力之强,业已不逊于以膂力称雄于世的“九首飞鹏”戚大招,何况所用的招术,又是“蔷薇三式”之一,向飘然如何能当?闷哼一声,被震得耳鸣心跳,头昏眼花地飞出丈许,几乎跌落绝巅之下!
    夏天翔跟踪追逼,右掌猛扬,正待了结这心地阴险的昆仑凶人,仲孙飞琼却突然高声叫道:“翔弟把对方点倒即可,不要伤他性命!”
    夏天翔剑眉微蹙,收掌换指,一式“笑指蓬莱”,便向向飘然的胁下点到!
    向飘然犹图挣扎,施展昆仑绝学“赤手搏龙”,反向夏天翔右腕扣去。
    这招“赤手搏龙”虽是昆仑绝学,但因向飘然脏腑震伤,真气大弱,出手稍缓,未免减低了不少威力!
    夏天翔微凝师门“乾天气功”,一拨一震,震得向飘然腕骨欲折,右臂奇酸,胸前门户大开,被夏天翔就势招化“天台指路”,点了这位“昆仑逸士”的晕穴。
    向飘然应指而倒,夏天翔回头对仲孙飞琼含笑问道:“姊姊为何不让我杀他?难道对于这等穷凶极恶之人,你也动了慈悲意念?”
    “我倒不是动了什么慈悲意念,只因向飘然为了谋夺掌门名位,陷害知非子,暗算鹿玉如,杀死赵钰、潘莎、云野鹤等种种恶行,都与昆仑一派有关,不如把他交付昆仑门户公决!”
    夏天翔听得不住点头说道:“我们脱下向飘然的登山剑履,即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把他留在昆仑绝巅,让他尝尝又饥又渴,是何滋味,并将他所为恶事,通知昆仑派人物,他们自会对这阴险的凶人采取适当措置!”
    夏天翔极表赞同,但目光一注向飘然,又对仲孙飞琼苦笑说道:“处置向飘然的办法虽已决定,但那根百丈长藤,却又被他踢落绝壁,我们怎样脱身下去,还得赶紧设法,因为如今距离二月十六的祁连山震天大会,为期不远了呢。”
    仲孙飞琼笑道:“向飘然既已被制,则下壁何难?……”
    话方至此,壁下突然传上几声兽啸!
    仲孙飞琼倾耳一听,也自凝气啸了几声,向夏天翔微笑说道:“小白大黄在峰下发现那根百丈长藤,间我是否可以弄上壁来,我已答应它们,问题不是解决了么?”
    夏天翔闻言,愁眉顿解,果然过了片刻,灵猿小白与异兽大黄便把那根百丈长藤带上壁顶。
    仲孙飞琼与夏天翔如计施为,脱去向飘然所穿的登山剑履,掷落绝壑,系好长藤,双双攀藤而下。
    下得昆仑绝巅,夏天翔便将向飘然各种恶行,源源本本地写了一封长函,掷入昆仑宫内。
    经过这番周折,已近广聚群英的祁连山震天大会之期,仲孙飞琼与夏天翔遂又一骑双乘,驰向祁连而去。
    到得祁连左近,因才二月十四,距离会期尚有二日,夏天翔遂与仲孙飞琼小游凉州,并仍在上次巧遇“阴司笑判”吴荣的酒楼之中略作小酌。
    酒未及半,暮然听得斜对面的雅座之中,传出一声长叹。
    夏天翔听出叹声颇熟,不禁向仲孙飞琼微笑说道:“姊姊,天下难道竟有这等巧事?上次我与‘三手鲁班’尉迟巧前辈在这酒楼窃听‘阴司笑判’吴荣的谈话,得知绛雪洞的秘密,并巧遇姊姊。如今旧地重临,怎的方才那声长叹,又有点像是尉迟前辈呢?”
    仲孙飞琼笑道:“尉迟前辈是与霍秀芸负责通知武林各派,黄山大会改期改地举行,如今会期将届,他们赶返祁连,也来旧游之处买醉,岂非大有可能?且让我冒问一声,看看可对?你大概已对你那芸妹相思欲绝了吧?”
    夏天翔被她调侃得俊脸一红,仲孙飞琼业已曼声叫道:“隔座可是‘三手鲁班’尉迟前辈与霍秀芸小妹,晚辈夏天翔及仲孙飞琼在此!”
    话音方落,帘影立飘,闪身而入之人,正是面如寒冰、眉锁重忧的“三手鲁班”尉迟巧,但却未见霍秀芸随同走进。
    夏天翔知道尉迟巧一向豁达乐观,滑稽玩世,忽然变得这等忧郁起来,定有惊人内幕。
    遂一面起身让座,一面含笑问道:“尉迟老前辈一向可好?芸妹怎的未曾随你同来,莫非她回转峨嵋了么?”
    尉迟巧嗒然坐下,接过夏天翔斟给他的一杯美酒,但并未就唇,反有几滴英雄珠泪垂落杯内。
    夏天翔大惊说道:“尉迟老前辈,你怎的这等伤心?莫非芸妹遭遇了什么不测祸事?”
    尉迟巧长叹一声,凄然答道:“夏老弟,尉迟巧无力回护霍姑娘,委实无颜与你相见了呢!”
    夏天翔心中一震,知道是霍秀芸身上出了差错,遂与仲孙飞琼交换了一瞥目光,强自镇摄心神,向“三手鲁班”尉迟巧安慰说道:“老前辈不要愁急,且请说出芸妹遭逢了何等灾厄?我们也好设法相救!”
    尉迟巧摇头叹道:“普通灾危困厄,还可设法营救,但霍姑娘却已香消玉殒,永绝尘寰……”
    尉迟巧话犹未毕,夏天翔脸色已变,手中酒杯也被他失神捏碎,洒了仲孙飞琼一身酒渍。
    还是仲孙飞琼比较镇静,深恐夏天翔悲伤过度,损及中元,遂握住他一只手儿,柔声说道:“翔弟且莫着急,我们先问问尉迟老前辈,霍秀芸小妹尸体何在?及尉迟老前辈是否亲见她气绝死去?”
    尉迟巧悲声说道:“我虽无法寻得霍姑娘的尸体,也未亲见霍姑娘绝气,但却知道她必死无疑,定已香消玉殒!”
    夏天翔听尉迟巧无法寻得霍秀芸尸体,也未见她绝气,不由生出一丝希望,苦笑说道:
    “尉迟老前辈,事既已此,你我急也无益,尚请老前辈详细告我芸妹的遇难经过!”
    尉迟巧举起破袖,胡乱拭去满脸泪痕,并饮了一口美酒,略定心神,缓缓说道:“我与霍姑娘把黄山大会改期改地举行一事,通知了罗浮、少林两派,及中原道上一干武林同济以后,因已近震天大会之期,遂溯江西返,准备先回峨嵋,会合玄玄仙姥,暨其余峨嵋三秀,一齐赴约!”
    仲孙飞琼接口说道:“这样说来,祸变是发生在归途之上?”
    尉迟巧摇头叹道:“归途仍是一路平安,但舟过瞿塘,出峡之时,恰是清夜,霍姑娘突动雅兴,要我陪她舍舟登陆,并攀登绝峰,欲在峭壁顶端,俯眺夔门月色!”
    夏天翔点头说道:“芸妹最爱赏月,这种自百丈峰头俯眺夔门水烟月色两两交融的想法,颇为高雅!”
    尉迟巧苦笑说道:“高雅虽然高雅,但霍姑娘却因此珠沉玉碎,命赴黄泉!”
    仲孙飞琼秀眉微蹙,想了一想,讶然说道:“我师姊花如雪也是住在巫山朝云峰附近,似乎未听说当地隐有什么出奇高手。”
    尉迟巧叹道:“虽无出奇高手,却有出奇之事,霍姑娘的一缕芳魂,便是给断在这件出奇之事上!”
    夏天翔急急问道:“老前辈快快请讲,夔门绝壁之上有什么出奇之事?”
    尉迟巧说道:“我们攀登绝壁顶端,俯跳足下奔腾澎湃的湍急江流,以及轻笼万物的柔和月色,委实心神栩栩,霍姑娘高兴起来,便唱了一首歌儿!”
    夏天翔听出霍秀芸似因唱歌贾祸,遂皱眉问道:“老前辈可还记得她唱的是什么歌儿?”
    尉迟巧答道:“霍姑娘唱的是东坡居士烩炙人口、传诵万古的‘念奴娇’,歌词豪壮,歌声甜润,加上峰下惊涛,天中皓月,那副景象,委实太以美妙!”
    夏天翔惑然问道:“照老前辈这等说法,不应有甚出奇祸事?”
    尉迟巧叹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霍姑娘唱完‘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下面的‘人生若梦’四字刚刚脱口,便由峰角暗影中,缓缓站起了一个黑色幽灵!”
    夏天翔失惊说道:“黑色幽灵?难道真有神仙鬼魅之说?”
    尉迟巧说道:“黑色幽灵并非鬼魅,而是这突然出现的女子,身穿黑袍,面罩黑纱,诡异可怖得宛如一具棺中活尸而已!”
    仲孙飞琼哦了一声问道:“这黑袍女子出现之后,又便如何?”
    尉迟巧摇头叹道:“这黑袍女子出现以后,便手指峭壁之下的激湍奔流,叫我与霍姑娘两人一同跳崖自尽!”
    夏天翔气得一拳擂在桌上,把杯盘碗筷震得跳起好高,愤愤说道:“这女子简直太不讲理,老前辈应该问问她是何等样人?为什么要叫你与芸妹跳落悬崖,投江自尽!”
    尉迟巧点头说道:“霍姑娘便是这样问她,那黑袍女子答称姓名外号早已遗忘,如今叫做‘寂寞女郎’!”
    仲孙飞琼听得接口说道:“‘寂寞女郎’之称,着实新奇,她有没有说明要老前辈与霍秀芸小妹跳崖自尽之故?”
    尉迟巧答道:“这位自称‘寂寞女郎’的黑袍女子,说是她颇不容易找了这处万籁俱寂的绝壁顶端,准备好好享受享受寂寞的滋味,却被霍姑娘跑乘唱歌眺景,打破寂寞,所以非要我们跳崖自尽,为她解解恨不可!”
    夏天翔愤然说道:“这真是岂有此理,故意寻衅,芸妹难道真个如她所命,跳崖投江了么?”
    仲孙飞琼嗔道:“翔弟不要乱扯,让尉迟老前辈好好叙述,霍秀芸小妹哪有如此傻法?”
    尉迟巧道:“霍姑娘也觉得这位‘寂寞女郎’太不讲理,遂含笑问她倘若我们不遵所命,又便如何?”
    夏天翔点头说道:“问得对,照我推测,那个自称‘寂寞女郎’的黑袍女子,大概要使用武力?”
    尉迟巧道:“老弟猜得不错,那‘寂寞女郎’自黑袍内取出一柄吴钩剑来,声称我们反正难活,若不跳崖自尽,便在她剑下做鬼!”
    夏天翔向仲孙飞琼蹙眉问道:“姊姊,你是否知道用吴钩剑之人,有哪些武林高手?”
    仲孙飞琼摇头答道:“武林一流高手之中,似乎并无使用‘吴钩剑’作为兵刃之人,这些问题,且等尉迟老前辈说完详细经过,再行研究推断便了。”
    尉迟巧继续说道:“‘寂寞女郎’既已亮剑,并如此说法,霍姑娘自然也就施展柳叶绵丝剑与她拆招过手!”
    夏天翔剑眉双挑,目注尉迟巧间道:“江湖人言:‘峨嵋四秀,未秀最秀!’芸妹那几手峨嵋剑法确实不凡,何况柳叶绵丝剑又是‘大别散人’所遗留的武林异宝,难道竟战不过那个‘寂寞女郎’?”
    尉迟巧颇为悲愤地怪笑一声答道:“倘若霍姑娘是技不如人,死在‘寂寞女郎’的吴钩剑下,我倒不会如此伤心悲愤!”
    仲孙飞琼愕然问道:“听老前辈的口气,莫非霍秀芸小妹是在占了上风以后误中毒手?”
    尉迟巧道:“那‘寂寞女郎’剑法颇精,与霍姑娘斗了约莫五十余招,犹自胜负难分,但霍姑娘剑法一变,展出峨嵋绝学以后,接连几剑,便把对方逼到了峭壁边缘。”
    夏天翔诧然问道:“在这种情势之下,芸妹怎会反遭毒手?”
    尉迟巧长叹答道:“霍姑娘吃亏就在一念仁慈,她以一招‘狂风卷荷’,转化‘天台得路’,削断对方吴钩剑,柳叶绵丝剑剑尖,直指‘寂寞女郎’的咽喉!”
    夏天翔点头说道:“我在峨嵋金顶曾经斗过苔妹,知道这两招剑法变化无方,威力极强,确是峨嵋绝学!”
    尉迟巧叹息说道:“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霍姑娘忽然觉得彼此之争只是一时闲气,无甚深仇,何必伤了对方性命,遂在剑尖将及咽喉的刹那间,顿剑上挑,挑落‘寂寞女郎’的蒙面黑纱,想看看这位神秘凶恶、蛮不讲理的姑娘的庐山真面目!”
    仲孙飞琼扼腕叹道:“霍秀芸小妹临危纵敌,又在全胜之下,必然疏于防身,犯了武家大忌!”
    夏天翔也在一旁问道:“那‘寂寞女郎’的庐山真面目却是如何?”
    尉迟巧答道:“那‘寂寞女郎’脸庞俏丽,皮肤白嫩,显然是位美人胎子,但却布满紫黑疮疤,鼻塌唇歪,不知被甚药物所伤,变得丑怪已极!”
    夏天翔听得与仲孙飞琼互相骇然对看一眼。
    尉迟巧复又说道:“霍姑娘骤见对方如此丑怪狞恶的面容,不禁大吃一惊,而那‘寂寞女郎’也乘此良机,自口中射出一口黑气,喷在霍姑娘的面门之上。”
    仲孙飞琼失声说道:“这口黑气,可能是那‘寂寞女郎’制成假齿藏在嘴中,以备临危救急的迷魂药物?”
    尉迟巧点头说道:“仲孙姑娘大概猜得不错,霍姑娘被喷黑气以后,脚下曾经微一踉跄,而就在这微一踉跄之间,又被那‘寂寞女郎’快如电光石火般掣出一柄匕首,搠入左胁!”
    夏天翔听到此处,已抑制不住悲痛的情怀,泪如雨下,泣声问道:“我芸妹是否便被……被一刀致命?”
    尉迟巧也老泪纷纷地摇头答道:“霍姑娘虽然这一刀被刺得极重,刀锋已尽人胁内,衣外仅剩刀柄,但却未当时致命,柳叶绵丝剑精芒闪处,一削一挑,‘寂寞女郎’的那一颗丑怪的人头,飞起三尺!”
    仲孙飞琼罗衫尽湿,凄然问道:“那‘寂寞女郎’既已伏诛,则霍秀芸小妹纵遭不幸,尸身也必留在夔峡峰头,怎的……”
    尉迟巧不等仲孙飞琼话了,便即叹道:“仲孙姑娘的话虽不错,但那‘寂寞女郎’凶狠得真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头飞三尺以后,仍伸手拉住霍姑娘胸前罗衣,两人遂一同从百丈峰头,凌空坠下!”
    夏天翔与仲孙飞琼听到此处,均已泣不成声,泪落如雨。
    尉迟巧虽然心头悲痛,但仍强自支撑,继续泪眼模糊地往下说道:“这种惊人变化发生在一刹那间,我惊心欲绝,抢救无从,赶到崖边,月光忽被云遮,哪里还看得见丝毫迹象,只在半晌以后,听得江水似乎重重响了一声,霍姑娘的娇躯,与那‘寂寞女郎’的尸体,便即被滔滔东去的三峡激流,卷得无踪无影了!”
    夏天翔暗想霍秀芸身受致命重伤,又从百丈高崖跌落三峡激流,委实毫无生理,不由一阵伤心,放声大哭!
    仲孙飞琼无言可慰,只得陪着夏天翔流泪不止。
    尉迟巧又复说道:“当时我经此剧变,既觉愧对夏老弟,更觉愧对霍姑娘之师玄玄仙姥,及她父母‘风尘狂客’厉清狂、‘九天魔女’董双双等,无法交待,真想也自跳崖一死,以求解脱!”
    尉迟巧说到此处,业已悲不自胜,泪渍纵横,抽抽噎噎地继续说道:“当时我未死之故,便因必须留得三寸气在,以报告霍姑娘遇害的详情,如今心愿既了………
    一面发话,一面惨笑起处,回掌便望自己的天灵死穴拍去!
    夏天翔正待抢救,仲孙飞琼因坐得较近,衣袖一挥,“三手鲁班”尉迟巧便告有臂奇酸,难运功劲,颓然自落!
    尉迟巧废然叹道:“夏老弟与仲孙姑娘为什么不让我死,老化子抑郁至今,心中好不难过!”
    仲孙飞琼含泪安尉道:“老前辈何必难过?霍秀芸小妹遇难之事,错处又不在你,何况江湖中出人意料的奇迹大多,者前辈既未亲见霍秀芸小妹遗尸,也许她能逢凶化吉,仍在人世。”
    尉迟巧因与霍秀芸长途同行,彼此感情极好,几乎宛若父女一般,故而虽经仲孙飞琼一再劝慰,仍自怆神不已。
    仲孙飞琼忽似想起甚事,柳眉微蹙,目注夏天翔,讶声问道:“翔弟,那位在霍秀芸小妹剑下飞头的‘寂寞女郎’,不仅性情奇怪,连‘寂寞女郎’之称,也颇异寻常,会不会就是‘绛雪仙人’凌老前辈对你所说的‘寂灭之宫’的人物?”
    夏天翔咦了一声,点头说道:“姊姊这种想法颇为奇妙,可能猜对了十之八九。”
    尉迟巧听得疑云满腹,忍不住间道:“夏老弟,什么叫做‘寂灭之宫’?”
    夏天翔遂把鹿玉如负气失踪,及“绛雪仙人”凌妙妙所作的昆仑之巅、大巴之洞、终南之谷、寂灭之宫等四处指示,对“三手鲁班”尉迟巧细细说了一遍。
    并因尉迟巧不是外人,在叙述完毕以后,目注仲孙飞琼凄然苦笑说道:“仲孙姊姊,如今鹿如玉、霍秀芸妹妹,一生一死,踪迹渺茫,夏天翔生平的红颜知己,只有姊姊一个人了!”
    仲孙飞琼玉颊飞红,但因深知夏天翔心头难过已极,遂不愿对他嗔叱,移转话题,向“三手鲁班”尉迟巧强笑道:“恭喜尉迟老前辈!”
    尉迟苦笑说道:“老化子满腹辛酸,一腔热泪,哪里还有什么喜事?”
    仲孙飞琼说道:“我与翔弟为了寻找鹿玉如,远上昆仑绝巅,在无意中得来一件武林异宝,理应交还原主人尉迟前辈!”
    尉迟巧越发奇道:“我老化子一向浪荡江湖,穷途飘泊,身无长物,两袖空空,怎会成了什么武林异宝的原主人呢?”
    仲孙飞琼缓缓伸手入怀,把那条既称“暗器之王”,又名“阎王令”的独角虬龙取出。
    尉迟巧一见这条独角虬龙,惊得跳起身形叫道:“这……这是我叔父‘百手天尊’尉迟子缺生平最为喜爱,死时用以入棺殉葬的‘追魂三宝’之一,仲孙姑娘却……却从何……何处得来?”
    仲孙飞琼答道:“我们是从昆仑派掌门人手中抢得来的。”
    尉迟巧讶然问道:“昆仑掌门知非子不是已在祁连山绛雪洞口自尽身亡了么?”
    仲孙飞琼一面把那条独角虬龙交还尉迟巧,一面说道:“如今的昆仑掌门换了‘昆仑逸士’向飘然,不过他获得这掌门名位的手段不甚光明而已!”
    说完,遂把昆仑绝巅的经过,又对尉迟巧叙述一遍。
    尉迟巧听完,接过那条被尊为“暗器之王”,又称“阎王令”的独角虬龙,感慨无穷地长叹一声道:“我叔父当年倚仗‘追魂三宝’,所造的杀孽大多,以致死后还遭盗墓开棺,翻尸动骨之惨,尉迟巧也不愿使用这种过份恶毒的暗器,索性把它毁去了吧!”
    感叹过后,正待动手毁去那条独角虬龙,夏天翔却摇头说道:“尉迟老前辈,暗器本身并无罪孽,是否过份毒辣,只在使用人的心肠而已。如今盗墓窃宝之人尚未查出,其余‘天王塔’、‘鬼王鞭’二物尚未追出,老前辈何不留着这‘阎王令’,等将来查出盗墓人后,即以此宝,对其惩戒?”
    尉迟巧想了一想,点头说道:“夏老弟这种说法颇有道理,我便暂时保存这‘阎王令’,留待把其余‘天王塔’、‘鬼王鞭’等追魂双宝一齐取回后,再复祭告我叔父在天之灵,永远封置不用便了!”
    别来经过,既已叙完,尉迟巧在饮了几杯以后,便向夏天翔仲孙飞琼说道:“后日便是会期,各派来此赴约之人,当已络绎不绝,我们酒饭用够,不如去往祁连山口等待熟人,我与赛韩康老怪物好久不见,颇为想念他呢。”
    尉迟巧这样一提,仲孙飞琼与夏天翔也不禁思念起“天外情魔”仲孙圣、“北溟神婆”
    皇甫翠来,赶紧结清酒帐,同往祁连山口驰去。
    到了祁连山口,仲孙飞琼把灵猿小白、异兽大黄及青风骥一齐唤来,夏天翔忽然心中一动,剑眉双蹙说道:“仲孙姊姊,你最好命大黄陪伴青风骥在祁连山口等候,我们绛雪洞赴会之时,只带小白前往!”
    仲孙飞琼微带疑诧地看他一眼,夏天翔又复说道:“罕世龙驹,谁不喜爱?‘九首飞鹏’戚大招在无可奈何之下,把他自己那匹千里菊花青生生弄死,定然心痛已极,我怕他在见了姊姊的马儿以后,因妒生恨,勾发怒火,可能会对青风骥图谋不利。”
    仲孙飞琼点头说道:“翔弟这种顾虑确有道理!”说完,转面对大黄说道:“大黄,你与青风骥就在这祁连山口左近随意游行,听我啸声再来,但须远避生人,提防好邪加害!”
    大黄垂手点头,飘身跃上青风骥,缓缓驰入一片密林之内。
    尉迟巧叹道:“仲孙姑娘的伏兽奇能,着实令人钦羡,你看你把小白大黄及青风骥,调教得多么听话。”
    夏天翔接口道:“尉迟老前辈,我仲孙姊姊除了伏兽,还会伏禽,她说她在祁连会后,要设法寻觅一只巨鸟,加以调教豢养,我们便可乘着它邀游四海八荒,上下青冥呢!”
    尉迟巧见夏天翔与仲孙飞琼之间非但前嫌尽释,情感并更增进多多,不由目光连瞥二人,脸上浮起一片安慰颇甚的神秘微笑。
    仲孙飞琼何等冰雪聪明,但因自己确与夏天翔互相爱好,在熟人面前,业已不必避嫌,遂对他脸上浮现的神秘笑容,不加理会,大大方方地向夏天翔问道:“翔弟,我还要请教,你既要我命大黄陪伴青风骥,为何又要单单携带小白参与震天大会?”
    夏天翔答道:“因为‘白骨三魔’中的‘白骨仙子’也养了一只怪猿,身材形状均与小白仿佛,只是眼睛颜色好像略有不同,我遂请姊姊把小白带去,和它比比,倒看是谁养的猴子神气。”
    尉迟巧在一旁说道:“夏老弟,自然是你仲孙姊姊养的小白神气,我敢担保,当世中绝无第二只猴子身上会穿有‘护穴龙鳞’所织的软甲。”
    小白闻言,闪动一对火眼,凝注着尉迟巧,低低叫了几声。
    尉迟巧咦了一声,向仲孙飞琼含笑问道:“仲孙姑娘,小白叫些什么?看它那副神情,好像对我有些不满意呢?”
    仲孙飞琼失笑说道:“它怎敢对老前辈有所不满?只是说到了震天大会以后,定要先脱去身穿的‘护穴龙鳞’软甲,才肯和那‘白骨仙子’所养的猴子打架,免得被人轻视!”
    尉迟巧见一只猴子居然懂得如此骄做,不禁深觉有趣,感慨良深!
    夏天翔忽然发现丈许外的崖角之处,并生两朵奇花,一朵含苞待放,一朵业已盛开,五彩缤纷,悦目已极。
    遂向仲孙飞琼说道:“仲孙姊姊,那两朵花儿多么好看!”
    仲孙飞琼正在注目,蓦然一阵寒冷的山风拂处,那朵盛开的花儿,竟告萎谢,一片片的花瓣,亦随风飘落。
    夏天翔神色一变,眉字含愁,叹息说道:“这样美丽的一朵花儿,速然萎谢,岂不正与芸妹的命运有些相似?”
    说完以后,俊目之中,泪光隐现。
    仲孙飞琼知道夏天翔触绪兴悲,遂也不去劝他,只是手指另一朵含苞未放的花儿,含笑间道:“翔弟,你把那朵业已萎谢的花儿比作霍秀芸小妹,却把这朵含苞未放的花儿比作谁呢?”
    夏天翔神思凄然,随口答道:“那朵花儿,像是姊姊!”
    仲孙飞琼微微一笑说道:“照你这样说法,在不久的将来,我也难免枯萎凋谢!”
    夏天翔剑眉一蹙,急急说道:“姊姊不要这样说法,是我比错了!姊姊是瑶池仙花,不是人间凡卉,永远美好圣洁,永远不会枯萎凋谢!”
    仲孙飞琼目光凝注夏天翔,正色说道:“翔弟不要这样痴情,花开花谢,俱有定时,人生寿夭,亦有定数!霍秀芸小妹寿元若尽,则我们无论怎样伤心悼念,业已返魂无术;倘若寿元未尽,则他日必可重逢,如今务宜澄心静虑,暂把此事撇开,因为群豪毕集,大敌当前,我们身上降魔卫道之责,重得很呢!”
    仲孙飞琼说到“降魔卫道”四字之时,忽然一声森森冷笑,刺空传来!
    三人中除了尉迟巧功力稍弱以外,夏天翔、仲孙飞琼如今均已可算一流高手,到耳便即听出这声冷笑是由三十丈外传来,声音不高,但听在耳内阴森森的,摄人心魄,可见来人内家真气之强,业已达到炉火纯青,随心所欲的境界!
    尉迟巧功力虽弱,仍极识货,闻声憬然说道:“夏老弟与仲孙姑娘注意,这声冷笑,功力罕世,来人定是什么……”
    话犹未了,一位灰袍道人业已出现在距离三人一丈四五的崖角之前!
    这道人灰袍覆体,身量又高又瘦,尤其脸上瘦得颧骨高耸,眼眶深陷,鹰目钩鼻,两腮如削,加上皮色惨白,活脱脱地极似一具棺木陈尸!
    头顶所挽道髻之上,插的并非道簪,竟是一段白骨。
    道人出现以后,依旧缓步前行,对夏天翔、仲孙飞琼、尉迟巧等三人,连看都未看一眼,神情骄狂据傲已极。
    但他走路之快,却太以惊人,根本未见施展任何轻功身法,展眼间便已远出二十来丈,转过山环,踪迹不见。
    尉迟巧向夏天翔愕然惊道:“夏老弟,你认不认识这位身高体瘦的灰袍道人是谁?”
    夏天翔想了一想答道:“我不认识此人,但根据对方的打扮神情推断起来,可能是住在娄山恶鬼峡中名列‘白骨三魔’的‘白骨羽士’!”
    仲孙飞琼接口问道:“翔弟,根据你与‘蔷薇使者’所订的策略,由谁来制压这‘白骨羽士’?”
    夏天翔恭身答道:“预定是由仲孙伯父制服这位盖世魔头!”
    仲孙飞琼秀眉一聚,摇头说道:“‘白骨羽士’适才所施展的是‘移形换影’身法加杂‘缩地神功’,看来这魔头的武学成就委实太高,我爹爹近来勤参道妙,对于武功方面,可能略有荒怠,未必能制得住这‘白骨羽士’,却是怎好?”
    语音刚了,一条青影突如天外飞仙般自崖顶飘降,所用的身法,美妙得罕世无俦,并响起仲孙圣清朗的笑声说道:“琼儿,杜工部咏诸葛武侯的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而如今震天大会尚未开始,你却已断定我武学荒怠,斗不过‘白骨羽士’,岂非成了神功未较威先弱,长使爹爹泪满襟了么?”
    这两句“神功未较威先弱,长使爹爹泪满襟”,听得仲孙飞琼玉颊飞红,娇羞无邪地目注“天外情魔”仲孙圣,顿足佯嗔叫道:“爹爹,我不依你了,你怎好意思对女儿这般调侃?”
    仲孙圣先与尉迟巧、夏天翔略打招呼,然后向仲孙飞琼含笑说道:“琼儿好不讲理,许你对我随意批评,难道我就不可以对你略加调侃?”
    仲孙飞琼嫣然一笑,偎在仲孙圣肩旁,低声问道:“爹爹,你真有把握制得了那‘白骨羽士’么?”
    仲孙圣笑道:“他是白骨一魔,我是天外情魔,以魔斗魔,我纵或制不了他,他也未必制得了我。”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甚事,微微一叹说道:“我倒忘了,我曾经说过,今后不再用这‘天外情魔’的外号了!”
    仲孙飞琼讶然问道:“爹爹,你这‘天外情魔’之号名惊四海,威震八荒,为什么今后不用了呢?”
    仲孙圣笑而不答,反向仲孙飞琼问道:“琼儿,你既是‘天外情魔’之女,应该记得我门下情规!”
    仲孙飞琼应声答道:“当聚则聚,当散则散,不落言诠,不坠情障!”
    仲孙圣点头笑道:“如今你师姊花如雪不但自己坠人情障,并还拖人下水,与一钵神僧双栖朝云峰头,你又……”
    仲孙飞琼截断仲孙圣的话头,连连跳脚说道:“爹爹,你再说下去,我真要不依你了!”
    这样一来,弄得夏天翔也自俊脸通红,尉迟巧则满怀安慰,暗暗好笑。
    仲孙圣目光极为慈爱温和地在双双面泛红霞的夏天翔及爱女身上缓缓一转,又复微笑说道:“一女一徒,双双如此,我这‘天外情魔’的招牌怎好意思再用?还是自行收掉,比较妥当!”
    说到此处,突然面色一正,朗声说道:“大千世界,为情而没,芸芸万物,莫不有情,但‘情’之一字,却不知困煞了多少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夏老弟与琼儿既坠情网,千万莫为情迷,务望轻于己己,重于人人,推广私情,及于民族、国家、人群、社会!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并在法律未到的江湖山泽,将目中所见、耳中所闻的不平之情,尽己力加以平削!须知对于‘情’字,勘得深时,是仙是佛,用得深时,是圣是贤,而迷恋沉溺其间,便与禽兽无异的了。”
    这一番话儿,义正词严,旨意高绝,不但听得仲孙飞琼、夏天翔两人通身汗下,默记心头,连“三手鲁班”尉迟巧也暗翘拇指,对仲孙圣好生钦佩。
    仲孙圣说完,颜色一霁,目注仲孙飞琼,继续笑道:“琼儿,不是我突然把你教训一顿,只因见你似乎有些心神恍忽,不若平日聪明灵智,才……”
    仲孙飞琼呀着嘴儿问道:“爹爹,我什么地方显得笨了?”
    仲孙圣笑道:“我下崖之时,你应该看得出我身法有异。”
    仲孙飞琼苦笑说道:“我早就看出爹爹自十余丈高处飘落,身法灵奇神妙的程度与平日不同,好似业已把你参研已久、始终未获真诠的‘太乙天玄神功’豁然悟透!但尚未等我动问,爹爹便又是调侃,又是教训,说得人简直透不过气来,如今还好意思骂我笨么?”
    仲孙圣偏头注目夏天翔,微笑说道:“夏老弟,我与你在哀牢分手以后,本想赶到娄山恶鬼峡,先行摸摸那位‘白骨羽士’的虚实,但转念一想,与其刺探别人,不如充实自己,遂决定就近寻一幽僻所在,把我钻研已久、获益未多的‘太乙天玄神功’,再好好参悟参悟!”
    仲孙飞琼接口含笑问道:“爹爹怎会突有所得?”
    仲孙圣笑道:“我无心之下,巧遇你翔弟的师傅‘北溟神婆’皇甫翠,两人闲中互将所学略一演练贯通,居然相辅相成,参透不少妙机,对于‘大乙天玄神功’之内的几桩难悟真诠,居然毫不费力地迎刃而解!”
    夏天翔欣然问道:“我师傅呢?她老人家怎的未与老前辈一同来此?”
    仲孙圣笑道:“你师傅经这一来,功行突进,大道将成,不能再来参与震天大会,业已赶回北溟神山,准备解脱尘缘去了!”
    夏天翔听得师父“北溟神婆”皇甫翠已将解脱尘缘,不由心中一酸,凄然泪下说道:
    “既然如此,晚辈也不能参与震天大会,要尽速赶返北溟神山,侍奉我师傅……”
    仲孙圣暗暗点头,不等夏天翔说完,便自笑道:“夏老弟放心,你师傅在这尘世之中尚有两月勾留,她要我转命老弟,好好参与这次震天大会,会后再回转北溟,与她见上最后一面便了!”
    说完,转向仲孙飞琼笑道:“琼儿,你可知道我也将追随你皇甫老前辈成道了么?”
    仲孙飞琼惊叫一声“爹爹”,顿时玉容变色,珠泪潸然!
    仲孙圣抚着仲孙飞琼的如云秀发,含笑说道:“琼儿不要悲伤,我功行不及你皇甫老前辈,故而解脱之期,约摸要在两年以后。”
    仲孙飞琼闻言,芳心略慰,睁着两只泪光莹然的大眼,凝望仲孙圣,噘着嘴娇嗔说道:
    “两年后的事,飘渺未定,爹爹为何这早告诉我?使女儿心中好不难过!”
    仲孙圣笑道:“我提早告诉你自有原因,震天大会了解以后,你翔弟回转北溟神山,侍奉他师傅证道超凡,你也要随我觅地闭关一年,习练‘太乙天玄神功’,才可负起为武林扶持正气之责,应付今后的艰难局面!”
    仲孙飞琼惊道:“目前因皇甫老前辈不到,少了一位克制‘白骨三魔’的主要人物,震天大会的情势已极凶险,爹爹怎说今后还有什么艰难局面?”
    仲孙圣叹息一声说道:“震天大会之上,虽然少了你皇甫老前辈,但因我悟透‘大乙天玄神功’,你翔弟也遇合极多,可以独当一面!峨嵋、少林、武当、罗浮、雪山五派,又均执正不邪,故未获全胜,亦不致有太大凶险!但根据你皇甫老前辈得悉,域外群凶觊觎中原武林,最近即将蠢动!他们个个极恶穷凶,倘若再与震天派人物及‘白骨三魔’一相勾结,岂非来日更有大难?莽莽江湖,极少宁日!”
    夏天翔惊骇问道:“域外群凶,是指哪些人物?”
    仲孙圣答道:“就是中国版图以外的一千武林凶人,诸如‘八莫妖王’、“东流三矮’、‘身毒双怪’、‘西域四天尊’等,难道夏老弟从未听你师傅提过?”
    夏天翔面带愧色答道:“我只听师傅提过‘八莫妖王’轩辕烈,说他原是汉人,先代因罪流配穷边,遂告寄籍八莫!我师傅昔年游览西南,曾与其偶然相会,彼此略为盘洁武学,似乎此人功力还要高出我师傅之上呢。”
    仲孙圣点头说道:“如今‘东流三矮’、‘身毒双怪’、‘西域四天尊’等,便系尊奉那‘八莫妖王’轩辕烈为首,准备进窥中原武林,称霸天下!我才要在震天大会以后,带走你飞琼姊姊,闭关一年,授以绝艺!老弟返回北俱神山,你师傅亦有所传,老弟务宜专心学习,努力加功,因为来日大难,我们老一辈的又将相率成道归隐,你们肩上所负光扬中原武学声威,维护江湖正义的这副担子,重得很呢!”
    夏天翔惊然受教,但心中想到震天大会了后,自己赶回北溟神山,恭送师傅超凡证道,并形单影只的苦练所学各种神功,定然凄凉已极!至于三位红颜知己,则霍秀芸生死不知,鹿玉如行踪难觅,仲孙飞琼又将随她爹爹闭关一年……
    想到此处,夏天翔不禁黯然神伤,脸上一片凄惶的颜色。
    仲孙飞琼鉴貌辨色,猜透夏天翔凄惶之故,心中也觉一酸,急忙向他柔声安慰道:“翔弟不要难过,我随我爹爹闭关练功之期,不过只有一年,行前并把大黄小白及青风骥一齐留下陪你,免得你独自一人,孤单寂寞!”
    夏天翔方感激异常地叫了一声“姊姊”,仲孙圣已自含笑向仲孙飞琼说道:“琼儿,你把青风骥留给你翔弟代步好了,小白大黄我却要带走!”
    仲孙飞琼讶然问道:“爹爹把小白大黄带走则甚,难道也要教它们学上一些新奇的本领?”
    仲孙圣笑道:“你猜对了,因为‘八莫妖王’轩辕烈豢有几只奇禽怪兽,我也要尽我心力,把小白大黄好好造就造就!”
    尉迟巧听到此处,插口笑道:“域外群凶进窥中原武林之事,尚不迫切,可以缓一步谈!我们对于目前的震天大会,因少了夏老弟尊师皇甫神婆这位极强高手,对敌步骤,必须大加改变,仲孙老兄无妨预作睿智安排,免得到时万一慌乱,出了差错!”
    仲孙圣说道:“参与此会的门派甚多,我们只能从旁贡献意见,不便妄作主张,让我先计算计算,对方共有几位出奇高手。”
    说完便自屈指计道:“白骨天君、白骨羽士、白骨仙人等‘白骨三魔’,‘九首飞鹏’戚大招、‘白头罗刹’鲍三姑、铁冠道长……还有‘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
    仲孙飞琼打断仲孙圣的话头,娇笑说道:“爹爹不要把‘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两人列做对手!”
    仲孙圣听出话意,双眉微挑,目注夏天翔,意似不信地问道:“夏老弟,我在哀牢山嘱咐你与琼儿设法消除厉清狂与凌妙妙、董双双之间的仇隙的那件公务,你们竟已完成了么?”
    夏天翔尚未答言,仲孙飞琼业已秀眉双扬,得意含笑叫道:“幸不辱命!”
    在这“幸不辱命”四字以后,便把设法化解“风尘狂客”厉清狂与“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等鼎足欢喜冤家之间仇隙的详情,向仲孙圣细说一遍。
    仲孙圣听完经过,不禁对夏天翔、仲孙飞琼所作的措置深为嘉许,微一沉吟说道:“如今凌妙妙、董双双既已离开祁连,与厉清狂同隐高黎贡山莫愁石室,则对方最扎手的人物,只有‘白骨三魔’,由我对付‘白骨羽士’……”
    夏天翔忍不住嗫嚅接口说道,“若依那位号称‘第三蔷薇使者’的‘仟情居士’徐香圃的计划,是由我来对付‘白骨天君’!”
    仲孙圣看着夏天翔微微一笑,说道:“‘白骨天君’艺冠‘白骨三魔’,与他对敌,太以凶险!‘蔷薇使者’要你应付‘白骨天君’之策,只是权宜手段,不可作为定论!到时我斟酌情形,再加适当处置,能不犯险,便不必强令贤侄犯险!”
    夏天翔原本满腹雄心,如今听仲孙圣这样一说,不由好生扫兴,但因对方既系长辈,又是仲孙飞琼之父,不便抗辩,只得胸中闷闷,剑眉深聚。
    仲孙圣伸手轻拍夏天翔肩头笑道:“贤侄真个好强,你先不必如此败兴,也许其余五大门派的到场高人之内,无人能敌‘白骨天君’之时,岂不仍让你冒险一试?”
    夏天翔闻言,不禁脸上微红,与仲孙飞琼相视而笑。
    尉迟巧说道:“即令由夏老弟设法激斗‘白骨天君’,则尚有一位‘白骨仙子’无人迎敌,仲孙兄可有成算否?”
    仲孙圣眉头微皱说道:“我们人手仅有这多,只好在峨嵋、少林、武当、雪山、罗浮五派赴会人物之中选出一人,对付‘白骨仙子’!”
    仲孙飞琼问道:“照爹爹的看法,五派赴会人物之中,以哪一位功力称最?”
    仲孙圣摇头笑道:“各派人物,所擅不同,故而艺业高低,极难论列!总之武当掌教弘法真人、少林方丈净善禅师、雪山派掌门申屠神君、峨嵋掌门玄玄仙姥及罗浮掌门冰心神尼,都是一流好手,只好到时观察‘白骨仙子’的功力长短情形,再作适当调派。”
    夏天翔间道:“五大门派的掌门人全会到么?”
    仲孙圣点头说道:“五大门派均知此次祁连、点苍合组震天派,并与‘白骨三魔’勾连,举行这场震天大会,旨在称雄称霸,奴视武林,若不乘其羽翼未丰之际,予以当头棒击,必将从此道消魔长,魍魅横行!故而除了少林方丈净善禅师,或因年事过高,另派他人代表参与之外,其他四派掌门,定然亲率特选好手,齐赴祁连。”
    夏天翔忽然想起一事,向仲孙圣含笑说道:“夏天翔前在巫山朝云宫时,花如雪姊姊曾说震天大会期间,她将与一钵神僧来助武当、少林一臂之力,以略赎昔日误使离尘子及‘铁掌银梭’骆九祥投江自尽的无心罪孽!”
    仲孙飞琼闻言,扯着仲孙圣的衣袖,高兴笑道:“爹爹,我花姊姊若来,岂不可以由她对付‘白骨仙子’了么?”
    仲孙圣摇头说道:“你花姊姊虽然武学不俗,但恐仍比不上五大掌门的功力精纯。”
    夏天翔含笑道:“一钵神僧如何?”
    尉迟巧在旁接口说道:“这位漂亮和尚,在江湖中专作和事老,从未见他与人交手,故而武功究竟到了何等地步,想连仲孙兄也不得而知!”
    仲孙圣点头笑道:“尉迟兄对于武林情形,比我熟悉多多,你既不知一钵神僧武功到了何等地步,我自然更无所悉!”
    说到此处,忽见山路之上,自崖角转出一乘大轿,抬轿的是四名壮汉,轿后跟的是位一身骷髅黑衣的老者。
    大轿之内,则从轿帘飘动之间,仿佛看见坐着一位王者衣冠之人,面貌却因行走太速,看不真切。
    仲孙圣等立处,是在侧方峰腰,故在一瞥之后,那乘大轿便已被山腰遮没。
    仲孙飞琼哼了一声说道:“轿中所坐的那个皇帝打扮之人,可能就是什么‘白骨天君’。”
    尉迟巧点头说道:“仲孙姑娘大概猜得不错,但我仿佛看见轿门之外,还贴着一副对联……”
    夏天翔接口扬眉说道:“连对联上的字迹,我都看清楚了!”
    尉迟巧赞道:“老弟眼力真快,但怎不把对联所写的语句念来听听?”
    夏天翔看了仲孙圣一眼,似有为难的神色。
    仲孙圣更是早就看清联语,但却毫不在意,微微一笑说道:“夏贤侄但说不妨,魔道中人多半都是这般狂妄张致!”
    夏天翔听仲孙圣这等说词,遂照适才所见说道:“上联是‘天外情魔三指殒命’,下联是‘风尘狂客一掌飞魂’,轿门上还加了一横披,写的则是‘北溟碎胆’!”
    尉迟巧摇头冷笑说道:“好大的口气,居然敢发如此狂言,把当世武林中三大难缠人物,一网打尽!”
    仲孙圣笑道:“尉迟兄,难怪这‘白骨天君”如此骄狂,此人确有通天彻地之能!你应该看出不但随在他轿后、形如吊客的黑衣老者功力极高,即连四名抬轿的壮汉亦具非常身手!”
    仲孙飞琼闻言,异常关切地目注夏天翔道:“翔弟听到没有,‘白骨天君’数十年功力,深厚难敌,你虽新获几桩绝学,但火候相差大远,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千万不可逞强出手!”
    夏天翔一身傲骨,又天生胆大好强,虽因仲孙飞琼对自己好意关切,不得不满口唯唯,但心中却反更加深了挽弓挽强、用箭用长、射人射马、擒贼擒王之念。
    流光易逝,仲孙圣等老少四人,在祁连山口徘徊展眺之余,又复选择清幽所在,静坐用功,遂于不知不觉之中,到了震天大会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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