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天蚕再变》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十二
作者:黄鹰


  “是所谓虚名负累,就为了这一点虚名,武当派的弟子又得要面临一场浩劫。”
  白石无言,枯木叹息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些老话总是有些道理的。”一顿转问:“玉冠百忍那些人也该到的了?”
  “有消息,他们已经在前来路上。”
  “孟都的消息既然已经传开,他们应该知道飞扬是被误会,事情与武当派并无关连。”
  “他们当然也要找孟都算账,因利智昏,武当此行在所不免。”
  白石道:“这几位前辈虽然执着,但据知都是善恶分明,既然知道真相,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就因为他们执着,非来不可,但事有先后,他们亦可能等孟都与我们武当派的旧账算清楚之后才兴孟都算他们的新账。”
  “不无可能。”白石垂下头:“武当连遭大劫,若非飞扬,在他们第一次找到来的时候,已经……”
  “飞扬是因为练成天蚕功扬名天下,也合武当派扬名吐气,却也是因为天蚕功被误会,不得不找到苗疆追查真相以致……”枯木长长的一声叹息,一会才接道:“这难道就是天理循环?”
  白石扬眉道:“若说到……”
  枯木截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武当派因偷得天蚕功称霸武林,若也因天蚕功在武林中没落其实也很合理的,当日我也是这样对飞扬说,当然说得远一些,武当派并未以天蚕功在武林中为非作歹──”一顿一叹:“天意莫测,这些天理循环什么的,原就不该多作揣度。”
  白石无言颔首,枯木的眼睛半瞇起来,有些无可奈何的:“飞扬绝不是一个坏人,难道真的好人不长命。”
  白石道:“他心地善良,原准备在山下赠医施药,终此一生……”
  “江湖人永远是江湖人。”枯木接问:“山上的弟子是否都已经知道这件事,”自石道:“弟子斗胆作主让他们自由选择,不想留下来的随时都可以离开。”
  “很好──”枯木点点头:“他们虽然拜在武当派门下学武当派的武功,没有泌要为武当派卖命。”
  白石道:“他们却都愿意留下来。”
  枯木又是一声“很好”,笑接道:“其实到今时今日要走早已走了。”
  白石道:“弟子也是这样想。”
  枯木沉吟接道:“以你得到的消息,孟都上华山杀剑先生而且连华山派的弟子也一个不留,华山派现在已经不存在。”
  “消息是这样……”
  “若是事实。消息相信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只是孟都既然有心扬名立威,表现得很凶残亦不值得奇怪。”枯木再问:“剑先生的武功怎样?”
  “青城玉冠少林百忍等以之为首,是现存武林中辈份最高武功最好的几个高手之一。”
  枯木摇摇头接问:“我是要知道他的武功已经到什么境界。”
  白石沉吟道:“这可不清楚,以弟子所知他最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与别人交手。”
  “那是说他的武功其实并不太好。”枯木又一叹:“我这样问也是多余,飞扬也不是孟都对手,可知这个孟都的武功已高到什么地步。”
  白石大着胆子问:“飞扬的武功在我们武当派当中是否第一高手”枯木道:“你何必拐弯抹角,干脆直问我的武功与飞扬相比高低不就是了。”
  “弟子不敢。”白石诚惶诚恐。
  “我不是飞扬的对手。”枯木竟然这样坦白:“这也是天蚕功所以为天蚕功,名震天下。”
  白石不觉点头,枯木接道:“这个时候似乎不该说这种话,但早说迟说,并无分别,事实就是事实,技不如人,也不是件坏事。”
  白石连连点头道:“弟子只是怀疑那个孟都的天蚕功与飞扬的比较……”
  “飞扬既然倒在他手下,以常理推测,应该就是飞扬的技逊一筹,只是魔教旁门左道。
  那一战之中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亦未可知:飞扬武功虽然好,到底本性善良,未必能够及时醒觉。”
  “弟子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飞扬若是落在对方手上,孟都的武功无论变成怎样,也不值得奇怪的了。”
  白石道:“弟子不明白。”
  “那种魔教内功心法据说是“移花接木”,将别人的内功真气转移到自己体内,再加以利用,我们武当派就是因为这种方法太恶毒才另寻门路,但魔教邪魔外道,则肯定不会放弃这条捷径,之前各门派的内家高手纷纷被杀,想必就是这个原因。”
  白石吃惊的道:“那么飞扬若是落在孟都手中……”
  “他应该不会浪费飞扬那一身深厚的内力的,而内功心法同出一元,得益必然更大。”
  枯木叹息道:“希望这只是胡乱推测──”语声甫落,一下云板声突然传来,白石枯木应声目光急转,一颗心同时沉下去。
  静室一带一向都是严禁进入,也有例除非有要事必须立即进来禀告,否则休得敲响外挂云板。
  武当派风雨飘摇。有事发生也绝不会是好事的了。
  “难道那个孟都这么快便淤到来,”白石,随即道样推测。
  枯木似乎很明白白石的心情,淡然道:“什么时候找到来不是一样?”
  白石一怔,叹息:“弟子太紧张了。”
  枯木道:“紧张绝不是一件坏事。”
  说话间,两个中年武当弟子已然来到静室外,白石不等他们开口,急着问:“到底什么事?”
  “少林百忍大师,青城玉冠道长……”
  白石截问道:“都到了?”
  “现在正在大殿等候……”两个武当派弟子诚惶诚恐的。
  “还有一天才到限期,想不到他们便已经全都到来。”
  一个弟子忙道:“禀告掌门,来的只是玉冠道长,百忍大师兴门下弟子。”
  白石一怔:“你们怎么不说清楚?”
  “是你不给时间他们说清楚。”枯木接口:“关心则乱,这其实也怪不得你。”
  白石苦笑:“弟子知罪。”
  “这那里是罪,这种话也不是你说的。”枯木摇摇头:“掌门应该有掌门的威严。”
  白石方待说什么,枯木已挥手接道:“我们到大殿看看──看声一落,便从云床跃下,随手抄住旁边的一条竹杖,举步往外走。
  白石连忙跟上,那两个弟子更不敢怠慢。
  看见枯木,玉冠百忍都非常奇怪,他们从没见过这个老人,也不知道武当派老一辈还有人在。但从白石的恭敬态度,这个老人的辈份绝无疑间远在白石之上。
  玉冠不由低头看旁边的百忍:“武当派上一辈还有什么人在。”
  百忍沉吟道:“贫道可不清楚。”
  “你完全没有印象。”
  “一些也没有。”百忍又上下打量枯木一遍。
  玉冠耸耸肩膀:“武当派总是有这许多令人意外的事,层出不穷。”
  枯木在上座坐下,看了看玉冠,忽然问:“令师可好,”玉冠愕然,看看百忍,枯木实时冷然一笑:“我是问你。”
  “贫道?”玉冠扬眉。
  枯木反问:“闲云难道不是你的师父?”
  玉冠震惊,闲云是他的师父,却已经仙去十多二十年,青城派现在以他的辈份最高,近这十多年以来,已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他的师父,那刹那突然入耳,他甚至有一些陌生的感觉。白石旁边听着奇怪,插口道:“这位是青城派的玉冠道长。”
  枯木冷冷道:“我只知道他是闲云的徒弟。”
  玉冠疑惑的看看枯木,到底忍不住问道:“未知老前辈与先师怎样称呼?”
  枯木只是感慨的接道:“闲云也去了?”
  “差不多有二十年……”
  枯木“哦”一声,他好象这才看清楚玉冠,嘟喃着接道:“你也已是一个老人了。”
  “老前辈到底是那一位?”玉冠追问,他已经须发俱白,在武林中辈份也甚高,武林中年纪比他更长,辈份比更高的已所余无几,眼前这位老前辈他却是搜遍枯肠,毫无印象,只是对方完全不像开玩笑:“老前辈──”这个称呼才不得不出口。
  枯木目光一闪,道:“你额上的疤痕可还记得怎样来的?”
  玉冠不由伸手按着右额角,那之上一个月牙形的疤痕,非常明显。
  他的思想同时倒飞回数十年前,喃喃道:“这是燕师兄所赐。”
  枯木道:“燕冲天与你当时都是小孩,虽然是切磋,出手却不知轻重。”
  玉冠脱口道:“你就是替我及时挡开燕师兄那一剑,救了我一命的方叔叔?”
  枯木道:“可惜还是迟了一点儿,但若非如此,又如何认得出你是当年那个小孩子?”
  玉冠怔在那里,事隔数十年,难免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枯木显然亦无限感慨。
  百忍旁边听着,也是非常意外,一直到玉冠的情绪稳定下来才问:“道兄,这位老前辈……”
  玉冠脱口道:“就是有武当铁汉之称的方无忌。”
  百忍好象也省起了什么,枯木却时道:“方无忌早已不存在……”
  玉冠突然亦省起来,又脱口嚷出来:“枯木道长──”枯木打了一个“哈哈”:“你的记性不坏。”
  玉冠道:“晚辈年青的时候曾经再上武当要拜候老前辈,可是……”
  “我已经躲起来。”枯木轻拂长发:“也因为躲起来,摆脱世间许多烦恼,江湖恩怨,才能够活到这一把年纪。”
  玉冠道:“先师也曾有言,江湖险恶,只是人在江湖,要抽身可是不容易。”
  “江湖人到底还是要死在江湖上。”枯木干叹:“好象我这个老头儿,躲了这许多年,终究还是要跑出来。”
  “老前辈言重──”
  “做老前辈便是有这种好处,自说坏话总会被认为谦虚。”枯木似乎有很多感慨。
  玉冠没有追问,对这个曾经救过他一命的老前辈,他无疑有一份怀念,一份好感。
  百忍是出家人,当然更沉着,枯木看看他们,随即转问:“云飞扬的事你们知道了。”
  玉冠道:“江湖上传说,他已经死在孟都手下,只是我总觉得这个年青人不应该这么短命。”
  枯木问:“你懂得星相?”
  “不太懂,也所以不敢肯定。”玉冠沉吟道:“之前我们是有些误会……”
  “这也怪不得你们,这些年来,天蚕功只是在武当派弟子身上出现,这一代的武当派弟子亦只有飞扬一个练成,在孟都公然现身之前,不怀疑他怀疑哪一个?”
  玉冠又沉吟了一会,看看枯木,不等他开口,枯木已问他:二你是否想知道天蚕功是否现在江湖上传说,原是魔教的内功心法?”
  “晚辈无礼。”玉冠又沉吟,他原就不是个爽快人,在枯木这个老前辈面前更就有一份强烈的心理负担,焉敢放肆。
  枯木又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情,坦然接道:“这是事实,但严格说来,那种魔功心法公然碑刻立在苗疆,而且又是揉合苗疆的蛊术而成,不能够完全算是魔教所有。”
  玉冠沉吟道:“魔教内功心法与蛊术都是邪魔外道,晚辈以为……”
  枯木冷然道:“这种魔教内功心法与蛊术揉合起来的内功到了武当派,已经被刻意加以改良,修练的方式与玄门正宗并无多大分别。”
  “晚辈不敢怀疑老前辈的话……”
  “那是说仍然怀疑,这也是怪不得你。”枯木随即问:“我只是问,天蚕却在武当派弟子手上可有做过什么坏事,”
  “没有。”玉冠由衷之言。
  “这与玄门正宗又有何分别,”枯木叹了一口气:“武当派弟子云飞扬身怀天蚕功非独没有为祸武林,而且济世为怀,锄强扶弱。”
  “晚辈明白。”
  “以我看还是不怎样明白,否则也不会连群结队上来武当山问罪。”
  玉冠忙解释:“这只是因为那些人实在太像死在天蚕功之下。”
  “你们却没有考虑到云飞扬的为人。”
  “我们有考虑到的……”
  “然则是利用云飞扬的武功去替你们追寻凶手的。”枯木冷笑:“绝无这是一个好办法。”
  玉冠面露尴尬之色,百忍终于插口:“请恕贫道多嘴,若非那实在太像天蚕功我们也不会为难云飞扬,事实我们也是找对了对象,有他才知道那是什么回事,找到苗殭去。”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死,他才知道天蚕功原来还有那许多秘密。此前他什么也不知道。”
  枯木又是一声冷笑:“但正如你说的你们的确没有找错对象,否则他也不会到来找我问清楚。”
  百忍接道:“这既然是秘密,武当派当然不会公诸天下,只有私下解决,我们要帮忙也不成。”
  “好一个口齿伶俐的和尚。”枯木忽然感慨的摇头:“若是斗口才,就是你这个和尚飞扬也未必应付得来,更何况其它?怎能不上当?”
  百忍怔了怔,看看玉冠,玉冠亦只有苦笑,他不能不承认当初是有意令云飞扬踏入圈套,答应去追查真相。
  枯木感慨的接道:“事情根本与飞扬无关,却要一个人承担起来,一诺千金,宁死无悔,武当派有一个这样的弟子,实足以自豪。”
  百忍沉吟道:“他应该跟我们说清楚,大家一齐到苗疆寻找真相。”
  枯木道:“错了,他应该以静制动,那个孟都总会出现的。”目光转向白石:“也许那亦是这三两个月间的事,我们却等不了。”
  白石道:“因为我们都想很快知道是否真的有人练成了那种魔功心法。”
  “那其实跟我们并没有关系。”枯木摇头:“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应该很清楚。”
  白石恍然点头,枯木苦笑接道:“那完全是因为我们都相信以飞扬的武功,绝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他的死,我们都要负一部分的责任。”
  白石垂下头去,百忍终于道:“其实我们多少也是有这个意思,要借助云飞扬的一身本领……”
  枯木道:“还是出家人老实。”一顿接问:“你们现在到来是不是还有什么目的?”
  百忍道:“以魔教的行事作风,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采取行动,而行动既然开始了,则至死方休,华山之后,武当只怕就是他们要攻击的对象。”
  玉冠亦道:“他们攻击华山派相信是因利乘便,目的在耀武扬威,与武当派则是有旧账要算清楚,这看他们公开天蚕功的秘密便可想得知。”
  枯木冷笑道:“你们是来看热闹的了?”
  玉冠慌忙解释道:“孟都相信也知道我们与云飞扬的约会,既然几个门派都有人在武当山上、他又怎会错过这个耀武扬威的好机会,而我们亦正好乘此与他一决高低。”
  百忍接道:“魔教屡次进侵中原武林,都是在中原武林各门派携手合力下败退,这一次相信也不会例外。”
  枯木道:“是这样?”
  百忍一声佛号,道:“贫僧亦已吩咐了随行弟子赶回去少林本寺,请加派高手前来助阵。”玉冠接道:“青城派的弟子现在相信亦已接到消息,赶赴武当。”
  枯木面容终于放宽,颔首道:“很好,武林中已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玉冠道:“只要中原武林团结,魔教还是不免失败的……”
  枯木道:“这一次也许不同。”
  百忍不以为然道:“老前辈未免将魔教看得太高了。”
  枯木道:“以我所知之前魔教的行动,最终都是群殴混战的局面,那是因为他们既没有一个可以独当一面,战无不胜的高手,中原武林又不肯妥协。”
  玉冠道:“这一次我们相信也一样不会妥协的。”
  “他们却已经有一个非常厉害的高手。”
  “孟都?”玉冠随即道:“也不过一个人。”
  “这个孟都为了修练那种魔功心法,杀了好些高手,那些高手以白石所知,都可以独当一面,也所以才会如此打动,中原武林好象那样的高手只怕并不多。”玉冠百忍不能不同意,枯木看看他们又道:“飞扬的武功怎样我不太清楚,以他的性格,却是可以相信绝不会争名夺利。”
  玉冠道:“他的确不像独孤无敌那种人,独孤无敌自创无敌门,挑战天下高手,战无不胜,一般武林中人都以为他真的已是天下无敌。”
  白石插口道:“事实他开设无敌门之后,除了敝派与他的宿怨,每隔十年都必须一战之外,最后十年只有他到江湖上找麻烦,根本没有人找到无敌门去。”
  枯木沉声道:“他却是败在飞扬手下,换言之,飞扬是否也应已无敌天下。”
  玉冠点头道:“江湖上传言,他是最近百年来能够无敌于天下的最年青的高手。”
  枯木突然道:“在你们这些高手的心目中,这当然只是传言,未必是事实。”
  玉冠干咳一声道:“他与独孤无敌的决战,据说并无人目睹。”
  枯木淡然道:“不管怎样,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事实证明孟都的武功又在他之上。”
  玉冠道:“魔教邪魔外道,那一战未必公平,也许是狡计取胜。”
  枯木道:“这很快便有一个明白,若是那个孟都真的武功高强,无人能敌……”
  百忍接道、“我们同心合力──”枯木沉声问:“他若是单独挑战,逐个击破?”
  百忍怔在那里,枯木叹息着接道:“经过多次的失败魔教也应该很明白中原武林高手的性格,知道周那一种方法才合适的了,又何况终于训练出一个这样的高手?”
  玉冠道:“华山一战据说只是孟都一个人出手。”
  “可想而知这个人英雄色彩极重,他既然这样英雄,我们中原武林的高手又当如何?总不成一窝蜂涌上去以众凌寡。”
  百忍玉冠不由苦笑,枯木接道:“据说那个孟都只带看一群苗族战士。”
  玉冠点头道:“我们也有派人打听,的确到现在仍然未见魔教中人出现。”
  “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在等候适当时机?”枯木垂下头。
  玉冠也发觉枯木心情沉重,不觉道:“老前辈其实须这样忧虑……”
  枯木截问道:“你们有没有参与当年中原武林兴魔教的一战?”
  玉冠道:“晚辈当时尚年幼。”
  百忍道:“贫僧其时亦只是一个小沙弥。”
  魔教与中原武林最近的一战也已是发生在数十年前,只有枯木这个年纪,当时又已有相当成就的人才有机会参与。
  枯木看看玉冠百忍,叹息道:“难怪你们这样乐观。”
  玉冠奇怪问道:“当年到底是怎样的情形,”
  “开始的时候中原武林有如一盆散沙,一直到每一个门派都发觉危险迫近才愿意合作,魔教却已经部署好步骤,那一战实在赢得很辛苦,甚至可以说有些侥幸,而结果当然伤亡惨重,经过好一段日子才能够恢复元气,与之前几次并无分别。”
  玉冠道:“老前辈是说中原武林团结的情形。”
  枯木叹息道:“现在不也是一样。”
  玉冠道;“魔教只是一派,当然是比较团结……”
  “错了,魔教亦是由西方数十个门派组成,只是非常合作。”
  枯木沉吟道:“据说存西方本土他们也是这样,每一年总会选择一个地方聚集一起,相互切磋,胜固然引以为荣,败却也不以为是耻辱。”
  玉冠脱口道:“这若是事实,要做到这一点倒也不容易。”
  “看我们中原武林,已成名的总是躲起来,恐惧失败倒下去,说到相互切磋,交换武功心得,更就是没有可能的事,至于相互排挤更就不用说了。”
  玉冠百忍无言点头,事实现在的中原武林仍然是这样子,并无改变。
  枯木随又道:“据说魔教每一次到来武功都比以前一次大进,原因就是吸取中原武功的长处加以改进,我们中原武林却是以魔教武功为邪魔外道,不屑一顾,处境又怎不能一次比一次恶劣?”
  玉冠长叹道:“晚辈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百忍接道:“这实在很有道理,中原武林若是摒除门户之见,最低限度在武功方面也会有一定改进。”
  “连门户之见尚且不能摒除,又何况吸收外族武功的长处?”枯木叹了一口气。
  玉冠不由道:“老前辈见解卓越──”枯木截道:“我却是最近才悟出这个道理。”随即苦笑起来,他若非也是那样执着,也不会一个人躲在三重峰下那么多年。
  玉冠百忍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又怎会明白枯木的心情,白石却是明白的,插口道:“我们现在才改进是不是已太迟。”
  枯木道:“只怕不改进,肯改进,永不会运的。”接苦笑:“这说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
  百忍一声佛号,道:“贫僧完全赞成这种改进,却是不能作主,还得回寺请示主持长老。”
  玉冠接道:“晚辈也要取得长老堂的同意。”
  枯木只是问:“你们有没有信心说服他们?”
  百忍又是一声佛号,玉冠叹息应道:“这需要一段颇长的时间。”
  枯木冷笑道:“这些老人家非独固执,而且终年隐居在山上,根本不清楚真正的情形,要说服他们不是不容易,乃是非常困难。”
  玉冠:“只要努力不懈,总会成功的,我们不断将这种观念贯输给我们的弟子──”他突然住口,那是因为他发现他终于不觉说出心中的忧虑,事实完全没有信心说服长老堂那些长老,只有寄望下一代。
  枯木比玉冠显然更感慨,长叹接道:“看来我是绝不会看到这个日子的了,只希望这个日子不会太远。”双肩随邬一扬,振吭道:“我们还是好好的准备一下如何去应付魔教这一切。”
  玉冠道:“最好他就是在我们约定的时间到来。”
  枯木淡然道:“除非他无意称霸中原武林,否则他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到来。”竹杖接一顿:“不管怎样,第一个应战的仍然是武当派的人。”
  玉冠一怔道:“老前辈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支持。”
  枯木没有作声,感慨的看了看玉冠。
  这些人既然费尽心思利用云飞扬,武功应该就比不上云飞扬,既然云飞扬也不是孟都的对手,这些人又怎会是?
  难道真的是天妒英才,好人难长命?想到云飞扬,枯木的心也仿佛要枯死了。
  云飞扬仍然在祭坛下那个密室内,可是任何熟悉他的人现在看见他也绝不会认出来,现在的他甚至根本不像一个人,无论是死人抑或活人。
  他整个身子都里在一个蚕茧也似的东西内,若是在光亮的地方也许是若隐若现的勉强还可以看见一个人藏在蚕茧内,密室中却只有一盏长明灯,其余的都已熄灭,在这暗淡的光源下,实在很难看见蚕茧内的东西。
  那个蚕茧也没有真正蚕茧那么结实,一层层薄纱也似的仿佛弹指即破。
  这种变化发生在云飞扬身上已经是第二次,之前一次是苦练天蚕功的沉曼君将练来的功力贯输进他体内,那股内力在沉曼君体内非独毫无作用,而且成为累赘,输进他体内才发挥威力,替他打通所有的经脉,循环不息,更不断滋长。
  开始的时候,他也是逐渐进入冬眠的状态,多余的内力真气由体内分泌出来,形成一个蚕茧也似的东西,也许有保护作用,只是这种作用并没有发挥,最低限度表面上看来就是这样。
  那一次与这一次他都没有遭遇任何袭击,在非常平静的环境下结茧重生。
  这一次的茧与那一次表面上却已有显著的分别,那一次只是像一个普通的蚕茧,这一次却是散发着淡淡的金芒,有如金丝织成的金茧。
  密室中没有风,这个金茧现在却在微微的波动,这种波动也的确不像因风吹而发生,并非发生在一个位置,整体都有这种现象,而且有一定节奏。
  云飞扬事实已苏醒,眼睛却仍然闭着,冬眠的状态当中他的呼吸由皮肤进行,呼吸的器官在苏醒后才再发生作用,继续本来应做的工作。
  这种变化却是如此的自然,甚至云飞扬本身也没有变化的感觉,他只是感觉身心舒畅,那种舒畅却是前所未有,人简直就像已羽化登仙,飘飞在仙界中,没有重量,也没有任何的束缚。
  周围一片空灵,这所谓圣灵也就是修道之土梦寐以求的境界,有些苦修一生也难以达到,有些虽然达到,却只是石火之间,弹指即逝。
?? 云飞扬现在却是任意翱翔在这一片空灵的境界中,一直到孟都出现。
  开始的时候那只是一个黑点,出现在极远的前方,却迅速移近,迎向云飞扬。
  那仍然有一段距离相差都已有如一般人大小,随着继续迫近增加,到了云飞扬面前,已是十数丈高下。
  他的面容狰狞,张口狂笑,目光如电闪,笑声更就是奔雷一样,那一片空灵的境界随即消失,变成血红色一片,烈火四方八面涌现:“轰轰发发”烧来。
  孟都一双巨手随郎抓向云飞扬,迅速将云飞扬包里在当中。
  那刹那周围一片漆黑,云飞扬什么也看不见,却感觉到那股压力,他放声大叫,奋力挣扎。
  那当然完全是幻觉,云飞扬却就在这种恐怖的幻觉中惊醒,眼睛也就在这种惊惧中暴睁,体内的真气内力激荡,一声暴喝中迸射。
  包里着他那个蚕茧立时被震碎,片片飞舞,云飞扬在飞舞的茧片中长身立起来。
  他立时明白是什么回事,心情那刹那更加激动,甚至有一种要哭的冲动。
  之前他不止一次重伤垂危,面临死亡的威胁,却仍然有一艘生机,这一次在进入冬眠之前他虽然推测到所练的天蚕却在发挥作用,有绝处逢生的感觉,那种感觉却已是那么遥远,现在甚至已没有记忆。
  也所以重生复活的感觉特别强烈。
  他到底没有哭出来,眼眶中却已经泪光闪亮,目光连随落在贝贝的尸体上。
  贝贝的尸体仍然在原来的位置,却只剩一具白骨,据说养蛊的人死后除非死前有适当安排,否则所养的蛊虫必然反噬主人,之后才死亡。
  看看这具白骨,云飞扬仿佛又看到了贝贝的容貌,前事接又涌现心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原就是一个献情很丰富的人,贝贝兴他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短促,却是他认识的女孩子中与他关系最密切的一个,虽然因为贝贝他才会堕进圈套,贝贝却是完全不知情,被萨高骗信加以利用,而最后也为了救他付出了生命。
  一个这样善良的女孩子竟然得到这种下场,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很令人感慨的事情,类似这样的事情云飞扬也已遇上很多次,也因而,对人生越来越怀疑,只是并没有因此改变。
  他甘愿接受命运的安排,只因为他已经明白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拒。
  若是好人都该死,亦宁死无悔。
  暗门的开关虽然已经被孟都破坏,要将这扇暗门弄开,以云飞扬目前的功力却又是何等简单的一回事。
  他感觉内力真气比之前更充沛,有多大进步他虽然不知道,却已留意到肌肤有显著的变化,那简直有如冠玉,光洁晶莹,看来有一种很悦目,很舒适的感觉。
  天蚕神功的神奇变化固然令他惊奇,这种变化的后果却令他感慨无限。
  出到了信道,他便看到之前孟都刻意破坏留下来的痕迹,经过那面倒塌下来的墙壁,他看到了倒在墙后密室地上的唐宁。
  剧烈的毒药据说也是绝佳的防腐剂,唐宁的尸体非独没有腐烂,而且看起来栩栩如生,只是肤色已变成紫黑,紫黑而光亮,简直就像是以某种木材雕刻出来的木像。
  看看这双眼睛,云飞扬完全感觉到唐宁临终前的心情,自是更加感慨。
  她的眼睛仍睁大,眼瞳中凝结着临终那份悲愤怨毒,还有一份强烈的绝望。
  这绝无疑问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千,只为了救他跑到这里,遭遇不幸。
  感慨之余,云飞扬难免有一份深重的歉疚。
  这到底已过了多久。孟都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又到底闯出了什么祸来?
  云飞扬终于走向出口。
  祭坛没有土人到来祭祀过的痕迹,云飞扬绕着祭坛打了一个转,终淤决定将整座祭坛摧毁。
  这在他也是一件易事,他看着密室的入口在崩塌的砖石瓦砾下消失,看着砖石瓦砾堆成一个奇大的坟墓,才飘然离开,他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不知是否还能够回来,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有人再惊扰贝贝与唐宁的尸体。
  早在这之前他已感觉到生命的短促,只是这一次,感觉更强烈。
  仍然是清晨,木叶间朝露晶莹未散,旭日已然从东天升起来,朝露旭旺下能够支持多久。
  生命如朝露,云飞扬突然有这种感觉,他省起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父亲青松曾经这样说,却是要他在短促的生命中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事情才是有意义?云飞扬现在却有些怀疑,但无论如何他都知道现在应该去做些什么。
  清晨的风带着清寒,云飞扬感觉到的却不是清寒,乃是接近冰雪的寒冷。
  这些年来他也习惯了孤独,走惯了没有伴侣的路,早已没有孤独的感觉,但是现在他非独又感觉到,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
  孟都毁灭了华山派,剑先生剑折人亡,孟都力斥武当派偷窃魔教内功心法率领魔教高手直扑武当山要算清楚旧账……
  类似的消息终于传进云飞扬耳中,传言也许会夸大,对武当派来说却已是绝大的不利。
  离开那个祭坛并没有多远,江湖上消息传递虽然迅速,但传到这里来总要相当时日,孟都是不是已经上了武当山?到底已经将武当派弄成怎样?
  云飞扬不由日以继夜赶路,他仍然存着万一的希望,只希望及时赶回去阻止孟都的杀戮。
  也就因为存着万一的希望他才能赶到这么急。
  人总是活在希望中,一个希望破灭,另一个是必又出现,没有希望,有那一个人能够活下去?
  五台山木头陀,太湖水寨总寨主柳先秋,洞庭君山紫龙王,点苍铁雁终于都先后到了,随行的还有相当多的手下弟子。
  枯木的出现令他们惊奇,却没有玉冠那么大的好感,毕竟枯木并没有多大的名气,仅有的一点也早已随着悠长的岁月消逝,他们惊奇的只是武当派居然还有一个这种辈份的高手,也看在这个辈份上没有太放肆。
  在他们的眼中,白石根本就不配与他们平起平坐,这当是从武功辈份着眼。他们也希望枯木真的有几下子,替他们解决孟都。
  华山派的毁灭,剑先生的剑折身亡已令他们大为震惊,再知道云飞扬也倒在孟都手下,对孟都的武功他们不能不重新估计,单打独斗,他们完全没有信心,所以看见枯木那样从容镇定,若无其事,那就不由都寄望枯木身上,那当然就不会反对枯木第一个出战。
  对武当派天蚕功窃自魔教内功心法一事他们反而提不起多大兴趣。
  武当派到底是名门正派,即使门下弟子每一个都练成天蚕功,都不会对他们构成多大的威胁,魔教却直接威胁到他们的声誉与生命安全。
  之前魔教入侵中原武林造成的祸害固然有记载,现在华山派的毁灭更就是明证。
  没有比对付魔教更重要的了,之前魔教的行动都是在中原武林的团结下瓦解,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他们有这份信心,一直到听到枯木对这次形势的剖析,他们不能不承认单打独斗未必是孟都的对手,却也怀疑孟都能够独力将他们一一击倒。但来的是否只得孟都一个高手?魔教的其它高手会不会及时会合,支持孟都的行动?
  他们完全没有魔教的其它消息,只是有消息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蠢蠢欲动,准备全力支持孟都。
  类似的消息越来越多,正派武林的高手却也同时纷纷赶到武当山,不少的坏消息也是由他们带来。
  也只有坏消息,虽然如此,武当山上处仍然洋溢着爽朗的笑声。
  发出这种笑声的有些是天生性格豪迈,有些则是心存激励的意念。
  表面上看来武当山上却仍是非常平静尤其是孟都到达的前夕。
  暴风雨的前夕据说也都是特别平静。
  那该是云飞扬与青城玉冠他们相的会面的日子,云飞扬并没有出现,虽然是意料中事,各人仍难免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尤其武当派的弟子,枯木百石更就不在话下。
  阳光洒落在三元宫瓦面上的时候,所有人已集中在三元宫前面的空地上,消息传来,霍都昨夜已到了山下,准备清晨上山,也所以示警的钟声从山下传上来的时候,没有人感到意外,只是仍难免魄动心惊的感觉。
  钟声一下接一下,由远而近,孟都终于出现了。
  他仍然坐在肩舆上,一身金红色的衣衫,外加一袭全红色的披风,头发在脑后束起来,给风一吹,飘飞脑后,衬着那袭迎风飞扬的披风,也颇觉威武。
  那座肩舆显然又加以修饰,更加华丽,簇拥着肩舆的那些苗族战士也更加神采飞扬。
  除了那些苗族战士,随行的还有大台中原武林人,都是邪魔外道,声名狼藉之辈。
  这些人虽然无力为祸武林,却也是坏事做尽,唯恐天下不乱,难得有这个机会,又怎肯错过。
  听到孟都挑战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消息,他们无不大感兴奋,四方八面涌来,投入孟都座下。
  华山派被毁灭固然令他们兴奋,最令他们刺激的却还是云飞扬的倒下,在他们的心目中,云飞扬非独是正义的象征,还是中原武林的第一高手。
  魔教的行事作风他们虽然无缘目睹,却早有传闻,也正合他们心意,只要能够将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击倒,邪魔外道能够抬头,他们便已经心满意足。
  对于他们的归附,孟都当然不会反对,反正要在中原武林扩展势力。多了这些人,声势当然更庞大,孟都高坐在肩舆上也自然更觉威风,他无须付出任何的代价便已得到这种感受,又何乐而不为。
  也因为有这些人沿途打点开路,他与他的人都避免了很多麻烦,当然也更加舒服。
  这些人也刻意奉承,一路上非独安排妥当,而且极尽奢华。
  孟都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享受,兴致勃勃不在话下,再听说称霸武林后还有那许多好处,更就是雄心万丈,争霸武林的决心也就更坚固了。
  虽然有萨高指点在先,萨高也到底不是中原武林中人,对中原武林并不太熟悉,而目的也只是为魔教扬威,并没有旁及其它。
  认识了这群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孟都才茅塞顿开,越享受越懂得享受,野心怎能不越来越大。
  玉冠他们看见这群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当然也难免平添三分忧虑。
  这群邪魔外道的所作所为他们心中有数,与孟都走在一起意料中里,他们完全不觉得奇怪,只是奇怪他们这么快便走在一起。
  危机固然更明显也更大了。
  肩舆正对枯木等停下,那些苗族战士不的而同一声内喊,音节简单而雄壮。
  君山紫龙王第一个有反应,嘟喃道:“他们在嚷叫什么?”
  在他旁边的点苍铁雁笑应:“那该是耀武扬威的口号,还不太难学。”
  太湖水寨的总寨主柳先秋随即接口:“老铁这说话大有俯首称臣之意。”
  铁雁笑应道:“要俯首称臣姓铁的宁可选择你这位总寨主,那最低限度可以每日大吃太湖鲜美的虾蟹。”
  紫龙王接道:“洞庭的虾蟹也不太坏,你若是厌倦了太湖那边,不妨到我这儿来。”
  铁雁大笑道:“看来姓铁的还有几分魅力,才开口便已大受注目!”
  语声未落,那边孟都已开口:“武当山上谁人作主。”
  他只是随便说来,声音并没有故意提高贯注真气内力什么,不怎样响亮,在场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铁雁的笑容立时凝结,好象他这种高手,又怎会听不出孟都的内力已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
  其它人亦无不心头抨然震动,以前对华山派的事件他们仍然有些怀疑,以为传言不足信,现在已知传言纵然夸大,也只是有些而已,剑先生败在这个人的手下并不值得太奇怪。
  枯木却毫无表情,只是看着孟都,其它人的目光随即集中在他面上,在那些目光集中在他面上之前,他已然策着木杖走出去。
  那条木杖削痕清楚可见,显然削就不久,形状有些怪异,完全是为了方便施展他的武功削就。
  他隐居在绝壑下多年,对所学的武功已然滚瓜烂熟,而且融会贯通,任何招式在他用来都能够发挥其中最大的威力,这在他指点那弟子的时候,白石已经看出来,所以看见他创制这条木杖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在白石的心目中,他已经没有用兵器的必要,但到了看见他用这条木杖,白石才明白,也才知道武当派的武功原来还有这许多出人意表的变化、也所以白石满怀信心。
  那条木杖在枯木用来当真是出神入化,每施展一次,木杖的形状便改变一次,一直到了第十三次枯木才不再改变那条木杖。
  招式的变化理论上是能够弥补真气内力的不足,枯木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这在他已是最后的一战,他也已准备了孤注一掷,所以他才费尽心思着如何将一身武功完全施展出来,在创制挪条木杖之前他已经选择过所有的兵器,就是没有一件合用,而那条木杖也要经过那许多的改变才合他心意。
  一杖在手他也是满怀信心,这种信心他当然明白是什么回事,但若是连这种信心也没有,连一战的勇气只怕也没有了。
  他前行三步才停下来,杖指孟都,道:“武当山上当然是武当派的人作主。”
  孟都盯着枯木,问:“你就是武当派的掌门人白石?”
  白石遥应:“贫道在此。”
  孟都没有理会白石,接问枯木:“你又是武当派的什么人。”
  “老夫枯木──”孟都目光一转,看见左右的人都是一面诧异之色,也有些奇怪,冷冷道:“什么木也好,主要你能够代表其它的人。”
  枯木道:“这要看是什么事情……”
  孟都突然大笑:“中原武林还是这样一盘散沙,不能团结一致。”
  枯木淡然道:“在一些头脑简单的人来说,当然是什么事情也一样,没有分别。”
  孟都一怔:“好一个会说话的老头儿,我就是头脑简单,一心只想着称霸中原武林,现在我要跟你们谈的就是这件事情。”
  “只是谈?”枯木冷笑。
  “这若是可以解决有何不好,最低限度我可以省回一番气力。”
  枯木接问:“你要我们怎样?”
  “奉我为武林至尊,送我一座尊殿。”孟都若无其事的:“殿成我称尊之日,大家都要到来一壮我声威,以后每年的那一天派人将礼物送来使成,大家可以放心,没有必要我是绝不会让大家太难受的。”
  枯木听着毫无表情,各人亦意料之中,一些也不觉得奇怪。
  孟都等了一会,见各人都没有意见表示,打了一个“哈哈”,道:“大家既然都不反对,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枯木这才道:“好象这种笑话我们实在很难有机会听到,反应难免慢一些,连笑尚且都来不及,当然不会有其它反应。”
  语声甫落,玉冠等人便大笑起来,他们实在想不到,枯木竟然有这么风趣的一面。
  紫龙王笑着对旁边的柳先秋道:“姜到底是老的辣。”
  柳先秋应道:“这个孟都只怕受不了这阵笑声。”
  孟都果然沉下面来:“看来我们是不用谈的了。”
  枯木淡应道:“这种事情原就是不能用说话来解决的。”手中木杖即一顿:“争霸武林不用武力,之前未有,现在相信也一样。”-孟都冷笑道:“我目的是不想大家面上太难看,既然大家都不领情我也无话可说。”
  “你毁得了华山,又怎会在乎中原武林的其它门派?”:“那是不同的。”孟都道:“华山派不毁,大家大概不曾在意我这人,我所以选择华山派也并无其它原因,也只能说是华山派的不幸。”
  枯木道:“我以为你应该选择武当派的。”
  “我原也是这个意思,可惜武当山远了一些,等不及了。”孟都又打了一个“哈哈”。
  “再说击倒了云飞扬我以为已经足够。”
  枯木忍不住迫问:“云飞扬果真已死在你手下?”
  “他功力尽散,与废人无异,体内还有一条蛊母在蚕食他的灵魂,你以为他生存机会还有多少?”
  枯木追问:“蛊母是什么东西。”
  “这说你也不明白。”孟都摇摇头:“也无须胡白。”
  枯木冷冷道:“我早就怀疑你们魔教必然用什么阴谋诡计暗算云飞扬……”
  孟都也知道一时口快,连忙分辨道:“以我的修为,云飞扬根本不是敌手,何须用什么阴谋诡计,蛊母人体,完全是咎由曰取,与人无尤。”
  “你这样说我们也只有这样听。”枯木无可奈何的说。
  真相到底怎样他并没有多大兴趣知道,他只要知道云飞扬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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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作者:黄鹰


  孟都接道:“你们不要忘记,武当派的天蚕功乃是偷自我们魔教的内功心法,相形见拙,理所当然。”
  枯木道:“魔教那种内功心法是借助蛊术,移花接木,将别人的内功真气据为己有,我们武当派的天蚕功却已接近玄门正宗,练习天蚕功的人完全靠自己的努力,无须做出任何违背天理的事情。”
  对于天蚕功枯木其实也不怎样了解,所以才有完全靠自己的努力这种话,孟都也一样不了解,冷笑着接道:“不管怎样,那都是魔教内功心法。”
  “这是事实。”枯木仰首道:“武当派弟子当中练成这种内功心法的亦只有一个云飞扬,你既然已经将他的一身功力据为己有,因而得以扬名天下,也就两不相欠……”
  孟都截道:“我不是算账来的,否则第一个要毁的对像就是武当派,现在我所以到来,也只是因为有这许多中原武林的大人物在此,而据我所知,他们大都能够代表本派,这种机会并不多。”一顿接问:“大家都没有兴趣跟我谈的啊?”
  枯木道:“据说苗人性格豪迈,行事比较直接。阁下却非独完全不是,而且健忘。”
  孟都一怔打着“哈哈”道:“对,是我不要谈的,但有一件事却非要说清楚不可。”
  枯木淡然道:“在你还未有所表现之前,谁有兴趣听你说什么?”
  孟都又是一怔:“想不到你这么一把年纪做事仍然这么爽快。”
  枯木杖指孟都:“年青人应该更爽快才是。”
  孟都只是问:“你先来?”
  “这大概没有人反对。”枯木目光一转。
  当然没有人反对,枯木的目光最后落在白石的面上,白石随即跨前一步,道:“弟子──”才一声“弟子”出口,枯木已截道:“我若是倒下,你全权作主──”白石不由面色一变,枯木这样说绝无疑问已然准备与孟都决一死战,玉冠何尝听不出,对这个武当派长老又平添了几分好感,几分敬重。
  枯木接对白石道:“身为掌门,你当然知道应该怎样做。”
  “弟子明白──”白石叹息。
  枯木杖一扬,身形立郎拔起,飞鸟般落在空地正中,起落自然,一身内外功绝无疑问已臻化境。
  孟都兴之同时离开了肩舆,一个身子在半空中翻腾变化,姿势巧技,动作流畅,而且劲道十足,身形过处,尘土飞扬。
  十八个变化之后他的身形才落下,正好落在枯木身前三丈之处,那些苗族战士与黑道群邪齐声喝采,一直到孟都身形落在地上才停止。
  即使没有喝采声,孟都的表现也已够人注目的了,枯木等虽然知道孟都有意耀武扬威,但看见他表现得如此威武,亦无话可说。
  枯木杖指孟都,道:“好身手!”
  孟都道:“你这是服输的了。”
  枯木道:“苗人到底是苗人。”枯木杖一抡,仍然是指着孟都。
  孟都道:“你们一直都瞧不起苗人,今天我就要你们知道,苗人并不是你们心目中的愚笨。”
  枯木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只因为孟都的嚣张,别人一声“好身手”便当作服输,不知道有所谓谦虚,才不觉说出那句话,发觉有毛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孟都接道:“看你一把年纪,让你三招!”
  枯木随却挥动木杖虚空一连三个变化,道:“已经三招了。”
  孟都一怔,大笑,长身扑上:枯木同时迎前,人在半空,木杖已然施展,武当六绝的精华以及他从中领倍到的变化在木杖上尽量发挥,人与杖化为一体。
  木杖攻击的目标完全是孟都重要的穴道,非常准确,枯木的内力也绵绵不绝贯注在木杖上,只要有一杖击中穴道,孟都纵然有内力真气保护,相信亦难免受伤。
  枯木也绝无疑问存心拼命,一身内力真气毫无保留,只希望能够速战速决。
  在场所有人无不被枯木的身手吓一跳,就是孟都也不例外,他临阵的经敬到底不多,好像这样的高手更就是第一次遇上。
  木杖上的招式变化也实在到令人眼花缭乱,无从捉摸的地步。
  武当派的弟子无不目不转睛,看得如痴如醉,枯木所用的招式他们大都滚瓜烂熟,但是怎也想不到可以那样混合变化。
  白石当然是最明白的一个,他到底是武当派的掌门人,虽然还未能够将武当派所有的武功练全,却已细看过所有武功秘岌,也只有掌门才有这个资格。
  他也知道枯木削制那条木杖的事,现在又怎会看不出枯木那条木杖的妙用?
  越看他越是担心,枯木那条木杖的变化已然到了极限,孟都却是越应付便越从容。
  玉冠等到底都是目光锐利,经验丰富的高手,虽然惊于枯木杖势的变化:也看出那条木杖对孟都的威胁越来越弱,他们都看不出孟都的武功有何巧妙。
  孟都双掌的招式的确并不复杂,只是简单得来而全面,总能够及时截下枯木的攻势。
  枯木的木杖也都是在快接近孟都的穴道的时候缓下,仿佛知道孟都一定来得及截止,不得不再行变化,攻击另一个部位,希望再取优势。
  事实当然并不是这样,枯木的木杖根本就攻不进去,才接近便被孟都的内力迫开,那股内力其实并不强烈,也并不集中,却是蛛丝般千丝万缕,稍为迫近便有被牵缠着的感觉,枯木实在不得不退避。
  他多少也知道天蚕功的威力,孟都所用的虽然不是天蚕功,变化却非常接近,若是被牵缠着,要摆脱便困难,孟都也是必乘虚而入。
  数百招使下来,枯木不禁由心寒出来,他开始有一种感觉,孟都就像是盘据在蛛网当中的大蜘蛛,要将他击倒必须先将蜿蛛网捣破,那却要冒着被蛛网黏缠着的危险,一个不小心陷身网中便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他随即发觉那份决死的雄心逐渐被消磨,这个发现也同时像尖针般扎进他心深处,那刹那的感觉既惊且痛,心神与之同时一清。脱口一声暴喝!
  天地暴喝声中仿佛崩裂,他身形飞舞,人与杖一支箭也似当中射向孟都的胸膛。
  那个蛛网那刹那在他的感觉仿佛已然被刺开,他的木杖已可以威胁到孟都的安全。
  那种感觉却只是刹那,他突然发觉木杖非独刺不进去,人与杖同时被那股蛛网也似的真气内力牵缠起来,再看那条木杖,赫然已夹在孟都双掌之间。
  他再一声暴喝,内力真气全都迫进木杖内,全力迫刺孟都,却就在此际,他发觉一股奇大的吸力经由木杖透来,一接触他的真气内力立即将之束缚起来倒牵回去。
  这一去却仿佛没有尽头,他的真气内力虽然有如长江大河,却有如倾洋着汪洋大海。他立却明白是什么回事,嘶声道:“你已经练到了百川聚海的境界?”
  也不等孟都回答他、连忙又一声暴喝,施展“神龙吸水”的内功,企图将奔流出去的内力真气吸回来。
  “神龙吸水”也是武当派不易练成功的几种内功心法之一,由于要苦练,而练成之后又没有多大用处,绝少武当派的弟子有兴趣修练,枯木隐居在绝壑下也是闲着无聊才什么都修练一番,可以说是历代武当派弟子中将这种内功心法练得最成功的一个。
  在绝垦寒潭中他也就是用这种内功心法将漳中的游鱼吸离水面,连他也以为没有作用的了,想不到现在总算有机会发挥其中的妙用。
  这一吸果然有效,他输出去的内力真气迅速回流,那刹那的得意使他的身形也变得特别美妙,面上也不由露出笑意,却只是刹那便自僵结。
  回流的内力真气并非一丝一缕的逐渐回流,非独迅息,而且聚成一团,开始的那刹那像流动,聚成一团便成撞击之势!
  枯木知道绝对接不下这团内力的撞击,当机立断,双手震开木杖,便待抽身后退,这应该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可是他双手与木杖之间却仿佛有许多无形的丝栈束缚着,虽然一挣即开,却已慢了一分。
  眼看着那条木杖就像是中藏火药现在被引发,霹雳一声,爆炸开来,碎成千万片,漫天飞舞。
  枯木亦被震得飞舞起来,右手首当其冲,食中姆三指俱被震断,他放声长啸,一个身子风车般在半空中旋转,飞撞向孟都。
  孟都没有移动脚步,双掌落处,枯木旋转的身形便停下,飞旋踢向孟都的双脚已落在孟都双手之中,长啸声同时一顿,半身扭转,左掌插向孟都头顶。
  孟都双掌一拨,枯木的身形便不由一个翻滚,左掌疾插进泥土内,直没及肘,孟都右脚同时踩在枯木的左肩上,接问:“你现在服轮了。”
  语声甫落,枯木的身形已扭转,右掌切向孟都的咽喉,方才他半空中半身扭砖,用的是“铁板桥”的变化,现在却什么功架也不是,与他身形扭转同时,他的左臂亦扭断,也只有这样这一招才能够舒展出来斗。
  这一招当然令孟都意外,他的反应却实在敏锐,双掌又都闲苍,间发之差疾击在枯木的右掌上。
  枯木的右掌应声碎断,齐肩飞脱,孟都双掌这一击仓猝间全力施为,掌力的强劲实在匪夷所思。
  他双掌击出同时,内力真气亦遍布全身,一股内力同时从右脚透出,枯木被他踏在右脚下的那条左臂立时整条被压进泥土内,那股内力继续涌进枯木的体内,撞击枯木的五脏肺腑枯木的右掌碎断同时,五脏肺腑亦被震碎,张嘴一口鲜血喷出,当场丧命!
  鲜血亦从他右臂的断口喷射出来,远射出丈外,落在泥土上,竟还打出了一个个小洞来孟都又是一怔,这个结果当然又是在他意料之外,毁灭华山派之后他已无意杀人,他是考虑到所有高手若是都被杀光,就是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亦没有多大意思,他虽然不明白所谓高处不胜寒什么,却多少有点这种感觉。
  若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他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当然他也考虑到人杀得太多,对方的反感也更大,对他的称霸武林多少有些影响。
  枯木的悍不怕死非独孟都意外,在场的所有人也一样意外,那刹那,所有人都一声不发,也不知是被惊呆还是什么。
  又是白石第一个有反应,一声:“武当派掌门白石领教!”语声一落,剑出鞘,左手食中指一捏剑诀,身形流水行云般掠前。
  孟都目光转落在白石面上,狂态又涌现,笑问道:“武当派没有高手了?”
  白石压抑住心头愤怒,剑指孟都道:“请指教──”他的剑势随即展开,正是武当派“两仪剑法”的招式,在剑上他显然下过苦功,招式展开已见气势。
  孟都顺着剑势飘然退开,一面问:“你这个武当派掌门与华山派掌门比较如何。”
  白石没有回答,身形剑势更迅速,紧追孟都,只是始终以半尺距离追之不及。
  孟都接道:“剑先生也不是我对手,你又怎会是?”
  虽然说话,他与白石之间的距离始终不变,最后一个字出口,身形已飞舞起来,白石随着拔起身子,剑势一变再变,十三剑刺出,每一剑都是刺向孟都身形的空隙。
  孟都的身形到处都是空隙,白石的剑若是能够刺进去,必然可以威胁孟都的生命安全,就是那半尺距难始终不能够缩短。
  孟都的身子迎着剑势开始翻升,或左或右,竟然就在半空中变化,仿佛身子轻如飞絮,可以随便芜浮在半空,又像是被白石剑上的内力追成这样。
  玉冠等人看在眼内都不由替白石捏一把冷汗,孟都半空中简直就像是完全不发力。而看来随便一伸手便能够抓在白石的身上,取白石性命。孟都跟枯木交手强弱还不容易看出来。
  白石一上便优劣即分,双方的距离实在太大,白石也心中有数,所以孟都的右掌按在他的脑门上他一些也不觉得意外,他体内的真气同时涣散,剑势同时停顿,非独攻击,甚至连举剑的气力也没有了。
  他的剑垂下同时,斗志亦崩溃,不是他不想拼命,双方的功力实在相差太远,连孟都的身子他也接触不到,又如何去拼?仅能够凝聚的一点儿真气他全都凝聚在双脚上,他有一种感觉,孟都都要他跪倒地上,他却是宁愿双脚折断,横死当场。
  孟都也就一掌按着白石的头顶,倒竖靖蜒的倒竖牛空,他的确有意要白石屈膝,再挫群豪的锐气,但他也看出白石的感受意图,所以他没有强迫白石跪下,也只是问:“你服不服。”
  白石没有作声,他不能不承认孟都的武功远在他之上,而能够练成这种身手也实在很令人佩服,可是在这种环境,他却是怎能够有这种表现。
  那些武当派弟子兵器早已在手,只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动,玉冠等一样无能为力,无论他们的动作怎样快也绝对快不过孟都的内力一吐。
  孟都也没有理会众人,接对白石道:“不管怎样,你也不能不承认已败在我手下。”
  白石冷笑道:“你要杀我现在可以下手了。”
  “至尊殿落成之日还要你们这些掌门人捧场!”孟都接一个“哈哈”,身形倒翻而下,白石却不由自主被他提起来,变了头下脚上。
  苗族战士与黑道群邪看着不由大声喝采,白石纵然武功不多好,到底是武当派的掌门,孟都这一仗也实在瀛得太漂亮。
  也就在喝采声中,孟都手一送,将白石送回原位。
  白石脱出孟都的控制,半空中也试图挣扎,却还是身不由己,半空中身形一翻,正好落在原位,也一样面向孟都这边,只是双脚差一点没有踏在原来的脚印上,这已经够他尴尬,够群豪震惊的了。
  武当派弟子左右一齐上前欲扶着白石,但白石已然稳立地上,挥手道:“不要紧!”
  他的内力真气这片刻已然凝聚,在体内运行一遍,毫无不妥的感觉,孟都仿佛看进他心里,实时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白石看着孟都,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孟都接道:“按说掌门人通常都是武功最好的一个,武当派的掌门人却既不是云飞扬,也不是方才那位枯木。”
  白石心头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不是因为他的武功不如枯木与云飞扬,乃是感慨武当派的屡遭劫难。精英伤亡殆尽,以致他这种身手也能够继任掌门。
  玉冠就在这时候插口道:“每一个门派选择掌门都有每一个门派的准则,与你们魔教似乎并无任何关系。”
  孟都打着“哈哈”道:“我只是奇怪。下一个又是那一个?你?”
  “贫道玉冠──”玉冠拔剑出鞘:“青城玉冠!”
  剑绝无疑问是好剑,出鞘一声龙吟,映着日光,闪亮夺目,玉冠接道:“请亮兵器!”
  他到底是正派武林中人,明知手中兵器锋利,不肯占敌人便宜。
  孟都却笑应道:“以我的武功你以为还需要这些破铜烂铁!”
  玉冠道;“贫道手中剑不比凡铁,无坚不摧,青城派却是剑术为主──”
  “你用这柄剑好了。”
  “贫道已经说清楚,不想占这种便宜。”
  “既然无坚不摧,我用什么兵器还不是一样。”孟都接招乎:“来──”玉冠应声举剑,那柄剑仿佛更光亮,孟都看着道:“果然是好剑、可惜我不精剑术,否则一定会大感兴趣。”
  玉冠轻喝一声,人剑飞舞前去,青城派剑术向称飘逸,在玉冠使来更带仙味。
  孟都看着道:“你这个道士比方才那个高明多了。”
  话是这样说,他仍然若无其事的,一双手垂着,一直到玉冠迫近。
  “看剑!”玉冠果然磊落,不忘提点孟都。
  “我不是瞎子。”孟都迎向玉冠,双掌拍出,却不带丝毫风声。
  相距也仍远,玉冠却已然感觉掌力的存在,在他的感觉那竟然是千丝万缕,并不是聚在一起,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掌力,甚至没有听说过,诧异同时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已经感觉到那股千县万缕也似的掌力,开始缠绕在剑上,飘逸的剑势与之同时变得迟钝。
  这简直就像是魔术,他总算明白方才枯木的出手何以会由流畅逐渐变得迟钝变得有心无力的,完全就是因为这种无形的束缚。
  心念一动,他的剑立即跳动,企图削开这种东缚,再刺孟都。
  那若是有形之物,以他手中剑的锋利,要将之削断何等容易,但现在却是内力与内力的比拼,剑纵然再锋利也没有作用。
  眼看着那柄剑由一道闪亮的剑光化成千万道,在孟都身前三尺闪耀,也就停留在那个距离、看不透的人不难以为玉冠在卖弄花招,看得透的则不免为孟都深厚的内力震惊。
  紫龙王等当然看得出,百忍不觉脱口叹息道:“想不到这个年青人的内力如此强劲。”
  柳先秋接道:“玉冠道长虽然有这样一柄神兵利器,除非内力也相当,否则只怕很难发挥威力。”
  紫龙王摇头:“以内力为兵器的人虽然也不少,但强劲到这个地步的绝无仅有。”
  柳先秋叹息道:“玉冠道长的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已经先立了不败之地。”
  “不败岂非也就是必胜?”紫龙王这句话显然不想出口,却不觉出口,所以随即苦笑了起来。
  众人听说一颗心不由沉下去。
  玉冠一颗心也在下沉,他的剑势已极尽变化,始终不能够摆脱那股无形的纠缠,而且有泥足深陷的感觉,这种感觉涌现,他的剑势立即停顿。
  这完全是一个泥足深陷的人在慌乱之后回复镇定的自然反应,据说在那种环境越挣扎便越下沉得快,不动即使仍然继续下沉也会缓慢得多。
  玉冠随却感觉手中剑已没有那么重,很自然的抽身,顺势要将剑抽回来。
  剑一动那种深陷泥沼的感觉又涌现,比方才更强烈,然后玉冠终于留意到孟都面上似笑非笑,透着嘲弄的神情。
  孟都也就在这时候开口:“我看你还是弃剑服输的好。”
  玉冠惊怒,暴喝抽剑。孟都的身形同时向前移动,仿佛被玉冠的剑势牵动。
  玉冠的剑势随却展开,这在他无疑是一个攻击孟都的好机会,孟都与他手中剑的距虽已然缩短了很多。
  他早已拣到身剑合一,意在剑先的境界,可惜他的剑仍然被那股无形的纠缠牵制着,未能够达到他要求的速度。
  那刹那在他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看着孟都的双掌向他手中剑接近,只耍反腕一剑便可以将孟都的双掌削断,剑上却仿佛有千斤压力,内力虽然然已满注上,那一反仍然是那么慢。
  他的剑到底扭转,只是始终快不过孟都的双掌,那一削毫无作用,反而被孟都夹在双掌中。
  孟都双掌继续交替顺着剑脊前移,身手缓缓的迫近,玉冠须发俱张,汗珠滚滚而下。
  他的内力真气运行得更快,全都贯注进剑内,那柄剑却仿佛夹在两块精钢当中。
  孟都依然能够从容说话,仍然是那种话:“青城玉冠,你输了!”
  玉冠舌绽春雷,左掌落在剑柄上,全力推动剑势,那柄剑更加光亮,孟都的双掌也同时亮起来,银光闪闪,寒人心魄。
  那之上仿佛多了什么,玉冠却看不出来,只是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孟都的双掌继续前移,到了吞口的地方才停下,玉冠看着他接近,无计可施,随即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千丝万缕般落在身上。
  那仿佛早已存在,包围着玉冠,所以玉冠才有窒息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当然更加强烈若是一般人相信已经不支倒下,玉冠因为曾经修练龟息之法,才能够支持得住,他不知道能够支持到什么时候,只想着方才枯木那份悲壮激烈。
  孟都一直留意着玉冠的神情变化,终于摇头道:“你们这种老头儿不吃些苦头总是不肯低头。”
  语音甫落,他双掌便松开,玉冠立时如释负重,剑势方待开展,人剑已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离地飞起来,他长啸,双臂疾转,身形凌空飞旋,剑势终于展开,那股万缕千丝也似的纠缠终于被削断,人与剑到底恢复自由。
  那刹那的舒畅实在难以言喻,玉冠纵声长啸,半空中风车一转,一只大鸟般俯冲而下。
  紫龙王等看在眼内,亦一阵兴奋,齐声叫好。
  兴之同时,孟都双掌疾拍,一股接一股内力撞击向俯冲下来的玉冠。
  玉冠迎着拍来的双掌身形一顿又再一顿,长啸声立断,一个身子接被孟都的掌力涌上丈高。
  孟都紧接拔起身子。一掌接一掌拍出,强劲的内力一股接一股涌向玉冠,将玉冠的身子一而再,再而三涌上半天,他的身形同时半空中腾挪变化,也继续往上升去。
  玉冠内力已远逊孟都,半空中无处着力,距离更大,眼看一个身子越升越高,既不知孟都打的是什么主意,才无可奈何。
  孟都的身子随着半空中翻滚,双掌交替,一掌推向地面,一掌推向玉冠,片刻间已将玉冠送上十丈半空。苗族战士与那群邪魔外道欢呼雷动,紫龙王白石那边却非独已笑不出来,面色也变了。
  孟都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不知道,只知道玉冠从这个高度掉下来可是很麻烦。
  孟都再将玉冠送高三丈多四丈才罢手,倒掠下来,他倒掠下来的姿势虽然不怎样好看,却绝无疑问非常从容,着地也无声。
  玉冠同时落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轻功虽然很不错,但周围毫无凭借,这种高度掉下来却是此前未有,再加上孟都的内力影响,身形不能够尽展,难免心惊魄动,手中剑也很自然的指向地面。
  剑先着地无论如何都可以卸去大部分的冲力,以他的修为,只要有着力之处身形便可以再变化。
  他心念方动,已看见孟都飘展,双掌向他击来,这一击他是绝没有可能闪避的开的了,今个遗憾的却是连反击的机会也都没有。
  紫龙王他们看得清楚,也是束手无策,眼看着孟都双掌凌空击向玉冠。
  奇怪的是这一击毫无声响,玉冠虽然明显的被掌力击中,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一个身子倒翻,滚球般凌空滚向方才立脚的地方。
  紫龙王百忍不由左右掠前,一齐伸手,正好抓住玉冠的双臂,一齐落下。
  玉冠的面色非常难看,但显然不像受伤,他也立即站稳地上,长叹一声:“这个人的内力仿佛无穷无尽,贫道绝不是他的对手,也难怪云飞扬也败在他手下。”
  紫龙王百忍他们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玉冠话说来仍然中气十足,不像有内伤在身。
  百忍苦笑接道:“他是存心卖弄。”
  “能够卖弄到这个地步,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紫龙王长叹一声。
  旁边柳先秋忽然问玉冠:“以你看我们一个个拼尽全力,有没有可能将他击倒。”
  玉冠不假思索道:“单打独斗,到最后情形只怕也是一样,贫道本不该说这种话,可是这个人的内力实在不可思议,近不了他的身,纵使有神兵利器在手也无用,若是联手合击,他的内力也许未必能够四面兼顾得到,也许──”玉冠没有说下去,柳先秋接道:“这样我们也许能够将他击倒,但只是也许,而无论能否将他击倒,我们都难免蒙上以众凌寡的污名。”
  “贫道早已考虑到这一点。”玉冠一声道号:“魔教侵犯中原武林,都是在中原武林同道联手之下败退,那当然也是他们一齐动手在先。”
  “因为那许多次行动当中,单打独斗他们都是败多胜少,处于下风,不得不孤注一掷,现在的情形却是不同。”紫龙王苦笑:“既然有一个孟都这样的高手,他们又怎会不加以利用?”
  白石接道:“正是──”他是想起了枯木的推测,玉冠也是。
  叹息接道:“魔教能够做的我们却不能够做,否则也没有所谓邪正之分了。”一顿又道:“对方既然堂堂正正前来挑战,我们也该堂堂正正应战才是。”
  百忍实时一声“阿弥陀佛”,玉冠目光应声落在百忍面上,摇头道:“贫道是着相,险入魔道了。”
  百忍又是一声佛号,玉冠接道::“技不如人,战败理所当然,并非耻辱,只是贫道这个年纪,恐怕再难有所突破。”
  “阿弥陀佛──”百忍再一声佛号,心中感慨之极。
  以玉冠的道行战败之下尚且考虑到怂愚他人联手齐攻,看如何将孟都击倒,其它的人更就不用说。
  孟都的笑语声同时传来:“下一位又是那一位?”
  “少林百忍──”百忍倒提着方便铲,走向孟都。
  “万法归宗一少林,人闻少林七十二种绝技集天下武学大成,今天总算有机会一一见识。”孟都话说来客气,神态却完全看不出来。
  “七十二种武术贫道只学得四种。”百忍方便铲展开,便是“降魔十八式”的第一式。
  方便铲没有玉冠那柄剑的锋利,重量却是那柄剑的十倍,在百忍双手使来,飞灵巧幻,轻如无物,经过处尘土飞扬,威力之大,令人侧目。
  什么兵器对孟都来说都没有多大分别,百忍才用到第尢式,方便铲便已施展不开,他总算明白玉冠口中的不可思议是什么意思,也不能不承认那实在不可思议。
  他那柄方便铲没有再施展下去,除了消耗内力他发觉并无其它用处,只是要将方便铲弃去也不容易,孟都那种千丝万缕也似的内力简直就像要将他的双手与铲柄束缚在一起,一直到他将方便铲顺势力插在地上,才将那股内力卸去,腾出双手。
  他的内力随即迫在右手中指上:一声“狮子吼”,指插孟都的胸膛。
  “狮子吼”
  “金刚指”都是少林派七十二种绝技之一,既难练又难精,没有百忍那份耐性,根本不会选择这两种来修练,百忍也已修练到精的地步。
  这一吼风云也仿佛为之色变,孟都亦不由一呆,百忍的“金刚指”乘机插进。
  一阵急促的“嘶嘶”声紧接响起来,百忽已感觉到孟都散发在体外那种千丝万缕也似的真气内也在他的金刚指权迫下纷纷裂开。
  这种感觉在孟都当然更尖锐,他的反应也非常敏锐,右手握拳,迎向来指。
  他这个右拳头银白得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人所有,内力绝无疑问亦集中其上。
  百忍“金刚指”没有改变,原势插向孟都的右拳,他当然知道攻击其它的部位更好,但也知道孟都是必随着应变,也能够迅速应变,最后他的“金刚指”还是不免落在孟都的右拳上,而一变再变的结果,金刚指亦难免曾衰弱。
  动念间,指拳已接触,百忍有接触的感觉,却清楚看见仍然有三寸距离。
  接着的感觉就是插进一团强韧的东西内,百忍再作“狮子吼”,金刚指迫进一寸。
  孟都同时一声暴喝,右拳往前疾送,他虽然没有练过“狮子吼”之类的内功心法,但内力真气充沛,这一喝惊天动地,甚至将百忍的“狮子吼”掩盖。
  百忍同时被孟都的右拳震开半丈,孟都左拳接击出,双拳交替,连环七击,喝叱连声,一连将百忍迫退三丈,声势之威猛,无与伦比。
  百忍一退再退,在孟都强劲的内力震荡下,金刚指力不从心,已不能再凝聚,不由一声叹息。
  孟都没有再进击,笑问:“和尚服输了?”
  “再接贫僧“观音足”!”百忍一提左脚:“金鸡独立”,身形接拔起,右脚凌空踢向孟都。
  “观音足”也居少林派七十二种绝技之一威力犹在“金刚指”之上,没有深厚的内力根本施展不开。
  百忍这时候当然也毫无保留,将“观音足”的变化完全施展出来,半空中倒踏莲花,一脚未踢尽,第二脚便踢出,连环三十六脚,从不同的角度踢出,踢向不同的部位,虚虚实实,无从捉摸。
  孟都也捉摸不到,但内力真气运行,整个身子就像是里在一个绵密坚韧的气囊内,无论百忍从什么方向踢来,对他来说也并无分别。
  对百忍来说也是一样,最后六脚,每一脚他都是实踢,也都被孟都的内力真气震开。
  他凌空飞舞的身形终于落下,不等孟都的衣袖拂到便倒退回原位。
  孟都打着“哈哈”问:“和尚就只有这几下子?”
  百忍一声佛号道:“降魔十八式,金刚指、狮子吼、观音足,贫僧已尽所能。”
  孟都道:“想不到还是你这个出家人爽快。”
  百忍又是一声佛号,转向紫龙王柳先秋:“贫僧有生以来,还是第下次遇上这样的高手,他的内力强劲而奇妙,他就是不动手,要突破他内力的保护也不容易,何况他还能够随意支配内力攻击。”
  紫龙王道:“我们总不成就这样服输?”
  百忍摇头道:“贫僧绝不反对大家尽全力一战,也许始终有一个能够找到他的破绽所在。”
  紫龙王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他赤手空拳,连败我们这许多人,了无疲态,而且都是轻描淡写,显然未尽全力,就是这一点已足以骄人,我们也不能不承认技不如人,但站在练武人的立场,还是要一战,若是能够从中找到破绽,当然更好。”
  百忍一声佛号,紫龙王接道:“也该到我这条懒龙舒舒筋骨了。”
  语声甫落,他混身便一阵爆栗子也似的声响,人尽皆知他内外兼修,一身“十三太保”横练据说已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一条龙”的内功心法也练到了第十二重,飞花挫敌,摘叶伤人什么在他来说已是雕虫小技。
  他早就跃跃欲试,要与孟都一较内力,只是他的确有些惰性,既然有人抢着出手他也就乐得先看着孟都有多少斤两。
  到现在仍然看不出,却已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第一个出手,他若是第一个出手非独会轻松得多,而且有必胜的信心。
  这份信心现在已经荡然无存,虽然他一样会全力而为。没有了信心也等如没有了乐趣。
  他的笑容兴动作也因而变得懒洋洋的。
  才跨出一步,旁边点苍铁雁已然道:“你还是再看着,让我先动手!”
  他随即天马行空般掠出,紫龙王目光及处,笑道:“人尽皆知点苍铁雁轻功最好,我就是要争先也快不过你的。”
  话还未说完,铁雁已然从孟都头上掠过,手中一双雁翎刀倒排而下。
  那名符其实,的确雁翎一样,锋口其薄如纸,是专破内家真气的兵器!一割即入。
  铁雁一直留意着孟都,也非常留意玉冠百忍等的说话,唯一的结论就是孟都内力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要将他击倒必须先将他的保护囊击破,百忍的金刚指配合狮子吼出其不意,已几乎可以成功,但最后还是失败,在铁雁看来,并非百忍的内力不好,只是他的金刚指不够锐利,速度也太慢。
  那若是快一些再配合锥子也似的兵器情形是否会改变?铁雁不知道,却相信手中那双雁翎刀的作用犹在锥子之上,当然也相信他的速度。
  他的速度也已到了他的极限,双刃在这种速度仍能够准确削中目标。
  那刹那他有这种感觉,孟都的内力真气在刀下迅速分开,他的刀已可以制进孟都的头顶,却只是刹那,这种感觉便消失。
  他那双雁翎刀突然遇到一种强韧的弹力,一弹而起,连带他的身形也大受影响,原是直线前掠,变了斜,向上飞掠起来。
  他滚身落地,不由自主看着双刀,只是刀锋上仿佛多了一层什么,黯然失色,他惊讶未已,眼旁已瞥见孟都疾掠而来。
  孟都的速度显然在他之上,他双刀一转方待迎上,孟都已到了他身前丈许,一股强劲的内力却已撞至。
  他双刀急挥,那股内力刀下分开,力道却未减,撞在他身上,身形不由得一恻,孟都随即从他身旁掠过,他反手一刀,削了一个空,一股强劲的内力已撞在他腰背上,将他撞飞半天。
  他闷哼,半空中身形七个变化,突然发觉孟都已在他头顶上,他的身形变化已尽,孟都却未尽,从他的背后一个翻身,又是一掌拍在他背上。
  这一掌更强劲,铁雁惊呼,一个身子凌空飞舞十多丈,飞摔向原来立脚的地方。玉冠百忍双双急掠而起,衣袖飞卷,托住了铁雁下堕的身形,铁雁滚身着地,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双刀入鞘,一声不发。
  紫龙王目光一转,皱眉道:“老铁──”
  “无碍──”铁雁恨恨道:“这个人存心卖弄,只是要我们出丑。”
  紫龙王拈胡微笑:“现在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内力深厚,轻功自然也会好起来。”
  铁雁冷笑:“这是什么道理。”
  “轻功我是门外汉,当然没有你的了解,但我还是相信内力有一定的影响。”
  铁雁没有作声,紫龙王目光转向柳先秋,道:“你若是要争先,我是绝不会反对的。”
  柳先秋摇头道:“我每样武功都练,多而不精,剑术与玉冠道儿有一段距离,拳脚功夫比不上百忍大师,轻功亦不如铁雁,你还有内功可以表演一下,我却是想不出该施展什么。”
  紫龙王微笑道:“你到底还是那个性子,不肯做没有太大把握的事。”
  “这一次我是一些把握也没有。”柳先秋苦笑:“也只是这一次。”
  “你这样说话我倒不好意思迫你出手了。”紫龙王懒洋洋的举步上前。走到了木头陀身旁,停步:“你呢?”
  木头陀苦笑:“我修的是内功,大师兄内功却远在我之上。”
  紫龙王一笑再举步,他出身五台派,江湖上已不是秘密。
  孟都看着他走来,道:“你是内力最好的一个?”
  紫龙王道、“到底是不是,很快便有答案。”
  “我遇到的对手中:内力最好的首推云飞扬,你没有与他交过手?”
  “没有,所以我现在还敢上前来。”
  “你比其它人镇定。”
  “练内功需要耐性,耐性越好内功便练得越好,内功越好耐性便更好,而耐性越好,处事便越镇定。”紫龙王笑笑:“不够镇定练内功很容易走火入魔。”
  “有这种事──”
  “这是玄门正宗的理论,邪魔外道我可是不懂,我们的走火入魔你们叫什么?”
  孟都一怔,紫龙王笑笑接问:“你不明白?”
  “有何要紧?”
  “没有──”紫龙王又笑笑:“我只长以为这些简单的道理,一个以你这样内功深厚的人应该很明白的。”
  “我不明白,我的耐性也不大好。”
  “那我不能不怀疑你的内功并非自己苦修得来。”紫龙王接问:“真的移花接木这种魔功心法能够将别人苦修得来的成果轻而易举据为己有?”
  “你很感兴趣?”
  “我的耐性其实比不上百忍佛兄,只是生性懒惰,不喜欢挥拳踢脚,才选择坐着卧着都可以练的内功,好象一个这样好逸恶劳的人,有这么轻松的练功方法又怎能不感兴趣?”
  “这你仔细欣赏了。”孟都抬起右掌,缓缓伸出,掌心正向紫龙王。
  他的肤色已回复正常,这个正常当然不是一般正常人的正常。
  紫龙王也抬起右掌,他的手掌比一般人宽厚,呈朱砂色,一看便如是内外功兼修,而且有相当的成就。
  孟都看在眼内,若无其事,他连败高手多人,若是仍然对自己没有信心,才是怪事,他的内力随即运行,掌心先出现一点银光,迅速扩大,仿佛在掌内,又仿佛在掌外,阳光照耀下份外触目,紫龙王看得清楚,只是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对内功他虽然懂得不太多,也不能说少的了,却是未见过、甚至听说过这种内功。
  孟都的内力真气非独能够迫出体外,甚至能够变成有形的物质。
  这比较以指代剑之类当然更胜一筹,而将内力迫出体外也不太特别,特别在不是迫成一股,乃遍及全身,攻击来自何方便从何方涌出,必要时甚至能够像一个气囊般将整个身子包里起来。
  紫龙王方才以为已经看得很清楚,现在却发觉即使在这种距离亦未必能够看清楚。
  孟都内力的变化如此迅速,在交手之际再有什么变化亦不奇怪,他亦总算明白玉冠百忍他们方才为什么近不了孟都。
  那种内力既然如此奇妙,将玉冠百忍他们远距在丈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孟都看来虽然赤手空拳,事实已无疑抓着一股可长可短,可图可方,既可攻又可守,攻若雷霆,守若金汤的兵器在手。
  魔教竟然训练出一个这样的弟子,难道中原武林正派的气数已尽?
  紫龙王不能不坏疑,动念间,孟都的右掌已变成银白色。掌心那团银光越来越大,不停流转,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紫龙王也同时有一种压迫感,他吸气,吐气,再吸气,那只右掌越来越红,迎向孟都的右掌。
  相距尚有一尺,与那团银光甚至也仍然有距离,紫龙王已经有接实的感觉,他吸气,轻喝一声,全力再迫前,只脚右箭左弓,也尽力配合。
  那团银光并没有退缩,只是不停流转,紫龙王右掌再迫前,终于与之接触,却团银光即时一亮,爆开,紫龙王不由一怔,亦有一种目眩的感觉,他虽然没有退缩,那刹那已不觉有退缩之意。
  他的嘴巴也不由惊奇的张开来,那团银光赫然没有爆碎,而竟是爆成千丝万缕,也并不迅速,缓缓的扩散开去,然后弧形向紫龙王这边罩过来。
  紫龙王紧咬牙龈、一股股内力迫到右掌上,一身衣衫也因为内力的流窜“猎猎”地飞扬。孟都那千丝万缕的内力仿佛被紫龙王的内力阻止住,前罩的速度停顿,每一丝每一缕都在颤动。
  紫龙王目眩的感觉更强烈,那万缕千丝的银光竟然开始交织,逐渐变成了蜘蛛网也似的东西。
  这到底是幻觉还是事实是这样?紫龙王也在怀疑,与之同时,体内真气内力不住的流转,循环不息,不住迫到右掌上。
  银网只是停顿,并未被他的内力迫退迫碎,也是说他的内力若是接续不上,便会再涌前来。
  他也是这样想,但随即发觉银网非独仍然有变化,而且开始渗透。
  那个银网稍微停顿便四面八方扩散,再弧形罩向紫龙王的右臂,越扩散越纤细,逐渐消失。
  紫龙王却明白那并非消失,只是已不是肉眼所能够看见,那即使他的内力如何绵密,针插不入,也未必能够抗拒,这千丝万缕,比针还要纤细强劲的内力进侵。
  他不禁由心底寒出来,也不禁生出了退避的念头,然后他突然发觉右掌似已被胶结。
  这到底是错觉还是事实他完全不能肯定,到底也没有退缩,败他也要败得心服。他的内力继续迫出,循环不绝:“一条龙”的内功心法发挥至尽。
  也只是片刻,他已经感觉孟都千丝万缕的内力真气已落在身子上,感觉最强烈的也就是右臂,发出的内力迅速被纠缠着,也被分成了千丝万缕。
  孟都的内力真气紧接纠缠着伸展进他的体内,他游窜的内力相应变得呆滞,不能够畅顺运行,再进甚至停留不动,孟都的内力真气却非独越缠越紧,而且分出另一股顺臂而上,继续渗进去。
  紫龙王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截迫向右臂的内力,再在体内聚成一股,迫向右臂。
  这一股力随即又被纠缠住,他再断再迫七次,也都是这样:“一条龙”断为九条,再也不能断的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孟都那股千丝万缕纠缠不住渗入的内力真气突然停顿。
  紫龙王也立即有那种停顿的感觉,也同时看出孟都嘲弄的笑容。
  “你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
  孟都的语声一些变化也没有,尽管内力真气如此多变化,对他来说显然一些影响也没有,可见的确已到了从心所欲,登峰造极的境界。
  “是么──”紫龙王只说出两个字,再多说一个他已经发觉不容易接续得上。
  “我的内力仍然有变化,你要不要知道是什么变化?”孟都仿笑着接问。
  “哦──”紫龙王看来有些怀疑,他实也是好奇,想知道到底远有什么变化。
  孟都显然看出他的心意:“接着的变化就是抽取你的内力,也该是你再感兴趣的变化。
  “非要、领教、不可──”紫龙王语声一顿一顿的,听来倒也别具威严,其实是不能不这样说话。
  群豪大都听不出,只觉得紫龙王威武无比,就是百忍和尚怎然摇头苦笑道:“这条龙败了。”
  柳先秋一旁怀疑的道:“他说话仍然内力充沛,我看是仍然有力支持下去。”
  百忍叹息道:“他连话也要分开一截一截的说,还能够支持多久?”
  柳先秋一怔,沉吟道:“我原也不以为有奇迹出现,只是他已是我们目前唯一希望……”
  他没有说下去,只因为他已经看见紫龙王面色在变,额上汗珠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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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作者:黄鹰


  紫龙王这时候的内力已然被孟都的纠缠着牵引出去,他体内其余的内力这时候已又聚成了一条龙,涌到右臂去抢救,可是这条龙随即亦堕进网罗中,被孟都千丝万缕的内力纠缠着往外牵。
  这一股内力若是被牵走紫龙王就是不受内伤元气也大耗,必须一段长时间才能补充,最令他吃惊的还是体内剩余的内力也被牵动,向这条龙聚去,不难一下子被抽一个干干净净。
  除非这只是错觉,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绝不难变成一个废人。
  固本才能够培元,根基若是一下被摧毁,要多少时间才能够再修好,紫龙王实在不敢想象他只有尽力挣扎,那条真气内力聚成的能在体内腾挪,要冲开万缕千丝,回归丹田,可是越挣扎便越被牵缠得厉害,继续向左臂涌去。
  孟都的笑容看来更恶毒,忽又问:“你现在知道真的有这种内功心法了。”
  紫龙王闷哼,孟都接道:“之前除了云飞扬,你是我遇到的内力最好的一个,我将你的内力据为己有,功力不待言又大增。”
  “哦──”紫龙王汗落淋漓。
  “可是今时今日,有没有你的内力,我的内力也会循环不息,自行兹长。”孟都笑接道:“移花接木的阶段在我来说已成过去,也是说,你的内力对我并无多大用处,我也不大感与趣。”
  语声甫落,那条龙已到了掌心附近,突然停下,不进不退。
  絮龙王叹了一口气,问:“你要怎样?”
  “看你怎样──”孟都笑得越来越恶毒:“你若是当众高呼服了,放你一条生路。”
  紫龙王面上发青,没有作声,孟都随又道:“这次上武当山,我只是要扬威,别无幕的。”
  “姓孟的──”紫龙王咬牙切齿。
  孟都笑截道:“我的耐性不太好,这你是知道的了,话说完,你再无表示,不等了。”
  紫龙王胸膛起伏,一阵心烦意乱,动念未已便感觉停留在右掌的龙首被牵扯着往外冲。
  “我服了──”这句话出口,紫龙王的面色也变成了紫红色,他身经百战,胜负平常事,只是近这二十年战无不胜,总领洞庭君山三十六寨,要他低声下气已经不容易,何况当众向敌人高声服输。
  苗族战士与中原邪魔外道立时爆出一阵欢呼,山鸣谷应,响彻云霄。
  孟都实时松手,那股万缕千丝的内力非独将紫龙王的内力释回,而且迅速消失。
  紫龙王立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停留在掌心附近,那条内力真气凝成的龙非独恢复自由,而且因为被抽出去的内力真气回归,迅速壮大,强而有劲的游窜回内腑,迅速一个大周天,入丹田,归本位。
  这一切变化既迅速又自然,紫龙王不用再调动也知道一切都回复正常。
  他长叹一声,身形倒退回原位,孟都这时候才爆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那些苗族战士与中原武林邪魔外道欢呼不绝,一齐涌上前来,苗族战士早已将孟都当作天神一样,一些也不觉得意外,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本来却是仍然有些怀疑,抱着出来看热闹的心情,只要发觉势色不对,随时都会开溜,现在当然喜出望外,比那些苗族战士要兴奋得多,有些欢呼着已接近疯狂。
  紫龙王等人不待言一个个垂头丧气,有如斗败的公鸡,只有百忍仍然能够保持心情平静,一声佛号,道:“魔教这一次总算是吐气扬眉的了。”
  玉冠看着百忍,没有作声,百忍接道:“胜负原是平常事,我们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反省检讨一下。”
  玉冠到底忍不住,道:“你知道我们这一败有什么影响?”
  百忍道:“孟都若是只要为魔教扬眉吐气,耀武扬威,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影响。”
  玉冠道:“中原武林这以后如何……”
  紫龙王突然截道:“我赞成百忍佛兄的说话,有兢争也才有进步,再说,那个孟都也不太像太坏的人。”
  玉冠不由颔首:“目前来看,的确是的。”
  柳先秋插口道:“你是担心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怂恿他为非作歹?”
  玉冠道:“这些人的心性我们应该明白的。”
  “这我们担心也没用,总不成我们都投到魔教门下,看如何劝使孟都为善作福?”柳先秋有些无可奈何的。
  百忍却道:“也是办法。”
  紫龙王大摇其头:“你就是没有看出这个孟都有一份邪恶的魔性,没有中原武林邪魔外道的唆使,也一样不会走入正道。”
  百忍无言,他当然看得出,紫龙王接道:“当今中原武林,相信很难找到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只是任何武功都应该有破绽──”
  “你的意思是……”铁雁迫不及待地。
  紫龙王截道:“聚集各门派的精英,告诉他们我们今天的详细情形,着能否找到其中的破绽,共同谋求破解的方法。”
  玉冠道:“只有这个办法了。”
  柳先秋接问:“若是找不到?”
  紫龙王道:“要看他闯的祸有多大了,若是到了大家都难以容忍的程度,相信大家都会不的而同的齐集起来,全力将之逐出中原。”
  玉冠忽然问道:“现在大家都可以容忍这种失败?”
  紫龙王道:“事实技不如人,只不过这并非中原武林中人。”
  玉冠心头一凛,他当然听得出紫龙王话中有话,也立时普觉,一声“无量寿佛”。
  紫龙王目光一转,道:“我们现在且听听这位战无不胜的魔教高手要我们做些什么。”
  孟都这时候已坐回肩舆上,双手一拂,所有欢呼声停下,缓缓道:“至尊殿的位置我已经选择好,图样等等我会留下来,然后我会去拜访中原几个大帮派,希望我办妥这些事去到那儿的时候,大家已经准备妥当,动工建造。”
  紫龙王应道:“你可以放心,我们答应了要做的一定会实行。”
  孟都接道:“以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人力物力,这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紫龙王道:“放心。”
  “我还该说什么?”孟都想了想才道:“多谢大家。”
  然后就是一阵大笑,话他说得倒也客气,这一阵大笑声却是充满了讥诮。
  群雄虽然给笑得心头冒火,技不如人,亦无可奈何。
  至尊般的建造图样是紫龙王接下来,在孟都等人下山之后才打开,一看便不由一声惊叹:“好──”玉冠等亦围拢上前,看在眼内,无不惊叹,图样非独精细,而且连所思的材料与份量都一一列明及计算妥当,甚至建造的方式也都画写清楚。
  那并非中原一般殿字的结构,只着图样,便已觉得气派极大。
  紫龙王细看一遍,嘟喃道:“这份图样显然花费了不少心思,设计的那个人也绝无疑问不是中原人氏。”
  铁雁怀疑地道:“你以为孟都这个苗人能够弄得出来?”
  “看来他也不是这种材料,图样中的建筑物也不是苗族所有。”紫龙王一顿接道:“他虽然是苗人,却绝无疑问是西方魔教的弟子。”
  “这是西方建筑物?”铁雁手指图样。
  “应该是的。”紫龙王目光一转:“这实在有些奇怪,西方魔教的人到现在仍然不见现身。”
  玉冠道:“也许他们屡次被中原武林击败,一些信心也没有。”
  柳先秋接道:“或者他们是另有阴谋,已暗中作好准备,孟都若是失手,立即采取行动。”
  “我也是这样怀疑。”紫龙王干笑:“经过这许多次失败,他们应该会加倍小心谨慎的了。””玉冠道:“难怪你始终反对我们联手对付孟都。”
  紫龙王淡然应道:“我所以反对,只是因为孟都始终都是一个人出手。”
  “魔教的其它人已暗中……”
  “这只是推测,以魔教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他们若是这样做,等如对孟都毫无信心、孟都若是战败他但应该就是悄然引退,再等机会。”
  紫龙王突然打了一个“哈哈”:“我们现在也无须再胡乱推测,魔教的其它现身已否又有何分别,孟都不是已经取得全面胜利?”
  玉冠无言,柳先秋接问:“我们现在应该怎样,难道真的赶到九华山,动工替庇教兴建至尊殿?”
  “这是我们答应了要做的。”紫龙王笑问:“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柳先秋怔住,百忍插口道:“不管怎样,对我们这到底有一种激励作用。”
  紫龙王仰首向天,又打了一个哈哈,他绝对同意百忍的话,只是怀疑这种激励之下有什么收获。
  孟都非独将他击败,而且将他的自信心击溃?
  其它人又如何?
  云飞扬回到武当山的时候,孟都已经离开了差不多一个月,紫龙王等亦同时离开,武当派前往九华山协助建造那座至尊殿的弟子在他们离开后第三天头上亦动身出发了。
  至尊殿的主殿必须在指定的日子完成,那也就是西方魔教第一次进入中原的日子。
  孟都的一切行动显然早有计划,安排妥当,也当然完全是出于萨高的主意,萨高虽则已死亡,孟都仍然按照原定的计划行动,到底是出于尊重还是他根木没有其它的计划,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中原武林中人甚至邪魔外道却也都不例外,全都以为孟都后面有一大群西方魔教的高手待机而发,因为经过多次的失败,他们已懂得将真正的实力隐藏起来。
  孟都的出现若只是西方魔教的行动开始,接着的又将会是什么行动?正道武林中人都无不担忧。
  唯恐天下不乱的邪魔外道当然例外。
  清晨风寒,云飞扬日以继夜赶路,总算踏足武当山,一颗心才放下又悬起来。
  一路上他已经听到不少消息,都是说孟都率领邪魔外道闯上武当山,大开杀戒,鸡犬不留,开始的时候他也怀疑是传言夸大,听得多了信心仍难免动摇,孟都给他的印象到底恶劣。
  及至来到武当山附近,类似的传说非独不再听到,而且一片平静,虽然说附近大都是一般人家,但武当山上若是发生了那么大的祸事,多少也应该有些影响。
  只是现在走在武当派的范围,虽然平静,这种平静却是平日所无。
  连解剑岩附近也竟然没有武当派的弟子当值,云飞扬还是第一次看见,怎能不担心。
  他连日赶路,实在已非常疲倦,虽然知道事情若是已发生,赶去也无济于事,还是赶下去。
  一直来到了三元宫附近,云飞扬冰冷的心才逐渐回复温暖,但仍然在看见那些在宫前空地练功的武当派弟子一伙才完全放下。
  白石在亲自督促那些武当弟子练功,他背向,没有发觉云飞扬接近,却突然发觉面向那边的那些武当派弟子一个个突然目定口呆,停下手脚,怔在当场。
  他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回头望去,原以为是来了什么强敢,看清楚是云飞扬,亦不由得怔住。
  “云飞扬──”那些武当派弟子不约而同突然叫起来,一齐向云飞扬奔去。
  白石也不例外,第一个掠到云飞扬身前,抓着云飞扬的肩膀,却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些武当派弟子随即包围着云飞扬,有些已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云飞扬已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也原已绝望。
  “掌门师兄──”云飞扬一会才开口。
  白石应声笑起来,他原是要哭的,却反而发出笑声,这种笑比哭还要激动。
  这一笑如将那些武当派弟子的哭声引发出来。
  云飞扬看在眼内,心情也很激动,但仍然控制得住,等到各人的心情都平静下来,他才道:“孟都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白石缓缓道:“大家都已尽了力。”
  云飞扬点头道:“以他的武功,的确难寻对手。”一顿接问:“怎么不见……”
  白石知道他是问枯木,颓然道:“他老人家已经倒在孟都的手下。”
  云飞扬道:“我原是不该惊扰他老人家的。”
  白石接道:“他老人家唯一痛心的只是你倒在孟都手下……”
  云飞扬叹了一口气,他是想起了枯木在从三重峰绝壑下上来之前那番话。
  江湖人难道不免于江湖上了断!他叹着气应道:“我内力真气尽为孟都夺去,仍然能够活下来,天蚕功的变化固然神奇,亦未尝不可以说是命不该绝。”
  “天蚕神功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未练成以前的变化,难道练成了……”
  “似乎只要仍然有一线生机,这种变化便能够发挥作用。”云飞扬仰首望天,白石不免亦仰首道:“天佑武当。”
  云飞扬不由苦笑,白石接问:“至尊殿的事你当然也知道了?”
  “听说这是大家答应替他建造的?”
  白石颔首道:“技不如人,大家也无话可说,武当派的弟子也都已动身前去。”
  云飞扬目光落下:“原来这样,方才我还担心怎么只剩下这些……”
  白石道:“你也是奇怪我们以将解剑岩的防守弟子也撤消?”
  “掌门师兄这样做当然有目的。”
  “我只是想到,以其将他留在那儿,到不如召回寺中苦练武功。”
  云飞扬点头:“解剑只是一种形式,我们武当派要别人尊重的确应该靠本身实力,无须计较先辈立下的形式,师兄能够明白,武当派还是有吐气扬眉的一天。”
  白石转问:“孟都可知道师弟重生?”一顿又自答道:“应该不知道的,否则一定会留下来。”云飞扬接问:“他现在去了什么地方?”
  白石道:“也许跑到了丐帮那儿,你打算追上去与他拼一个明白。”
  云飞扬摇头:“我打算在至尊殿那儿等他。”
  白石道:“你没有必胜的把握?”
  “没有──”云飞扬微喟:“他以移花接木的方式将别人的内力真气据为己有,功力不停增进,是否有极限我也不清楚,若是没有──”
  “那你便应该及早找到去,否则,功力的距离是必越拉越远。”
  “若是这样他现在的功力便应已在我之上。”
  “以逸待劳,你才能够稳操胜券?”
  “我只是准备与他公平一战。”云飞扬目光一远:“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洗脱武当派盗窃魔教武功心法的污名,因为武当派的弟子的功力,魔教弟子才能够完全练成那种魔功心法,这个账其实已经算清的了。”
  白石无言点头,云飞扬接问道:“华山派之后孟都并没有胡乱杀人?”
  “按说没有,这所以大家都没有联手的借口。”白石冷笑:“这是他聪明的地方。”
  云飞扬淡然接问:“他选择了九华山来建造至尊殿是否又有什么目的?”
  白石道:“紫龙王推测那可能是因为九华山原是异族的道场所在,在那里建造至尊殿有亲切感。”
  云飞扬轻“哦”一声,没有问下去,一种难以言喻的疲倦已袭上他心头。
  白石鉴貌辨色,问道:“你赶了很多路。”
  “也不很多。”云飞扬接道:“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白石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清楚云飞杨的为人,毕竟他们已相处多年。
  新坟,但无论新与旧,这都是死亡的标志。
  枯木音容宛在,虽然相处的时间很少,这个老人给云飞扬的印象却非常深刻,尤其是对身为江湖人的那份无可奈何,云飞扬更就是感同身受。
  若是仍然留在三重峰的绝壑下,枯木绝无疑问可以安静的度过余年,这当然也许毫无意义,最低限度枯木本人也已有些这种感觉。
  也许他本人根本就已经厌倦了绝壑下那种平静的生活只是没有云飞扬的出现,未必会从绝壑下上来,再效命武当派。
  虽然他绝对有权选择,也没有人能够勉强他,面对他坟墓云飞扬仍然难免有些歉疚,他回武当派主持大局之际,云飞扬并没有考虑到死亡也想不到死亡这么快降临到他头上。
  一路走来,白石已经将当日的恶战说清楚,云飞扬也不难意会枯木当时的心情。
  他在墓碑前跪下,叩了三个头,心情更复杂。
  白石看着他,不由道:“人死不能复生,师弟也不必太难过。”
  云飞扬微喟:“他老人家其实无须这样执着,死亡有时未必可以解决一切。”
  白石叹息道:“只是他老人家决定了的,又有那一个能够阻止?”
  “武当派实在太需要有一位他这样的老人家。”云飞扬不由又想起了燕冲天还有他的父亲青松。
  白石点头道:“因为他老人家,大家都非常起劲,事实他老人家对本派的武功了如指掌,经他指点,所有难题无不豁然而通,大家的武功都进步得很快。”
  云飞扬道:“他老人家在绝壑下数十年,融会贯通,对木派的武功没有此他更清楚的了。”
  “难得他老人家不厌其烦,悉心教导。不分等级。”白石嘟喃着:“这相信就是他老人家的心愿,希望武当派上下同心协力,苦练武功,发扬光大。”
  云飞扬叹息道:“武当派屡避祸劫,前辈高手伤亡殆尽,也实在需要发奋固强,才能够在江湖上立足。”
  白石道:“大家都已经明白绝不能够在前辈的威名下苟且过日。”一顿接叹道:“何况前辈的威名原就不多?”
  事实武当派连败在无敌门之下多次,只因为独孤无敌事实雄霸武林,武当派的战败在一般人眼中理所当然,也习以为常,没有人特别在意。
  也当然,除了武当派,其它门派绝少主动与无敌门作对,以致武当派虽然屡次战败,反而变成了正义一方的代表,邪魔外道都是这样以为,而名门正派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无敌门势力庞大,既然就只是针对武当派,又有那一个门派愿意插手,惹祸上身。
  也所以云飞扬将独孤无敌击败,武当派很自然取代无敌门在武林中的位置。
  但武当派的实力如何,武当派弟子比较有头脑都清楚,他们事实只有一个云飞扬。
  枯木的出现,当然令他们大为振奋,他们实在需要一个前辈高手的支撑,也所以在枯木的指点下每一个武当派弟子都变得很积极。
  孟都闯上武当山,扬言云飞扬已经倒在他手下,对武当派弟子来说,当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仍然有一个枯木。
  随即枯木也倒下,武当派弟子当然心情实在不难理解,但他们并未因此颓废,正如白石所说的,他们都已经明白,要自己发奋。
  白石随又道:“这也是他老人家说的。”
  云飞扬嘟喃着道:“难道就是这个原因他老人家不惜与孟都决一死战?”
  “无论如何,大家都已被他老人家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感动。”白石叹了一口气:“也许你不知道,大家都是自动一早起来苦练。”
  “很好──”
  “要走的早已走了,不走的绝无疑问都愿意与武当派共存亡,没有了依藉,自然会发奋图强,只是不免寄望日后有些无可奈何,心情非常沉重,幸好你平安回来、大家又有了信心。”白石叹息着接道:“孟都独力连败各派高手,武功出神入化,相信只有你才能够将他击倒。”
  云飞扬方待说什么,白石又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用客套。”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我未必能够击倒孟都,能够击倒孟都的人也许多得很……”
  “这样的高手现在仍未出现。”白石疑问:“你有没有信心将孟都击倒?”
  “不管有没有我也会尽全力与他一战。”
  “师弟──”
  “掌门师兄应该清楚我不是爱说客套话的那种人。”云飞扬目光一转:“虽然这里并不是只得我们……”
  语声未落,左面树丛中便冒出了两个中年入,都是一身黑衣,面貌也有些相似。
  白石暗呼一声“惭槐”,目光落在那两个黑衣中年人面上:“两位──”
  “唐门佐佑兄弟事非得已,乱闯武当禁地,尚祈恕罪。”两个黑衣人一齐抱拳。
  云飞扬应道:“两位是接到同门通知,赶到这里来?”
  唐天佑道:“云大侠早已发现我们的人?”
  云飞扬点头:“原该在路上有个交代,只是贵派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我又赶着回来……”
  唐天佐道:“我们明白,路上的弟子事实亦不敢擅自作主。”
  云飞扬道:“你们是要知道──”
  “贵派掌门的下落。”唐天佑叹息:“老祖宗为魔教萨高孟都所杀,埋骨苗疆一事我们已接到掌门人的飞鸽传书,掌门人原该回中原,但久候多日仍无消息,亦不见踪影。”
  云飞扬沉声道:“她为了救我又折回苗疆……”
  “那现在──”
  “死了。”云飞扬的语声更沉。
  “孟都杀的。”唐天佐唐天佑兄弟追问。
  “她不敌孟都,失手被擒,不屈以暗器自杀。”云飞扬直说。
  唐天佐唐天佑虽然意料之中,那刹那的反应仍然非常激动,唐门弟子江湖上出了名忠心,此前他们已尽全力追寻老祖宗与唐宁的下落。
  云飞扬接道:“我将她葬在苗疆。”
  “多谢云大侠──”唐天佐唐天佑一膝跪倒。
  “她因我而死,在情在理,这个账都应该由我去找孟都算清楚。”
  “唐门弟子愿侯差遣。”
  “言重。”云飞扬一面的诚恳:“我明白唐门弟子的心情、也绝无轻视的意思,只是孟部的武功有异一般,人越多对他反而越有利。”
  唐天佑忽然问:“这个人所练的武功心法是否与云大侠很接近?”
  云飞扬道:“天蚕功脱胎自他所练的内功心法是事实,这也已不是秘密。”
  唐天佐叹息道:“然则我们的暗器对云大侠的天蚕功毫无作用,对孟都当然也是一样,我们若是出手,的确非独没有帮助,反而会影响云大侠。”
  唐天佑道:“需要我们出手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出手。”
  云飞扬摇头:“我若是倒下,大家远是暂时容忍,唐门暗器千变万化,其中不难有取胜的变化。”
  唐天佑道:“我们知道怎样做的了。”
  唐天佑接问:“未知敝派掌门人可有话遗下?”
  “只要大家齐心合力,光大唐门。”这当然是云飞扬的话,也当然走出于一番诚意。
  唐天佐唐天佑并没有怀疑,拜谢离开,他们的辈份原是在唐宁之上,看着唐宁长大,知道唐宁的脾性,也不难看出唐宁对云飞扬的心意。
  他们阻止不了唐宁的行动,后来更失去了唐宁的行踪,只有寄望以云飞扬的武功能够保护唐宁。
  在看见云飞扬之前他们仍然存着一线希望。
  目送唐天佐唐天佑远去,云飞扬更加感慨,白石这才问:“师弟以为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
  “练暗器要耐性,他们在暗器方面的造谙尤胜唐宁,应该是很冷静的人,不会轻率行动。”
  “还是有行动的。”
  “希望是选择在我倒下之后。”
  “希望?”白石奇怪的看着云飞扬。-“我不能够控制或者阻止别人的行动,若是我能够,有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云飞扬垂下头去。
  白石亦无言垂头,云飞扬哑声接道:“我相信命运。”
  一个人说出这种话绝无疑问已发觉造物弄人,命运决定一切,绝非人力所能改变。
  白石深深感觉云飞扬说话中那份无奈何,也感觉云飞扬的心境已变得苍老,比他这个做师兄的还要苍老。
  云飞扬一会才接道:“可是我仍然相信天助自助这句话,能够活一天便挣扎一天。”
  “挣扎?”白石不禁苦笑,他其实亦有这种感觉,只是没有云飞扬那么尖锐,他的遭遇当然也没有云飞扬都么多波折,甚至可以说很平淡。
  云飞扬缓缓抬起头来:“有时我觉得自己只是一样玩物,因为有一件这样的玩物事情才会有更大的变化,多采多姿,才会有这件玩物的出现──”白石忽然道:“不管怎样,你活得却比其它人有意思。”
  “我却是甘愿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云飞扬倏的一笑:“这都是废话。”
  白石接道:“你既然相信命运便得接受,要挣扎,便挣扎到底,尽你所能。”
  “我就是这个意思。”云飞扬长身而起。
  急风一阵吹起了他的衣衫,仿佛要将他吹飞天外,他也有这种感觉,双脚自然而然稳立在地上。
  这阵急风当然不能够将他吹走,白石看在眼内,叹了一口气:“你果然已经相信命运。
  “对命运而且有一份强烈的恐惧。”云飞扬仰首向天:“毕竟我只能够为自己挣扎。”
  “你真的能够?”
  “不能够。”云飞扬摇头:“否则我也不会有玩物的感觉,但若是连一点信心也没有,活着也没有意思。”
  白石沉吟着:“若是我也有你那种遭遇,也许我会更明白你的心境。”
  云飞扬叹息:“天意莫测。那种身不由己爱莫能助的感受到底是不容易接受。”
  “心有余力不足也是的。”白石有这种感慨。
  云飞扬无言叹息。
  急风一阵接一阵,落叶飞舞在急风中、经已是秋深,人在这个苍凉的时候,心境也难免特别苍凉。
  云飞扬随手抓住了一片落叶,一会才叹息道:“无论如何在一生之中,我们很多时候都还能够自主。”
  白石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这种话原就不像是云飞扬说的。
  云飞扬随即将手松开,急风过处,那片落叶又飞舞起来,飞舞在风中。
  青阳县南有九子山,山高数十丈,上有九峰如莲花,按图征名,无所依据。太史公南游,略而不书,事不经古老之口,复阙名贤之纪,虽灵异往复,而赋咏罕闻。于乃削其旧号,加以九华之目……
  这是李白的游九华山记,当时还与同游的诗人商霁,韦权肪手作了一首诗。
  ──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李白”,层标过迟日,半璧明朝霞“商霁”,积雪曜阴壑,飞流韵阳崖“韦权”,青莹玉树色。飘渺羽人家“李白”。
  诗怎样是另一回事,李白是一个名人却谁也不能否认,这座本来寂寂无名的九子山经这个名人品题,也因而变得有名起来。当然,山的本身也实在很有特色。
  玲珑天际像九瓣莲花,只是在同一个省份内,有一座太有名的黄山,难免就为人疏忽。
  江行到大通登岸,由大通陆路运往青阳,沿青阳城郭向北行,跨过西洪岭,开始进入九华山。
  九华山得名于诗人李白,成名则其实由于高僧金乔觉。
  金乔觉就是地藏王的佟声。
  中国四大名山,五台山师文苏菩萨的道场,峨嵋山是普贤菩萨的道扬,普陀山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九华山则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
  这位高僧原是一个外国和尚,本乃新罗国的王子,唐开元末栖止九华山,苦行十余年,成佛登仙,变成了地藏王,卓钖九华山正与大诗人李白同时代,曾否相遇不得而知,只是李白游记中有“灵异往复”之句,可见至少已有一些影子。
  金乔觉事实也是诗人,能做中国诗,传诵后世的据说只得二首:“山中遣兴”是其一:
  拐筑小步踏苍台上遥指青山云正开,滴水松风听不绝,又教童子抱琴来。
  诗实在不错,他若当时与李白相会,必定有唱和。在九华苦修十余年,到唐至德初年,诸葛节替他修建殿宇,徒弟也越来越多,贞九十一年,跌坐圆寂,逝世后发现灵异,与佛经中所载地藏菩萨的祥瑞相同,所以相信是地藏王降世。
  也因而朝廷赐寺额“化城”,九华山自唐代始便成为地藏王的道场。
  金乔觉是地藏菩萨降世,地藏菩萨又是怎样的一位菩萨。
  根据佛经记载,这位菩萨受释尊妨咐,以救度人道众生自誓非度尽众生,决不成佛常现身地狱中以救众生苦难,世称幽冥教主。
  地藏十轮经云:“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加秘藏。”故名地藏。
  西方魔教第一次进入中原的时候,志在必得,根据地也特别考据,巴结他们的邪魔外道因而使推荐九华山。
  这群邪魔外道大都是不学无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他们只知道金乔觉是外国异族和尚,至于新罗国在东在西都是没有理会。
  金乔觉这位异族和尚在中原落地生根,发扬光大,岂非也就是西方魔教的心意,而西方魔教扬言来自地狱,金乔觉也正好有幽冥教主之称。
  西方魔教到底对中原文物所知不多,也想不到这群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穿鋆附会,一听之下,无不认为九华山是最合适的地方,便开始大兴土木。这也是中原武林名门正派开始最奇怪的一件事,他们也以为来的是一群异族和尚,要在中原宣扬佛法,广渡众生,当然他们很快便明白并不是这回事。
  在九华山大兴土木同时,西方魔教亦开始行动,以祈在殿宇落成同时一统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到时都得派人前来观礼祝贺。
  他们的行动都是惨遭失败,树倒猢狲散,九华山的至尊殿到底没有建成。
  这说来已是陈来旧事,之后西方魔教一直都死心不息,屡次大举进入中原,争霸武林,也屡次都失败,九华山的至尊殿始终都建不成。
  到现在,反而由一个苗族弟子孟都了却多年心愿。只是这个孟都虽然是魔教弟子,兴魔教的其它人却毫无连络,也不懂得如何去连络,这也是他那个师父萨高最失策的地方。
  萨高在苗疆埋首研究那种魔功心法,根本不知道何年何日才会成功,兴魔教同门自然没有连络。
  两地相距事实太远,苗种的交通也太不方便,即使这个问题能够解决,连络的人选也大成问题。
  最主要当然是萨高本人的信心,事实他虽然也是一个天才,却不是练那种魔功心法的材料。
  孟都的出现在他也是意外,孟都的成功当然也是,喜悦之余他虽然也考虑到如何连络本门弟子,一齐采取行动,却是没有考虑到一件事。
  ──死亡那么快便降临!
  若是他知道生命将尽,一定会有一个妥善安排,但无论如何他到底没有着错人,孟都并未因为他的死改变,仍然是以魔教弟子的身份出现。
  中原武林中人却是不知道这许多,都以为孟都的后面隐藏着大批魔教高手,伺机采取行动。
  至尊殿的主殿落成,举行仪式的时候,那些魔教高手是否就会出现?
  不少人都在这样怀疑。
  至尊殿建筑在天台峰,也是九华山风景最佳的地方,一条清冷的闵溪横贯其中,水流云汞,万山丛叠,石质黝黑,嶙峋奇巧,耸削壁立,纵横数丈,如人工堆栈而成,妙的是石纹裂处间以青松,精巧如盆景。
  峰上有摩崖,大书“非人间”三字,这其实有仙境意思,可是在中原武林中人眼中,现在却是无疑暗示“此乃魔界”。
  至尊殿的殿已完成,绝对称得上雄奇,只是兴周围景物格格不入,仿佛就是天外飞来。
  西方建筑出现在东方名山,到底是有些怪异,这早已在紫龙王他们意料之中,却是想不到人在这座建筑物之前,除了怪异还有一种压迫的感觉。
  丐帮排教以及其它各门派也有人到人,孟都走遍大江南北,果然是战无不胜。
  看出这座至尊殿,大家都显得非常难受,紫龙王看在眼内,反而笑起来。
  所有人都以奇怪的目光望着他,玉冠竟然是第一个沉不住气,嘟喃道:“贫道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紫龙王笑应:“这座至尊殿我们是依照图样来建筑,用料出入并不大,也果然能够如期而成,这份计算的准确,计划的详尽,我还是第一次看出,不能不佩服。”
  玉冠轻“哦”一声,紫龙王接道:“由此得见,事前筹备的工作越做得充足,功效便越大,不管西方魔教的行事作风如何,这方面却是值得我们借镜。”
  百忍接道:“这也是魔教可怕的地方。”
  紫龙王颔首:“以魔教行事作风的周详慎密,若说孟都的行动毫无计到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百忍道:“可是魔教的其它人到现在还未见出现,这实在有些奇怪。”
  紫龙王笑脸一收:“他们到底在等候什么?难道孟都到现在的成就还未能够令他们完全来放心?”
  玉冠道:“这是说,孟都的武功有一个显著的弱点,只是我们还未能够看出来。”
  “也许就是这样了。”紫龙王一顿接道:“但若是这样,魔教的人应该在一旁加以照顾保护才是,难道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做到这一点!”
  玉冠扬眉道:“绝对有可能。”
  百忍一声佛号,插口道:“话又说回来,以魔教的行事作风,若是有这种情形,理应就暂时将行动取消,再等机会才是。”
  紫龙王挥手道:“我们亦无须争辩,除非我们已经找到孟都的致命弱点,否则魔教怎样行动,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并无分别。”
  百忍又一声佛号,垂下头,玉冠似??还要说什么,一个紫龙王的属下便从至尊殿那边飞步奔来。
  紫龙王目光及处、嘟喃道:“至尊殿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柳先秋笑笑:“应该不会是结构方面有问题,中看不中用,这下子要塌下来。”
  紫龙王道:“那是魔教的事,跟我们拉不上关系,我们只是按照图样建筑,也绝没有偷工减料。”
  说话间。他那个属下已然奔到来,神色很紧张,急急禀告道:“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进了至尊殿。”
  紫龙王接问:“从那儿来的。”
  “殿后拜经台,有二三十人之多,来得突然,行动迅速,属下等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翻越高墙,进入殿内。”
  “没有人看出他们是什么人?”紫龙王追问。
  “他们一个个都是拥着风氅,脸庞藏在雪帽内,看不出是怎样子,对至尊殿的熟悉绝无疑问。”
  紫龙王笑笑:“这有何奇怪?”
  玉冠道:“你是说,那就是魔教的人?”
  紫龙王反问:“除了魔教的人,这时喉还有什么人会跑进至尊殿去?”
  “应该不会有的了。”玉冠嘟喃道:“也只有魔教中人才会这样鬼鬼祟祟,故作神秘,装模作样。”
  对魔教中人他完全没有好感,这当然是因为他被孟都当众击败,咽不下那口气,紫龙王他们却也因而才发现这个平日有如闲云野鹤,似乎什么也都已看破的有道之士,其实并没有看破什么,得失仍然是看得那么重要,气量的狭隘尤其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他们败在孟都的手下口服心服,检讨之余只想着如何钻研,待武功上有所改进,兴孟都再一战,玉冠对这方面却显然不大感兴起,只是在言语上努力,一有机会使挑剔攻击孟都的不是。玉冠的气量既然如此狭隘,他们当然不会明白指出来而玉冠也显然毫无所觉。
  百忍是兴玉冠比较谈得来的一个,也是对玉冠这种态度反应最意外的一个,到今时今日却已经习惯,听说只是淡然道:“魔教的人到底出现了。”
  紫龙王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事情总算终于明朗,我们总算可以将心头上那块大石放下。”
  百忍点头道:“他们若是继续藏起来不肯现身,就是猜测他们会不会另有目的,便已经够我们伤脑筋的了。”
  玉冠冷冷道:“现在也不见得他们什么阴谋也没有。”
  “明枪易挡啊。”紫龙王一笑。
  百忍接道:“这一次他们总算是摆明车马,胜负全凭真本领。”
  紫龙王笑接:“以我所知他们一直以来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子,到要输了才恼羞成怒,却也只是一齐动手,来一场混战,希望出现奇迹,平反败局。”
  百忍道:“落下风这一次却是我们,所以其实大可以放心……”
  紫龙王道:“我们还是看见他们出现才放心,这倒像是……”
  他是要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玉冠却截道:“对付这种邪魔外道当然是小心为上。”
  紫龙王也没有分辩,只是一笑,他当然也不知道魔教中人并非他心目中的那么光明磊落,萨高非独满肚子阴谋诡计,而且还懂得用蛊术算计云飞扬。
  到底是进住苗疆萨高才变成那样子,还是在西方便已那样,当然只有孟都本人才知道,而无论西方魔教的人本性是否已改变,他们的出现对中原武林当然亦只有坏并无好处,一个孟都已经够应付的了。
  百忍也没有理会玉冠,目光停留在紫龙王面上,忽然叹息道:“老实说,贫僧忧虑的其实不在孟都。也不在魔教中人。”
  “在中原武林的那魔外道?”紫龙王又怎会不知道。
  百忍颔首道:“那个孟都看来兴一般苗人无异,只是好勇斗狠,兴那群邪魔外道走在一起,迟早总会干出坏事来。”
  玉冠立即问:“我们是不是到时候才采取行动?”
  紫龙王笑笑:“可惜我们战败至今已经有一段日子,不容易恼起来了。”
  玉冠接道:“我们到底是出身礼义之邦,不同蛮夷。”
  紫龙王又笑笑,转问那个属下:“我们没有人留在至尊殿内?”
  “没有──”
  “很好,这最低限度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磨擦争执。”紫龙王目光一远:“等孟都到来,总有一个明白的。”
  点苍铁雁忽然问:“武当派的人怎么还未出现?”
  紫龙王道:“武当派既然有弟子派来帮助建筑至尊殿,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并无异议。”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武当派近来的运气不太好。”紫龙王目光转向聚在至尊殿前面的武当派弟子,他们绝无疑问都显得有些惶惑,也许就因为掌门白石到现在还未见现身,也就在这个时候,消息传来,孟都已到了山下。
  孟都仍然是坐着那座肩舆,当然那座肩舆已极尽华丽的能事,他与那些苗族战土的衣饰装束也是,这也大都是出于投靠他们那群邪魔外道的建议与奉劝,此外显然并没有什么变动,可见武当山一战之后,他一心只是怔服中原武林各大门派,那群邪魔外道投其所好,也没有时间引导他做其它坏事。
  追随他左石的苗族战士一个也没有损缺,这连串的行动绝无疑问都非常成功,一切都以他为主,而他也没有令追随他的人失望。
  今个最遗憾的只是中原武林的门派并不是集中在一起。
  要走的路实在太多,以致他在至尊殿落成之前还未能够将所有门派的高手击败。
  虽然这样,已没有人公然否认他“天下第一高手”的资格,这个称呼也当然是出于那群邪魔外道。
  他们本来只是唯恐天下不乱,抱看着热闹的心态,现在已心投意合,全力支持孟都,也主动替孟都策划一切行动,数目也越来越多了。
  孟都来者不拒,事实他亦看不出有什么坏处,也因为多了这些人,他对中原武林的情形更熟悉,一切的行动非独更顺利,而且更有气派。
  他只是隐瞒着一件事,也就是魔教的人何以到现在仍然未见现身。
  事实他也想联络魔教的人,只是萨高并未将联络的方法留下,一入中原他便已发觉一个人实在很难成事,随行的苗族勇土虽然多,实际上起不了多大作用,也所以开始的时候他不免有些彷徨,一直到那群邪魔外道的投入。
  他看出那群邪魔外道的诚意,但对于魔教方面的事情,仍然保持秘密,到底他也是一个聪明人,而且有一个聪明的师父。
  肩舆浩浩荡荡的从群豪当中穿过,孟都从容在肩舆上挥手招呼,笑容可掏,群豪看在眼内:仍然浑身不舒服,仿佛看出笑容后隐藏着自傲兴不屑。
  他们当然也看不惯那群邪魔外道的那种表情。
  肩舆一直抬进至尊殿,仪式在正午开始,距离现在仍然有一个时辰,孟都也当然要好好的准备一下,并没有立即招呼群豪进内。
  他已经懂得用怎样的排场才能够充分显示出他至高无上的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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