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水晶人》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 明月一轮人独立
作者:黄鹰


  夜更深。
  龙飞继续西行,飞马奔驰在山路上。
  山路寂静,偶然一声狼嚎,凄厉已极,动魄惊心。
  越西,道路便越偏僻,非独不见屋子,甚至完全就不像人居位的地方。
  拿那条路来说,根本就不像是一条路。
  龙飞再一次将那张羊皮地图取出来抖开,他实在怀疑自己看错,走进了另外一条路。
  夜空是那么清朗,月光是那么明亮,龙飞还剔着了火折子。
  火光月光下,龙飞看得很清楚,事实并没有走错路。
  那张羊皮绘画得也非常详细,那里有一片树林,那里右一个山幼,一一都标明。
  这路是走对了,就是如此荒凉,一路走来,一户人家也都没有。
  地图若是没有错误,杜家庄倘若真的建筑在这种地方,只怕就大成问题的了。
  这个杜家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龙飞不由生起了这个念头,却没有将坐骑缓下来。
  那匹马无疑神骏,龙飞的骑术也无疑登峰造极,坐在马背上,稳如泰山。
  他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将羊皮地图抖开细看,居然还能够兼顾公孙白。
  公孙白这时候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状态,火光下,脸庞显然变得更紫了。
  龙飞看在眼内,收起羊皮地图,连随伸手摸了一下公孙白的脸庞。
  触手冰冷,仿佛冰封过一样。
  龙飞由心一寒。
  阎王针果真如此厉害?
  他不觉反掌击在马臀上。
  那匹马负痛一声悲嘶,速度似乎又快了一些,龙飞却知道事实没有,也知道那匹马事实已快到不能够再快的了。
  他本来是一个惜马之人,可是公孙白的性命现在却操在他手里。
  只有一个时辰,现在已过了一半,他必须在这半个时辰之内赶到杜家庄,找到那个叫做翡翠的女孩子。
  倘若翡翠束手无策,迫不得已,就惟有将公孙白交给毒阎罗的了。
  他不知道水晶人的秘密对公孙白到底重要到什么地步,但从公孙白的言谈听来,却听出公孙白大有宁可死,也不肯将水晶人的秘密说出来的意思。
  然而在真的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公孙白是否仍然会继续坚持下去?他可也不敢肯定。
  公孙白与他到底向无来往,只是昔年在黄鹤楼见过一面,打过招呼。
  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卖在不大清楚。
  不过,公孙世家向以侠义为重,公孙白有河北小孟尝之称,他都是如道的。
  但既是侠义中人,怎会与水晶人这种杀手拉上关系,又何以宁死也要维护水晶人?
  龙飞虽然觉得很奇怪,对于公孙白,仍然没有任何的恶感。
  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那么的巧合,也许水晶人曾经救过公孙白的性命,也许水晶人本来就是公孙白最好的朋友,也许……每一种可能都可能成为事实。
  至于水晶人是不传说中的那么邪恶?龙飞亦不能肯定,因为他从来没有遇上过那个水晶人,他所认识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亲眼目睹。
  传说毕竟是传说。
  江湖上侠义中人日渐凋零,好象公孙白这样的一个青年人,龙飞实在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
  他也是一个青年人对于青年人当然也特别容易发生好感。
  可惜他对于药物所知不多,尤其是阎王针之上所猝的那种剧毒,他自然束手无策。
  在目前,他只有尽自己的能力,去抢救公孙白的性命。
  毒阎罗所说的若是事实,那么他更就非赶快不可的了。
  黑夜中赶路,本来就比较白天缓慢一些,而且,亦容易出错。
  一出错,公孙白的性命就大成问题的了。
  所以他不得不多走一段路,拿出那卷羊皮地图来看看。
  一路上,他总觉得往每隔相当距离,就有人隐藏暗中监视。
  有一次,他甚至已见到两个人。
  那两个人虽然身穿黑衣,又藏在乱石影中,但因为行动不大小心,仍然被龙飞看见。
  龙飞并没有理会他们。
  他肯定那两人是毒阎罗的手下,对于毒阎罗的说话他并不怀疑。
  这一次毒阎罗必然已出动很多人,散布在周围留意我们的去向。
  怎样才能够摆脱他们。
  龙飞始终想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以他的武功经验,绝对可以将那些人找出来,一一的制服。
  但是他这样做,是必会浪费很多的时间。
  在目前来说,他们怎能再浪费任何的时间?
  也罢,就让毒阎罗找到去,万一翡翠解不了阎罗针之上的毒药,仍可以立即找到毒阎罗。
  对于公孙白的说话龙飞也并不怀疑。
  可是他却不能不考虑到一样可能,那就是翡翠可能已外出。
  翡翠若是在,又能够解去针之上的毒药,毒阎罗找到来又将会如何?
  关于这一个问题,龙飞亦已经考虑清楚。
  惟一战而已!
  到时候,他亦已完全可以放心与毒阎罗一战。
  毒阎罗这个人龙飞也早就有意一战的了。
  因为他到底也是一个侠客。
  前行再半里,道路仍然是那么偏僻。
  这半里龙飞没有再拿出地图来看,道路就只是一条,并设有岔开。
  半里后,道路便被无数的巨石截断。
  龙飞将马停在巨石之前。
  在他的眼前,尽是奇形怪状的岩石,一块紧靠着一块,俨然一道石屏风。
  那道石屏风左右伸展开丢,一望无尽,也不知有多宽阔。
  龙飞却反而耳了一口气,然后从怀中取出那张羊皮地图。
  巨石名符其实是巨石,有些竟然高达七八丈。
  龙飞有生以来,还没有见过一个这样奇怪的地方。
  那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出突然四分五裂,四方八面缓缓的倾下来,形成这样的一个地方。
  巨石巨大的影子投在地上,也有好几丈,龙飞他们当然就置身石影之中。
  他连随又取出火折子剔亮,借着火光,细看了那张地图一遍。
  这一遍他显然看得很细心,到他将地图收回怀中,目光就落在石屏风之上。
  也只是片刻,他将坐骑勒转,向左面奔去。
  左面是一个杂木林子,与石屏风之间有约莫半丈的一段距离。
  那也末尝不可以说是一条路。
  龙飞策马沿着这条路走去,他似只是随随便便走着,事实暗中一直在计算。
  以一般脚步的距离来计算。
  九九八十一步之后,他又将马勒住。
  左面仍然是树林,右面也仍然是巨大的岩石。
  龙飞“刷”地翻身下马,走到岩石面前,伸手按在其中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
  那块岩石约莫有三丈高下,表面凸凹不平,与其它并无分别。
  但是龙飞那只手一按下,那块岩石突然一阵“轧轧”声晌,丁方约莫一丈的一块石壁突然缓缓后移,在那块岩石之上,立时出现了一个洞口。
  龙飞看在眼内,一些也不惊奇,因为这一切都已经记载在那块羊皮地图之上。
  紧接又一声惨叫,再一声蓬然巨晌,都是发自杂木林子内。
  龙飞几乎立即确定了方向,心念一转,身形飞燕般掠起,射入杂木林子,直扑惨叫声的来处。
  人在半空,剑已出鞘口他右手拔剑,左手却没有扣向那些金环,反而伸入腰带,取出火折子,“嚓”的又剔亮。
  火光迅速驱散了黑暗,龙飞目光及处,看见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一身黑衣,一个中年,一个才不过十八九,都是腰挂长刀。
  他们的长刀却没有出鞘,毫无疑问,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死亡已经迫近。
  到他们知道的时候,已显然几乎立即死亡!
  这一点从他们面上的表情已可以看得出。
  他们都不是伏尸地上,那个中年人的身子一半陷进一株老树的树干中,胸膛塌下了一大片,仿佛被一样坚硬的东西猛撞在胸膛之上,撞碎了那部份的肋骨,再将他撞进那株老树的树干内。
  那株老树的树干已经迸裂,中年人的尸身紧紧嵌在树干内,也所以没有倒下来。
  这一撞的力道已足.以致命。
  这凌厉的一击到底来自什么人?
  龙飞虽然不知道:全头已不由自主一凛。
  毫无疑间,那必然是一个高手,也只有高手才能够在黑暗之中发出那么准确致命的一击。
  那个青年人也不是伏尸地面,是拦腰挂在一条树枝之上。
  那条树枝距离地面怎也有一丈高下,青年人的尸体挂在那里,犹自缓缓的幌动。
  他仰天挂在那里,那个身子差不多对折在一起,若情形,腰脊也折断。
  龙飞目光先后在那雨具尸体之上一停,转向旁边的一丛矮树。
  一团惨绿色的光芒实时在那丛矮树之后亮起来。
  那是一盏长圆的灯笼,糊纸惨绿色,灯光也所以变得惨绿。
  灯笼再出现,一个人就从矮树丛中冒出来,那只灯笼也就是握在那个人的手中。
  是一个老人,须发俱白,但是在灯光之下,也变成了惨绿色,骤看下,有如地狱出来的恶鬼。
  老人的相貌事实长得非常凶恶,再加上一头散发怒狮一样倒竖,一面的凶光杀气,仿佛随时都准备杀人也似,只看他这副模样,便已经令人不寒而栗的。
  龙飞还是第一次遇上一个神态相貌这样凶恶的人,却只是一怔,道:“这位老人家…”
  老人家恶狠狠的道:“我叫做杜恶,杜家庄的人!”
  杜恶接道:“你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龙飞又一怔,道:“哦?”
  杜恶道:“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正好在看那张羊皮地图。”
  龙飞道:“那张地图是一件信物。”
  杜恶道:“所以找没有出手。”
  龙飞道:“当时我是在那里?”
  杜恶道:“三里之内,任何人踏进这周围三里之内,若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的了。”
  他狠狠的盯看龙飞,接道:“持有杜家庄的信物的人当然例外。”
  龙飞目光转向那雨具尸体,道:“他们也许都……”
  杜恶道:“那种地图就只有一张在外仍未收回。”
  龙飞道:“不怕是假的?”
  杜恶冷笑道:“那么到你进入杜家庄,将地图交还我家老爷的时候,就是你死亡的时候。”
  一顿又说道:“现在无论那是真也好,假也好,只要知道你是拿着地图进来,我都会让你进去。”
  龙飞目光又转向那雨具尸体,道:“阁下好深厚的内功!好狠辣的心肠!”
  杜恶冷冷的说道:“若不是这样,死的就不是他们,是我了!”
  说着他将横枝上挂着的那具尸体的右足踝一把抓住拉下,搁在自己的肩膀之上,然后横移三步,来到嵌入树干的那具尸体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胸襟一拉。
  “勒”一下听来令人牙龈发酸的异晌,那具尸体被他硬硬的拉了出来,却留下一大片皮肉连带衣服黏在树干之上。
  龙飞只看得毛骨悚然,一皱眉头道:“这两个人也许是……”
  杜恶冷截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龙飞道:“相信是毒阎罗的手下。”
  杜恶道:“毒阎罗的手下都不是好人,但无论好坏与否,只要他们闯入禁地,我就得将他们杀掉。”
  龙飞忽然问道:“你杀了他们多少人?”
  杜恶道:“十四个。”他盯着龙飞接道:“看来毒阎罗对你倒是关心得很,据说在周围百里,每一条通路上都有他的人在留意着你的行踪。”
  龙飞道:“消息也真快。”
  杜恶道:“飞鸽传讯,如何不快。”
  龙飞道:“黑夜之中他竟然还能够利用飞鸽传讯,实在不简单。”
  杜恶冷笑道:“这算得了什么,此起我家主人来,这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意。”
  龙飞道:“你家主入到底是……”
  杜恶倏的截口道:“一个人好奇心太重,绝不是一件好事。”
  他面容一沉,郑重的接道:“这句话你朋友最好就放在心上,尤其在进入杜家庄之后。
  ”龙飞道:“我已经放在心上的了。”
  杜恶面上第一次露出笑容,道:“你是一个聪明人。”
  龙飞道:“可惜聪明人有时也会做胡涂事。”
  杜恶笑容一敛,道:.“能够不做当然还是不做的好。”
  龙飞转问道:“你杀了毒阎罗十四个手下,未必就能够阻止毒阎罗找到杜家庄。”
  杜恶道:“我杀他那些手下,只因为他们闯入杜家庄的禁地,他们与你都是在这附近失踪,毒阎罗当然会找到去。”
  龙飞道:“抱歉给你们增加这些麻烦,我本来可以一路小心行踪,但如此一来,我那个朋友的性命就成问题的了。”
  杜恶道:“你当然就是为了救他的命才到来杜家庄。”
  龙飞并不否认。
  杜恶淡然一笑,接道:“无论他受了多重的伤,只要你送他到来杜家庄,只要他还有气,你都可以绝对放心,他绝对死不了。”
  龙飞道:“我那位朋友也是这样说。”
  杜恶道:“他当然清楚得很,那张地图本来就属于他的,他叫做公孙白,是不是?”
  龙飞道:“是。”
  杜恶道:“他总算来了。”
  龙飞试探道:“你以前曾见过他?”
  杜恶没有回答,自顾道:“我们流传在外面惟一的地图就是在他手中,也就是因为这张地图,这个地方始终不能够完全封闭,现在可好了。”
  龙飞道:“他本来是不想到来的。”
  杜恶道:“可惜他中了阎王针,要活下去除非他接受毒阎罗的条件,否则就必须来一趟。”
  顿一顿,又道:“好象他这个年纪的人,对于生命当然很留恋,他既不肯跟毒阎罗谈条件,就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龙飞奇怪道:“你知道的事情倒不少。”
  杜恶道:“我杀第一个毒阎罗的手下的时候已经问清楚。”他冷笑一声,接道:“千古艰难惟一死,无论是好人抑或坏人,在生死关头,大欢会变得比较软弱,可惜他虽然说了出来,还是一样要死的。”
  龙飞无言。
  杜恶转过话题,道:“现在你可以进去了。”
  龙飞道:“进入那道石门之后,是否依照地图上的指示前行?”
  杜恶道:“否则要那张地图何用?”
  说完这句话,他就移动脚步向林外走去。
  那两具尸体在他来说,仿佛没有存在的一样,那盏惨绿色的灯笼他仍然握在手中。
  惨绿色的灯光下,鲜血也仿佛变成了惨绿色。
  鲜血从那具后背绽裂的尸体上渗出,滴下湿透杜恶的衣衫,他却是若无其事。
  这其实他大可以避免,也不知他是并不在乎,抑或是喜欢浴在鲜血当中。
  他脚步移动得看来相当快,既快且轻盈,幽灵般眨眼去远。
  那盏惨绿色的灯笼就像是鬼灯一样穿插在树木丛间,也消失在其间。
  龙飞目送杜恶远去,一面移步走向林外。
  那匹马仍然在林外石壁那道暗门之前,公孙白也仍然伏在马鞍上。
  他双目紧闭,嘴唇发自,触手冰雪般寒冷,气息更弱如游丝。
  龙飞那里还敢再怠慢,牵马急走入暗门之内。
  这暗门之内,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他并不知道,但直觉,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如果有危险,好象他这种高手,应该会有祈感觉。
  这当然是指人为的,譬如有人埋伏暗算之类。
  因为他武功纵然怎样高强,耳目又怎样灵敏,到底只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
  他既不能够预知未来,也没有逢凶化吉的本领。
  只不过他比起一般人,感觉无疑是灵敏一些。
  暗门后又是一面石壁,右边也是,左边却有一条甬道向前伸展。
  龙飞毫不犹豫,牵马向左边甬道走去。
  甬道夹在两道石壁之间,由下望上去,仍可以看见星光闪灿的夜空与及照在石壁上苍白凄凉的月光。
  前行不到三丈,是一个弯角,转过了这个弯角,又是一条甬道,也是三四丈的长远而已。
  龙飞顺着甬道向前行,左一转,右一折,也不知转了几个弯角。
  他的耐性一向很不错,但因为牵挂公孙白的伤势,这样子转来折去,不免有些儿焦急。
  难道没有一条此较直接的道路。
  这若是一个迷阵如何是好?
  他思潮起伏,正准备再拿出那张羊皮地图来看看,又转过一个弯角。
  一道光立时射在他的面上。
  是月光。
  转过这一个弯角,竟然就已经出了甬道。
  在他的前面不远,是一座小石山,那座小石出的正面笔直如削,约莫有三丈高下。
  月光这时缓已轻开始西沉,那座右山背西向东,笔直如削的一面完全在暗影中。
  可是龙飞仍然看见那之上的三个字。
  杜家庄!
  那也不知涂上了什么,黑暗中闪动着惨绿色的光芒,骤看来竟然好象不住在移动,令人有将会破壁而出的感觉。
  笔划又是那么的有力,刀一般,剑一样,龙飞目光一落的刹那,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
  石壁上那三个字好说不到,但笔划之间,竟然有杀气存在,这却就不简单了。
  这些字绝不简单,写下这些字的人更不简单!
  龙飞此念方动,眼前忽然一暗。
  并不是月亮突然下沉,只是石山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从龙飞站立的地方望上去,月亮正压在石山之顶,那个人正出现在月亮正中。
  是一个女人。
  她背看月亮,面向着龙飞这边,浴着月光,全身的轮廓是显得那么鲜明,但细看之下却又那么迷蒙。
  在她的身上仿佛有一蓬光散发出来。
  那就像萤光一样。
  但,却又似并不是一蓬光,而乃是一对蝉翼也似,接近透明的翅膀,因为月光的照耀,虽有形,却又似无形。
  地出现得那么的突然,简直就像是从月中飞出来。
  龙飞实在看不清楚她的面貌,却已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
  明月一轮,佳人独立。
  令夕何夕?
  非独令夕何夕,此时何时,此地何地,那刹那龙飞仿佛都已经忘却。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那么美丽的形像,那种美丽已简直并不是人间所有。
  难道那个女人竟然是来自传说中的月殿?
  那个女人长发披肩,夜风中轻烟般飘飞,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动人。
  她混身的线条更就是柔和动人之极。
  她好象已看见龙飞,在望看龙飞,又好象并不是,缓缓的转过半身,忽然跪下来。
  龙飞看不见她的容貌,当然更就看不见她的神情,可是那刹那,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她正在流泪的感觉。
  那刹那,他竟然又生出了一种,已为之心碎的感觉。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不寐立中宵?
  那个女人始终跪在明月中,一动也不动,仿佛并没有发觉龙飞的走近来。
  到龙飞走到石壁之下,她仍然无动于中。
  龙飞收住了脚步,拉住了坐骑,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女人。
  他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那个女人真的在哭泣,声音是那么低沉,是那么凄凉。
  龙飞那种心碎的感觉又来了。
  好象他这样的一个江湖人,心肠竟然变得这样的脆弱,就连他自己,也奇怪。
  他到底忍不住,开口道:“姑娘!”
  那个女人一些都没有显得意外,应声缓缓将头转过来,目注着龙飞。
  她的眼瞳是那么晶莹,面颊上挂着两行珠泪。
  为什么她这样伤心?
  龙飞忽然有一股冲动,想走上去替她将泪珠抹干。
  那个女人实时幽幽道:“你叫我?”
  幽幽的语声,仿佛就来自天外。
  龙飞道:“是。”
  这时候他总算看清楚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容貌非常美丽,但不知怎的,他越看就越觉得,那种美丽不像是人间所有。
  他跟着竟然又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根本就仍然没有看清楚那个女人。
  这种感觉一生出,在他的眼中,那个女人的容貌又迷蒙了起来。
  那个女人这时候又问道:“为什么你叫我?”
  龙飞怔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好。
  那个女人的眼泪忽然又流下。
  龙飞总算找到了一个话题,道:“姑娘,为什么你这样的伤心?”
  那个女人道:“我伤心?”
  龙飞道:“若不是伤心,何以独个儿在这里流泪?”
  那个女人道:“我流泪,当然就是伤心了。”
  龙飞又问道:“为什么?”
  那个女人道:“你不知道吗?”
  龙飞一怔道:“我?”
  那个女人叹了一口气,道:“你来了,我怎能不伤心呢?”
  龙飞又是一怔,道:“姑娘,你认识我?”
  那个女人道:“认识又怎样?不认识又怎样?”
  龙飞怔住在那,思想却迅速的动起来。
  他始终想不出在那里见过那个女人。
  若是不认识,又怎会这样说话?
  那个女人看着他,缓缓的接道:“你不来,这里是很太平的,你一来,就再不太平的了。”
  龙飞道:“哦?”
  那个女人道:“你难道没有发觉,已经将灾祸带来这里?”
  龙飞心念一动,道:“姑娘是说我引来了那个毒阎罗?”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转过脸,目注那一轮明月,道:“你看这月亮多么美丽,这月色多么蛟洁!”
  龙飞道:“嗯。”
  那个女人道:“却只是今夜的了,过了今夜,这月色,这月亮,都不会再这样蛟洁,再这样美丽。”
  龙飞听得实在奇怪之极,道:“又是什么原因?”
  那个女人道:“因为都已被鲜血染红。”
  龙飞道:“姑娘,恕我不明白。”
  那个女人道:“到时候总会明白。”
  她仍然目注那一轮明月,接道:“不过,血淋淋的明月,亦未尝不美丽,可惜这里到时候已没有人能够欣赏得到的了。”
  龙飞苦笑,只有苦笑。
  那个女人忽然漫声轻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幽幽的语声,是那么伤感,诗句又是那么的凄凉。
  龙飞只听得心头一阵怆然。
  那个女人忽然将头转过来,道:“这首请你有没有印象?”
  龙飞颔首,道:“这是张九龄的望月怀远。”
  那个女人又问道:“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龙飞道:“我知的。”他接道:“长夜寂寥,只有明月千里普照,天涯相共,也就只此千里月色,别情萦心,如何能够安寝入睡?”
  那个女人道:“你真的知道。”
  龙飞道:“灭烛因月光之盛,露滋则因人已在户外,伫立中宵多时,姑娘——”一顿他才道:“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不寐立中宵?”
  那个女人并没有回答,叹了一口气,道:“我也该回去的了。”
  她说着缓缓站起身子,,手忽然一掬,道:“我送你一捧月光好不?”
  龙飞不觉伸出一变手去接。
  那个女人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笑得是那么的凄凉。
  然后她飘然后退,幽灵般消失。
  龙飞呆然目送她消失,心头忽亦感觉凄凉之极。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谁是深闺梦里人?
  龙飞举步,牵马前行。
  他现在才醒起还没有问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是这里什么人。
  他很想追上去一问,但到底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有缘总有再见一日。
  若是无缘,问名何用?
  明月已西斜。
  石出旁边那一个杂木林已照不到月光,林子内一片黑暗。
  杜恶扛着尸体,提着灯笼,仍然走在杂林子内。
  那个杂木林子也算大的了,树叶虽然不怎样浓密,足以遮蔽天空,若是仰首向上望,目力差一点的人,就只见一片黑漆而已。
  杜恶并没有抬头上望,只是幽灵一样的移前。
  他移动得是那么迅速。
  灯光不住在幌动,惨绿色的灯光就像是鬼火一般,闪烁着向前飘去。
  再转几个弯,前面逐渐光亮了起来。
  迷蒙的光芒,也不知来自何处。
  灯光这时候却逐渐变得迷蒙,却不是因为那光芒影晌。
  林子的这一边赫然就笼罩在迷蒙雾气之中,杜恶也就是走在雾气之内,非独灯笼,就是他整个人也已被雾气包里。
  灯光也因此迷蒙。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杜恶带着尸体走来这里到底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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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碧落赋
作者:黄鹰


  月光下,那个天蔪中雾气翻滚,就像是一窝煮沸了的白粥,两三丈以下便已经完全看不到。
  树林中的雾气也就是从这个天蔪涌上来。
  走到了这里,杜恶手中的灯笼已变得有如萤火一样,只见淡绿色的一团。
  杜恶并没有将灯笼吹灭,缓步走出了杂木林子,走到天垫的断崖边缘。
  也就像在步向那一轮明月当中。
  龙飞这时若是看见,只怕会怀疑这一轮明月是否那一轮明月。
  那一轮明月之中佳人独立,泪流变颊,明月仿佛也要化成了泪珠,月色在他的眼中看来是那么凄凉。
  现在的月色,比他的只怕就只有肃杀的感觉。
  绝不是因为那两具尸体,也绝不是因为鲜血已湿透了衣棠。
  杀气仍是从杜恶的身上散发出来。他甫一踏出林子外,整个人就仿佛已变成了一把刀。
  一把准备杀人的利刃。
  他步向那一轮明月,就像要将那轮明月斩开来。
  涌向他的那些雾气同时间左右分开,仿佛遭遇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阻力,不能够再接近杜恶的身旁。
  若不是目睹,有谁相信一个人竟然能够显示出这么凌厉的威力。
  然而这一种威力,却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觉察得到。
  但龙飞若是就在一旁,一定可以觉察得到,因为他也是一个高手。
  只有高手才能够感觉到高手的威力。
  明月当然仍是那一轮明月。
  出现在这轮明月之中的却不是绝色佳人,是一个恶人。
  杜恶这时候真的人如其名。
  方才在他杀人的时候,也许亦这样杀气奔腾,然而到龙飞看见他,却虽然感觉得到杀气,看见到他一面的凶光,仿佛随时都准备杀人,但是与现在相较,先前的杜恶简直就是一个很善良的老人。
  即使是疯子,也不会毫无缘故动杀机。
  杜恶并不是一个疯子,好象他这种高手,又岂会毫无缘故杀气毕露。
  夜风吹急,吹得杜恶一身衣衫“猎猎”到作响。
  他突然霹雳一声暴喝,一振臂,倒提在手中与及扛在肩膀上那两具尸体,一齐“呼”的飞起来,飞投向那个天塑!
  月光下人影一闪,雾气一开即合,那两具尸体迅速消失在雾气中。
  在杜恶的身后,杂木林子之内实时亮起了四团光芒。
  是四盏灯笼,分握在四个少女手中。
  灯光惨白,那四个少女的面色亦是有如纸白,毫无血色,也不知是灯光影晌还是本来就如此。
  她们两两分站一旁,当中空出了约莫一丈的距离,一个黑衫人鬼魅一样出现在她们之间。
  ——毒阎罗!
  杜恶仿佛什么也没有感觉,仍然是面向着那一轮明月。
  毒阎罗森冷的目光正落在杜恶背后,一瞬也都不一瞬,身形一稳定,没有再移动,与目光同样,仿佛已凝结。
  惨白的灯光与迷蒙的月光辉映之下,飘浮在他身外雾气那刹那亦有似被一变无形的大手,横挥了开去。
  毒阎罗的身子却竟然反而变得迷蒙起来。
  是杀气!
  也就在这个时候,杜恶缓缓的转过身子,道:“毒阎罗?”
  毒阎罗道:“正是!”
  杜恶道:“很好。”
  毒阎罗道:“什么很好?”
  杜恶道:“我是说,你也是一个高手。”
  毒阎罗冷笑。
  杜恶道:“你非常紧张。”
  毒阎罗道:“嗯。”
  杜恶道:“天生的?”
  毒阎罗道:“与你何干?”
  杜恶冷笑,道:“我不喜欢与你那么紧张的人站得这么的近。”一顿接道:“这与一个疯子站在一起并没有多大分别。”
  毒阎罗道:“疯子随时都会杀人。”
  杜恶道:“不错,没有人此疯子更危险的了。”
  毒阎罗目光一寒,道:“疯子最低限度会让人知所防避。”
  杜恶道:“不错,就正如恶人一样。”
  毒阎罗道:“就正如你。”
  杜恶冷笑道:“所以我们彼此都没有占对方的便宜。”
  毒阎罗道:“好象你长得这样凶恶的人也实在少有。”
  杜恶道:“这末尝不是一种荣耀。”
  毒阎罗忽然道:“高姓——大名?”
  杜恶道:“姓杜——名恶!凶恶的恶,恶人的恶!”
  毒阎罗道:“人如其名,很好!”
  杜恶道:“无论谁看见我都会退避三舍,否则也一定会生出了戒备之心。所以严格说起来,你比我实在危险得多。”
  毒阎罗道:“也许。”
  杜恶道:“一个人是否紧张,差一点的人,是感觉不出来的,何况你面上还幪看黑布?
  ”毒阎罗道:“这是说,你是一个高手的了。”
  杜恶道:“相信绝不会比你稍差。”
  毒阎罗道:“到底如何,相信很快就会知道。”
  杜恶道:“相信是。”
  毒阎罗突然问道:“你杀了我十四个手下?”
  杜恶道:“你的消息很灵通。”
  毒阎罗道:“他们并没有开罪你。”
  杜恶道:“并没有,如果他们不踏进这周围三里之内,我也绝不会出手。”
  语声一沉,道:“任何人踏进这三里之内,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了。”
  毒阎罗道:“现在我人已在这三里之内。”
  杜恶一字字的道:“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毒阎罗倏的冷笑一声,道:“凭你的武功,绝不是我的对手。”
  杜恶道:“你有此信心?”
  毒阎罗道:“绝对有。”
  杜恶一皱眉,道:“凭什么你这样肯定?”
  毒阎罗道:“因为我见过你出手。”
  杜恶道:“在那里?”
  毒阎罗道:“就是在你击杀那两人的时候。”
  “那两人?”
  “方才你将他们的尸体拋下天塑的那两人。”
  杜恶面色一变,道:“方才你已经来到了?”
  毒阎罗道:“否则又怎会这么巧,现在在这里出现?”
  杜恶一怔道:“我完全没有察觉。”
  毒阎罗道:“这大概是因为你全神在击杀我那两个手下。”
  杜恶道:“龙飞也竟然没有察觉。”
  毒阎罗道:“好象我这种人,站得只要远一些,不是容易察觉的。”
  杜恶目光转落向那四个少女的面上,道:“她们当时也是在那里?”
  毒阎罗摇头,道:“你放心,她们并不在。”
  杜恶轻呼了一口气,道:“好象你这样的高手,一个已经不容易对付,若是再来四个,那还得了。”
  毒阎罗道:“一个已经足够。”
  杜恶冷笑。
  毒阎罗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杜恶冷笑道:“你却是等到现在才现身出来,才准备动手。”
  毒阎罗道:“有件事不怕对你说,方才你看见的那个年青人,我对他是有些顾虑。”
  杜恶道:“哦?”
  毒阎罗道:“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很少做的。”
  杜恶道:“如此说来,你现在是绝对有把握将我击杀的了。”
  毒阎罗道:“不错。”
  杜恶忽然一笑,道:“可惜纵然如此,你也未必敢动手的。”
  毒阎罗道:“是么?”
  杜恶道:“也许你必须考虑一下后果。”
  毒阎罗沉吟了一下,道:“从你的武功与附近的情形看来,这个地方绝不是一个普通地方。”杜恶道:“绝不是。”
  毒阎罗上下打量了杜恶一眼,道:“看你的衣着,你还是一个仆人。”
  杜恶道:“我是的。”
  毒阎罗道:“仆人的武功已经这样,主人若是也懂武功,简直不可想象的了。”
  杜恶忽然道:“你们五人将眼睛挖出,将舌头切下,再留下一双手臂,我杜恶可以做主,让你们五人离开。”
  毒阎罗只是冷笑,那四个少女个个木无表情,仿佛泥塑木雕的一样。
  杜恶不由颔首道:“强将手下果然无弱兵。”
  毒阎罗道:“你就是将刀架在她们的脖子上,她们也不会害怕的。”
  杜恶道:“是么?”
  毒阎罗道:“因为她们若是害怕逃命,就算你不杀她们,她们也是不免一死。”
  杜恶道:“原来是如此。”
  毒阎罗忽然冷笑,道:“你那个主人到底是谁?”
  杜恶道:“他也是姓杜。”
  毒阎罗冷笑,道:“杜什么?”
  “杜杀!”
  毒阎罗目光一闪,道:“名字够凶恶,可惜在江湖上并没有听人说过。”
  一顿接道:“江湖上的名人,我不知道的处大概还没有。”
  杜恶道:“大家主人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堂,但江湖上的名人,不知道他的相信也绝无仅有。”
  毒阎罗冷笑道:“好象我这样的一个名人,却竟然不知道有杜杀这个人的存在。”
  杜恶道:“你真的不知道?”
  毒阎罗奇怪的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杜恶缓缓将手中灯笼抬起来。
  他已经背看那一轮明月,整张脸都显得有些阴沉,但灯笼一抬高,立即被惨绿的灯光照得发亮。
  毒阎罗盯着杜恶,目不转睛,那眼瞳之中,隐约内露出疑惑之色。
  杜杀到底是什么人?
  他搜遍枯肠,的确想不起江湖上有这人的存在。
  杜恶也在盯着毒阎罗,整张脸已因为灯光变成了惨绿色,说不出的诡异,他的语声也变得诡异起来,倏的轻吟道:“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蛟镜,是开碧落。浮沧海兮气浑,映青山分色乱。为万物之群首,作众材之壮观。五石难补,九野环舒。
  星辰丽之而照耀,日月凭之而居诸——”
  苍凉的语声,划破黑夜山林的静寂,听来却是那么的诡谲。
  那四个少女面上露出了诡异的神色,诧异的町着杜恶,显然并不知道他是在吟什么。
  毒阎罗面幪黑巾,没有人看到他的神情变化,可是杜恶“尔其动也”四字出口那刹那,他的身子却显然一震。
  杜恶的语双方一顿,毒阎罗就截道:“这是碧落赋!”
  “正是!”杜恶一笑,道:“想不到阁下一听就知道。”
  毒阎罗道:“我读书虽不多,这首碧落赋也没有读过,却听过。”
  杜恶道:“江湖上的名人,纵然目不识丁,这首碧落赋相信也会听过,而且会稳记心头。”
  毒阎罗干笑一声,道:“杜杀是碧落赋中人?”
  杜恶反问道:“你说是不是?”
  毒阎罗冷笑,道:“日月星风雨云雷,他是那一样?”
  杜恶道:“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毒阎罗沉默了下去。
  杜恶道:“我的说话也就是我家主人的说话。”
  毒阎罗一声冷笑,道:“凭你一个奴才,也敢胆如此说话?”
  杜恶道:“留下你的眼睛,舌头,还有一双手,滚!”
  毒阎罗道:“好一个奴才,大胆。”
  杜恶闷哼一声,道:“将性命也留下!”
  语声一落,他手中灯笼就飞了起来,飞上了半空。
  “扑”一声,那盏灯笼半空中突然粉碎,灯火流星般四射。
  毒阎罗右手衣袖实时飞云般卷出,呼一般劲风,直卷向半空中流星般四射的灯火。
  那些灯火立时飞蝇般乱射,一点点迅速熄灭。
  杜恶脸色一变,道:“好一手飞云袖。”
  毒阎罗道:“你也知道这是飞云袖!”
  杜恶道:“飞云袖乃是海南秘传的武功,你是海南派的弟子?”
  毒阎罗冷笑道:“好利的眼睛,”一只右手突然在衣袖中穿出来。
  那只手毫无血色,指缝间寒芒乱闪。
  杜恶的身子那刹那疾向上拔了起来,几点寒芒疾从他的脚下射过。
  他一声暴喝,身形半空中一折疾向毒阎罗扑下。
  毒阎罗的左手正击在杜恶的持剑手腕之上。
  杜恶的右腕被击碎,整张脸痛得全都抽慉起来,可是他仍然及时一偏上半身,闪开截向咽喉的那只手。
  他的左手更抓向毒阎罗的面门,食中指分插毒阎罗左右眼,还有的三只手指却捏向毒阎罗的鼻梁。
  从他这只右手的迅速看来,他显然仍有力反击。
  食中指一插中,毒阎罗一双眼非瞎不可,捏向鼻梁那三只手指亦足以将毒阎罗的鼻梁捏碎。
  他混身的气力已经集中于这一击之上。
  这一击就连毒阎罗也意料不到,但,间不容发的那刹那还是给他避开去。
  杜恶的五指却仍然抓住了毒阎罗的幪面黑布。
  裂帛一声,那块黑布被撕下来。
  毒阎罗藏于黑布后面的面庞立时出现在杜恶面前,杜恶看在眼内,面色骤变,瞳孔暴缩,失声道:“你……”
  一个“你”字甫出口,一蓬惨绿色的寒芒就封在他的面上。
  ——阎王针!
  百数十枚阎王针刹那从毒阎罗的袖中手中射出,将杜恶的面庞射成了蜂巢一样。
  杜恶竟然不如道闪避,那刹那一呆,惨呼,暴退!
  在他身后不远就是断崖,一脚踏空,直往下飞堕,这时候,他的身子已显得有些僵硬。
  阎王针毒性霸道,何况中上那么多。
  那个天塑笔直如削,便是好好的一个人堕下去,只怕也是性命难保,杜恶这样跌下去,若是还能够生存,简直就是神话了。
  杜家庄之内有人能够化解阎王针的毒药,所以龙飞才不惜昼夜将公孙白送来。
  杜恶自己亦曾经说过,无论身负多重的伤,只要进入杜家庄,便绝对死不了,他既然是杜家庄的人,对于杜家庄的情形当然比谁都清楚。
  是以阎王针他根本不放在眼内。
  公孙白中了阎王针几个时辰仍然死不了e可见得这种阎王针就是毒也毒不到那里去。
  却不知公孙白所中的阎王针事实并不是毒阎罗用来杀人的那一种,到他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
  毒针一入血,毒性就发作,杜恶立时觉得有如万蛇钻心,他知道除非立即逃返庄内,否则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
  他当然亦知道,毒阎罗绝不会让自己离开,凭毒阎罗的武功,也绝对可以将自己截下来,所以他只有全力拼命一搏。
  毒阎罗仍然轻易将他击倒,他却也撕破毒阎罗幪面的布,终于看见了毒阎罗的面庞,当场却一呆。
  那刹那他心中的惊讶实在难以形容。
  也所以毒阎罗射向他面门那些毒针无一落空。
  毒阎罗经年黑布幪面,据说没有人见过他的相貌,到底,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没有人清楚江湖上的朋友亦只在揣测而已。
  杜恶也许是惟一看见他真面目的人,一瞥之下,却如此惊讶。
  到底是什么令到他如此惊讶?
  是毒阎罗的面庞与常人迥异,抑或是他认识的一个人?
  这始终是一个秘密。
  杜恶虽知道,却带着这个秘密堕下天塑。
  那四个少女?
  她们并没有看见毒阎罗的面庞,却都知道毒阎罗幪面的黑布已经被撕下,一双双眼睛立时都睁得大大,盯稳了毒阎罗!
  在她们来说,那莫非也是一个秘密?
  毒阎罗始终是背向着她们,阎王针出手,身形与杜恶暴退同时,陡然疾向上拔了起来。
  那之上枝叶浓密,籁一声,毒阎罗消失其中。
  夜风吹急,树叶被吹得作响,那仿佛都是毒阎罗发出来的声响,他的人现在到底藏身那里?
  那四个少女没有东张西望,只盯着毒阎罗身形消失的那片枝叶。
  四个少女的身子不知何故亦显抖了起来。
  她们的面上都露出了惊慌之色。
  树林中旋即响起了毒阎罗的声着:“你们很想看见我的本来面目?”
  语声飘忽,不知从何而来,似从天上降下,竟又似从地底涌出。
  四个少女不由自主的点头,一个脱口道:“很想的。”
  毒阎罗道:“因为你们以前曾经见过我的本来面目,见过我本来面目的人,没有不想再见的。”
  四个少女都一齐点头,晶莹的眼瞳都变得迷蒙起来,就像是朦上了一层雾。
  她们显然都想起了什么。
  是不是想起了,毒阎罗的本来面目,这若是,从她们的神态看来,毒阎罗的本来面目只怕已深印在她们的脑海中。
  毒阎罗一声叹息,接道,“这却已经是多年的事情了。”
  一个少女道:“爷,你……”
  毒阎罗截道:“你们想必亦因为希望再见我一面,所以甘心留在我身旁,毫无怨言。”
  四个少女不觉又点头。
  毒阎罗又一声叹息道:“你们都仍然年轻,有些道理,还是不懂——即使怎样完美的东西,也绝不能够永远保存不变的,生命中一刹那约满足,已等于永桓。”
  四个少女呆呆的谈着,最右的一个忽然流下两行泪珠,幽声道:“我明白的了。”
  这句话说完,她纤巧的身子忽然倒下来。
  她的右手按在心胸之上,指缝间鲜血奔流,跌地地上的时候,她的右手才松开。
  在它的心胸之上已然插着一支匕首,直没入柄。
  她手中的灯笼同时落在地上,化成一团火焰。
  其余三个少女看在眼内,惊呼失声,一个脱口间道:“爷,小夏她为什么自杀?”
  毒阎罗道:“她所以留在我身旁,甚至可以说生存在世上,只为了再见我一面,现在她既然想通了,当然也就放心去了。”那三个少女怔在那里,看来仍然不明白。
  毒阎罗接道:“这样自杀,比你们仍然其实幸福得多。”
  一个少女道:“爷若是肯让我再见一面,我亦是死也甘心。”
  毒阎罗道.:“小春小秋呢?”
  另外两个女孩子一齐点头。
  毒阎罗叹息道:“这既然是你们的愿望,我总得成全你们。”
  叹息声中,他鬼魅也似凌空落下,正好落在那三个少女的面前。
  在他的面庞之上,并没有再幪上黑巾。
  那三个少女都看见了,瞳孔都几乎同时暴缩,不约而同失声道:“你……”
  这一个“你”字出口,她们就倒了下去,咽喉上都多了三支惨绿的阎王针。
  阎王针见血封喉,何况就正射在咽喉上?
  她们手中的灯笼同时熄灭,就像被三只无形的魔手同时将灯蕊捏断。
  在地上燃烧着的那盏灯笼,亦同时熄灭,毒阎罗的一只脚正踩在那之上。
  杂木林子之内立时暗下来。
  灯火熄灭的刹那,毒阎罗的身子正蹲下,只手抱起了小夏的尸体,他的面也紧贴在小夏的面上。
  “可怜的孩子。”树林中响起他低沉的叹息声。
  这时候,明月已经在那边出缺沉下,出缺中只见一蓬迷蒙的光影。
  从天塑涌上来的雾气更迷离。
  毒阎罗亦迷离在雾气中,他幽灵一样从杂木林子之内走出来,双手仍抱着小夏的尸体,一直走到断崖的边缘。
  迷蒙的光影中,小夏的尸体从他的双手中飞起来,飞坠下雾气迷离的天塑。
  毒阎罗又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人已经消失。
  夜风萧索。
  龙飞的心头亦是萧索之极,他手牵坐骑,转过了那座石山,又看见了那一轮明月。
  月仍是那么圆,那么亮,月中人却已不见。
  龙飞的目光一转,落下,突然间凝结不动。
  在他的前面,是一个大湖。
  月光下湖水泛起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那一层银色的光辉中,一团团碧绿色的光芒,萤火般闪动。
  是灯光。
  湖面上赫然有两行石灯露出来,那两行石灯当中空出了两丈宽阔一段距离。
  那些石灯的形状非常奇怪,绝不是一般人家,也不是日常所见到的那样子。
  龙飞的印象中,只是从一间古刹之中曾经见过类似的石灯。
  当时他曾经请教过古刹的僧人。
  一个年老的僧人告诉他那是数百年之前的东西。
  古刹中那些石灯大都残缺不全,现在湖面上那些石灯,亦都很完整。
  那些石灯无疑都是建筑在湖底,湖水若不是只浅不深,单就这一项工程已经惊人。
  石灯中燃烧着的也不知是什么,射出来的灯光竟然是碧绿色。
  碧绿得有如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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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杜杀
作者:黄鹰


  灯光与水光月光辉映,每一盏石灯都里在一蓬碧绿色的光芒中,仿佛都通透,远一些的骤看来,简直就不像石造,而是用水晶、翡翠一类东西雕刻出来。
  在两行灯光的尽头,有一座宫殿——碧绿色的宫殿!
  那座宫殿的四周,都点缀着碧绿色的灯光,那些灯光而且萤光般不住闪烁。
  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幽然在其中散发出来。
  那座宫殿也竟就建筑在湖面上,宫殿的基层,赫然是一条条的柱子。
  每一条柱子都嵌着一盏灯,碧绿色的灯。
  整座宫殿骤看来就像天外飞来,简直就不像人间所有。
  龙飞尽管见识多广,几曾见过这样的地方,那能不目定口呆?
  也就在这个时候,湖面上出现了一团白色烟雾。
  一艘小舟从烟雾中幽然穿出,在两行石灯中穿过,直向龙飞这边移来。
  烟雾仍然将整艘小舟里住,虽然淡,仍然看得到,仿佛根本说出那艘小舟散发出来。
  那艘小舟整艘都是白色,在白色的烟雾包里中,一似由烟雾凝成,随时都会烟雾般消散。
  在小舟之上,站着一个人——一个白衣的女人。
  一个仿佛也是烟雾所凝成,随时都会消散的女人。龙飞看得不怎样清楚,一直到那艘小舟泊岸,也仍然看得不怎样清楚。
  他的眼睛仿佛被烟雾笼罩,耳朵也好象变得没有平日那么的灵敏。
  因为那个女人的声音现在他听来也竟是彷仿佛佛。
  那个女人双手拿着一支雪白的竿子,在水中一插,稳定了小舟,道:“马留在岸边,抱起公孙白,上舟跟我来。”
  她的语声很温柔,很悦耳,分明是人声,却又不像是人声。
  最低限度,龙飞就从来没有听过一个这样温柔,这样悦耳的人声。
  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样温柔,这样美丽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很年轻,总之很年轻,但绝不是一个小孩子。
  年轻的女孩子的年纪本来就不容易肯定,那个女孩子就更加难以肯定。
  她非独年轻,而且美丽,形容美丽而年轻的女孩子古来有很多词句,龙飞虽然不至于全都背诵,但知道的相信绝不会此任何人少,他的脑筋也非常灵活,可是他现在连一句也都想不出来。
  事实也没有一句足以形容那个女孩子的美丽,的风姿。
  ——人间竟然有这样美丽的女孩子?
  龙飞忽然留意到那个女孩子的衣饰,那种衣饰他几乎立即肯定,绝不是现在这个朝代所有。
  他却是从一些壁画中见过类似她衣饰。
  那些壁画是唐代的遗迹。
  唐朝距离现在已经好几百年了。
  ——那个女孩子难道是几百年之前的人。
  龙飞心头一片迷惑,他苦笑一下,将公孙自从马背上抱下来,身形一踪,掠上了那艘小舟。
  小舟立即转向那边宫殿荡回去,龙飞标枪也似站立舟上,身形丝毫也不受影响,是那么稳定。
  距离这么近,他当然已能够看清楚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的肌肤就像是象牙雕琢出来的一样,是那么光滑,那么柔和,那么洁白,那么动人。
  她好象发现龙飞在打量自己,笑笑,道:“我有什么好看?”
  龙飞一怔,道:“姑娘若是也不好看,还有什么人好看呢?”
  少女又笑笑,忽然道:“以找所知,你不是那种油腔滑谓的人。”
  龙飞又是一怔,道:“姑娘你认识我?”
  少女道:“一剑九飞环,已经足以说明你是谁?”
  龙飞道:“用这种兵器的人,相信绝非我一个。”
  少女道:“然而除了龙飞,又有谁敢与毒阎罗作对?”
  龙飞道:“这里的消息倒也灵通。”
  少女道:“嗯。”
  龙飞目注着那个少女,道:“我说的却都是老实话。”
  少女脸庞微红,更见动人,她笑笑,道:“听说你是一个老实人。”
  龙飞道:“有时我也说谎的。”
  少女道:“你方才说的相信也是的了。”
  龙飞摇头,道:“不是。”
  少女征猬道:“一个人好看与否,其实有什么关系。”
  龙飞道:“但无论如何,好看总比较不好看好。”
  少女笑笑道:“这应该是的。”
  龙飞转问:“这里是否有位叫做翡翠的姑娘?”
  少女道:“我看你不认识她?”
  龙飞道:“不认识,姑娘怎么说得这样肯定?”
  少女道:“因为我就是翡翠!”
  龙飞道:“水晶人!”
  翡翠道:“公孙白告诉你的?”
  龙飞道:“他说的却也不多,我事实只在推测,不敢太肯定。”
  翡翠道:“你应该是一个聪明人。”
  龙飞道:“哦……”
  翡翠截口道:“水晶不错就是水晶人。”
  龙飞道:“她是一个人。”
  翡翠道:“可以这样说。”
  龙飞奇怪道:“姑娘,这句话我不明白。”
  翡翠道:“有些事,不明白比明白更加好。”
  龙飞无言。
  翡翠倏的叹息一声,道:“水晶是个可怜人。”
  龙飞重复道:“可怜人?”
  翡翠道:“她若不是人,反而更加好。”
  龙飞道:“如何好?”
  翡翠道:“人就会有情——情到深时。就会变恨的了。”
  龙飞摇头,道:“不一定的。”
  翡翠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龙飞道:“多情自古空余恨?”
  翡翠闻言颔首。
  说话间,小舟已来到那座宫殿之前。
  那座宫殿竟真的建筑在水面上。
  一条条粗大的石柱突出水面,那座宫殿也就在那些石柱上建筑起来。
  远看来,那些宫殿倒不觉得怎样,接近了,龙飞才发觉那座宫殿比他想象的还要广阔。
  宫殿中灯火辉煌,一道宽阔的石阶从殿门前斜斜插入湖水之中。
  翡翠将小舟停在石阶前,道:“将公孙白放在小舟里,你进去宫殿之内好了。”
  龙飞道:“公孙兄——”
  翡翠道:“他中了阎王针,随时都会气绝是不是。”
  龙飞道:“是……”
  翡翠道:“我现在就是送他去医治他中的毒针。”
  龙飞道:“那么我……”
  翡翠道:“你既不懂得医治公孙白的毒伤,在一旁有何作用。”
  龙飞不能不点头,转问道:“这座宫殿是什么地方?”
  翡翠道:“你知道是一座宫殿已经足够了。”
  一顿又接道:“好了,不妨告诉你如道,有人在殿内等你。”
  龙飞道:“谁?”
  翡翠道:“他姓杜,是杜家庄的主人。”
  龙飞不觉追问道:“杜什么?”
  翡翠语声一低,道:“杜杀—”
  龙飞一皱眉,那刹那之间,他的思想风车般疾转,可是他印象之中,并没有这个名字。
  翡翠看在眼内,道:“你不会认识他的,以“杀”字来做名的人,亦可以说,绝无仅有。”
  龙飞道:“这个字的确不适合做名字。”
  翡翠道:“在一般人的思想,的确这样的。”
  龙飞奇怪的问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翡翠笑笑道:“你进去一看,不是知道了。”
  龙飞道:“不错!”目光又落在公孙白的面上。
  翡翠道:“你果然是一个侠客。”
  龙飞正想说什么,翡翠话已接上,道:“在这里,难道还放心不下。”
  龙飞一笑道:“一切拜托了。”将公孙自在舟中放下,一长身又掠上了那道石阶。
  翡翠也没有再说什么,竿子一点,小舟向左边荡了开去,转了一个弯,消失在迷蒙的碧绿灯光中。
  龙飞目送小舟消失,才举步走前。
  石阶雪也似,月光灯影下隐泛光泽,就像是玉砌成的一样。
  龙飞走在那之上,忽然有一种高处不胜寒感觉。
  他有生以来,从未到过一处这样的地方。
  这简直已非人间所有。
  灯光下,他看得非常清楚,那座宫殿的每一部份都是精致之极。
  每一部份的结构,以至雕刻的纹理,也不是一般所能够见得,他现在简直就走进一个数百年之前的境地之中。
  ——这应该就是杜家庄了,怎会这样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杜家庄的主人到底什么人?
  龙飞的脚步不由得快起来。
  宫殿宽敞而高大,当门有一面云壁。
  那面云壁差不多与宫门同样的宽敞高低。
  雪自的云壁,刻着无数字。
  龙飞的目光落在云壁之上,脚步又停下。
  ——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
  ——尔其静他,体象蛟镜,是开碧落。
  浮沧海兮气浑,映青山兮色乱,为万物之群首,作众材之壮观。
  五百难补,九野环舒,星辰丽之而照耀,日月凭之而居诸……云壁上刻着的赫然是碧落赋。
  “云梯非远,天路还赊,情桓寄于县邀,愿有托于灵搓。”龙飞一面看,一面读,诧异之色更加浓。
  ——这是碧落赋。
  ——看云壁上的字已刻下多年,这户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家?怎会将碧落赋刻在家门中?
  那刹那之间,龙飞突然省起了一件事,面色突然间一变。
  也就存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殿内传出:“龙飞么?”
  龙飞不觉应道:“是我。”
  那个声音接问道:“你在看什么?”
  温柔的声着,很悦耳,可是龙飞竟然分辨不出那是女人的声音,还是男人的声音。
  他却已从声着中听出曾说话的那个人的内功修为,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说话的人莫非就是杜杀?
  他心念一动,应道:“碧落赋。”
  那个声音道:“你知道那就是碧落赋?”
  龙飞道:“大概在十岁之前,我已读过的了。”
  那个声音道:“那么你还看什么?”
  龙飞道:“我实在奇怪,为什么你们将碧落赋刻在壁上,放在大门内。”
  那个声音道:“一个人好奇心太重,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
  龙飞道:“有时的确是。”
  那个声音道:“你心中现在大概已想到什么。”
  龙飞没有否认,道:“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个声音道:“是前辈高手告诉你的事情。”
  龙飞道:“是。”
  那个声音道:“你是一个老实人——我喜欢老实人,非常喜欢。”
  龙飞道:“不知道……”
  那个声音截口道:“你进来。”
  龙飞道:“现在就进来?”
  那个声音道:“是!”
  龙飞道:“阁下是不是……”
  那个声音道:“我就是这里的主人,姓杜,单名杀。”
  ——果然是杜杀!
  龙飞一个念头未转过,那个声着已接道:“你可以直呼我的姓名——杜杀!”
  龙飞一怔,道:“岂敢!”
  杜杀叱道:“还不进来!”
  龙飞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不由自主的举步走进去。
  那片刻他的思想并没有停顿,只想着一件事。
  ——杜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灯光辉煌。
  龙飞沐在辉煌的灯光之下,一身锦衣更显得灿烂,他虽则一路策马狂奔,风尘仆仆,但体力消耗到底不多,稍经休息,即恢复过来,现在丝毫倦态都没有,腰身标枪也似的挺直。
  这座宫殿虽然是如此华丽,他置身其中,一些也不觉寒酸。
  他有生以来,从未进入过宫殿,尽管他武功如何高强,毕竟是一个平民百姓。
  当今天子也许亦听过他的名字,但无论如何,总不会召他人宫,在现在这个承平之世,一国之君与一般平民百姓根本没有可能发生任何关系。
  一些轰动江湖的江湖大事,与国家大事,既不能混为一谈,更完全不能拿来相比。
  江湖大事最多也不过影响千百个江湖人的生死,国家大事却往往关系整个国家,所有国民的存亡。
  所以一些江湖大事在江湖人的心目中,是那么动魄惊心,传入帝王家,不过茶余酒后闲谈资料而已。
  同样在江湖人中,亦很少理会帝王家的事情。
  对于帝王家的种种繁华,他们当然向往得很,希望有机会能够进入帝王家,见识一下。
  人总有好奇心的,龙飞也没有例外。
  凭他的本颔,闯入禁宫大概还不成问题,但可以肯定,以后的麻烦是必多得要命。
  没有必要,相信没有人愿意惹这种麻烦,龙飞当然是不会例外。
  所以帝王家的种种他只是透过种种的传说,种种记载,约略有一个极之虚泛的印象。
  现在这个地方,与他印象中的宫殿倒非常相似。
  ——这毫无疑问就是一座宫殿,杜杀难道竟然是一个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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