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水晶人》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三章 水晶人
作者:黄鹰


  黄昏后,雨终于停下。
  龙飞公孙白一起用过晚膳,又走出房间。
  公孙白现在的精神似乎更加充沛了,他体内所中的阎王针的毒显然已经完全消解。
  甚至那支阎王针,公孙白也发觉已给起出来。
  龙飞不能不佩服。
  ——天人到底是天人。
  夜色渐浓,湖上的石灯也逐渐明亮。
  灯光晶莹,湖水映看灯光,也变成了碧绿色。
  没有风,湖面不起琏漪,湖水看来也因此不像湖水。
  倒像是一块透明的水晶。
  公孙白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奇异的景像,惊讶不已。
  龙飞对于公孙白的态度,一些却也不觉得奇怪。
  因为他到来的那一夜,比公孙白更惊讶。
  公孙白呆望了一会,才举起脚步,一面说道:“那些石灯好像建筑在湖底。”
  龙飞道:“应该是。”
  公孙白道:“这件事实在难以想像,那些石灯倒还罢了,这座宫殿怎能够从湖水中建筑起来?”
  龙飞道:“也许,这座宫殿建筑的时候,湖中并没有水在。”
  公孙白道:“在我们只能够这样解释了,湖水虽然不怎样深,但若是就这样在水里建筑什么,应该就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情。”
  龙飞道:“就像你中的阎王针一样,在未见到你之前,我一样以为你是绝对没有希望生存的了。”
  公孙白笑道:“可是我现在却竟能够完全痊愈过来。”
  一顿叹息道;“天人毕竟是天人。”
  龙飞道:“这里所住的若是天人,这座宫殿若真的就是天人杰作,那的确就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了。”
  公孙白道:“天人既然是无事不知,自然亦无事不能。”
  龙飞道:“你相信有这种事?”
  公孙白道:“不相信,但现在却又不能不相信。”
  龙飞道:“我也是的。”
  说话间,两人已将又来到那座小楼座落的那个院子前。
  也就在这个时候,公孙白脚步陡顿,道:“看!”
  他的语声是显得那么意外,甚至已完全不像是他的语声。
  ——又是什么事令他这样惊讶?
  龙飞不由得极目望去。
  在他的眼前,并没有人在,那瞬间不过就多了一只萤火虫。
  那只萤火虫好像是从那个院子之内飞出来,龙飞不能够肯定。
  他根本就没有注意那只萤火虫。
  萤火虫飞翔根本就不会发出多大声晌,那一点萤火虽触目,但是在这个环境之下,却并不觉得。
  湖面的灯光碧绿,湖水也碧绿,灯光照射,湖光反映,宫殿雪白的宫墙也蒙上了一抹碧绿色,所以那一点萤光,根本就不大起眼。
  ——要我看的莫非就是这只萤火虫?
  龙飞心念一动,仍问道:“看什么?”
  公孙白手一指,道:“那只萤火虫。”
  龙飞道:“你知道那是只萤火虫?”
  公孙白明白龙飞的说话,苦笑道:“当然知道。”
  龙飞道:“那么你奇怪什么?”
  公孙白怔在那里。
  龙飞道:“这岂非正是萤火虫的季节。”
  公孙白道:“不错。”
  龙飞仰眼道:“夜凉如水,可惜七月初七已过了,天上双星也已看不到,否则此时此地,我若是诗人,总该有一首好诗。”
  公孙白道:“这的确很可惜。”
  话口未完,那只萤火虫已幽然飞近来,龙飞手一伸,正好将那只萤火虫抄在手里。
  碧绿的萤火映得他整只手部变成了碧绿色。
  公孙白即时道:“龙兄,请你将它放开。”
  他的语声显得很焦急,很关心。
  龙飞听得奇怪,但仍然将手放开。
  那只萤火虫立即从他手里飞出,飞向湖那边。
  公孙白呆呆的目送那只萤火虫飞去,一面的落寞之色。
  龙飞也留意到了,道:“公孙兄,你对于萤火虫好像特别有好感。”
  公孙白无言一声叹息,将头垂下来。
  龙飞更奇怪,看样子他就要追问下去,可是那嘴唇一张即合,半身猛一转,一双眼霍的暴张。
  这片刻之间,院子那边碧芒乱闪,突然出现了无数的萤火虫。
  那些萤火虫仿佛从天外飞来,数目之多,简直已到了令人震惊的地步。
  龙飞有生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
  然而他现在的视线却并非在那些萤火虫之上。
  那个院子旁边的湖滨,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女人。
  龙飞的视线也就落在那个女人之上。
  以他耳目的灵敏,竟然不知道那个女人到来。
  那个女人穿着一袭淡清色的衣衫,凭拦幽然站立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幽灵。
  她长发披肩,头低垂。
  龙飞虽然看不到她的面目,目光落下那刹那,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就是我到来那夜,出现在石山之上,明月之中,掬一把月光送给我的那个女孩子?动念间,那个女孩子已将头缓缓抬起来。
  龙飞的目光不觉移向她的脸。
  看清楚了她的脸,龙飞却更就惊讶。
  那的确是那夜他看见的那个女孩子,惟一不同的,只是她的脸。
  她的脸现在竟然是淡青色,与她的衣服一样。
  ——她的脸怎会变成这样?
  龙飞正觉得奇怪,突然听到身旁公孙白一声呻吟。
  莫非是伤口复发?
  龙飞不由得回头,却只见公孙白的面色苍白,一变眼圆睁,盯稳了那个女孩子。
  他整个身子都在显抖,嘴唇不停在哆嗦,好像要说什么,却偏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莫非他认识那个女孩子?
  龙飞再望向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正在一笑,对象却也不知是龙飞,还是公孙白。
  她的容貌是那么模糊,就像是水中月,雾中花。
  那一笑却又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凄迷,那么的动人。
  她就在她这一笑刹那,漫天飞舞那些萤火虫忽然一齐向她飞去。
  碧绿的萤光就像是一条碧绿绿的光线,射向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的整个身子立时变成碧绿色。
  一部份的萤火虫围绕看她飞舞,还有一部份却凝聚成一盏萤灯,凝集在她的头上。
  萤灯碧绿,照亮了她的脸庞,看来却仍然是那么凄迷。
  她的脸上就好像罩着一层什么。
  萤灯一聚即散,无数只萤火虫流星一样四射,蔚为奇观。
  龙飞只看得目定口呆。
  公孙白又如何?
  他显然此龙飞更惊讶,身子显抖得更加厉害,脸色也就更加苍白了。
  他的眼圆睁,一瞬也都不一瞬。
  为什么他这样的惊讶?
  周围无雾,忽然有雾。
  那些雾就像是从那个女孩子的身上散发出来,她的人看来也就更迷了。
  赚看来,她就像要化为烟雾飞散。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伸手,抄住了身前几只萤火虫,纳入了嘴肩之内。
  那几只萤火虫竟然没有消失不见,反而在她的皮肤之内继续飞舞。
  她面部的皮肤那利那仿佛变成了两层。
  外面的那一层仿佛就像是罩着一层什么。
  ——水晶!
  那刹那,龙飞的脑海突然浮现出这两个字来。
  不错,那个女孩子的面上就像是罩着一层水晶。
  龙飞心念方动,旁边公孙白突然一声呻吟道:“水晶!”
  他的语声是那么嘶哑。
  龙飞一怔,道:“水晶?”
  公孙白没有回答他,举步向那个女孩子走去。
  他的脚步是那么缓慢,那么虚浮,混身的气力仿佛已经散掉大半,又仿佛是走在雪地上,浮云上。
  他的神态也变得很厉害。
  不再是惊讶,而竟是那么的迷惑,骤看来,就像是在醉梦中。
  所有的动作,骤看来都好像是身不由己。
  龙飞看在眼内,诧异之极!
  也正当此际,那个女孩子突然一翻,翻过了栏干,倒插进水中。
  她的动作是那么美妙,是那么俐落,就像是一匹绸缎,泻进了湖水之中。
  没有声晌。
  也许有,只是太轻微,觉察不出来。
  湖面上幽然泛开了一个涟漪,一圈圈的无声地缓缓扩散开去。
  那个女孩子也就这样没入湖水之内。
  公孙白惊呼,脚步立时快起来。
  龙飞不由自主亦举步奔过去。
  他后发先至,反而抢在公孙白前面,奔到那个女孩子方才站立之处,凭拦望下去。
  湖面上只有一圈圈的涟漪,那个女孩子已经不知所踪。
  公孙白跟着奔至,看他的神情,竟要越栏跃进湖里追前来。
  龙飞连忙一把将他的肩膀抓住,道:“公孙兄!”
  公孙白如梦初觉,脱口道:“她那里去了?”
  龙飞目光一落,道:“跳进水里。”
  公孙白忙探首向下望。
  湖水晶莹澄清,可以看见湖里并没有那个女孩子存在。
  那一圈圈的琏漪这时候已远散消失。
  公孙白道:“怎么不见?”
  龙飞道:“也许游进了宫殿底下。”
  公孙白道:“我……要追下去。”
  龙飞道:“她若是愿意与你一聚,就不会跳进水里逃避。”
  公孙白道:“也许不是逃避。”
  龙飞道:“她若是这儿的人,总会再见到她的。”
  公孙白叹息道:“你说的也许是。”
  龙飞反问道:“她到底是谁?”
  公孙白道:“水晶。”
  龙飞道:“水晶人。”
  公孙白颔首,道:“水晶人就是她了。”
  龙飞“哦”一声,道:“她看来的确很像是水晶雕琢出来的。”
  公孙白只是叹息。
  龙飞道:“我到来那夜,见到的那个女孩子与她很相似。”
  公孙白道:“是么?”
  他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喜色,道:“那么只怕就是她,她只怕就是住在这里的了。”
  语声甫落,那一丝喜色突然又消失,叹息道:“可是她,为什么要避开我?”
  龙飞道:“也许因为有我在这里。”
  公孙白道:“那么她根本就不用出现。”
  ——为什么?龙飞也想不通是什么原因。
  那刹那,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根本不是事实。
  为什么有这种感觉?龙飞也一样想不通,再顾周围,那些萤火虫仍漫天飞舞。
  他忽然伸手,抄住了眼前一只。
  ——是真的。
  碧绿的萤火虫映绿了他的手掌。
  这绝非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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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天人神功
作者:黄鹰


  夜未深。
  周围却是那么的静寂,龙飞公孙白却已习惯。
  这个地方整天都是如此,仿佛根本就无人居住。
  那些萤火虫仍然漫天飞舞,难道它们并没有引起那些天人的注意?
  抑或她们根本不存在?
  龙飞虽然感觉这似乎并非事实,但事实证明,这并非幻觉。
  他抄在手中的那只萤火虫毫无疑问,是一只真正的萤火虫。
  可是他仍然不由自主,再伸手出去抄住另一只。
  那一只也是真的。
  他的变手部同被萤火映绿。
  一只是真的,两只是真的,其馀的应该也是真的了——他实在没有勇气再伸手去抓那些萤火虫。
  ——萤火虫是真的,那个女人也该是真的了,但,人的脸又怎会那样子?
  ——萤火虫又怎能够在人的皮肤内飞舞?
  龙飞忽然生出了一种冲动——想将那两只萤火虫纳入口中,看看它们是否也能够在自己脸庞的皮肤内继续飞舞。
  那刹那他忽然感觉那些萤火虫与一般的不一样。
  可是他却又看不出不同在什么地方。
  事实萤火虫到底怎生样子,他一直都没有在意,甚至可以说,他从来就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一种昆虫,就只是,小孩子的时候,捕捉过,把玩过。
  萤火虫为什么会发光?
  他并不知道,对于古籍的解释,却也不苟同。
  因为有生以来,他发觉古籍对于很多事物的解释,很多都是错误的。
  对于萤火虫的解释是否会例外?
  他虽然不大清楚,但还是心存疑惑。
  至于故老相传,萤火就是鬼灯,他更就觉得荒谬,但现在他的脑海中却竟浮现出这个念头。
  ——那个女人难道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鬼?
  这动念的刹那,他不由苦笑了起来。
  苦笑着他转顾公孙白。
  公孙白的目光已又落在湖面上,他的眼瞳就像是笼上一层烟,一层雾,看来是那么的迷。
  他的神态亦是迷悯之极,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龙飞脱口呼道:“公孙兄,你在想什么?”
  公孙白似听到,又似没有听到,梦呓一样应道:“水晶……”
  龙飞试探道:“水晶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公孙白道:“我与她?”突然如梦初觉,苦笑。
  龙飞盯着他。
  公孙白苦笑接道:“我也不知道……”
  “哦?”龙飞不由得一怔。
  公孙白还有说话:“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应该怎样说。”
  龙飞道:“那么她到底是什么?”
  公孙白道:“翡翠姑娘的说话你相信不相信?”
  “不相信。”龙飞接又叹息道:“可是她又不像在说谎。”
  公孙白道:“她事实并没有说谎。”
  龙飞道:“你相信她真的是一块水晶雕琢出来,是一个精灵——水晶的精灵。”
  公孙白点头,道:“我相信,可是我又不能向你解释清楚为什么我会相信。”
  龙飞无言。
  公孙白亦欲言又止。
  龙飞盯着他一会,通:“翡翠说她已经不存在,形神俱灭。”
  公孙白呻吟看道:“可是你我方才都看见她。”
  龙飞道:“你肯定是她?”
  公孙白点头。
  龙飞目光往湖面一落,叹息道:“也许我方才不应该制止你追下去,但她若真的是一个精灵,你就是追下去,也会毫无所得,况且——”
  一顿道:“你的精神体力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公孙白叹息道:“龙兄的好意我是明白的。”
  龙飞道:“还有,翡翠说那些话的时候,态度很认真,不像在说谎。”
  公孙白好像一直都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这时候才突然省觉到,动容道:“龙兄这是说,方才我们是……是……”
  他一连说了两个“是”字,下面的话接不上来。
  龙飞替他接下丢,道:“我们是见鬼的了。”
  公孙白道:“但是……”
  龙飞截道:“公孙兄不说我也明白——水晶既然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块水晶的精灵,那便该一如翡翠所说,形神俱灭,什么都不再存在。”
  公孙白接道:“她既然不是一个人,当然不会变成一个鬼。”
  龙飞道:“可是她方才却在我们面前出现。”
  公孙白道:“这也许是我的幻觉。”
  龙飞道:“那么我又该如何解释?”
  公孙白苦笑。
  龙飞接道:“而且,这并非我的第一次看见她,在我到来那天夜里,我已经见过她的了。”
  公孙白道:“龙兄当然不会欺骗我的,也没有这需要。”
  龙飞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是否觉得有些胡涂?”
  公孙白不能不点头。
  龙飞道:“我也是,这里一切都是如此的令人疑幻疑真。”
  公孙白道:“一切都简直不像是人间所有。”
  龙飞道:“甚至人也是。”
  公孙白道:“难道这真的是天人境地?”
  龙飞没有回答。
  公孙白忽然叹息道:“但除了翡翠之外,其他的好像铃当珍珠她们一些都不像天人。”
  龙飞道:“的确不像。”
  公孙白苦笑,道:“她们倘若也是天人的一种,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也有资格做天人的了。”
  龙飞明白公孙白的意思,苦笑无语。
  事实就是他,进来这地方之后,很多时都不免生出一种自己变成了白痴的感觉。
  谜一样的地方,谜一样的人物。
  龙飞本来就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也所以,他现在已感觉到有些苦恼。
  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毫无头绪。
  因为他接触的人,若是高不可攀。就是莫测高深。
  杜杀是前一类,翡翠是后一类。
  再还有就是珍珠铃当那一类——白痴。
  严格说来,她们当然还不是白痴,然而与白痴的分别,相信也绝不会有多大。
  公孙白亦沉默了下去好半晌,才说道:“龙兄,我实在很想去见一个人。”
  龙飞道:“杜杀?”
  公孙白一怔,道:“龙兄怎会知道。”
  龙飞道:“只有杜杀一个人,才能够解开我们心中的疑团。”
  公孙白道:“只有杜杀。”
  一顿又说道:“翡翠你是知道的了,没有杜杀的命令,毫无疑问她是绝不会向我们多说什么的。”
  龙飞沉吟道:“我也很想去一见杜杀。”
  公孙白道:“不知道将会有什么结果?”
  龙飞道:“很可能,他会立即请我们离开。”
  公孙白道:“我们本就该离开的了。”他望着龙飞,沉声接道:“但是他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答覆,我纵然现在离开,以后还是会来的。”
  龙飞道:“你那张羊皮地图,据说是流传在外面的最后一张,这个地方将会在我们离开之后完全封闭。”
  公孙白脱口问道:“这所谓封闭,不知道又是什么意思?”
  龙飞摇头道:“要问杜杀了。”
  公孙白道:“会不会整座宫殿天外飞去,不再存在人间?”
  龙飞道:“这简直就是神话的了。”
  他苦笑接道:“但是我却不能够肯定告诉你会不会。”
  公孙白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很隐秘。”
  龙飞点头,道:“但绝非不能够再找到来,除非这座宫殿真的不再存在。”
  公孙白道:“若非如,‘封闭’这两个字就完全没有意思的了。”
  龙飞道:“倒不是。”
  公孙白追问道:“龙兄能否说明白一些?”
  龙飞道:“譬如说,用人力阻止外人闯入。”
  公孙白道:“这里的人也懂武功?”
  龙飞道:“倘若那个叫做杜恶的老人,当夜在树林中杀人所用的是武功,他应该是一个高手。”
  公孙白道:“较龙兄如何?我又如何?”
  龙飞道:“不知道,我没有与他交手,也没有见他出手。”
  公孙白道:“天下间龙兄你以为有没有无敌的武功?”
  龙飞又是道:“不知道。”
  公孙白道:“这是说,龙兄还没有见过一个天下无敌的高手。”
  龙飞道:“嗯。”
  公孙白道:“我也没有见过,所以这裹住的若不是天人,这里是绝对不能够封闭起来的。”
  龙飞没有作声,陷入沉思之中。
  公孙白道:“这所谓天人,也许就只是‘碧落赋中人’的意思。”
  龙飞道:“江湖上传说,碧落赋中人乃是来自天上,这当然,未尝不可能是他们的武功高强,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打得过他们,由此被神化。”
  公孙白道:“我也是这样想。”
  他沉吟接道:“彼一时,此一时,当年他们的武功,或者真的能够天下无敌,现在纵然未退化,亦未必再能够无敌天下。”
  龙飞淡然一笑,道:“怎样也好,我们现在都不妨去一见杜杀。”
  公孙白道:“现在?”
  龙飞颔首。
  说话间,那些萤火虫已经向湖的彼岸飞去。
  它们看似散乱,又似极有规律。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公孙自也发觉了,道:“那些萤火虫好像久经训练。”
  龙飞道:“好像是。”
  公孙白道:“萤火虫也能够给予训练?”
  龙飞道:“很难说。”
  公孙白道:“鸽子能够训练传讯,毒蛇在久经训练之下,也一样能够由人支配,以此类推,应该就什么生物也可以的。”
  龙飞道:“却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够训练支配萤火虫。”
  公孙白道:“我也没有。”
  龙飞苦笑,纵目望去。
  萤光在碧绿的灯光中逐渐暗淡,消失。
  公孙白也向那边望夫,倏的四顾一眼,通:“现在所有萤火虫都飞走了。”
  龙飞道:“嗯。J公孙白道:“来得突然,去得也是,不知道它们飞到那里去?”
  这个问题龙飞当然也回答不出来。
  公孙白接道:“我们现在就是说出去,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龙飞摇头;道:“未必!”摊开双手。
  在他的双手掌心,各有一只萤火虫,碧绿的萤火之下,他那双手掌说不出的怪异。
  那两只萤火虫都振翅欲飞,可是都飞不起来。
  公孙白看在眼内,通:“龙兄好高的内功。”
  龙飞道:“公孙兄也一样做得到。”
  公孙白道:“我若是这样做,尤其是现在,那两只萤火虫非死不可。”
  龙飞道:“哦?”
  公孙白道:“现在我的内力仍然未能够凝聚。”
  龙飞道:“看来阎王针果然恶毒非常。”
  公孙白道:“所以我不相信他们来自天上,否则一颗仙丹,已可以完全令我的健康完全恢复过来。”
  龙飞沉吟不语。
  公孙白道:“不过就是在未中阎王针之前,我的内力亦未到收发如意的地步。”
  龙飞道:“这其中我也是弄巧,否则只凭内力,这两只萤火虫虽然不死,不难免被我的内力震伤。”
  一面说,他一面将手掌收起来。
  公孙白道:“龙兄想给杜杀一看这两只萤火虫。”
  龙飞道:“这是惟一的证据,证明我们并没有说谎。”
  公孙白道:“她若是真的无所不知,就不给她看见这两只萤火虫,也应该知道方才我们的遭遇。”
  龙飞道:“应该是。”
  公孙白道:“甚至她现在应该派人来请我们去一见的了。”
  龙飞淡然一笑。
  公孙白接问道:“是了,如何才能够见杜杀?”
  龙飞道:“翡翠相信可以替我们传话。”
  公孙白道:“可是翡翠呢?我们那里找她?”
  龙飞苦笑。
  公孙白沉吟道:“那些侍女也许可以替我们传达。”
  龙飞道:“不妨找她们一试。”目光一转,望向公孙白的房间。
  公孙白道:“在我的房间外,本来有两个侍女轮流等候在那里,可是一直到现在都不见。”
  龙飞道:“也许她们知道你在我那儿,以为有铃当珍珠二人侍候已足够。”
  公孙白道:“她们能够想到这些?”
  龙飞道:“我希望她们能够。”
  公孙白道:“龙兄菩萨心肠。”
  龙飞道:“我们且到那边去,若珍珠铃挡能否帮我们这个忙。”
  他举起脚步,公孙自走在他的身旁。
  雾气这时候亦已消散。
  周围仍然是一片静寂。
  在龙飞的房间门外,只有珍珠一个人守候着。
  看见龙飞公孙自走来,她的面上又露出那种白痴无异,令人心寒的笑容。
  龙飞心中暗自叹息,在珍珠身旁停下,问道:“铃当呢?”
  珍珠痴笑道:“去睡觉……睡觉了。”
  龙飞不得已这样问:“你是否听得懂我的说话?”
  珍珠点头,面上笑容再现。
  龙飞缓缓道:“我要见你们主人,希望你能够替我通传一声。”
  珍珠笑容又一敛,道:“主人?”
  龙飞道:“也即是杜——杀!”
  珍珠不作声,一丝笑容也都已没有。
  龙飞再问道:“能够吗?”
  珍珠道:“你要见我们的主人。”
  龙飞道:“是。”
  珍珠道:“我们主人曾经吩咐下来,如果你要去见她,就去告诉她。”
  龙飞道:“什么时候吩咐的?”
  珍珠道:“方才我来的时候。”
  龙飞道:“那么请你走一趟。”
  珍珠忽然问道:“公子你要离开的了。”
  龙飞奇怪的望看珍珠,奇怪她这样的问。
  珍珠的眼泪紧接流下。
  龙飞更奇怪,道:“珍珠,怎样了?”
  珍珠道:“你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的了,是不是?”
  龙飞道:“我没有说过现在离开。”
  珍珠道:“主人告诉我们,你离开的时候就会要见她,我们就必须替你通传。”
  龙飞恍然大悟,道:“我现在并不是这个原因找她。”
  珍珠道:“不是离开你也可以见我们主人?”
  龙飞道:“为什么不可以?”
  珍珠回答不出来,呆望着龙飞。
  龙飞道:“总之,请你替我们通传一声。”
  珍珠呆了好一会,才点头,忽然道:“公子对我们太好了,不离开,我们一定会尽心侍候公子。”
  龙飞道:“天下间无不散的筵席。”
  这句话珍珠又不懂了。
  龙飞看得出,叹息道:“我是说,迟早总要离开,因为我到底不是这里的人。”
  珍珠茫然道:“公子不是这里的人,所以公子迟早一定要离开。”
  龙飞点头。
  珍珠眼泪又流下。
  龙飞看在眼内,实在奇怪之极。
  ——为什么她流泪?难道在这里没有人此我对她们更好?
  龙飞动念未已,珍珠已含泪转身,向外走去。
  龙飞公孙白目送她离开,并没有跟上丢。
  他们也没有等多久。
  回来的并非珍珠一人,还有铃当,在她们的面上已没有那种白痴般的笑容。
  珍珠泪未乾,铃当亦惊眉深锁。
  她们都痴痴的望看龙飞,无限留恋也似。
  这无疑就是她们与白痴不同的地方——她们都还有情感。
  她们也只是将龙飞公孙白送到杜杀当日召见龙飞的那座宫殿之外,就一旁退开。
  一声也不发。
  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
  尔其静也,体象蛟镜,是开碧落。
  龙飞目光不觉又落在那面刻着碧落赋的云壁之上。
  公孙白目光亦落下,道:“这是碧落赋。”
  龙飞尚未回答,杜杀威严的声音已从殿内传出来:“你们都来了?”
  龙飞道:“是。”
  杜杀接问道:“是谁要见我?”
  龙飞道:“我们两人都……”
  杜杀截口道:“都进来!”
  龙飞即举步走进去,公孙白看在眼内,慌忙亦举步。
  宫殿内灯火辉煌,是那么华丽。
  公孙白显然亦是从未置身这种地方,不由得左顾右盼,挺直的腰身,不觉躬起来。
  也许他已经慑于眼前的环境。
  龙飞只是盯着那道异采流转,瀑布一般,天河也似的水晶帘。
  水晶帘后隐约有两个人,一立一坐。
  龙飞看不清楚。
  ——一个是杜杀,一个又是谁?
  ——翡翠?
  龙飞沉吟未已,水晶帘后已传出杜杀的声音:“这是你的第二次进来,也是最后的一次。”
  龙飞道:“打扰老前辈。”
  杜杀道:“不要紧。”转呼道:“公孙白。”
  公孙白应道:“在——”语声竟颤抖起来。
  杜杀道:“你已经完全康复,是不是?”
  公孙白道:“是的。”
  杜杀道:“那么你与本宫的恩怨亦是今日为止,这是你的第一次踏入这个宫殿,也是最后的一次。”
  公孙白道:“老人家……”
  杜杀截道:“叫我杜杀!”
  公孙白怔在那里。
  杜杀接问道:“你们要找我?”
  龙飞道:“是。”
  杜杀道:“不是要离开。”
  “不是。”
  “公孙白既然无恙,你们离开也是时候了。”
  “我们……”
  “我原已准备明天送你们离开,你们现在到来,亦未尝不适。”杜杀冷冷道:“掀开帘子,都给我进来。”
  公孙白目注龙飞,方待问他该怎样,龙飞已探手掀开那道水晶帘子,举步走进去。
  他只有跟着。
  这一次,没有杀气如剑般迫来,龙飞的双手也没有落在剑柄上。
  掀开帘子他又看见了杜杀——这个表面看来慈祥已极的老妇人。
  杜杀仍然是高坐丹握之上。
  在丹握之下,已经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
  ——翡翠。
  龙飞的猜测竟然没有错误。
  翡翠盯看他们进来,一些表情也没有,那一双眼瞳更就是冰雪一样。
  龙飞很奇怪,也就在这个时候,杜杀手指丹握下的锦垫,道:“坐!”
  龙飞毫不犹疑的坐下,公孙白看见这样,也毫不犹疑的坐下来。
  杜杀待龙飞坐下,才接道:“你们要见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龙飞直言道:“打听一个人。”
  杜杀冷冷的道:“水晶?”
  公孙白一怔,龙飞却若无其事,道:“不错。”
  杜杀道:“是谁的意思?公孙白?”
  公孙白点头。
  杜杀目光一转,道:“到现在,你们不死心?”
  公孙白一声叹息,道:“我本已死心的了,但……”
  杜杀道:“但什么?”
  公孙白反问杜杀,道:“在下斗胆问一句。”
  “问好了。”
  “水晶她现在到底怎样?”
  杜杀道:“翡翠不是已跟你说过,她已不存在。”
  公孙白沉声问道:“这个不存在……”
  杜杀道:“就是形神俱灭,甚么也没有在世间留下来的意思。”
  公孙白显声道:“果真……”
  杜杀冷笑道:“从来没有人怀疑我的说话。”
  龙飞插口道:“老人家何以如此肯定?”
  杜杀道:“水晶本就是我雕刻出来的!”
  龙飞一怔,公孙白亦不例外。
  杜杀即时探手在身旁一个木盘抓起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柄长只七寸,晶光闪耀的银刀,还有一样好像是一个白玉玩偶。
  她的手接一挥,那个白玉玩偶便向坐在丹握下的龙飞射去。
  龙飞伸手接下。
  那刹那之间,他心头不由怦然震动,那个白玉玩偶箭一样射来,势子是那么急劲,可是一入手,却竟像杜杀不过是站在他面前,轻轻的将那个白玉玩偶在他的掌心放下一样。
  幸好他及时发觉,及时将凝聚的那股内力散去,否则那个白玉玩偶不难就坏在他手上。
  他抓在手中那只萤火虫同时飞离了他的手掌,碧绿的一点萤火幽然闪烁半空。
  辉煌的灯光之下,这本来不易察觉,可是杜杀翡翠显然都发觉了,这也许因为,她们都正向龙飞这边望来。
  亦当然极有可能,她们的耳目比一般人敏锐,她们毕竟是天人。
  她们的目光不由自主也似地在跟着那一点萤火移动,神情都起了很大的变化。
  杜杀面寒如冰,慈祥的神情已变得冷酷,一双眼。仿佛已化成了一双剑。
  出鞘的利剑!
  翡翠却是一面的恐惧之色,樱唇半张,只差点没有失声惊呼。
  那不过是一只萤火虫,何以她们竟然会如此震惊?
  龙飞亦震惊。
  那若是内功的表现,杜杀的内功修为,实在上已到了收发由心,登峰造极,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现在反倒希望那只是一种魔术,是天人的一种神功,是自己的错觉。
  更令他震惊的是那个白玉玩偶。
  那个白玉玩偶高亦只七寸,比例与人完全就一样,长衫配剑,一只手按在剑柄上。
  剑柄纹理分明,那只手亦五指可辨,甚至连指甲亦刺出来。
  相貌也一样雕琢得非常精细。
  龙飞目光落在玩偶的面上,不禁由心寒出来。
  那个玩偶的相貌,赫然就与他完全一样,神态活现,栩栩如生!
  公孙白亦一眼看出来,失声惊呼道:“这个白玉像怎么与你一模一样?”
  龙飞苦笑,目顾杜杀,道:“这个白玉像刻的是——是谁?”
  杜杀这时候的面容已回复正常,道:“你!”
  “我?”龙飞吃惊的望着杜杀。
  “刻得不像?”
  “不是。”
  “那你还怀疑什么?”
  “是老人家刻的。”
  “不错。”
  “佩服。”
  杜杀叹息道:“我已经多年没有动刀的了,无论什么工作,荒废太久,总会退步。”
  龙飞一再打量那个白玉像,道:“老人家太谦虚了。”
  杜杀道:“你以为我会说谦虚话。”
  龙飞苦笑道:“这个玉像事实巧夺天工。”
  “本来就是天工。”杜杀盯看龙飞,缓缓道:“好像你这样有性格的人并不多,所以我还是忍不住再将刀拿起,刻下了这个玉像。”
  龙飞道:“哦。”
  杜杀道:“这个玉像我本来准备留下,但现在我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将它送给你。”
  龙飞道:“多谢。”
  杜杀竟然道:“你应该多谢我的。”接一笑,笑得是那么奇怪。
  龙飞当然看不透,也都猜不透。
  杜杀连随解释道:“你不同水晶,也不同翡翠,水晶本来是一块水晶,正如翡翠本来是一块翡翠。”
  龙飞看看杜杀,看看翡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孙自亦听得膛目结舌。
  ——翡翠难道真的就是一块翡翠的化身,是翡翠的精灵,并非一个人?
  龙飞实在难以相信,他的目光不觉停留在翡翠的面上。
  翡翠又已然面无表情。
  那刹那,在龙飞的眼中,竟仿佛连一丝生气也都已没有。
  这到底是杜杀的说话影晌,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抑或是事实,翡翠那刹那已经变回一个翡翠像?龙飞不知道。也不敢肯定。
  无论他怎样看,杜杀也一点不像在说谎。
  ——她若是说谎,她说谎的本领无疑是已经天下无双,就是给她骗死了,也无话可说的了。
  龙飞不期生出了这个念头。
  杜杀道:“我以水晶雕出了水晶以翡翠雕出了翡翠,除了给她们形像,还赋与她们生命,使她们与常人无异,但,终究是一块水晶,一块翡翠而已。”
  龙飞公孙白忙怔听着。
  杜杀又说道:“你不同,你本就是一个人,本就有生命,我是因为看见你,才能够雕出那个玉像,所以找若是将那个玉像留下来,非独不能够赋与你什么,反而会取去你身上的一样东西,送进那个玉像之内。”
  龙飞脱口问道:“什么东西?”
  杜杀一字字道:“魂——魄!”
  龙飞心头又是一寒。
  杜杀道:“那时候你一踏出这个地方,就会无疾而终,变成了一个死人,而那个玉像却会变成一个人——一个你,侍候在我的左右。”
  龙飞苦笑道:“看来我真的应该多谢你了。”
  杜杀道:“这到底是幸抑或不幸,我现在虽然知道,却也不能够告诉你。”
  龙飞道:“为什么?”
  杜杀道:“天机不可泄露。”
  龙飞叹了一口气,转回话题,道:“然则水晶的事情,能否透露一些给我们知道?”
  杜杀道:“你们还想知道些什么?”
  龙飞道:“水晶现在到底怎样了?”
  杜杀道:“方才你难道并没有听清楚我的说话?”
  龙飞摇头,道:“翡翠姑娘曾经告诉我们,方才老人家亦已说得很清楚,水晶姑娘只不过一块水晶,现在已形神俱灭。”
  杜杀道:“那么你还要囉嗦。”
  龙飞道:“那若是事卖,水晶应该就不可能再出现的了。”
  杜杀道:“当然——难道她竟然在你们的面前出现不成!”
  龙飞道:“正是。”
  杜杀断喝道:“胡说!”
  龙飞道:“晚辈并没有胡说,在晚辈进来的第一夜,在湖的彼岸,在那块刻着“杜家庄”的巨石之前,晚辈看见了一个女孩子,背着一轮明月,出现在那块巨石之上。”
  杜杀道:“哦?”
  龙飞接道:“当时她正在流看泪,轻吟着张九龄那首望月怀远的诗。”
  杜杀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龙飞道:“正是。”
  杜杀的面色开始变化。
  龙飞一面留意杜杀的表情,一面道:“我问她为什么要流泪。”
  杜杀截问道:“她怎样回答?”
  龙飞道:“因为她伤心,她所以伤心,是因为我到来,我不来,这里原是很太平,一来就不再太平的了。”
  他沉声接道:“她却没有细说其中的原因,临走的时候,掬了捧月光给我。”
  杜杀皱眉道:“月光?”
  龙飞道:“当时我竟然忍不住伸手去接,她却飘然离开了那儿。”
  杜杀追问道:“向那儿走去?”
  龙飞道:“不知道,到我转过那方巨石的时候,她已经不知所踪。”
  杜杀沉默了下去。
  龙飞道:“这件事我曾经告诉过翡翠姑娘,她却是一面恐惧之色避开。”
  杜杀目光落在翡翠的面上,道:“是不是?”
  翡翠无言点头,面上又露出了那种恐惧之色。
  杜杀语声一冷,道:“为什么你不跟我说?”
  翡翠颤声道:“我实在不相信有这种事情。”
  杜杀颔首道:“我也不相信。”她回顾龙飞。“可是你却也不像说谎。”
  龙飞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杜杀双肩紧锁,一双眼睛利剑一样盯着龙飞。
  龙飞苦笑道:“可惜她送给我的那一捧月光我不能够保留看给你老人家过目。”
  杜杀道:“这的确可惜得很。”
  龙飞道:“我虽然很想知道她是什么人,却无从打听,若不是她又出现……”
  杜杀道:“她又出现了?”
  公孙白插口道:“在我们面前出现。”
  杜杀道:“你也在一旁。”
  公孙白道:“当时我正与龙飞兄做湖畔散步,欣赏湖上夜景。”
  “当时是何时?”
  “就是在片刻之前。”
  杜杀冷冷的问道:“她是怎样出现的?”
  龙飞道:“我们方在闲谈,公孙兄忽然看见了一只萤火虫。”
  杜杀道:“就是这一只?”目光落在方才从龙飞手里飞出来的那只萤火虫之上。
  那只萤火虫仍然在殿堂中飞舞。
  龙飞顺看杜杀的目光望夫,道:“是不是这一只我又焉能够肯定。”
  杜杀道:“这是说,跟看还有其他萤火虫。”
  龙飞道:“很多萤火虫,一齐向她飞过去,部份在她的头顶三尺之上结集一起,凝聚成一盏萤灯,她的身上穿着一袭淡青色的衣裘,脸庞不知何故也好像她的衣服一样,竟然也是淡青色,在萤光照耀之下,晶莹闪亮,整个人简直就像是水晶雕出来的。”
  杜杀盯着龙飞,一声不发,面色逐渐阴沉起来。
  翡翠面上的恐惧之色也更浓了。
  龙飞接道:“那些萤火虫一聚即散,流星也似四射,她忽然抓住了其中几只,纳入嘴唇之内,然后她面部的皮肤,仿佛就变成了两层,完全通透,那几只萤火虫也竟就在她的面庞内继续飞舞。”
  杜杀仍然不作声。
  龙飞望了公孙白一眼,又道:“那会子,公孙兄认出了她就是水晶,同她奔过去,她却翻身跳进湖水之内,消失不见!”
  杜杀终于道:“没有再现身。”
  龙飞道:“没有,我们凭栏往下望,始终都不见踪影。”
  杜杀道:“哦?”
  龙飞道:“那些萤火虫也连随向对岸飞去,当时我还以为是幻觉,所以忍不住伸手去抓住了其中两只,那竟然是真的萤火虫。”
  杜杀道:“还有一只呢?”
  龙飞将左手摊开,一只萤火虫幽然从他的左手内飞出来。
  杜杀瞪着那只萤火虫,面色一变再变,变得很阴沉,很难看。
  翡翠面上的恐惧之色亦已强烈到了极点。
  最先飞出龙飞掌心的那只萤火虫,这时候正向杜杀飞近。
  杜杀目光陡转,转落飞近来那只萤火虫之上,那刹那,她的眼瞳中突然露出了杀机!
  强烈的杀气旋即从她的身体散发出来。
  龙飞立时察觉,公孙白显然也察觉了,眼睛暴张,盯着杜杀。
  在他的眼瞳中,已可以看见强烈的惊惧。
  杜杀的右手倏地一抬,屈指一弹,“嗤”一下破空声晌,向她接近的那一只萤火虫突然碎裂!
  萤光亦碎灭。
  ——好厉害的内家真气!
  龙飞心头一凛,公孙白亦耸然动容。
  杜杀目光转向他们,道:“你们都看到了。”
  龙飞道:“老前辈内功高深莫测,晚辈有幸,大开眼界。”
  杜杀道:“这不是什么内功。”
  公孙白脱口问道:“是神功?”
  杜杀道:“还是你懂得说话。”
  公孙白叹息道:“天人神功,果然非凡。”
  杜杀冷笑,屈指又一弹,“嗤”的破空声再晌,第二只萤火虫亦在半空碎裂飞散。
  那只萤火虫飞离她最少有丈八。
  龙飞看在眼内,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若非公孙白所谓天人神功,杜杀内功的高强,实在在他意料之外。
  就是这屈指一弹,他自问已经做不到了。
  杜杀即时道:“这两只都是萤火虫,是真的萤火虫!”
  龙飞道:“的确是真的。”
  杜杀沉声道:“萤火虫虽然是真的,你们却一派胡言!”
  龙飞一怔,道;“我们……”
  杜杀截口道:“你们将萤火虫带进来*却说在这里看见,以为这就可以骗过我。”
  龙飞又是一怔,道:“老前辈原来一直都不相信我们。”
  杜杀道:“谁叫你们对我说谎,你们这样做,到底是有何居心?”
  龙飞叹息道:“老前辈既然是天人,当知我们根本就没有说谎。”
  杜杀冷笑道:“说得好,这种话已多年没有人胆敢在我面前说,你们两个大概活得不耐烦了。”
  公孙白苦笑道:“若是如此,龙兄又何须千辛万舌送我到来?”
  杜杀道:“我既能救你命于前,亦能取你命于后。”
  公孙白道:“老前辈神功无敌,晚辈还有自知之明。”
  杜杀道:“你身中阎王针,本来是非死不可,现在我让你活下来,你与本宫的恩怨亦一笔勾消,所以你不触怒我倒还罢了,否则我就是杀你,也无须顾虑。”
  公孙白道:“晚辈只请老前辈查明白才动手。”
  龙飞接道:“再说,晚辈亦想不出欺骗老前辈有什么作用。”
  公孙白道:“不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杜杀道:“这宫的藏珍难道还不够?”
  公孙白一怔,道:“宫中的藏珍?”
  杜杀道:“我不能不承认你们很聪明,居然能够编造出那种谎话,但你们若是以为那就会吓倒我,可就大错特错了。”
  公孙白叹息道:“老前辈不相信,坚决认定我们在说谎,我们也无话可说。”
  他回顾龙飞。
  龙飞点头,道:“不错。”
  杜杀盯看他们,突然冷笑道:“看来不给你们一点厉害?你们是绝不会说实话的了。”
  龙飞公孙白齐皆一怔。
  杜杀道:“我这老婆子虽然没有了双脚,还不是好欺负的。”
  龙飞公孙白更加诧异,他们到现在才知道杜杀是一个残废。
  两人相顾一眼,龙飞目光一闪,突然道:“小心!”
  语声未落,杜杀身子已然离座,就像是木偶般弹起来。
  在她的双手之中已多了两支绿玉杖,身形一弹起,绿玉杖抵在双胁之下,也不见她双手怎样动作,身形已飞舞在半空!
  罗裳之下空空荡荡,她果然是已没有了双脚!
  她的动作并不激烈,可是身形一在半空,满堂灯火立时纷摇。
  一股浓重的杀气同时排山倒海般向龙飞公孙白二人当头压下。
  公孙白剑柄已在握,却不知拔剑出鞘还是不拔剑出鞘的好。
  龙飞也大感踌躇,但当机立断,一声:“拔剑!”自己的长剑已然飞虹一样出鞘!
  杜杀即时一声暴喝:“大胆!”大鹏一样扑下!
  满堂风声呼啸,龙飞公孙白两人的衣袂头巾尽皆猎猎飞扬!
  两人心头大骇!
  杜杀的双杖连随左右向两人攻到!
  右杖凌空三点,一点三个变化,三点连插龙飞的九处穴道,分毫不差!
  这认穴之准确,出手之迅速,实在是吓人!
  龙飞倒踩七星步,身形飞闪,一连七个变化,才让开这支绿玉杖的攻势。
  杜杀的左杖同时攻向公孙白,亦是三杖九式,分点公孙白九处穴道上她的左手与右手同样灵活迅速!
  公孙白的剑已出鞘,他也想只避不挡,可是他连闪七杖,第八第九杖已非用剑挡不可!
  他身中阎王针,虽然已痊愈,但,气力尚未完全恢复正常,再加上饿了几天,武功最多得原来约六成,何况他本身武功与龙飞本来就有一段距离!
  剑杖一接实,他只觉一股奇大的力道从剑上透过来,“叮叮”约两下剑杖交击声中,整个被震得离地倒飞出半丈之外!
  他半身尤自打了一个转,才稳定下来,一张脸已变得苍白。
  杜杀身形凌空未下,陡然风车般一转,双手暴长,受杖攻击范围更紧,左右再袭向龙飞公孙白两人!
  龙飞长剑斜挑,一声:“得罪!”剑势展开。
  一剑七招,一招九式,七九六十三剑刺出,织成了一道剑网,迎向杜杀攻来右杖!
  杜杀目光及处,一声:“好!”原攻向公孙白那支左杖突然飞回,亦攻向龙飞。
  她双杖交替,身形在半空陡低,双杖刹那间连点百杖!
  龙飞的剑网刹那尽被撞散,杜杀的双杖毒蛇一般钻人,袭向他身上二十四处穴道!
  龙飞虽惊而不乱,剑隐肘后,身形施展至极限,闪跃腾挪,“霍”一伏,剑从肘下一转而反刺,正好将杜杀最后一杖挑开!
  杜杀身形竟然未落地,反而又向上拔了起来,她内功高强,身形变化的迅速,简直已登峰造极。
  这到底是否武功?连龙飞也不敢肯定了。
  匹练也似的一道剑光即时从旁飞来,袭向杜杀的左胁!
  是公孙白的凌空一剑!
  杜杀冷笑,左手绿玉杖的杖头离胁飞出,正敲在公孙白那支剑的剑尖之上!
  “叮”一声,公孙白那一剑的剑势立时完全被敲散,连人带剑被震开。
  杜杀身形疾追了上前,那支绿玉杖一转,杖端又抵住了公孙白那支剑,一穿一挑!
  公孙白惊呼未绝,人剑已被挑得凌空疾翻了两个筋斗。
  杜杀身形杖势竟末绝,再追向公孙白,这一次,那支绿玉杖毫无疑问已可以击在公孙白的身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龙飞人剑已凌空飞来!
  他的神与气,气与力,已融合在一起,身形数易,长剑连变!
  那支剑与他的手仿佛就是一个不可分离的整体,变化之迅速,匪夷所思!
  杜杀的变化却显然更迅速,那种迅速已不是任何字句所能够形容!
  龙飞的剑势贬眼间又已被杖势迫死!
  激烈的杀气,激烈的劲力,排山倒海般涌来:龙飞从来不知道恐惧,这时候竟然恐惧起来!
  ——她难道真的是天人,不是凡人!
  龙飞不由又生出这种感觉。
  他有生以来,的确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功!
  杜杀的绿玉杖迫住了龙飞的剑势,立即寻隙抵暇,展开了袭击!
  龙飞不能不倒退,他的剑已完全施展不开来!
  “霍霍霍”破空声晌中,龙飞的身形飞鸟般倒退!
  一退两丈,连退三次!
  杜杀的身形却是像离弦箭一样,三支箭!
  一凝又射出!
  幸好她仍需一凝才能够再射前,否则龙飞已被她这支“人箭”射中!
  三退之后,龙飞身形已着地,正好在那道水晶帘之前!
  他的左手从腰间一抹一挥,九枚金环如连珠箭般射出!
  “小心暗器!”他仍然不忘警告之一声。
  杜杀人在半空,眼看便落下,腰身一躺,又倒翻了起来!
  金环寒光飞闪,杜杀两条绿玉杖寒光中疾转,“叮叮”声晌中,寒光飞逝,杜杀身形却未停,风车般凌空再一转,落下,正好落在她原来坐着的地方。
  她也就原来那个姿势坐下。
  殿堂中立时回复寂静,死亡一样的寂静。
  杜杀的神态亦回复原来,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两支绿玉杖仍然握在她手中,左四右五,串着龙飞那九枚金环。
  龙飞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杜杀目光落在龙飞的面上,倏的淡然一笑,道:“一剑九飞环果然名不虚传。”
  龙飞叹了一口气。
  杜杀双手猛一震,道:“给回你!”九枚金环从左右绿玉杖中飞出,向龙飞射出。
  来势既不急,也不动,似并没有伤害龙飞的意思。
  龙飞左手伸出,连换几个姿势,“叮叮”声中,先后将那九枚金环接下。
  杜杀即时道:“凭你们的武功,绝不是我的对手。”
  “绝不是。”龙飞不能不承认。
  杜杀道:“你既然知道,却竟敢放肆。”
  龙飞道:“老前辈苦苦相迫,晚辈不得不放肆。”
  杜杀道:“你说我不是。”
  龙飞道:“晚辈事实并没有说谎。”
  杜杀道:“这难道真的是事卖。”语声变得很阴沉。
  龙飞道:“这到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杜杀哑声道:“你们是否相信我说的话?”
  龙飞道:“老前辈是否指水晶已经不存在?”
  杜杀道:“是。”她一字字道:“这若非事实,天诛我!地灭我!”
  龙飞公孙白耸然动容。
  好像杜杀这种人,毫无疑问是绝对不会随便在别人面前这样说话。
  ——难道水晶竟真的已经不存在?形神俱灭?
  ——那么他所见的水晶又是什么?
  龙飞公孙白动念间,面色都变得很难看。
  杜杀盯着他们,目不转睛,忽然道:“这世上难道真的有鬼?”
  龙飞公孙白听说齐皆怔在那里。
  杜杀竟说出这种话,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那刹那之闻,杜杀亦好像发觉说错了话,立即将嘴巴闭上。
  可惜出口的说话,就像覆水一样,是收不回的了。
  龙飞奇怪的望看杜杀,好一会,道:“老前辈不相信有鬼的存在?”
  杜杀道:“不相信。”
  龙飞道:“也肯定?”
  杜杀回答不出来,她忽然数了一口气,目注龙飞道:“你那方面又如何?”
  龙飞道:“不相信,却也不敢肯定,因为我从来都没有……”
  话说到一半,倏的又住口。
  杜杀看在眼内,道:“看来,你真的并没有说谎。”
  龙飞苦笑道:“那我们是真的见鬼了。”
  杜杀不作声,面寒如冰,那个身子不知何时已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眼瞳中,隐约也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龙飞看在眼内,心中实在奇怪之极。
  ——她好像也在恐惧,难道天人也怕鬼?
  杜杀好像看得出龙飞在想什么,叹息道:“就算是真的有鬼,也吓不倒我!”
  她缓缓放下双手的绿玉杖,道:“好像我这种恶人,就是恶鬼也退避三舍。”
  龙飞无言,心头却在回味杜杀那些说话。
  杜杀沉声又说道:“而且她即使化为厉鬼,第一个要找的也该不是我。”
  龙飞道:“那应该找谁?”
  杜杀道:“也许他。”目光落在公孙白面上。
  公孙白道:“我倒是希望她到来找我。”
  杜杀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然多情如此。”
  公孙白沉默了下去。
  杜杀道:“水晶早不出现,迟不出现,偏就在你们到来的时候才出现,这倒是奇怪得很。”
  龙飞道:“也许真的一如她所说,我不来,这个地方是那么太平,一来了,就不再太平下去。”
  杜杀道:“嗯。”
  她沉吟了一下,道:“你既然已来了,那也没有办法,反正这个地方已太平太久,甚至我,也已活得太乏味。”
  龙飞不作声。
  杜杀缓缓的闭上眼睛,沉默了下去。
  殿堂中于是又回复寂静。
  死亡一样的寂静。
  龙飞公孙白,甚至翡翠都奇怪的望看杜杀,似乎部想如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杜杀突然间狂笑起来。
  这种笑声令到他们的耳朵实在不好受。
  整座宫殿竟然为之震动,那些梁柱就像是被无数的锥子穿透,随时都会倒塌的样子。
  龙飞公孙白都有这种感觉。
  ——这难道又是天人神功,并非内功的表现?
  龙飞倒希望不是。
  因为这若是内功的表现,杜杀内功的高强已不是“可怕”这些形容词所能够表达。
  ——这个老妇人有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
  龙飞又生出这种感觉。
  尖锐的笑声箭一样传出了殿堂,侍候在殿堂之外的铃当珍珠亦为之花容失色,畏缩在一起。
  这笑声继续箭一样远传了开去,射向湖彼岸。
  今夜也有月。
  月已缺。
  在湖彼岸刻着“杜家庄”那块巨石之上,又出现了一个人。
  不是掏一把月光送给龙飞,不是绸缎一样泻入湖中消失不见的那个水晶。
  那个人非独一些诗意也没有,坐在石上,简直就像是一个来已地狱的幽灵。
  他当然不是一个真的幽灵,却真的是一个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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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崩地裂
作者:黄鹰


  ——毒阎罗!
  在龙飞进入之后不久,他便已进来,日以继夜,在湖这边监视湖中央那座神秘的宫殿。
  他所有的手下在这三天之内亦已陆续赶到来,现在都等候在石林中。
  等候他进一步的指示。
  他们都带备了足够的乾粮。
  石壁上那道暗门已经被毒阎罗破坏,所以他那些手下进来的时候实在很容易。
  他进来的时候却并不是经由那道暗门。
  石壁虽然陡峭,还未能难倒他,以他的身手,要翻过那道石壁实在轻而易举。
  以他的经验,要找到进口所在,要弄开那道暗门,当然亦不是什么困难。
  没有人阻止他。
  在仔细观察过周围的环境之后,他才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召来了那个紫衣少年,传达了他的命令。很简单的命令,只是要他那些手下迅速赶来这里。
  紫衣少年并没有立刻出发。
  “为什么要将他们叫来?”
  “他们的武功虽然有限,但很多时仍然是有用的。”毒阎罗叹了一口气,才继续他的说话。“尤其在一些高深莫测的敌人之前。”
  “我明白了。”紫衣少年这句话出口,立即动身。他明自毒阎罗乃是有意在必要时先着手下一试对方的武功。
  好像毒阎罗这种高手,只要对方一出手,便应该瞧出对方的武功高低,甚至武功的破绽所在的了。
  若是一个出手瞧不出,他还可以看令第二个,第三个上前。
  若是仍然都瞧不出,那无疑就是说对方武功深不可测,那么他当然又另有打算。
  对于毒阎罗这种打算,紫衣少年实在有些心寒,却仍然去传达毒阎罗的命令。
  他并不在乎别人的性命。
  甚至自己的也一样不在乎。
  在半个时辰之后,毒阎罗第一批的手下已赶到来。紫衣少年也回来了,毒阎罗的命令他已经转交其他人传开。
  毒阎罗却吩咐那些手下留在石林中。
  石林中有足够的地方容纳他的所有手下,而且在石林中也容易隐藏身形。
  在他所有的手下还未齐集之前,他不想惊动杜家庄任何人。
  他那些手下当然不会反对他们也根本不想太接近毒阎罗。
  只有紫衣少年是例外。
  然而他与毒阎罗之间,仍然最少也有一丈的距离。这也是毒阎罗的命令。
  毒阎罗高坐在那块大石上。
  紫衣少年也掠上那块大石,距离恰好是一丈。
  “你回来了?”毒阎罗目光始终停留在湖中那座宫殿之上。
  “命令已经传出。”
  “已有人来了。”
  “是——这周围三里之内,我方埋伏的人已一个都没有,在三里之外,我才找到第一批我方的人。”
  “我知道。”
  “是谁下的手。”
  “一个叫做杜恶的老人。”
  紫衣少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摇头。
  毒阎罗道:“据他说,乃是碧落赋中人。”
  “碧落赋中人?”
  毒阎罗道:“看这个地方的神秘,以及杜恶武功的诡异,我相信他并没有说谎。”
  紫衣少年道:“那个杜恶现在呢?”
  毒阎罗道:“死了。”
  “是公公杀的?”
  紫衣少年这个称呼实在很奇怪。
  毒阎罗点头。
  紫衣少年道:“那么我们得小心应付的了。J“你害怕?”
  紫衣少年冷笑。
  毒阎罗盯着他,道:“你应该不会害怕的。”
  紫衣少年道:“连死我都不害怕,还有什么会令我害怕?”
  毒阎罗道:“很好。”
  这两人的说话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毒阎罗手下一个也没有走出石林,这也是命令。
  他们并没有看见那座神秘的宫殿,然而却已感觉到这个地方的神秘。
  在他们当中,并没有人如道有这个地方。
  无知本来就是一种恐惧。
  他们难免有些害怕,但另一方面,却很兴奋。
  因为根据他们过去的经验,毒阎罗只有在干大买卖的时候才会召集他们。
  而每一次都不会全部。
  只有这次,他们虽然不知道是否全部,但从到来的人数,毫无疑问。远在他们此前任何的一次之上。有人推测毒阎罗乃是集中全力对付刺杀他那个儿子的水晶人。
  这样推测的可以说是聪明人。
  这些聪明人当然亦以推测得此行必定危险之极,但,他们还是要赶来。
  因为他们赶来未必一定会死亡,不来反而就死定了。
  毒阎罗怎样处置违抗命令的下属,他们都是清楚得很。
  除了这些聪明人,其他毒阎罗的手下都只道这一次又有收获。
  传说中那些洗手退出江湖的大盗,以及某些富可铁国的前朝贵族,岂非就大都是住在这种神秘的地方?这些人,大都是亡命之徒,也随时准备拼命的了。
  起。
  第三天头上,毒阎罗所有手下都已赶到来,为数在三百人以上。
  石林之内居然有足够的地方容下他们。
  人虽然这样多,石林内仍保持相当寂静。
  每一个人都受到警告,没有必要都不开口说话,就是说话,声音也放到最轻。
  就因为这种寂静,石林之内的气氛特别紧张。
  每一个人都紧张得很,甚至于有窒息的感觉。
  幸而毒阎罗虽然不让他们走近他那边,却由得他们走出进口之外,只要不走得太远。
  他们当然也不会走远。
  甚么时候才采取行动?他们当然是很想知道,也很想知道这一次的目的何在。
  毒阎罗却始终没有告诉他们这一次行动的目的。
  更没有告诉他们甚么时候采取行动。
  事实连他自己也不大清楚。
  湖中央那座宫殿是那么静寂,是那么神秘,进出的也就只是那几个人。
  毒阎罗委实看不透。
  他也没有怎样隐藏自己的身形,因为相距并不近,他一身衣衫与那块岩石简直就混在一那块岩石乃是褐黑色。
  而进出的人在他的眼中看来不过几寸高下。
  对方的视力纵然与他一样良好,或更有甚之,亦很离看得到他坐在岩石上。
  住在宫殿中的是什么人他并不知道。
  整个石林都已为他的人所占据,肯定并没有藏人,这三天以来,他遇到的除了杜恶就没有他人。
  他甚至便疑杜恶是否住在那座宫殿之内。
  否则失踪了三天,宫殿之内的住人绝对没有理由毫无反应。
  他本来怀疑自己在对方监视之下,但沿湖一带,能够藏人的地方他都已经搜遍。
  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觉蕴斥着他心头。
  他实在很想找一个人来一问。
  可是这三天之内,一个人也没有从宫殿那没过来,无论日夜,湖中都是那么平静。
  他也想过去一探。
  那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却是那么浓重,使他不由自主的打消那种念头。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所以他只有等待。
  三天过去了,他仍然想不到一个妥善的办法。
  烟雨迷的时候,那么宫殿就消失在烟雨中,仿佛已天外飞出,不存在人间。
  到夜间,石灯碧绿而晶莹,整座宫殿都裹在碧绿色的光芒中,也完全不像人间所有。
  毒阎罗那种神秘的感觉一天比一天浓重。
  也许就因为这种感觉,他忍耐到这时候。
  就连他自己,也奇怪自己居然有这种耐性,他也就这样,日以继夜坐在那块巨石上,监视着那座神秘的宫殿,没有必要也不会离开。
  三日夜下来,他的心情已有如湖水一样平静。
  一直到片刻之前,才突然波动起来。
  湖中在夜间尤其显得平静。
  毒阎罗的心情突然波动起来也绝对与湖水无干,完全因为看见了那些萤火虫。
  联群结队的萤火虫,从宫殿那边飞过来。
  毒阎罗最初也看不出那是什么,他也是突然发觉。“那一点点的绿芒,是什么?”他脱口这样询问。
  询问的对象当然是那个紫衣少年。
  紫衣少年这时候也坐在巨石上。
  “好像是萤火虫!”
  “哦?”毒阎罗的语声充满了疑惑。
  紫衣少年接道:“除了萤火虫,还有什么东西那样?”
  这句话才说完,一只萤火虫已幽然飞近。
  紫衣少年手一翻,将那只萤火虫抄在手中,一个身子突然显抖起来。
  “真的是萤火虫!”他的语声同时变得嘶哑。
  显然他尽管说得那么肯定,事实并不敢肯定。
  现在他当然已肯定了。
  语声未已,又是几只萤火虫飞近来。
  三三五五,不过片刻,两人已然被无数只萤火虫所包围。
  毒阎罗即时道:“不错,是萤火虫。”
  他的语声是那么激动,他的心情同时怒涛般激荡起来。
  紫衣少年嘶哑着声音,接道:“怎会有这么多萤火虫?”
  毒阎罗道:“也许水晶人出现了。”
  他绝对不会忘记他惟一的儿子,是死在水晶人剑下。
  水晶人刺杀他那个儿子的时候,旁边还有好几个朋友。
  当时他那个儿子正在与几个朋友在狂歌畅饮。
  席间突然飞来了无数的萤火虫,然后水晶人就出现了。
  出现得那么妖异,以迅速之极的身形。以迅速之极的剑法将他那个儿子刺杀在剑下,然后在无数萤火虫的簇拥之下幽然离开。
  毒阎罗本来不相信有这种事情,然而在他询问过他的儿子那些朋友之后,不能不相信。
  他绝对肯定,那些人并没有欺骗他。
  一个人可能看错,所有人都看错,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而且一个人在面临死亡边缘,应该不会说谎。
  他儿子那些朋友在他追问之后,都变成死人。
  可是他仍然不免有些怀疑。
  ——怎会有那样的人?
  尽管是怀疑,现在看见那许多萤火虫飞过来,他仍然不免立即忆起了那个水晶人。
  紫衣少年听得说,面色不由得一变,道:“不错,水晶人!”
  他的眼瞳中立时射出了激厉的杀机!
  毒阎罗的眼瞳中同时杀机毕露。
  紫衣少年的杀机虽然激厉,与毒阎罗比较,就像是一柄出鞘准备出击的利剑,而毒阎罗的,却像是一柄已经在飞斩中的利刃。
  接近他身躯的几只萤火虫刹那就仿佛被那柄无形的利刃斩中,颓然飞堕了下去。
  萤火铁既已出现,水晶人也该出现的了。
  他们在等水晶人出现。
  萤火晶莹,漫天飞舞。
  毒阎罗与那个紫衣少年都杀气飞扬。
  紫衣少年目光闪烁,似已被那些萤火虫迷惑,毒阎罗的目光却凝结。
  只看这目光,已可以分得出两人的武功深浅。
  毒阎罗生性本来已经特别紧张,这时更就像上弦的箭,而且已拉尽,随时都准备激射出去。
  以他武功的高强,那个水晶人纵然不是在他面前出现,只要一出现,相信他都会立时察觉。
  除非那个水晶入真的只是一个精灵,根本不能够察觉出来。
  他始终毫无所觉。
  水晶人始终没有出现。
  那些萤火虫也没有在他们附近徘徊,继续向前飞,飞入了石林之内。
  石林之内,立时响起了惊呼声。
  无论谁突然看见这么多萤火虫,都难免大吃一惊。毒阎罗目光这时候才一转,目注身后石林那边,道:“奇怪!”
  紫衣少年道:“看来那些萤火虫的目标并不是我们。”
  毒阎罗道:“也许。”
  紫衣少年道:“莫非与那个水晶人一些关系也没有?”
  毒阎罗道:“不奇。”
  紫衣少年道:“可是突然飞来这许多萤火虫,实在是奇怪之极。”
  说话间,石林那边惊呼声此起彼落。
  毒阎罗目光一寒,沉声道:“叫他们不要大惊小怪。”
  紫衣少年应声道:“是——”身形飞燕般掠起,落在巨石下,转向石林那边奔过去。
  他身形轻捷非常,贬眼间,已奔入石林之内。
  毒阎罗目光立时又凝结,老僧入定一般,一动都不动。
  他又在留意周围的情形。
  不过片刻,石林中便静寂下来,出口处人影一闪,紫衣少年飞燕般掠回。
  他身形飞快,迅速掠上了那块巨石,连随问道:“公公,可有发现。”
  毒阎罗摇头。
  紫衣少年数了一口气,坐下,道:“也许真的是完全都没有关系。”
  毒阎罗道:“那些萤火虫无疑并不是一般的萤火虫。”
  紫衣少年道:“嗯。”
  毒阎罗道:“我们本来是追踪龙飞公孙白到来,从这个地方的神秘来看,与水晶人的身份相当吻合,再加上这些萤火虫,相信我们这次是找对地方了。”
  紫衣少年道:“可是,怎么不看见那个水晶人出现?”
  毒阎罗道:“相信她现在正忙着抢救公孙白那小子。”
  紫衣少年道:“我们难道就在这守候她出现?”
  毒阎罗道:“你的耐性本来也不错的。”
  “现在我却已感到再也忍耐不了。”紫衣少年一声叹息。“公公应该知道我的心情。”
  毒阎罗点头。“非独你,现在我也觉忍耐不了下去。”
  “公公待怎样?”
  毒阎罗沉吟半刻,吩咐:“你传我命令,叫各人砍倒那些树木,编造成木排。”
  紫衣少年喜动形色。“公公是准备以木排越湖进攻那座宫殿?”
  毒阎罗道:“正是!”紫衣少年一声欢呼,“霍”的一个筋斗从石上翻落,同石林那边奔去。
  毒阎罗目光仍落在那座宫殿,喃喃自语:“今夜这个湖的湖水相信要被血染红了!”
  毒阎罗的心情这时候反而平静下来。
  一直到他听到杜杀尖锐刺耳的怪笑声。
  杜杀的笑声有如一支急激已极的利箭,疾射入毒阎罗的心坎。
  蒙面的黑巾虽然掩去了他面上的神情,但是从他的反应看来,他显然被杜杀的笑声吓了。
  突然一眨,轻叱道:“谁!”
  “我!”紫衣少年应声掠上了石上。
  从衣袂破空声,毒阎罗应该听得出来的是什么人。
  事实他也听得出,此前几次那个紫衣少年回来,他都没有喝问是谁人,只有这一次例外。
  这一次他虽然觉察有人到来,却听不出来人是那一个,毫无疑问,他的心神已经为笑声扰乱。
  紫衣少年显然也是被笑声所惊,身形方稳,就问道:“公公,不是你在笑?”
  毒阎罗道:“当然不是。”
  笑声亦末断,就像是无数利箭从湖心那座宫殿射过来,仿佛要将两人射成了刺猬。
  紫衣少年也知道自己方才问得多馀,接问道:“到底什么人在笑?”
  毒阎罗摇头。“不如道。”
  紫衣少年道:“好像是从湖心那座宫殿传出来。”
  毒阎罗道:“不错。”
  紫衣少年惊叹道:“这个人好深厚的内功。”
  毒阎罗道:“只听这笑声便已知道。”
  紫衣少年道:“与公公比较如何?”
  毒阎罗道:“在我之上。”
  紫衣少年耸然动容,毒阎罗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清楚得很,而好像毒阎罗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当然是绝不会自认技不如人的。”
  而毒阎罗的武功如何,他当然也有印象。
  毒阎罗已经如此厉害,他毫不犹疑就自认不如的,武功的厉害更就难以想像的了。
  毒阎罗却若无其事接道:“也许他就是那个水晶人。”
  紫衣少年摇头道:“水晶人是一个女人,这却是男人的笑声。”
  毒阎罗沉吟道:“这笑声尖锐刺耳,是女人的笑声亦未可知。”
  听他的口气,竟然连他也不敢肯定。
  紫衣少年苦笑,道:“这笑声的确不容易分得出是男还是女。”
  毒阎罗道:“我倒希望他就是那个水晶人,否则我们又多一个强敌的了。”
  紫衣少年苦笑道:“一个水晶人已经不容易应付,再加一个这样的高手,还有一剑九飞环龙飞一旁助阵,对我们实在太不利了。”
  毒阎罗道:“幸好我们却带来那么多的人。”
  毒阎罗道:“但若告诉他们九死一生,他们现在只怕就会跑掉一半。”
  紫衣少年冷然一笑。“也许更多。”
  “千古艰难惟一死。”
  紫衣少年无言叹息。
  毒阎罗亦不再说话,在石上坐下,目光却没有从湖心那座宫殿离开。
  紫衣少年目光亦转回那边宫殿。
  笑声仍未绝。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那个人这样子狂笑不绝?”
  毒阎罗双眼目光一闪,道:“也许他的脑袋突然出现了毛病。”
  紫衣少年道:“这个人笑得实在像个疯子。”
  这句话出口,杜杀的笑声突然断绝。
  杜杀笑得是那么突然,停止不笑亦同样突然。
  龙飞公孙白心头一宽,但亦不由得同时一怔。
  杜杀冷冷的盯看他们,即时道:“你们都不相信有鬼的存在。”
  龙飞公孙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回答杜杀才是。
  杜杀稍候道:“但却也不敢肯定。”
  龙飞公孙白一齐点头。
  杜杀叹息道:“你们若真的看见水晶,若真的没有眼花,你们就真的……”
  龙飞脱口道:“见鬼?”
  杜杀冷冷的道:“不错。”
  她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这座宫殿若是真的竟有鬼出现,只怕气数已尽,将要毁灭的了。”
  龙飞公孙白听得很奇怪,却又不知道应该怎样问她才是。
  杜杀叹着气接道:“这几天我亦觉得心神有些不宁。”
  龙飞忽问道:“老人家到底……”他是想问清楚杜杀到底是怎样的人,此前所说的到底是否事实。
  因为杜杀说话中矛盾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尤其方才有几句话,简直就否认她天人的事实。
  杜杀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截口道:“你这个人的好奇心实在重。”
  龙飞苦笑,道:“天性如此,奈何?”
  杜杀盯着他,沉声道:“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龙飞怔住在那里。
  杜杀转顾公孙白,道:“你已经完全痊愈的了……”
  公孙白道:“可是……”
  杜杀接口道:“你实在想再一见水晶。”
  公孙白道:“我……实在难以相信……”
  杜杀叹息道:“听你们说得那么认真,连我也有些怀疑,当年亲手所葬的是否水晶的了。”
  公孙白盯着杜杀,嘴唇不住的颤动,欲言又止。
  杜杀道:“现在我若是撵你离开,你一定不会死心,一定会暗中潜回。”
  公孙白没有否认。
  杜杀道:“凭你的武功,一踏入这里,一定会被我的人发觉,以这里的规矩,你纵然是曾经作客这里,没有我许可私自潜回来,我也是非杀你不可。”
  公孙白道:“规矩……”
  杜杀道:“不是我立的,而我也绝不会不执行。”
  公孙白无言。
  杜杀接叹道:“我却也实在不想再杀人了。”
  公孙白道:“这个……”
  杜杀道:“所以我最后决定,还是暂时让你们两人留下。”
  公孙白大喜,长身一拜道:“多谢老人家成全。”
  杜杀道:“你且莫高兴。”
  公孙白道:“老人家……”
  杜杀道:“对于你们的说话我始终有些怀疑。”
  公孙白道:“我们……”
  杜杀道:“你们也许是别有企图。”
  一顿沉声道:“天下问没有永久的秘密,若是给我知道你们在说谎,莫怪我心狠手辣,取你们性命。”
  公孙白苦笑,龙飞也只有苦笑。
  翡翠一直都没有作声,这时候忽然开口问道:F他们说的若都是事实?”
  杜杀冷标了翡翠一眼,道:“那便要看水晶的鬼魂了。”
  翡翠道:“看什么?”
  杜杀道:“看她凶还是我凶。”
  翡翠道:“这又有什么关系?”
  杜杀道:“若是她凶,我就得魄散魂飞,相反,她便会永不超生。”
  她的目光越来越凌厉,道:“无论如何,现在我都不会将她放在心上的,以我所知,鬼只能吓唬人,好像我这种人又岂是鬼所能吓倒的?”
  杜杀目光一转,道:“我也根本不在乎她化为厉鬼,来取我的性命。”
  她的语声重重的一顿,道:“因为我也已经活够了,活腻了。”
  翡翠仍无言。
  杜杀接问道:“很少人能够活得到我这个年纪的,是不是?”
  翡翠点头。
  龙飞公孙白只有发呆的份儿。
  杜杀目光再转,目注龙飞公孙白,道:“你们也该休息的了。”把手一挥。
  龙飞公孙白相继抱拳一揖。
  杜杀接说道:“你们要记着,没有我吩咐,不得再踏入这个宫殿。”
  龙飞道:“晚辈省得。”
  公孙白道:“如果我们再看见水晶……”
  杜杀冷笑道:“你们相信不会再看见她的了。”
  公孙白奇怪问道:“老人家何以如此肯定?”
  杜杀道:“她若是再出现,只有在我面前出现。”
  公孙白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
  杜杀道:“她生前一直有两件事未了,是以至死也都不瞑目。”
  公孙白道:“那两件事?”
  杜杀道:“一件就是再见你一面。”
  公孙白黯然叹息,道:“她曾经答应过我,再跟我见上一面。”
  杜杀道:“还有一件就是||杀死我!”
  公孙白脱口问道:“为什么?”
  杜杀道:“大概我这个人太可恶!”
  她突然又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没有方才那么尖锐刺耳,但仍然震得人耳朵嗡嗡作晌。
  整个殿堂也仿佛又颤抖在她的笑声中。
  这一次她的笑声却是非常短促,才笑了几声,就中断下来。
  她的身子同时起了颤抖,就像是秋风中的芦苇,面色也同时变得苍白。
  龙飞公孙白看在眼内,很奇怪,龙飞脱口道:“老人家,怎样了?”
  杜杀目光一寒,拂袖道:“给我出去!”
  她的语声很嘶哑,而且在颤抖。
  龙飞公孙白相顾一眼,也不便多问,再一揖,满腔疑惑忙退了出去。
  杜杀冷冷的盯着他们退出珠帘之外,布满皱纹的那张脸庞倏的扭曲起来。
  她那个身子颤抖得更激烈。
  翡翠即时趋前道:“宫主,要不要……”
  杜杀道:“给我拿药来。”
  翡翠忙走到一幅幔幕后面。
  到她从幔幕后面走出来的时候,手中已多了一个盘子。
  盘上放着三个白玉瓶,大小不一,却都是上好的白玉所造成。
  翡翠快步走上了丹堤,将盘子放在杜杀面前,连随又返到丹堤之下。
  看来杜杀并不喜欢别人接近她,即使翡翠也一样没有例外。
  ——白玉瓶中放着的到底是什么药?
  ——杜杀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了宫殿,公孙白急不及待的问道:“龙兄,你看那个杜杀到底是怎样了。”
  龙飞道:“看情形,好像是身体突然感觉不适。”
  公孙白道:“她——可是天人。”
  龙飞苦笑道:“你相信她的说话。”
  公孙白道:“有些怀疑,龙兄呢?”
  龙飞道:“也是——她的说话中,矛盾的地方实在太多。”
  公孙白道:“我倒希望她真的是一个天人。”
  龙飞道:“因为她的武功实在太高强?”
  公孙白颔首道:“平生仅见。”
  龙飞道:“我也是——但人间,真的有她那么厉害的武功内功,亦不是没有可能。”
  公孙白道:“不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龙飞道:“倘若他真的是一个普通人,那倒有些像是旧患发作了。”
  公孙白道:“方才我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种冲动——想再上前去一试她有何反应。”
  龙飞苦笑道:“岂独你而已。”
  公孙白道:“我们也都没有上前。”
  龙飞道:“这大概因为我们都不是乘人之危的那种人。”
  公孙白道:“龙兄侠名天下皆知。”
  龙飞道:“公孙兄岂非也是侠义中人?”
  公孙白道:“现在我倒希望不是。”
  龙飞道:“事情总会有一个水落石出。”
  公孙白道,“不错。”
  说话间,两人已转了两个弯,龙飞的房间已经在望。
  公孙白一顿接道:“可是她说到水晶的时候却非常认真。”
  龙飞道:“关于水晶那些话,我倒是一些怀疑也都没有。”
  公孙白面上露出了苦恼之色,道:“水晶若是已经死了,我们所看见的水晶……”
  他的语声颤抖了起来,“难道这世间真的有鬼,我们都是见鬼了。”
  龙飞苦笑,一声不发。
  公孙白道:“我实在难以相信——龙兄!”
  他突然怪叫起来,语声中充满恐惧。
  龙飞道:“什么事?”
  公孙白面色苍白,戟指道:“萤火虫!”
  龙飞循指望去,就看见几只萤火虫从一侧幽然飞过来。
  “不错是萤火虫!”龙飞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公孙白收住了脚步,哑声道:“为什么又会有萤火虫,难道——水晶又要出现了?”
  龙飞道:“我们得留意周围。”
  不等他这句话出口,公孙白已经在东张西望。
  这不过片刻人萤火虫已多了很多只,漫天飞舞,碧芒飞闪。
  龙飞不由自主亦东张西望。
  水晶人并没有出现。
  公孙白面容忽然一黯,道:“水晶只怕不会再在我面前出现的了。”
  龙飞道:“你相信杜杀的话?”
  公孙白点头,道:“她生存的可能性的确并不多,她若是只是一个鬼魂,这一次出现,是必是心事未了。”
  他叹息接道:“听杜杀所说,她未了的心事就只有两件,一是再见我一面——方才她已经见过的了。”
  龙飞道:“那么这些管火虫的出现若是象徵她的出现,现在她应是在杜杀面前出现的了。”
  公孙白道:“杜杀那么说的时候非常认真。”
  龙飞道:“那是说,水晶的鬼魂现在乃是在准备杀死杜杀?”
  公孙白苦笑,道:“鬼魂难道也能够杀人——尤其是天人?”
  龙飞道:“也许我们现在应该回去看一看杜杀。”
  公孙白道:“水晶若是一个鬼魂,她目的不是在见我们,我们相信也看不见她。”
  他摇头叹息,道:“而且,没有杜杀的许可,我们又如何进去?”
  龙飞点头,道:“这倒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公孙白道:“入乡问禁,我们到底乃是客人。”
  龙飞道:“这也就是所谓做人的原则。”
  公孙白道:“而且水晶若是有本领杀杜杀,我们也阻止不了。”
  他苦笑起来。
  苦笑未已,一声惨映突然划空晌起!
  惊心动丑的惨叫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那刹那,整座宫殿仿佛也震动起来。
  ——是谁的惨叫声?
  一声惨叫未绝,又是一声!
  再一声!
  一声比一盘凄厉,天仿佛为之崩,地仿佛为之裂!
  杜杀的身子不停在抖,可是一双手仍然还很稳定,一直到拿起其中一个白玉瓶,那双手才颤抖起来。
  颤抖着她拔开了白玉瓶的塞子。
  一股芬芳的药香立刻蕴斥殿堂之内。
  杜杀随即从玉瓶中倒出一颗血红色,龙眼般的药丸,反手拍进嘴巴内。
  然后她呼了一口气,拿起了第二个玉瓶。
  这个玉瓶才拿起,她的面色就变了,“霍”的将瓶塞子拔开,往手掌一倒。
  没有药丸从瓶里倒出来,甚么也都没有。
  杜杀面色一变再变,将瓶子抛开,拿起了第三个白玉瓶。
  她的面色立时又一变,手背上青筋陡现,“扑”一声,那个玉瓶突然在她的手中碎裂。
  瓶中什么也没有。
  杜杀任由玉瓶的碎片从手中散落,沉声道:“在这两个玉瓶内,本来各还有七颗药丸。”
  殿堂中只有她与翡翠两人,这句话当然是对翡翠说的。
  翡翠面色亦变,道:“我不知道。”
  杜杀厉声道:“药丸在那里?”
  翡翠哀声道:“我真的不知道。”杜杀道:“你不知道谁知道?”目光刀一样,像要割开翡翠的心房。
  翡翠倒退了一步,道:“我没有拿走那些药丸?”
  杜杀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那些药丸?”
  她的语声身子越来越颤抖得厉害。
  翡翠脱口应道:“水晶!”
  杜杀一怔,道:“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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