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胭脂劫》

入长街,遥见一块招牌,上面的四个金字日光下闪闪生辉。
  “悦来客栈”。
  孙杏雨马不停蹄,一直冲到客栈门前才将坐骑勒住。
  三个黑衣人即时从屋檐的暗影之下窜出,一人背一对霸王盾,一人腰挂日月轮,还有一人的腰带之上斜插着一对天门棍,正是勾魂四鬼死剩的董尚,马方平,何冲。
  孙杏雨目光一落,“刷”地纵身下马,道:“董尚!”
  董尚欠身道:“在。”
  孙杏雨道:“张力何处?”
  董尚道:“擒韩方之时,不慎死在韩方的手下。”
  孙杏雨道:“韩方已经给你们拿起来了!”
  “现在正锁在后院。”
  “可有事发生。”
  “没有。”
  “附近可见可疑人。”
  “不见。”
  “给我引路。”
  “请!”董尚把手一摆,转身往店内走去。
  孙杏雨跟在后面。
  白松风杜飞云亦已下马,跟了进去,马方平何冲走在最后。
  暗影中连随又走出了两个黑衣人,将孙杏雨三人的坐骑牵走。
  客栈门外立时又回复平静,仿佛一些事情也没有发生。
  这间客栈本来就属于“中州五绝”所有。

×      ×      ×



  客栈内住的也全都是中州五绝的人。
  到处一片平静,事实四伏杀机!
  过前院,转回廊,众人来到后院围墙的那道月洞门前。
  一株芭蕉半掩着月洞门左侧。
  董尚将手按下遮住月洞门的一块芭蕉叶,一步尚未踏进门内,就响起了一声轻叱:“口令!”
  “似风似雨!”董尚冷笑慢步。
  那个声音回应一声:“轻暖轻寒!”
  董尚脚步再展,一步上前,叱道:“你们眼睛瞎了,连我也认不出?”
  四个黑衣汉子手捧弩箭,诚惶诚恐的从暗中走出,一见董尚身后跟着孙杏雨三人,慌忙拜伏地上。
  孙杏雨挥手道:“不必多礼!”脚步不停。
  董尚不敢怠慢,领先快步走到一个房间面前。
  不等他开口,两个黑衣汉子已在内将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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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异常宽敞,对门那面墙壁之上嵌有四个铁环,各拖着一条三尺长短的铁链,相连着锁镣。
  下面的两条铁链紧锁着韩方的双脚,上面的两条却虚悬在那里!
  韩方的右臂已断,右掌亦已被何冲的天门棍击碎,锁不锁也是一样的了。
  还不到两天,这个铁汉已被折磨得不似人形,脸色更是苍白得有如死人。
  他显然非常疲倦,斜卧在墙下。但听到了开门声,仍然勉强将眼睛睁开。
  一瞥大惊,但连随又回复正常,竟然还笑起来。
  笑声嘶哑而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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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杏雨三人一踏入房间,董尚就亲自替他们搬来三张椅子。
  白松风开山巨斧在旁边一顿,大马金刀的坐下,杜飞云亦自坐了下来,孙杏雨却笔直走到韩方的面前。
  韩方大笑未绝,突然断绝!
  孙杏雨的目光就像是利剑,刺进了他的咽喉,封住了他的咽喉。
  可是他仍然瞪大眼睛,瞪着孙杏雨。
  “你就是韩方,是皖西双义的老大韩方?”
  韩方冷冷应道:“不错。”
  孙杏雨忽然一笑,道:“好汉子。”
  韩方冷笑。
  孙杏雨跟着问道:“杀柳孤月的是不是你?”
  韩方道:“正是我!”
  孙杏雨双眉一轩,道:“以我所知你所用的兵器与贾奉一样,都是刀!”
  韩方道:“什么兵器我都用。”
  “剑也用?”
  “我的话你没有听清楚!”
  “无论你用刀抑或用剑,都不是柳孤月的对手,更没有可能将他一剑刺杀!”
  “只怕他武功虽然高强,当时实在喝了不少酒。”
  “尽管如此,凭你们皖西双义的武功,仍然是杀不了他。”:
  韩方冷笑道:“你的判断绝对不会错的,是不是?”
  孙杏雨不由沉吟起来。
  因为柳孤月当时到底喝了多少酒,醉成怎样子他完全不清楚。
  韩方冷冷的接道:“以他当时那样子,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杜飞云嘴角一咧,道:“既然如此容易怎么贾奉又命丧当场,你亦断去了一条右臂?”
  韩方闭上嘴巴。
  孙杏雨接上说话,道:“根据我们所得到的资料,当时你与贾奉都只是腰挂一刀。”
  韩方道:“你这资料一定没有错误的了?”
  孙杏雨捋须一笑,道:“我们先后曾经问过当时在柳堤上的三十六个游人。”
  韩方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中州五绝果然厉害。
  孙杏雨接道:“不过你们虽然没有剑,那个少女却有的。”
  韩方连忙道:“她虽然有剑,可不懂用剑。”
  “此地无银三百两?”
  “混战之下,我连刀带臂被柳孤月斩下,只有用她那把剑。”韩方继续分辩。
  “你左手用剑反而能够一剑将柳孤月刺杀,就是沈胜衣,也得自愧不如了。”
  韩方不由得一怔。
  孙杏雨又是一笑,道:“杀柳孤月的若是沈胜衣你根本不用替他遮瞒,凭你的本领,根本就杀不了柳孤月,那么杀柳孤月的到底是谁?”
  韩方截道:“除了我还有谁?”
  “还有那个女孩子!”孙杏雨笑笑:“如果我没有推测错误,那个女孩子必然也有一身武功,而且比你们皖西双义还要高强!”
  他沉吟接道:“当时她在见你被斩下右臂,自然就上前抢救,柳孤月冷不提防,便给她一剑穿透后背刺入,前胸穿出,呜呼哀哉!”
  韩方脱口嚷道:“胡说!”
  孙杏雨没有理会,无限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回顾白松风杜飞云,道:“孤月这个人没有什么不好,就是太沉迷酒色,我早就叫他小心,否则迟早会有一天死在酒色之下。”
  白松风亦自叹道:“不幸而言中。”
  杜飞云目光一闪,接口道:“那个女孩子必然非常美丽。”
  孙杏雨道:“若非如此,孤月又岂会死在她剑下?”
  韩方嘶声道:“杀柳孤月的不是她,是我!”
  孙杏雨目光回注韩方,道:“你说不是她,一定就是她!”
  “岂有此理!”
  “要不是,你怎会这样紧张,慌不迭替她否认。”
  “她……”
  “她到底是什么人?你与沈胜衣为什么这样爱惜她?”
  韩方又一怔:“沈胜衣……”
  孙杏雨道:“已经公开承认,柳孤月是死在他的剑下!”
  韩方听说,不由自主的吁了一口气,神情亦自一宽。
  那毕竟证明了一件事——胭脂已经找到了沈胜衣!
  他这个神情变化,又焉能逃得过孙杏雨的眼睛,双眉不觉轻蹙了起来。
  ——那个女孩子必然是沈胜衣的什么人?
  ——到底什么人?
  孙杏雨双眉逐渐紧蹙,忽然以手加额,一旁坐下。
  白松风杜飞云看在眼内,一声不发。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孙杏雨这样。
  每当孙杏雨这样,他们就知道,孙杏雨必然已经发现了什么线索,正在尝试抓住那条线索。
  韩方看见他们这样,不禁担心起来!
  虽然他并不知道孙杏雨这个习惯,看见孙杏雨这个样子,亦知道必然是有所发现。
  ——到底他发现了什么?是否已知道那个女孩子就是胭脂?
  韩方正在担心,孙杏雨忽然放下按在额上那只手,笑笑。
  这一笑说不出的邪恶,韩方看在眼中,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
  孙杏雨连随站起身子,笑顾韩方道:“远在沈胜衣初出道的时候,我们已考虑到有与他碰头的一天,所以有关他的资料我们也搜集了不少。”
  韩方不明白这番话的用意。
  孙杏雨接着道:“这个人虽然名满天下,朋友并不多,值得他拚命的朋友更加少。”
  一顿他又道:“柳孤月死后那几天你到过什么地方,我们都了如指掌,从你的行踪来看,我可以肯定说一句,你并非逃命,乃是在找人!”
  韩方没有作声。
  孙杏雨继续说道:“能够与我们作对,胆敢与我们作对的人简直就屈指可数,这种人而又是沈胜衣的朋友的,如果我们的资料没有遗漏,只有三个人,他们之中这几天之内曾经在那附近走动的,就只有一个!”
  韩方脱口道:“谁?”
  孙杏雨一字字的道:“龙飞!”
  韩方立时就像被重重的抽了一下鞭子,不由的混身一震。
  孙杏雨看在眼内,试探着问道:“那个女孩子莫非就是龙飞的独生娇女——胭脂?”
  韩方斩钉截铁的道:“不是!”
  孙杏雨阴险已极的一笑,道:“不管是不是,我们都会找她一问!”
  韩方挣扎着坐起身子,道:“你们不能够这样!”
  孙杏雨道:“除非你将真相全都告诉我们!”
  韩方倏的大笑起来,道:“你休想从我的口中知道是谁杀柳孤月,你们尽管去找龙飞的女儿胭脂,这个人怎样,反正都与我毫无关系。”
  孙杏雨没有作声,只是冷冷的望着韩方,仿佛要从韩方面上看出他是否说谎。
  韩方真给他望得混身都好像突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人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变得毒蛇一样的阴险,野豹一样的凶恶。
  白松风杜飞云也在望着韩方了,一个似猛虎,一个像豺狼!
  韩方实在忍不住了,嘶声大叫道:“人是我韩方杀的,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只管下手!”
  孙杏雨突然大笑。
  这一次他的笑声有如狼嗥。
  不是在旁边,相信谁也想不到,好像一个外表这样温文的人,竟然会发出这么恐怖的笑声。

×      ×      ×



  狼嗥一样的笑声未绝,韩方的惨叫声就响起来,一声比一声凄厉,响彻后院,不忍卒听。
  惨叫声中除了孙杏雨的狼笑外,还夹杂白松风杜飞云的狂笑声。
  他们已开始逼供。
  孙杏雨可以将一个人杀上七天七夜才将之杀死,在逼供方面是必然亦有过人之处。
  韩方能否禁受得住?
  事实就算他肯供,也没有什么可以供出来的了。
  孙杏雨几乎已推测得出整件事情的真相,甚至已推测得出那个女孩子便是龙飞的女儿胭脂。
  不过就只是推测。
  在未能够证实之前,孙杏雨绝不会贸然采取行动。
  龙飞一剑九飞环名震江湖,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没有必要,孙杏雨又岂会树立这个强敌?
  这所以他一定要迫韩方说出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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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攒星雄箭骨,溅血湿弓衣
  转回廊,将进月洞门。
  一声轻叱划空传来:“口令!”
  掌柜慌忙应道:“似风似雨!”
  “轻暖轻寒!”一个黑衣人从暗影中转出,目光一落道:“原来马掌柜!”
  掌柜强笑道:“正是我。”举步跨入了院内。
  沈胜衣亦步亦趋。
  三步、四步——马掌柜身形突然一倒,伏地猛一滚,嘶声道:“杀掉他!”
  他笨拙的身形突然竟变得如此矫活!
  沈胜衣冷不提防,一把抓不住,一蓬弩箭已迎面射至!
  施放这蓬弩箭的正是问他们口令的那个黑衣人。
  马掌柜显然方才已对他有所暗示,所以他能够及时出手。
  沈胜衣跟在马掌柜后面,当然看不到马掌柜表情变化,可是他反应的敏锐却也非常人能及。
  一把抓不住,他左手已然拔剑出鞘!
  剑光一闪,迎面射来那蓬弩箭尽被击落!机簧声连随又响!
  沈胜衣一声长嘶,颀长的身躯如箭般射入半空,飞蝗般的乱箭嗤嗤嗤的纷纷从他的脚下射过!
  他身形一变,“天马行空”凌空一跨十七尺,急落在马掌柜的身旁五尺!
  那些弩箭即时停下。
  投鼠忌器!
  马掌柜耳听风声,半身疾转,双手之中已然多了一对日月轮,“呛啷”的一撞一分,斜切向沈胜衣的左右双胁!
  沈胜衣长剑一引,一招两式,震开切来的日月轮,冷笑道:“以你的身手,做一个掌柜实在太过委屈!”
  马掌柜亦自冷笑,道:“这里的掌柜本来就不是我!”
  说话间,日月轮已连攻了三十六招!
  沈胜衣从容接下,道:“你莫非就是勾魂四鬼之一?”
  马掌柜道:“正是!”
  “高姓大名?”
  “马方平!”日月轮倏走偏锋!
  沈胜衣长剑一横,便将日月轮封死,再一引,当中疾刺了过去!
  马方平惊呼急退,裂帛一声,胸前衣襟已被剑划破!
  沈胜衣长剑追击!
  马方平连退七步,险象环生,额上不觉已冒出冷汗!
  沈胜衣剑势不停,一面冷笑道:“方才你一番做作,就是要将我引来这里!”
  马方平日月轮一连七式,再退三步,才有时间应一声:“若换是别人,此刻已死在乱箭之下!”
  沈胜衣问道:“勾魂四鬼只你一个在此?”
  马方平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沈胜衣道:“不是的话,此时还不现身,尚待何时?”
  马方平道:“我也不心急,你心急什么?”
  沈胜衣道:“我看你并不像视死如归的那种人。”
  马方平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胜衣道:“因为你最多只能再接我三招,三招之后,他就是现身出来也没有用了!”
  马方平怒道:“你在吹什么大气!”日月轮急展,连环十八击!
  沈胜衣身形飘忽,闪开日月轮,倏一声:“第一招!”一剑飞虹般刺出!
  马方平日月轮飞舞,仍无法将剑封开,急退十三步,即时裂帛一声,胸襟又裂开了一道口子!
  沈胜衣剑势一变,道:“第二招!”剑尚未刺出,一般劲风已从旁压至!
  沈胜衣剑势再变转向旁划去,叮一声,剑竟然被撞回来!
  一双霸王盾继续压下!
  沈胜衣急退半丈,脚一顿,道:“总算出现了!”
  董尚那双霸王盾左右一分,大笑道:“可惜你连我一招也不敢接!”
  沈胜衣目光一落,道:“你用的是霸王盾。”
  董尚道:“连这种兵器你也没有见过么?”
  沈胜衣道:“只是没有接过。”
  董尚道:“那么就不要错过这次的机会了。”霸王盾一扬,疾向沈胜衣冲去!
  马方平同时发动。
  他们尚未冲至,一个黑衣人忽然从沈胜衣后面的花树丛中窜出,猛一刀砍向沈胜衣的脖子!
  沈胜衣即时一声暴喝:“大胆!”一剑反手从胁下刺出!
  那个黑衣人一刀尚未砍至,沈胜衣的剑已经刺入他的手腕!
  血如箭射出,那个人怪叫一声,刀脱手堕地,捧腕疾往后倒退!
  日月轮霸王盾也就这下子左右攻至!
  沈胜衣人剑合一,蝴蝶般飞舞在日月轮霸王盾中,猛一剑刺出!
  马方平立时一声惊呼,倒翻了出去,左手日轮呛啷堕地,一道血口从小臂裂至虎口!
  董尚亦吓了一跳,沈胜衣长剑一转,也就乘他身形这一慢之际从那双霸王盾之间刺入!
  剑未到,剑气已寒迫眉睫!
  董尚急退!
  沈胜衣身形跟着展开,“燕子三抄水”长剑追击三丈!
  董尚连退三丈,哗啦啦撞断一大片花树,仍然未能够脱出沈胜衣长剑追击!
  马方平那边眼见危急,顾不得那许多,手一扬,月轮“呜”一声脱手飞出,旋转向沈胜衣的腰背!
  沈胜衣偏身急闪!
  董尚乘机急掠开三丈,再一拔,跃上旁边的那道高墙。
  马方平日月轮脱手,人亦掠上了高墙之上。
  沈胜衣剑一收,道:“下来。”
  董尚脸庞一阵红,一阵青,马方平亦铁青着脸,道:“果然名不虚传!”
  沈胜衣道:“四鬼莫非真的只剩你们二鬼?”
  董尚道:“若非如此,今日管教你命丧黄泉!”
  沈胜衣淡然一笑,道:“你们四鬼不就是联手对付韩方?”
  董尚面色又一变。
  沈胜衣接口道:“结果你们却只剩下二鬼。”
  董尚面色一变再变,握着霸王盾的双手青筋怒突,转望马方平,道:“我们与这厮拚了。”
  马方平空着双手,苦笑道:“不是拚,是送死。”
  董尚闭上嘴巴。
  沈胜衣又道:“你们不下来,我可要动手救人的了。”
  董尚怒瞪着沈胜衣,霸王盾猛一撞,吆喝道:“儿郎们,上!”
  十多个黑衣人应声暗角中闪出,人手一把锋利的长刀,将沈胜衣包围在当中。
  沈胜衣按剑环顾一眼,举步向房间那边走去。
  那些黑衣人目光交投,又看着围墙之上的董尚马方平,才有人喝叱几声,却没有一个上前。
  沈胜衣没有理会,脚步也不停。
  挡住去路的两个黑衣人慌忙倒退,倒退出半丈,相望一眼,挥刀一齐扑上!
  其他黑衣人一见,亦挥刀扑前!
  刀光乱闪!
  沈胜衣脚步一顿,身形猛一转,左手长剑惊虹般环身一绕!
  乱闪的刀光霎时尽散!
  七个黑衣人捧脸急退,手中已无刀!
  刀在地上,另外四个黑衣人手中虽有刀,却连人带刀倒下来。
  没有受伤的其余几个黑衣人看见这样,慌忙亦倒退。
  董尚马方平都看在眼内。
  马方平目注董尚,因为董尚是老大。
  董尚却怒瞪着沈胜衣,忽然大吼一声,纵身围墙上拔了起来。
  马方平面色大变,就连他也以为董尚要扑下去拚命的了,谁知道董尚半空中身形一折,却是向墙外翻了出去。
  马方平一颗心这才放下来,身形一幌亦向外掠出,那份迅速绝不在董尚之下。
  那些黑衣人看见,连忙都四散逃命。
  武功他们虽然比不上董尚马方平,但逃命起来,亦不比董尚两人慢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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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不到,那些黑衣人已不知所踪,偌大的后院,只剩沈胜衣一人。
  沈胜衣缓步走到门前,一只右手方按在门上,“噗”一声,门扉就被一把锋利的长刀刺穿!
  那把长刀刺穿门板,直刺沈胜衣的胸膛!
  沈胜衣按在门上的右手适时落下,捏住了那把长刀的刀脊,一抖,“喀”一声,那把长刀就断成两截!
  门内有人一声惊呼。
  沈胜衣手一反将断刀掷掉,连随起一脚“蓬”的将门踢开。
  两个黑衣人怆惶倒退,一人手中刀已断,一人连随将手中长刀架在靠墙而坐的那个人的脖子之上。
  那个人衣衫破烂,血迹斑驳,面色苍白,右臂已断,胡乱用破布扎上,左臂被铁链锁着,铁链长只三尺,他坐在地上,那只手便吊在半空。
  他一脸苦痛之色,眼半睁,神智却似乎不大清醒,看见那把刀落下,也没有将头偏开。
  那个黑衣人连随喝道:“再上前,我就将韩方一刀杀掉!”
  语声颤抖得很厉害,就连握刀的右手也颤抖起来。
  他的胆子看来并不大。
  沈胜衣不得不停下来,他实在担心那个黑衣人惊恐之下,手中刀失了分寸。
  那个黑衣人见沈胜衣停下脚步,又喝道:“出去!”
  沈胜衣冷冷的道:“你的刀绝对快不过我的剑,现在我还是全力出手,在你的刀砍入韩方颈子之前,也许我已经将你立斩剑下!”
  那个黑衣人面色大变。
  沈胜衣接道:“放下刀离开,我今天饶你们一命!”
  两个黑衣人又喜又惊,半信半疑,相顾一眼,一人急问道:“这可是真的?”
  沈胜衣长剑入鞘,道:“你们再不走,就是假的了。”
  说着他横移三步。
  两个黑衣人又相顾一眼,然后一齐移动,心惊胆战的从沈胜衣面前走过,出到门外才松一口气,脚步也快了起来,一溜烟跑得不知所踪。
  沈胜衣头也不回,径自走到墙下那个人的身前。
  那个人好像现在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望着沈胜衣走来,勉强露出了丝笑容。
  沈胜衣目光一落,道:“好汉子。”
  那个人哑声应道:“彼此。”
  沈胜衣道:“我来得很算是时候。”
  “辛苦沈兄。”
  “胭脂已跟你说过我。”
  “不错,胭脂……”
  “这之前你见过我的了。”
  “没有,但除了沈兄,还有谁敢胆子这样闯进来?”
  “反正都不清楚这里的情形,倒不如就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即使他们已接到消息,也未必料得到我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采取行动。”
  “是了,沈兄怎会找到来这地方?”
  “我是从郭长溪那里得来的消息。”
  “郭长溪怎会……”
  “他已经给我杀掉!”
  “原来如此。”
  “我知道这件事,立即动身赶到来这里,已经跑折了两匹健马,就是怕孙杏雨他们抢在前头。”
  “韩方一条贱命,何足如此……”韩方感动之极,语不成声。
  沈胜衣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韩方一遍,道:“韩兄相信已吃了他们不少苦头。”
  “算得了什么?”
  沈胜衣随即用脚挑起那把长刀,右手一探,正好接住,道:“韩兄请将左手贴着墙壁。”
  然后他一刀砍下!
  “铿”一声火星飞射,刀一断为二,那条铁链亦断成两截。
  韩方不觉吁了一口气。
  铁箍仍然留在他的左腕上,连同半尺长的一截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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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胜衣抛掉断刀,道:“离开这里我们再想办法弄掉那个铁箍。”
  韩方道:“这个慢一步再说。”
  沈胜衣问道:“韩兄行动方面……”
  韩方挣扎着站起身子,道:“相信还不成问题。”
  话口未完,身子已然一栽,沈胜衣忙伸手一把扶住,韩方却摇头道:“只是筋骨太久没有活动,血气凝滞,一会就会恢复过来。”
  沈胜衣沉吟道:“进来的时候我看见前院那边马厩养有好些马,还有辆马车,正好拿来代步。”
  “最好不过。”韩方目光一转,倏的问道:“沈兄进来之时,可曾遇见孙杏雨白松风他们?”
  沈胜衣一怔,说道:“他们两人已来了?”
  韩方道:“还有杜飞云!”
  沈胜衣道:“马方平却说他们还未到来。”
  韩方皱眉道:“这其中只怕有诈。”
  沈胜衣想想,道:“这一次救人虽则有惊,却是无险,马方平两人显然都未尽全力,的确很值得怀疑,他们的动机到底何在?”
  韩方道:“只怕是准备在你将我救出之后,才采取行动。”
  沈胜衣“哦”的一声。
  韩方接道:“如此一来,因为兼顾我,不能够尽展所长,孙杏雨三人若是同时出手,沈兄只怕未必就应付得来。”
  沈胜衣点头道:“不错!”
  韩方道:“所以一踏出这个房间,你我便分道扬镳好了。”
  沈胜衣道:“这是什么说话?”
  韩方道:“沈兄救我出这个房间,我已经感激不尽。”
  沈胜衣截道:“救人救到底!”
  韩方道:“倘使因为我,至令沈兄有什么……”
  沈胜衣又截道:“我看你这个人也是一条硬汉,怎么如此婆妈?”
  韩方苦笑。
  沈胜衣接道:“孙杏雨三人也许如你所料,也许有什么事不得不暂时离开,究竟怎么一回事,相信很快就会有一个解答,到时候,我们看情形如何再作打算。”
  韩方惟有点头。
  沈胜衣又道:“这个落马镇东北西三面都有路可走,他们未必推测得到我们要走的是哪一面。”
  韩方皱眉道:“有件事情,我看必须一说。”
  “请说。”
  “孙杏雨方才曾经向我迫供,我虽然尽量掩饰,从我的说话之中,他已经推测得到杀柳孤月的不是我。”
  “这个人据说实在有几分小聪明。”
  “嗯。”韩方叹了一口气,道:“从我这几天的行踪他甚至经已推测得到我要找的人就是龙飞,当日那个女孩子就是龙飞的女儿胭脂。”
  沈胜衣双眉一皱又放开,道:“我看他就只是推测,尚未敢肯定。”
  韩方道:“听他的说话,却显然有意找胭脂问一个清楚明白。”
  沈胜衣双眉又皱起来。
  韩方怪担忧的道:“以他的消息灵通,要找到胭脂姑娘,相信并不成问题。”
  沈胜衣双眉皱得更深。
  韩方又说道:“万一给他找到了,以他的狡猾,只怕不难问出事情的真相。”
  沈胜衣道:“这个可以肯定。”
  韩方道:“所以我以为沈兄最好尽快赶返胭脂姑娘身旁。”
  沈胜衣不觉颔首道:“不错。”
  韩方道:“胭脂姑娘的所在无疑必然非常秘密,但中州五绝的耳目众多,他们走得那么匆忙,说不定已经掌握了什么线索。”
  沈胜衣心头一凛,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语声未落,身形一闪已掠出了房间。

×      ×      ×



  阳光仍绚烂。
  本来也颇为热闹的长街不知何时已变得冷清清,一个行人也没有。
  风在吹,这如梦一般的东风仿佛已变得肃杀。
  倏一声马嘶,一骑快马箭一样从悦来客栈之内夺门射出,奔向长街的东面。
  马鞍上伏着一个黑衣人,面目却藏在臂弯中。
  蹄声急激马快如飞,瞬间奔至街口!
  突然街口那边响起了霹雳一声,震撼长空,一道闪电同时击在那匹健马之上!
  那匹马的头立时齐颈飞了起来,马上那个黑衣人的身子亦齐胸而断,飞入了半空!血雨飞激!
  没有头的马驮着那个黑衣人的下半截身子仍然向前奔,猛撞在前面转角那幅高墙之上!
  一朵老大的血花“蓬”然在墙上溅开,马倒下,半截死尸从马鞍上飞了开去!
  触目惊心!
  闪电一击落下,赫然是一柄奇大的开山利斧。
  一个人手握斧柄,悍立在长街正中。
  “鬼斧”白松风!

×      ×      ×



  那匹健马倒下,又一匹健马从客栈冲出,却是向正对客栈大门那条横街奔去。
  马鞍上亦伏着一个黑衣人。 
  蹄声激急如骤雨乱打芭蕉,眨眼间,那一骑便已奔至街口。
  街口那边即时闪起了一蓬青芒。
  那一骑冲入青芒之中,立刻就马翻人仰,倒地不起。
  一个人连随从一侧缓缓的负手踱了出来。
  暗器无敌孙杏雨!

×      ×      ×



  沈胜衣都看在眼中,沉声道:“果然现在才采取行动!”
  韩方一旁叹息道:“既然如此,沈兄不要管我了。”
  沈胜衣摇头,道:“韩兄用不着这么担心。”
  韩方道:“以他们经验的丰富,目光的锐利,纵然认不出那两人乃是这间客栈的店小二,也应该看得出那两人绝非是我们。”
  沈胜衣一声不响。
  韩方接道:“但他们仍然出手,而且毫不留情,这无疑表示,他们已决定宁枉毋纵,击杀从这间客栈出去的任何人!”
  沈胜衣忽然一笑,道:“他们守住了三条路的出口,不错就封死了我们的去路,但如此一来,亦将实力分散了。”
  韩方道:“应该就是了。”
  沈衣胜目光一转,道:“守在正面的是孙杏雨,东面是白松风,西面然就是杜飞云。”
  韩方目光一亮,道:“不错。”
  沈胜衣道:“孙杏雨暗器人称无敌,白松风鬼斧裂石开碑,比较起来,似乎还是杜飞云的一支剑容易应付。”
  韩方笑笑。
  沈胜衣接道:“那我们就开车往西面闯!”
  韩方点头,左望一眼。
  一辆两马马车已准备好在那儿。
  也就在此际,一声夜枭也似的尖啸在门外响起来。
  尖啸声未落,西面街口人影一闪,杜飞云仗剑一步跨出向客栈这边进迫。
  孙杏雨白松风亦同时举起脚步。
  韩方一眼瞥见,道:“他们不等下去了。”
  沈胜衣轻叱道:“上车。”身形一纵,掠上车座,韩方不敢怠慢,跟着拔起身子,落在沈胜衣的身旁。
  一声吆喝,两马撒开四蹄,夺门冲出去。

×      ×      ×



  车声辚辚,辗破长街静寂!
  马车一冲出客栈,疾向西冲去!
  孙杏雨那边看得真切,一声:“哪里走!”身形如大雕一样扑起,“噗噗噗”三个起落,已落在客栈门前。
  他暗器成名,人称无敌,轻功也登峰造极!
  白松风身形亦同时开展,双手握斧,放步疾走!
  孙杏雨落在客栈门前之际,白松风距离孙杏雨的所在亦只丈许。
  两人身形不停,继续向西追去!
  这时候,马车已冲到杜飞云的身前!
  杜飞云一声断喝,身一偏,匹练也似的一道剑光右手飞出,一剑向一匹健马的前脚斩去!
  剑才斩到一半,一道寒芒就横里飞来,叮的击在那支剑的剑尖之上!
  那支剑立时被震开!
  杜飞云心头一凛,冲口而出就一声:“好!”
  他向来自夸剑术超群,倒在他剑下高手也有三十人之多,从来就没有一支剑放在他眼内,能够使他叫“好”的也是只得现在这支剑!
  这支剑只是一支普通的剑,他称赞的其实并不是剑,是人!
  沈胜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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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胜衣车座上连人带剑射落,一剑震开了杜飞云那一剑,腕一抖再三剑刺出!
  这三剑刺到一半,已变成二十一剑!
  杜飞云长剑急挡,连接二十一剑,眼前人影“飒”一闪,已飞入半空!
  他正想追击,胸膛倏一凉,低头望去,左胸之上的衣衫赫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不由得面色一变。
  “好!”他再声叫好,欺前的身子不觉倒退。
  再望去,沈胜衣人已经在七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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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剑一刺出,沈胜衣人就倒翻,一翻两丈,右手一落,已搭在向前奔驰那辆马车车顶边缘,身子再一缩,坐上了车顶。
  马车继续向前奔驰,韩方左手控缰,青筋蚓突,指节发白,喝叱连声。
  沈胜衣竟然能够稳坐在车顶之上。
  他甚至站起了身子,倒退两步,斜刺里一翻,落向车座坐回韩方身旁,接过缰绳。
  韩方忙问道:“怎样了?”
  沈胜衣道:“除非前面再有人阻拦,否则他们相信暂时很难追及我们。”
  韩方到现在面容才一宽,道:“他们三人之外,还有谁能够阻拦住沈兄你。”
  沈胜衣淡然一笑,道:“但是我们要摆脱他们的追踪也并不容易。”
  韩方皱眉道:“如此我们现在是不能够到胭脂姑娘那儿的了。”
  沈胜衣道:“我们却又非去不可。”
  韩方道:“哦?”
  沈胜衣道:“在追踪我们的同时,他们必然亦在找寻胭脂,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韩方连连点头。
  沈胜衣仰天一声叹息,道:“反正这件事始终要有一个了断。”
  韩方道:“可是沈兄一个人……”
  沈胜衣道:“我们赶到之际,胭脂的父亲龙飞也应该到了。”
  韩方沉默了下来。
  沈胜衣一声暴喝,“忽哨”的一鞭抽落,马车的去势更急。
  风亦急。
  风从东方吹来,马车顺风向西方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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