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天衣》

内堂除了晋王,还有王妃,神情都非常冷静,司马长风侍候了晋王多年,一看这神态便知晋王有重要的事情吩咐,请过安,便肃立一旁。
  “一直以来,我们搜集了不少证据,已足以证明燕王企图造反,但顾念一点兄弟情,没有送到父王那儿,经过狼组的事,本座已忍无可忍,正好父皇方面亦多少已接到了消息,九月派使者到皇觉寺祈福同时,另外有秘使随行,已暗中通知本座将证据送到去。”晋王说着形态仍然有些激动,兄弟相残,到底非他所愿。
  “由这里到皇觉寺需要走上七天。”
  “所以现在准备,差不多的了,你们还得要防备天衣的袭击。”晋王叹了一口气:“事情虽然秘密本座却不以为燕王方面得不到消息。”
  司马长风心中暗笑,燕王既然已来到了附近,就是得不到消息亦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他当然没有说出来,晋王也瞧不到他的心里,又吩咐:“这件事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却有一定的影响。父皇若是相信,纵然没有什么行动,燕王这次也会有些避忌,不会肆意胡来。”
  “王爷请放心。”司马长风恭恭敬敬的,目光移到木桌上那个满放证据的锦盒,心中经已有了分寸。
  晋王接又叹一口气:““你绝无疑问是一个很小心的人,但最近几次都甚为失策,以致本座险为天衣所算,这一次你非要加倍小心不可。”
  “王爷放心——”司马长风亦只有这句话。
  目送他离开,晋王与王妃相顾一眼,虽然没有话说,但绝无疑问,这一次的安排事实也是一个陷阱,到底是看出司马长风有问题还是要利用司马长风去进行另一个计划,只有他们才清楚了。

×      ×      ×



  出了王府内堂,司马长风远远便看见萧展鹏,进去内堂之前便已着人叫萧展鹏到来,他淸楚萧展鹏的为人,一定会立即动身,所以他一些也不奇怪。
  萧展鹏一见他立即迎上前:“头儿,这么急要我到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司马长风目光一扫,移步绕向一边:“我们要立即动身,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捜集的证据送到皇觉寺去。”
  “为什么要送到皇觉寺?”
  “你难道不知道主上年少的时候曾经在皇觉寺受戒?”
  萧展鹏轻“啊”一声,他当然听说过朱元璋原是贫农出身,少年的时候家乡旱灾,蝗虫与瘟疫相继为祸,父母与长兄相继去世,连棺材也买不起,更买不起坟地,幸亏邻居刘家好心,准他和二哥朱兴盛将父母大哥三人的尸体以旧衣服包裹,埋在刘家坟地的一个角落。
  大哥留下了一个寡妇,两个孤儿,二哥又有一妻一子,实在难以支持,迫不得已,朱元璋唯有进皇觉寺受戒当和尚。
  他倒是一个很念旧的人,做了皇帝之后,除了将皇觉寺修葺一番,每年都派遣使者到皇觉寺上香祈福,据说有时甚至会亲自走一趟。
  这一年怎样,萧展鹏当然不清楚,所以随即问:”皇上会到皇觉寺祈福?“
  ”只是派遣使者去,我们将那些证据安全交到使者手上便可以。“
  “这属下马上去通知其他人。”
  “说不得——”司马长风喝住,道:”我相信的只是你一个人,所以我只叫你到来。“
  萧展鹏一怔:“甚至仇香、丁磊、谢方平?”
  司马长风微喟:”也许都有问题,你大概没有忘记,我们这几次下来都落于下风,王爷险为天一所算,全赖我另有安排,始保不失。”
  表面上看来的确是如此,萧展鹏所看到的也只是表面,不由连连点头,接问:“头儿是怀疑我们当中有内奸?”
  “若非有内奸,消息是不会泄漏出去的。”司马长风又怎会承认是自己比不上天衣,安排得有欠妥善,以至天衣的属下能够乘虚而入。
  “到底是哪一个?”萧展鹏追问。
  “若是知道我又怎会容许那个人活到现在?”司马长风叹息:“那个人绝无疑问里个聪明人,有些甚至我也不知道的消息他也竟然知道。“
  萧展鹏试探着问:”头儿是怀疑王爷左右有人跟那个人暗通消息?“
  司马长风点头:“我没有看错,你实在是一个聪明人。”
  萧展鹏接问:“又是哪一个?”
  司马长风一笑:“这一次应该有一个答案的了。”
  “所以头儿要我到这儿来。”
  司马长风突然挥手:“噤声——”脚步接一快,掠到一面粉墙下。
  也就在这时候,一只鸽子从墙内飞出来,萧展鹏目光锐利,一见脱口一声:“信鸽——”
  虽然冲口而出,语声仍然压得很低,他的确是一个很小心很机伶的人。
  司马长风身形同时再动,掠到粉墙的窗格子下,一只壁虎也似随即游窜上去,萧展鹏也不慢。
  透过窗格子他们看见内院并无他人,只是王妃在八角亭子里仰首望天。
  萧展鹏忍着没有说话,紧随着司马长风落回地上,向外走出了数丈方问:“头儿,是王妃?”
  司马长风语声与神态同样沉重:“她确有可疑。”
  “她怎会这样做?”
  “只有问她才明白。”
  “我们立即找王爷说清楚。”萧展鹏有些冲动。
  “你以为王爷相信她还是相信我们?”司马长风显得很冷静。
  萧展鹏一怔,司马长风摇摇头:“她当然已经早有安排,我们见王爷,只是打草惊蛇,#无H32处的。”
  “属下明白。”萧展鹏苦笑:“这一次她要送出去的必然是皇觉寺的消息,属下只恨不能够背插双翼,飞上天去将那只信鸽截下来。”
  司马长风笑拍萧展鹏的肩膊:“放心,我已经作好安排。”
  萧展鹏奇怪的望天:“能够截下那只鸽子?”
  “也许。”司马长风胸有成竹的。
  “是哪一个有这种本领?”萧展鹏心头灵光一闪:“昆仑奴?”
  “我应该不会看错人的。”司马长风仰首望天:“他健步如飞,即使抓不住那只鸽子,也应该追得很接近,清楚看见那只鸽子飞投进什么地方。”
  “知道是什么人便容易应付了。”
  “不错——”司马长风又露出了笑容,他的计划现在才开始,却有信心一定会成功。

×      ×      ×



  昆仑奴早已等候在王府外,也早已知道目标是什么,看见那只鸽子飞出,立即拔步急追。
  他已经换过一身轻便的衣服,手中一条千挑万选,精心加以炼制,坚韧有力的长竹竿,遇到前此面有遮拦的障碍,算计他不能够跨过,竹竿往地上一点,人借势发力,便凌空飞越。
  那可以高达两丈,他也显然久经训练,凌空着地,随即便又能追前去,毫无损伤。
  司马长风也没有过誉,他的确健步如飞,跳跃翻腾,身手之灵活,实在罕见。
  那只鸽子当然不知道有人这样追着,到它发觉危机迫近,昆仑奴已借助竹竿凌空拔起身子,探手抓至。
  一抓不中,鸽子急飞,昆仑奴也追得更急,并没有被鸽子抛离。
  前面是树林,那只鸽子很自然的低飞进去,昆仑奴一看又是机会,身形更迅速掠入。

×      ×      ×



  高欢可以说是一个猎人,也是以之为生,他家传武功,可是他既不喜欢闯荡江湖,更不喜欢出卖自己的一身本领寄人篱下。
  他不受拘束,热爱自由,狩猎过日,倒也是轻松快活。由于他有一身本硕,珍禽异兽,落在他手中并不是一件难事,那当然可以卖得好价钱,根本不愁衣食。
  但他长年留在这附近,还是有他特别的原因。
  他心爱的一个女孩子就住在这附近。
  今天是他狩猎的日子,他选择了这座树林,先弄了一个比较小的绳网绑挂在两树之间当作床使用,卧在其中飘来荡去,倒也舒服。
  另外两张较大的绳网他则是悬挂在适当的地方,只等猎物经过,一网成擒,以往他是喜欢到处追逐,手到擒来,近来连他自己也不能不承认懒惰了很多。
  他也明白完全是心情影响,尽管他的身体活力充沛,一颗心已经有些疲倦,这种懒惰他却也不以为有什么坏处,但也明白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他实在希望有些新刺激。
  也所以看见昆仑奴他不由兴奋起来,他看出那是一个来由南洋的昆仑奴,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奔跑得这么快,而竟然是追着一只鸽子。
  昆仑奴若是一旁走遇,他也许还是那样懒洋洋仍躺在那里看着,但鸽子那么巧从他上面飞过,昆仑奴便相继凌空从他的身上跨越。
  他的童心这便来了,手一拉,一张绳网便从地上升起来,正好挡住了昆仑奴的去路。
  昆仑奴也可谓反应敏锐,大喝了一声,身子拔起,凌空一个翻滚,越过那张绳网。
  另一张更高的绳网紧接升起,又挡住了昆仑奴的去路,这一次昆仑奴非用竹竿不可,也是轻而易举的从绳网上翻越,他着地竹竿再一点,身形再拔起,探手抓向空中的鸽子,动作的反应敏锐快捷,实在令人叹为观。
  这一次他算得更准确,眼看那只鸽子怎也逃不过他的凌空一抓,高欢的手指就在这时候抓在他的右脚小腿上。
  那刹那给他的感觉有如给毒蛇咬一口,他惊呼,一个身子不由往下沉,半空中很自然的一脚凌空踢向高欢的面门,急而劲。
  高欢的反应也相当敏捷,脚未踢到,手已经松开,接一个翻身,挡在昆仑奴的前面。
  昆仑奴凌空一脚踢空,身形亦落下,竟然四平八稳,并没有栽倒,那一惊身子一沉,他的手当然没有抓住那只鸽子,抬头一看,鸽子继续前飞,身形连忙展开,便要追下去。
  高欢即时双手张开,明显的摆出拦阻的姿势:“这么急赶到哪儿去?”
  昆仑奴听得明白,就是不懂得说话,他深受司马长风救命大恩,追随司马长风经已多年,自从跟了司马长风,从来就不肯与他其他人接触,这绝无疑问完全表达出他对司马长风的忠心,却也成为他与一般人沟通的弱点,言语必须多听多讲才能够运用纯熟,这样孤立自己,能够听得明白,已经是难能可贵。
  也所以他回答高欢只有以手中竹竿指向那仍在飞着的鸽子。
  高欢目光一转,笑了:“鸽子多的是,你陪我过几招,我替你抓百数只回来。”
  昆仑奴一连串手势,总算表达出那只鸽子与别不同。高欢却是看不懂,胡乱猜测,笑接:“那只鸽子不错够肥大,更肥大的我可也见过,总之,你放心。”
  昆仑奴再看那只鸽子已飞远,急了,手一探要将高欢推开,高欢却趁机缠上来,双掌翻飞,昆仑奴非独闯不过去,一个不防备,还吃了三掌。
  高欢随即大喝:“拿出真本领来,少爷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的舒展筋骨了。”
  话说着他双手没有停下来,昆仑奴更加着急,猛喝一声,竹竿拦腰扫出,高欢手急眼快,矮身闪开,手一指,摇头:“突然用兵器,不是好汉所为。”
  昆仑奴竹竿挥动,不住的往高欢身上招呼,指望三几下子将高欢击倒,继续追下去,哪知道高欢轻功展开东跃西跳,树林里头枝叶又大,竹竿根本难以尽展所长,昆仑奴空自着急,就是不能够将竹竿击在高欢身上。
  他将高欢迫开,要起步,高欢凌空又扑来,就是纠缠不放。
  身手敏捷,再加上环境熟悉,高欢当然是尽占了上风,他只是觉得这个昆仑奴身手非凡,前所未见,一心只跟昆仑奴切磋一番,并无恶意,所以几次夺得空隙,趁虚而入,都没有下重手,点到即止。
  昆仑奴却根本就没有考虑到高欢手下留情,也没有考虑到自己的竹竿施展不开,随时都会露出破绽,予高欢可乘之机,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很讨厌,挡住去路,坏了自己的大事,竹竿狂击一会儿击不中,心头怒火更盛,大喝一声,将竹竿拗断,左右手各拿一截,疯狂的向高欢扑击。
  高欢也总算看出昆仑奴动了真怒,出手毫无招式可言,简直就是在拼命,一面闪避,一面问道:“那只鸽子不是一般的鸽子?”
  昆仑奴没有回答,疯狂的继续扑击,高欢又问:“你听得懂却是不会说?”
  昆仑奴只是扑击,其他一些反应也没有,高欢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虽然没有选错对象,却是选错了时间,今天到此为止,你继续做你的事,改天再拼过明白。”
  语声一落,他身子一转,竹竿下倒掠出去,昆仑奴打得性起,穷追不舍,一下子便追上去,两条断竹竿左右飞舞,只顾往高欢身上招呼。
  高欢左闪右避,再倒退,眨眼便又被昆仑奴追上,不由大摇其头:“看来平地无论如何是跑不过你的了。”
  再闪避倒退,他身子一翻,上了一条横枝,在一翻,上了更高的一条。
  昆仑奴迅速冲到,两条断竹竿横扫在第一条横枝上,那条横枝立即碎断,枝叶横飞,再上的一条却是扫不到的了,昆仑奴暴喝声中竹竿脱手,疾掷向高欢,幸好高欢早料到有此一着,身子再往上翻,避开了那两条竹竿,一只猿猴也似的疾往树梢上爬去。
  昆仑奴看在眼内,狂叫冲前,双手抱住了那棵树一顿摇撼,看见高欢并没有给摇下来,猛抱住那株树狂拔。
  那株树不算粗壮,也可谓根甚深厚,但给昆仑奴一阵狂拔,竟然被拔起来,一时间泥土飞扬,声势吓人。
  高欢在树木还未被拔离地面之前,已经从树梢上跳向另一株树木。昆仑奴没有察觉,抓着那棵树木狂挥一会,才疾掷出去。
  那株树木疾撞在其他树木上,当然又是一阵狂乱,只看得高欢大摇其头。
  昆仑奴一口怒气这才消尽,不见高欢出现,也没有看高欢是否就在那株树木上已经给他掷死,狂叫一声,往来路疾奔了回去。
  “这个昆仑奴若不是狂人,就是疯子。”高欢嘟啷着从树上跳下来,望着昆仑奴的去向,又摇头:“以后我们还是不见面为妙。”
  到现在,他当然明白那只鸽子的重要,明白坏了别人的一件大事,却不以为会有机会再遇上这个昆仑奴。不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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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鸽子在昆仑奴的狂追下虽然饱受虚惊,并没有迷失方向,终于飞抵目的地,飞进了一座大庄院内,一个甚有气势的老人手中。
  老人其实不算老,行动本来有些缓慢,且有些伛偻,可是鸽子到手,腰身便挺直,眼神也变得锋利起来。
  从鸽子腿上绑着的铜管抽出信笺,细看一遍,老人便笑了。他的相貌虽然不算得大奸大恶,但无论怎样看也不像一个好人,笑起来更显得阴险。
  他就是晋王那个妃子的父亲,姓魏双名大中。
  王妃在狼组袭击的时候曾经显露出一身武功,救晋王一命,若非忠于晋王,绝不会这样做。
  她若是忠于晋王他的父亲也应该绝无疑问,人有时真的是不可以貌相,但忠奸亦根本没有一个准则,某方面的忠在对立的一方面来说就是奸的了。
  魏大中的存在,司马长风显然还未能够肯定,否则暗中派昆仑奴追踪便没有多大意思,以这个人的行事作风,这个时候又怎会做这种没有多大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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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身负重任,求友帮忙

  昆仑奴的说话一般人是听不懂,司马长风却是听得懂的,而且还能够说,单独与昆仑奴一起的时候,他就会说那种只是他们两个人才懂的言语。
  对昆仑奴的忠心他完全肯定,也所以对昆仑奴的说法他毫不怀疑,只是安排妥当,人算不如天算,中途杀出一个那么好奇、多管闲事的人,实在意料之外。
  可是他难免有些生气,责骂开始的时候所用的说话语气也难免有些重,但心情一稳定下来便立即控制的住,而且开解了昆仑奴几句。
  他完全了解这个人,知道用什么手段才能够令这个人忠于自己,不惜一死以报之。
  昆仑奴离开司马长风房间的时候,心情已完全平静,面上多少也有些欢容,与进见的时候当然有很大的分别。
  萧展鹏谢方平仇香丁磊他们一眼便看出来,但除了萧展鹏,其他人是不知道他日间去做过些什么事。
  当然萧展鹏也没有跟其他人说,自从知道了有内奸,他已经很小心。
  到其他人散去他才将昆仑奴拉过一旁:“事情都已经弄妥了?”
  昆仑奴深注了萧展鹏一眼,摇头,司马长风已经跟他说过,萧展鹏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你没有追上那只鸽子?”萧展鹏接问,有些疑惑,对司马长风安排他毫不怀疑,也清楚昆仑奴的一身本领。
  昆仑奴接触萧展鹏的眼神,已明白他的心意,双手一阵动作,很想将事情详细让萧展鹏知道,一直以来他也对萧展鹏很有好感,可以说,萧展鹏是除了司马长风,唯一将他当做一个人的人。
  他做得很仔细,也很费心思,萧展鹏就是看不明白,到底他是个习惯以说话来解释一切的人。
  昆仑奴看在眼里,最后无可奈何的垂下双手。萧展鹏伸手一拍他的肩膊:“追不到算了,头儿一定有更妥善的安排。”
  昆仑奴面露笑容点头。萧展鹏再一拍他的肩膊道:“你也很累的了,还不去休息?”
  昆仑奴手指司马长风的房间,摇头,他负责房间的安全,除非司马长风吩咐,否则他是绝不会去休息。
  萧展鹏完全明白,目光往司马长风的房间一转,点点头,正要离开,便听到了一下非常奇怪的声响。
  他的目光再转,转回司马长风的房间。
  声响也就是从那边传来,与他的目光转到同时,霹雳一声,一扇窗户碎裂,一股浓烟疾从房间内冒出来。
  昆仑奴的反应绝不慢,狂叫了一声,疾向那边冲去,他的轻功虽然不好,奔跑的姿势却能够完全发挥双腿的劲力,当真是箭也似。
  萧展鹏轻功相继展开,一只大鹏鸟也似向那边飞奔过去。
  他们冲到那扇窗户的前面,浓烟已然封住了整个窗户,除了浓烟根本看不到窗户内的情形。
  一声惊呼,也就在这时候在房间内响起,与之同时就是一阵有如骤雨也似的声响。
  萧展鹏分辨得出那一声惊呼。
  “天衣──”惊呼是这两个字,也肯定是出于司马长风的口。
  那刹那萧展鹏不由的心头一跳,他没有见天衣,却知道天衣的厉害,江湖上的传说,天衣杀人后的遗迹,已足以令他明白天衣的暗器绝非一般人所能够闪避。
  浓烟中连他也没有信心,司马长风又怎样?
  他没有多想,也没有考虑本身的安危。人剑穿窗而入,昆仑奴绝不比他慢,紧接跃入。
  房间内烟更浓,没有灯光,萧展鹏一跃而入,剑在最容易兼顾的位置。
  没有人向他袭击,他也只听到昆仑奴的呼叫声。
  昆仑奴在呼叫司马长风,完全没有考虑到本身的安危。天衣若是循声向他发射暗器,他绝难闪避得开。
  萧展鹏很明白昆仑奴的心情,并没有喝止,只准备天衣若是向昆仑奴采取行动,他便循声发动攻势。
  昆仑奴的呼叫声一些反应也没有,非独天衣,连司马长风也没有反应。
  房间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其他人也显然被惊动,向这边奔来。
  昆仑奴的呼叫声越来越急,烟却越来越淡,一团火光突然在烟中亮起来。
  萧展鹏立时看见半身浴血的司马长风,身形一动,疾奔了过去。
  昆仑奴也很快的扑近,身子一转,挡在司马长风身前,目光炯炯,看样子已准备替司马长风接受任何的袭击,不惜一死。
  没有袭击,目光所及,也看不见其他人,只是地上墙壁上插着数十枚闪亮的暗器。
  要同时间发出那么多暗器并不容易,尤其是那些暗器有如鱼鳞也似,连拿上手也不容易。
  看见那种暗器,萧展鹏已明白来的是天衣,但天衣现在藏身在什么地方,他却是看不出来。
  烟雾渐散,火光越来越明亮,司马长风的伤口仍然在淌血,面容却已逐渐的放宽。
  他手中的火折子终于脱手飞出,飞至灯台上,穿透灯纱,燃亮了灯火。
  灯火亮着同时他半身一栽,眼看便要摔倒地上,萧展鹏手急眼快,及时扶住。
  司马长风一振精神,摇头:“不要紧,死不了。”
  萧展鹏不由追问:“是天衣?”
  “天衣并不是真正的无缝天衣,只不过是一个凡人,若是真的天衣无缝,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司马长风说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神态是那么的愉快。
  他虽然受伤,却最低限度已证明了一点,天衣并非传说中的厉害。
  萧展鹏明白司马长风的心情,笑了笑:“天衣也有失手的时候。”
  “若非我的本领太好,便是他的暗器并没有传说中的厉害,不太难闪避。”司马长风大笑着:“能够证实这一点,受伤也是值得的。”
  萧展鹏点头:“那最低限度大家以后对这个人都不会再那么恐惧。”
  司马长风笑声了一顿,微喟:“可惜在浓烟当中,否则应该可以找到他暗器手法的破绽。”
  萧展鹏道:“他必须借助浓烟,可见得他的暗器手法也并不太高明。”
  “能够同时发出那么多暗器,却也不容易。”司马长风身子又一栽。
  萧展鹏目光再落下,方待说什么,司马长风又一声轻叹:“他突然跑到这里来暗算我,当然有他的目的,不管怎样,已经达到。”
  “什么目的?”
  “阻止我前往见皇上的使者。”
  “这──”萧展鹏忧形于色。
  “我若是倒下,还有你们,何况我现在还没有倒下。”司马长风打了一个“哈哈”。
  其他的人也就在这时候拥进来,谢方平丁磊仇香走在最前面。
  司马长风目光及处,面色一沉:“你们都跑到这里来,天衣若是前去袭击王爷,如何是好?”
  谢方平面色一变,转身奔出去,仇香丁磊也随即转身,司马长风目光再转,道:“你也去──”
  萧展鹏应声身形展开,一面向昆仑奴道:“你留在这儿。”
  昆仑奴根本没有动,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人比司马长风更重要的了。
  司马长风也没有留下,随即扶着昆仑奴动身,往晋王的寝室走去。

×      ×      ×



  天衣并没有对晋王采取行动,司马长风扶着昆仑奴到来的时候,晋王的寝室已有如铜墙铁壁一样,经过狼组的袭击,那附近的防卫已重新安排。
  他看见司马长风进来,再细看司马长风的伤势,叹了一口气:“天衣真的是那么厉害?”
  司马长风道:“他的武功不见得怎样高明,只是一身暗器的确已练至出神入化,出其不意,再加上在浓烟当中……”
  晋王挥手截住了他的话:“你应该小心的,天衣即使再无可用的人,本身仍然有一定的攻击能力,随时都可以采取行动。”
  “属下该死──”司马长风垂下头。
  晋王冷冷的接道吧:“天衣的目的,除了对付你,应该就是在那些证据。”
  司马长风道:“属下知道证据的重要,已秘密收藏起来。”
  晋王沉吟着接问:“你能否将证据送到皇觉寺?”
  司马长风道:“属下尽力而为,死而后已。”话还未说完,身子已然一栽。
  晋王看着摇摇头。
  萧展鹏即时问:“这件事可否交给属下?”
  晋王目光一转:“除了长风,你是最理想的人选,由你负责,我也放心。”
  司马长风接道:“但若是只凭他一个人,要对付天衣可是不足够,丁磊、仇香、谢方平能够从旁协助,可就放心得多。”
  晋王沉吟着道:“也好。”
  司马长风又道:“只是他们都离开王府,天衣若是再闯进来──”
  晋王截道:“天衣只是一个人,截取证据与闯进来杀我两件事比较,还是截取证据重要。”
  司马长风不能不同意:“既然如此,昆仑奴也跑一趟好了。”
  晋王目光一闪道:“你若是不坚持将他留在身旁,以他的身手留在身边大有帮助。”
  司马长风笑笑:“属下虽然受伤,但照顾自己的本领还是有的。”
  晋王也笑了。

×      ×      ×



  等司马长风离开,晋王才问王妃:“以你看他伤得怎样?”
  “看他伤的都是要紧关节,要伤势完全康复,必须一段时间。”王妃冷静的回答。
  晋王沉吟着:“天衣应该是来对付我的。”
  “对付你容易,对付司马长风却是困难,何况一山难藏二虎,当然是除之而后快。”
  晋王明白的点头:“他若是再对司马采取行动,杀司马并非难事。”
  “他现在应该明白要杀司马根本就不是一件难事。”
  晋王说道:“司马的武功应该没有他的好。”
  “能够独力击杀旋风十七骑的人并不多。”王妃笑了笑:“他既然已经清楚司马的本领,当然不会急着再对付司马,是必以证据为重。”
  “他若是能够截取有关所有证据,再杀司马,又是另一番局面。”晋王叹息着道。
  “现在要看萧展鹏他们了。”
  晋王又问道:“你觉得萧展鹏这个人怎样?”
  “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可惜他太接近司马。”王妃亦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总要有些人牺牲的。”
  晋王仰首向天:“有时我实在有些后悔。”
  “也许我看错,否则你就是若无其事,灾祸还是会降临的。”王妃摇摇头。
  晋王没有作声,燕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当然心中有数,否则以他的性情,事情也不会弄至现在这个局面。
  王妃也没有再说下去,晋王的心情她当然也很清楚,也所以她不惜为这个人一死。
  包扎好伤口,司马长风的精神仍然好像不大好,颓然靠坐在床上。
  他是在想着晋王与王妃的态度。
  晋王对他信任的程度他早已清楚,若非根本不信任,根本不会连王妃的身份也对他隐瞒。
  王妃绝无疑问是个高手,武功怎样高明虽然他不清楚,最低限度可以肯定一点,就是已看出他的本领不足以对付天衣。
  他绝对同意以武功来决定一个人的职位高低,却绝不同意以武功来决定对一个人的信任。
  至于是否因此他生出离异之心,他却是不敢肯定,只因为他很明白自己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
  也所以,燕王才那么容易移动他的心意。
  晋王与王妃对他到底了解多少他也是不敢肯定,可是任他的思想如何敏锐,还是推想不透晋王与王妃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有些问题到现在他仍然得不到答案,他深信只是有些迷惑,而再深入了解一些,便能够找到答案,从而作出准确的决定。
  所以他要留下来。
  萧展鹏、昆仑奴当然都看不透司马长风的心意,以为他只是在担心那些证据如何才能够平安送到皇觉寺的手上。
  等了一会,萧展鹏终于忍不住,道:“天衣虽然可怕,但是到底已没有可用的人,必须亲自行动,只要我们小心,应该应付得来。”
  司马长风如梦初觉,信口应一声:“必须小心!”
  萧展鹏想想,又道:“我有一个朋友武功很不错,可以找他来帮忙。”
  司马长风目光一闪:“是不是你平日在我面前提及的‘蟋蟀’高欢?”
  萧展鹏点头:“这个人虽然无意功名,但我是可以说服他的。”
  司马长风毫不犹疑的应一声道:“很好──”
  萧展鹏又说道:“明天早上我便去找他。”
  司马长风又是一声:“很好──”
  萧展鹏不由问:“头儿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我放心不下的事实在太多了。”司马长风佯装担心的叹了一口气:“譬如内奸──”
  “头儿的意思是我们先除内奸?”
  “没有证据如何采取行动?”司马长风又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内奸必然在途中配合采取行动,夺取所有不利于燕王的证据,你要小心了。”
  萧展鹏一怔,道:“头儿的意思是我们当中另外还藏有内奸,到底哪一个?”
  司马长风摇摇头:“若是我清楚,也不会有今夜的事情发生!”
  萧展鹏有些明白的,说:“若非有内奸暗通消息,天衣也不会这样清楚头儿的行动和寝室内的环境。”
  司马长风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总之一路小心,若是能够将内奸找出来,当然是最好。”
  萧展鹏点头,看他的神情,显然满怀信心。
  司马长风看着他,突然道:“你好像跟我说过蟋蟀淡薄名利,虽然有一身好武功,既不在江湖上行走,也不肯为官家卖命。”
  “他的确是一个这样的人。”萧展鹏沉吟着:“但也不是完全不明白事理,只要明白到底是什么回事,还是会助我一臂之力。”
  司马长风道:“这个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但若是没有几下子你也不会这样看重,能够请得他帮忙,我也放心下来。”
  萧展鹏道:“头儿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说服他,他也一定会答应,所以昆仑奴大可以留下来,头儿身旁也总要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照应。”
  司马长风摇头:“他还是跟着你好了,天衣神出鬼没,再加上有内应合作,只是你跟蟋蟀两个人,要同时应付他们还是问题。”
  “谢方平、仇香、丁磊他们……”
  司马长风截住了他的话:“我要你小心留意的就是这三个人。”
  萧展鹏吃一惊,脱口道:“他们会是内奸……”
  司马长风苦笑一下:“除了他们还有什么人知道那些证据已交到我手上?”
  “王爷夫人……”
  “她虽然有机会将消息传出去,但是,对我这个房间的情形,知道的应该不会多。”
  萧展鹏点点头:“头儿是必另外还有发现。”
  司马长风笑笑:“我是不会胡乱说话的。”
  “属下明白──”
  “可惜我找不到确实的证据,也不能够肯定。”司马长风长叹了一口气,非常遗憾的。
  “我会小心的了。”萧展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是我实在不明白王爷与头儿对他们一直都很不错……”
  “人各有志。”司马长风这句话说来很感慨。
  萧展鹏没有再问下去。
  “什么时候你去找蟋蟀?”
  “明天早上。”萧展鹏很有信心的:“他不会拒绝的。”
  司马长风笑笑,他很明白萧展鹏是怎样的一个人,一定会尽一切办法去说服蟋蟀。
  至于蟋蟀的武功是否与萧展鹏所说的那么好他也不太在乎,他只有一种心态,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为妙。

×      ×      ×

  蟋蟀并不知道萧展鹏来找他的动机,看见萧展鹏却也不奇怪,他们一向是好朋友,平日也不少机会见面,虽然萧展鹏多数是来找高飞燕。
  飞燕是蟋蟀的妹妹,也是蟋蟀唯一的亲人,蟋蟀所以不到江湖上行走,最主要还是为了这个妹妹。
  虽然飞燕个性活泼,甚至很有兴趣到江湖上跑,蟋蟀却是很明白江湖的险恶,所以宁愿自己也不到江湖上跑。
  对于他的苦心飞燕很明白,萧展鹏也一样明白,只是目前这种情形下,他们都觉得最好还是暂时将儿女私情放下。
  蟋蟀可不是这样想,始终认为萧展鹏既然不是江湖人,大可以早一些解决这一件人生大事,有萧展鹏照顾飞燕,他也就可以放心跑到江湖上。
  江湖人的生活是否适合他,其实他并不太清楚,只是江湖人给他的也是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却是从来不肯让飞燕知道,恐怕飞燕对江湖人的生活发生兴趣。
  也所以飞燕一提到江湖他总是表示反感,这种话说得多了,连他也不由有产生一种感觉,江湖人的生活并不适合他,还是狩猎的日子来得轻松快活。
  遇上昆仑奴,更就令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所以大清早起来,便考虑到那边树林去。
  他甚至准备了十三柄飞刀。
  飞刀是他的另一种本领,百发百中,他无意以飞刀伤害昆仑奴,却想到了飞刀在手,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跟昆仑奴较量一番。
  对飞刀他的感觉也已是那么遥远,也不知多久他已没有用飞刀。
  也所以一出院子他的飞刀不由自主出手,一柄接一柄,一连十三柄。
  十三柄飞刀一柄接一柄钉在一条柱子上,连成一条直线,刀与刀之间的距离一样,入柱的深度也是一样,判断的准确,用力的巧妙,可以说是难得一见。
  “好、好刀──”
  蟋蟀应声回头,目光及处,笑说:“飞燕在房间内,你去找他好了。”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蟋蟀有些意外,一面走过去将插在柱上的飞刀拔出来,一面问:“找我什么事?”
  萧展鹏摇头。
  蟋蟀话又已接上,道:“我说,你们认识时间已经不短了,还等什么?”
  “你就是不明白……”
  “我只是明白你们既然都不觉得对方讨厌,便应该继续发展……”
  “可是……”
  “反正你们都要在一起的了,早一些迟一些有什么关系?”语声一顿,蟋蟀随即摇头:“当然是早一些的好,也好让我将包袱放下。”
  “我明白你都是为飞燕设想。”
  “你要是明白,现在,便进去跟飞燕说清楚,我这便出去买酒,先祝贺你们一番。”
  萧展鹏苦笑:“我来找你是另外有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有什么事情比飞燕跟你的婚事更重要?”
  “国家大事──”萧展鹏一正面色。
  “我可是不懂──”蟋蟀将飞刀收起来,转身往外走。
  萧展鹏亦步亦趋,一面将晋王、燕王之间的龙争虎斗、前因后果细说了一遍。
  到他将话说完,他与蟋蟀已走在河堤上,蟋蟀一路上只是听,没有答话。
  到萧展鹏问:“你现在清楚了?”
  蟋蟀才应一句:“复杂是复杂一些,可是并不太难懂。”
  “你觉得怎样?”萧展鹏接问。
  蟋蟀笑了笑:“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跟我们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
  “晋王宅心仁义,若是由他来治理天下,大家都会有好日子。”
  “你能够肯定?”蟋蟀笑问。
  萧展鹏一怔:“应该不会错的。”
  “连你也不能够肯定,我这个完全是外人的人当然更不能肯定的了。”
  “晋王爷若是不好,司马长风也不会甘心为他卖命。”
  “你知道司马长风这样卖命打的是什么主意?你能够完全肯定绝不是为了功名富贵?”
  “这个应该是的。”
  “他难道完全看不出晋王的对他不信任。”
  “怎会不信任?”
  “若是信任,内奸的事怎会不交给他全权处置?他若是能够全权处置又怎会找不出内奸?”
  “若是能够随便找出来,这个内奸就不会成为内奸的了。”萧展鹏沉吟着:“现在我们多少已有些眉目,途中不难找出内奸。”
  “又是内奸,又是证据,还有一个杀人高手,天衣一旁窥伺,这件事非独复杂,而且危险。”
  “所以要你帮忙。”
  “这么复杂危险的事你还要将我拉进去,还算得是好朋友。”
  “若非好朋友,我也不会开口要你帮忙。”
  “这也是。”蟋蟀看着萧展鹏。
  “再说,以你的一身本领,还不会逢凶化吉?”
  “当然了,天衣虽然暗器厉害,我的十三柄飞刀也不是寻常可比。”蟋蟀洋洋得意的。
  萧展鹏喜形于色,道:“你这是答应的了?”
  蟋蟀奇怪的看着萧展鹏:“我可没有这样说。”
  萧展鹏忙道:“没有你帮忙,根本不成事。”
  “那最好,一来我不用为你担心,二来晋王因此而退出,天下从此而太平,何乐而不为。”
  萧展鹏摇头:“你不明白了。”
  “我就是不明白所以根本不想插手这件事,惹祸上身,以我看,你也是。”
  萧展鹏叹道:“你就是不明白。”
  “那你找一个明白人说去。”
  “我们是好朋友。”
  “这是事实,所以不希望因为外来的事影响我们的交情,你没有其他的事了?”
  萧展鹏方待说什么,蟋蟀突然又一句:“飞燕在家里,你们好好的谈谈。”
  “我只是要跟你谈。”萧展鹏话出口,突然一怔,蟋蟀那么说的意思他多少已有些明白。
  蟋蟀接一声道:“你们谈好了再来找我。”
  语声一落,他身形展开,一个筋斗上了一株树,再一翻,跃向另一株。
  萧展鹏目送他远去,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原路走。
  蟋蟀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他是不会插手这件事情的,除非萧展鹏能够说服飞燕,再由飞燕说服他。
  所以萧展鹏只有往找飞燕。
  一路上他的心情很矛盾,他知道要说服飞燕并不是一件难事,可是这样利用飞燕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但除了飞燕,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够帮助他说服蟋蟀。
  蟋蟀的真正用意现在他当然很清楚。


  飞燕年轻而漂亮,活泼而善良,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萧展鹏所以喜欢她除了飞燕这一份可爱之外,还因为他们青梅竹马,自小便已经一起。
  这么多年下来,若说飞燕还不明白萧展鹏是怎样的一个人,是没有可能的事,同样,萧展鹏对飞燕也一样了解。
  也所以飞燕看见萧展鹏那样子进来,立即知道萧展鹏有事情解决不来。
  也所以萧展鹏也没有转弯抹角,将事情的始末仔细说一遍。
  一直以来,萧展鹏因为不想飞燕担心,在飞燕面前很少提及晋王、燕王之间的争斗,但尽管他不说,飞燕从他的言谈举止,多少亦知道他日子过得并不轻松,所以事情尽管原来是这样险恶,也没有多大奇怪。
  萧展鹏很留心她的反应,发觉他若无其事的,不由奇怪起来。
  飞燕仿佛看到他心深处,笑了笑:“你虽然平日很少告诉我这些事,但我亦早已看出你做的事情一些也不简单。”
  萧展鹏轻叹:“晋王爷实在是一个大好人。”
  “这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在晋王爷的地方,大家的日子不是过得很好?”
  萧展鹏点头:“以我所知没有一个说王爷不好的,王爷也没有争雄争霸的野心。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太得民心,燕王爷要除之而后快。”
  飞燕沉吟着问:“燕王爷真是一个那么可怕的人?”
  “他的野心也绝无疑问,否则王爷也不会找到他那么多企图造反的证据。”
  飞燕道:“我虽然不清楚燕王爷是怎样的一个人,但若他是真的有造反之心,比起晋王爷,无论如何都可怕得多。”
  萧展鹏点头:“一发生战祸,受苦的便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飞燕又笑了,道:“你不是一般平民百姓。”
  萧展鹏摇头:“你应该明白,我其实并没有做官的兴趣,只是世袭的职位,也因为晋王的勤政爱民,才做到现在。”
  飞燕道:“你已经说过许多次的了。”
  萧展鹏道:“我也已经考虑过,这件事了结之后便离开。”
  飞燕道:“你真的没有兴趣做官?”
  “做官有什么兴趣。”萧展鹏笑笑:“我以为我的心愿你是明白的。”
  飞燕道:“我是明白,只是想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突然将已有的一切完全放弃,实在是有些可惜。”
  “没有什么可惜的。”萧展鹏说来一些也不像在说谎。
  飞燕接问:“晋王爷真的值得你那么卖力?”
  萧展鹏沉吟着,道:“司马长风也是的。”
  “哥哥对他们可是都没有什么好感。”飞燕随即笑了笑:“但是要说服他也不是一件难事。”
  萧展鹏颔首:“在你来说是的,除了你,相信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主意。”
  “所以你来找我?”
  萧展鹏甚为感慨的:“我很是希望能够说服他,做这件有意义的事。”
  “我明白你的心情。”飞燕突然又一笑:“你怎么跟我认真起来?”
  萧展鹏哑然失笑:“唯一的解释就是我太紧张,以致完全没有了分寸。”
  飞燕笑着点头,道:“你真的太紧张了。”
  萧展鹏担心的道:“连司马长风也伤在天衣手下,这个人实在太厉害。”
  飞燕道:“也只是一个人。”
  萧展鹏道:“最可怕的就是还有内奸潜伏。”
  飞燕看着他:“除了哥哥,也许我也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萧展鹏一怔,脱口一声,说道:“飞燕──”
  飞燕道:“你莫要看轻我。”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件事,实在太危险。”
  “就是因为太危险我更加放心不下,一个是我的哥哥,一个是……”飞燕没有说下去。
  萧展鹏沉着声:“也就是因为这个关系,我怎能够让你冒险?”
  飞燕亦很认真的:“要是不让我去,我也不会让哥哥去的。”
  萧展鹏苦笑:“飞燕──”
  飞燕笑问:“你是否仍然怀疑我的本领?”
  语声一落,她的身子突然拔起来,一折,横里飞出,落在那边墙壁上,双脚不停,也就踏着那面墙壁横移,迅速的步向旁边一侧的另一面墙壁。
  这样在墙壁上走动,轻功当然要很好,飞燕也是有心卖弄,走到了那边墙壁才探手将挂在墙壁上的一柄长剑拔出来。
  她的身形也这才往地面落下,脚尖一沾地面,身子又往上拔起来,飞燕般掠出了窗户。
  萧展鹏紧接掠出,只见飞燕身形翻腾在半空中,轻盈迅捷的落在院子的晾衣架上。
  飞燕的身形仍然没有停下来,剑势紧接展开,一片剑光飞闪在身子周围,姿势的美妙,更就不用说。
  萧展鹏身形落在晾衣架旁边,仰首望去,一面的迷惑表情。
  飞燕一路剑法施展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剑一收,晾衣架上下落在萧展鹏身旁。
  “怎样──”她笑问。
  萧展鹏尚未回答,一阵掌声已一旁响起来,跟着就是喝彩声:“好,好剑法、好身手──”
  一听这声音,萧展鹏、飞燕都知道“蟋蟀”高欢回来了,循声望去,果然就看见蟋蟀高坐在那边的屋檐上。
  萧展鹏随即问:“你不是打猎去?”
  “若是去了,哪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剑法?”蟋蟀打了一个“哈哈”:“飞燕可真是才貌双全,有一个这样的妹妹,也不枉此生了。”
  飞燕笑骂:“哪来的废话?”
  蟋蟀摇头:“女孩子就是麻烦,不称赞她不高兴,称赞了,她心里高兴,口里却是说废话。”
  飞燕又笑骂:“废话──”
  蟋蟀笑了笑:“你们两口子好好的谈着,怎么突然动起兵器来?”
  飞燕道:“什么两口子一口子的。”
  蟋蟀笑截道:“姓萧的在我面前什么都答应了,不是两口子是什么?”
  飞燕听着一张俏脸不由红起来,瞟了一眼萧展鹏,话到了口边又咽回去。
  萧展鹏只有苦笑,他知道蟋蟀话说在前面,在这种情形下要分辩更加困难,更何况他的确很喜欢飞燕,已不能失去飞燕。
  蟋蟀接问飞燕:“你可想知道姓萧的答应了我什么?”
  飞燕道:“不是与我有关的。”
  蟋蟀道:“这是你说的。”
  飞燕垂下头。
  蟋蟀接道:“姓萧的答应了这件事情解决之后立即与你共缔连理,同偕白首,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哪来这许多废话。”飞燕一张脸更红,偏过去,其间还是不由自主偷看萧展鹏一眼。
  萧展鹏一再苦笑:“我已经跟飞燕说了。”
  蟋蟀立即问:“飞燕已经答应了?”
  萧展鹏说道:“当然,还要看你的意思。”
  蟋蟀大摇其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飞燕既然喜欢,我这个哥哥怎会反对。”
  萧展鹏正要分辩,蟋蟀又道:“总之,这件事解决了,你们要怎样便怎样。”
  飞燕垂下头。
  萧展鹏看在眼内,知道分辩有没有用,也知道蟋蟀这样说,已经立定了主意,一定要自己答应了事成之后迎娶飞燕,否则便不会插手。
  他其实也有这个心意,所以索性不再分辩,只是问:“你是答应了?”
  蟋蟀笑着道:“你既然答应,我怎能改口,我这个做哥哥的怎能不为自己唯一的妹妹设想?”
  萧展鹏无言点头。
  飞燕也就在这时候插口:“哥哥,你看我的本领怎样?”
  蟋蟀道:“很好,跟姓萧的简直是天做地设一对。”
  飞燕接问:“那你是答应了?”
  蟋蟀以为飞燕是问她与萧展鹏的婚事,不假思索道:“怎会不答应?”
  飞燕目光转向萧展鹏:“哥哥也答应了。”
  萧展鹏方待说什么,飞燕又问蟋蟀:“哥哥答应的萧大哥当然不会反对,哥哥也不会让他反对的,是不是?”
  蟋蟀冲口而出:“这个还用说?”
  萧展鹏叹了一口气:“蟋蟀,你知道飞燕要你答应的是什么?”
  蟋蟀说道:“她是我最疼的一个人,只要她高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当然也是。”
  萧展鹏叹了一口气:“你绝对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几句话便迫得我们答应。”
  蟋蟀笑道:“这当然你也有这个心意,否则我就是怎样说也没用。”
  萧展鹏道:“飞燕当然也是一个聪明人。”
  “当然了,做哥哥的聪明,做妹妹的又怎会愚蠢?”
  “所以他也懂得几句话,要你答应了她要你答应做的事。”
  “到底什么事?”蟋蟀疑惑的望着飞燕。
  萧展鹏叹息:“她是要你答应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对付天衣。”
  “什么?”蟋蟀叫出来,说道:“不成──”
  飞燕接嚷:“你不是答应了?”
  蟋蟀道:“我根本不知道你要我答应什么。”
  飞燕突然冷静下来,笑笑:“你真的不知道?”
  蟋蟀一怔,他也是聪明人,立即明白飞燕的意思。
  萧展鹏当然也明白,看看飞燕,又看看蟋蟀,叹了一口气道:“飞燕才是聪明人。”
  蟋蟀皱着眉:“这你说怎么是好?”
  萧展鹏叹着气:“她若是不高兴,你答应了怎样帮忙也没用。”
  蟋蟀道:“若是她不高兴,我就是答应了也不会帮忙你的。”
  萧展鹏淡然道:“因为你并不是一个言出必行的君子。”
  蟋蟀道:“你说这些话是没用的,现在我非常清醒,绝不会中计。”
  萧展鹏苦笑:“现在连你也变得聪明起来了。”
  蟋蟀道:“这个时候,若是还未能冷静下来,我这个人,非独不是一个聪明人,简直就是一个大笨蛋。”
  萧展鹏目光回到飞燕面上,沉吟着:“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说。”
  飞燕道:“答应我便是。”
  蟋蟀盯着萧展鹏,道:“你放心他去冒险?”
  萧展鹏苦笑:“我若是放心,根本就不会跟你说这么多说话。”
  蟋蟀摇摇头:“我也是不放心,但又很希望你们早一些结合。”
  飞燕道:“这你便可以早一些离开这里东奔西跑,快乐逍遥。”
  蟋蟀闷哼一声:“我要离开这里有什么困难,两条腿可是什么毛病也没有。”
  “就是对我放心不下。”飞燕笑了。
  蟋蟀索性转过头去。
  飞燕接道:“你们一个飞刀自称无敌,一个剑术高强,竟然不能够保护一个也有一身好本领的我,岂非笑话?”
  蟋蟀立即打了一个“哈哈”:“真的是笑话。”
  萧展鹏道:“我们要对付若是一般的对手,当然是很放心,但那是天衣──”
  蟋蟀不觉冲口而出:“天衣也只是一个人。”
  萧展鹏目光一转,苦笑。
  飞燕立即道:“既然也只是一个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蟋蟀摇头:“你知道什么!”
  飞燕道:“我只知道自己也有一身很不错的本领,必要时可以照顾自己。”
  蟋蟀道:“可是你一些江湖经验也没有。”
  飞燕接问道:“难道你的江湖经验便很丰富了,什么时候,你曾经在江湖上跑动?”
  蟋蟀怔住。
  飞燕笑道:“你的情形其实跟我差不多,也许就是武功好一些的分别。”
  萧展鹏忍不住插口:“飞燕,有没有其他的变通方法,譬如──”
  下面的话尚未接上,飞燕已一声截断:“没有──”
  蟋蟀接道:“我这个妹妹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
  萧展鹏沉默了下去。
  飞燕等了一会,才沉声说道:“看你们这样紧张,天衣绝无疑问是一个很厉害的敌人,你们要是一定要去,便得算我一份。”
  蟋蟀道:“那我不去好了。”
  飞燕道目光转到萧展鹏面上:“哥哥若是不去,你也不要去,否则我还是要跟着你。”
  “糟了──”蟋蟀苦笑:“她是放心不下,你当然是一定要去的。”
  “当然──”萧展鹏目光一斜,看着飞燕:“现在是无论蟋蟀是否答应,你也要去的了。”
  飞燕道:“这是说你绝不会改变主意,一定要做这件事。”
  萧展鹏道:“言出必行。”
  蟋蟀摇摇头:“也许我还不怎样清楚,你这个姓萧的没有理由不清楚飞燕的性格。”
  萧展鹏苦笑。
  蟋蟀接道:“所以你就是要找我帮忙也应该安排得巧妙一些。”
  “譬如随便找一个理由骗你跟去,等到不能够隐瞒才说出是什么回事。”
  “可惜你不是这种人。”
  “这实在可惜得很。”萧展鹏叹了一口气,道:“我甚至不懂得隐瞒天衣的厉害。”
  “没用的,天衣若是不厉害,你根本不会来找我,这便要怪你平日在飞燕面前将自己的本领说得很高强。”
  飞燕插口:“没有这种事,萧大哥可不是这种人。”
  蟋蟀一怔,笑骂:“到底是女生外向,还未过门已经是这样,若是过了门,哪里还有我这个哥哥说话的地方。”
  飞燕微嗔:“你说到哪里去了?”
  蟋蟀随即问萧展鹏:“姓萧的,你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萧展鹏苦笑:“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主意。”
  蟋蟀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你还是要去,飞燕跟我都算上一份。”
  萧展鹏叹息:“现在我实在有些后悔跑来找你帮忙。”
  蟋蟀问道:“除了我,你还能找什么人?”
  萧展鹏道:“没有的了。”
  蟋看着他:“天衣到底有多大本领,我虽然不清楚,但看你这样紧张,也不敢太托大。”
  萧展鹏正色道:“这个人你绝不能轻视,他非独武功好,暗器据说更就是独步天下。”
  蟋蟀道:“以你看,比起我的十三柄飞刀如何?”
  萧展鹏摇头:“这可是作不出比较,因为到现在我还没有遇上这个人。”
  蟋蟀道:“交手的机会没有,那总看过他的出手?”
  萧展鹏又摇头。
  蟋蟀奇怪道:“你知道的完全是别人口中所说的?”
  “旋风十七骑、司马长风的伤亡都是事实。”
  “旋风十七骑的死是怎样的?”
  “倒在同一种暗器之下。”萧展鹏语声一沉,道:“那绝无疑问是天衣所用的暗器。”
  “据说他喜欢暗中出手伤人?”
  “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据说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萧展鹏叹了一口气:“若说你就是天衣,也一样有人相信。”
  蟋蟀道:“而且他喜欢暗中出手。”
  “这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蟋蟀忽然摇摇头,却没有作声。
  萧展鹏看着奇怪:“什么事不对?”
  “我只是奇怪,好像一个这样的人燕王居然会委以重任。”蟋蟀说出他心中的疑问。
  萧展鹏沉吟着:“在燕王面前他也许一些秘密也没有。”
  “他当然会信任燕王,却一定不会信任燕王身旁的人,燕王身旁却一定还有其他人。”
  “除了燕王与他,有谁知道他与燕王之间的关系?”
  “总之,我若是燕王,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一个这样神秘的人。”蟋蟀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用意,只是想到便说,他当然不会知道燕王也是这个意思,因此而考虑到以司马长风取代天衣的地位。
  萧展鹏听得很清楚,却没有记在心上,在他来说,只是要杀掉天衣,至于天衣到底是什么人?与燕王到底有什么关系?他虽然也有一份好奇,到底没有太着意。


  天衣这时候正在一座树林内,高坐在一株大树上,一张脸藏在枝叶的暗影中。
  大树下立着一个黑衣中年人,他叫张华,是晋王府的副总管,也是天衣安排在晋王府的内应。
  天衣已只剩下这一个手下留在晋王府,可是他仍然不相信,以这种方式来接见。
  张华多少已经有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只是他已经习惯。
  他用了三种方法,四种身份,认为安全,不会有人追踪了才跑到这里来。
  当然,之前他已经发出了讯息,通知天衣他会在什么时候到这里来。
  是天衣要他这样做。
  在他动身离开晋王府的时候,他的行踪便已在天衣眼中。
  天衣要确保安全才动身,也时常用这种方法去试验手下的忠心。
  等到张华来到了树林,他就跳上这株高树。
  这株高树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高树的周围他已经安排好了陷阱,以便必要时脱身。
  张华不知道天衣对他也这样小心,只知道天衣这样急要他到来一定有要事。
  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惹起晋王王府的人怀疑,没有绝对把握他是绝不会进入树林。
  天衣当然清楚张华的性格,在消除对张华的怀疑后,终于开始他的说话。
  “据说天衣昨夜曾经进入晋王府暗算司马长风,可是事实?”
  “是──”张华也是一个聪明人,立即明白:“昨夜进去暗算司马长风的是另有其人?”
  “不错。”天衣冷冷的:“我若是要出手,对象也该是晋王。”
  “那到底是什么人?”张华很奇怪问道:“除了燕王爷还有哪一个会跟晋王爷作对?”
  “不会有的了。”
  “那是司马长风的对头?”
  “没有可能,他的对头没有冒充我的必要。”
  “对,司马长风是伤在头儿那种暗器之下,属下也看过那些暗器。”
  天衣道:“所以你也有些怀疑事情是我做的?”
  “头儿本领天下无双,一击必中,绝对不会失手的。”张华这倒是心中话。
  天衣淡然道:“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是绝不会出手的。”
  张华道:“也正如头儿所说,没有必要花时间去暗算这个人。”
  天衣接问“晋王府对这件事的反应怎样?”
  张华道:“震惊,王府中的防卫也因此而重新安排,更加严密。”
  天衣突然叹了一口气:“有些话我实在很想说。”
  “头儿有话吩咐,无妨直说。”
  天衣道:“正如方才我说的,张华,那若是司马长风的仇人,没有必要利用我的身份。”
  “否则根本就不配做他的仇敌。”
  “就是这个意思。”
  张华没有开口。
  “这件事就像是有人要某人相信,司马长风是伤在我的暗器下。”
  “有什么好处?”
  “我也猜不透。”天衣叹了一口气:“也许是晋王的阴谋,好使燕王爷方面以为我已经成功,疏于防范,再采取什么行动。”
  “晋王爷的阴谋?”张华很怀疑:“司马长风可是真的受伤。”
  “以我推测,伤的应该不会重。”天衣目光闪动:“否则如何前往皇觉寺与使者会合?”
  “头儿有所不知,他已经退出皇觉寺的事件,改由萧展鹏等人负责。”
  “哦?”天衣沉吟着:“谢方平、仇香、丁磊他们怎样?”
  “都跟着萧展鹏,还有一向侍候司马长风左右的那个昆仑奴。”
  天衣目光更亮:“王府的防守方面岂非没有以前的严密。”
  “这正是头儿出动的好机会。”
  “杀晋王重要还是毁灭那些证据重要?”天衣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张华不假思索道:“杀晋王。”
  “错了。”天衣摇头道:“证据若是送到皇上手中,我就是将晋王杀掉,燕王还是不免被皇上将职权削去,甚至难免死罪。”
  张华到底不是笨人,立即道:“那是将证据毁灭最重要了。”
  天衣道:“司马长风是必也清楚,所以安排了这个陷阱,假装受伤。”
  张华怀疑的道:“司马长风的受伤应该……”
  “你能够确定?”
  “不能够──”张华苦笑:“若是他的受伤是假的,不难暗中监视,保护那些证据。”
  “我若是踏进陷阱,不难为他所算。”天衣沉吟着:“他是肯定我一定会去毁灭那些证据。”
  张华道:“我回去盯稳他,有什么不妥,立即通知头儿,知所防备。”
  天衣摇头:“不用了,说不定他已经动疑,小心注意王府中各人的行动!”
  张华很放心的:“他应该不会怀疑我的。”
  “也许翡翠的事你还未知道。”
  “我知道。”张华想想:“但若是已怀疑,他怎会对我仍然不采取行动?”
  “也许已经展开,只等时机适合。”
  “一路上我已经很小心,并没有人跟踪。”张华不由自主的又往后看一眼。
  天衣道:“若是你能够发现,他就不是司马长风,我们也不会伤亡惨重,落到这般田地。”
  张华仰首道:“头儿居高临下,应该很清楚。”
  “司马长风若是追踪到来,一定会安排得很巧妙,不是那么容易察觉的。”
  张华不由放目四顾。
  天衣看着一再摇头:“这个时候你还担心什么?”
  张华道:“头儿以为我应该怎样做才对?”
  天衣说道:“你可以回去,但你若是回去,秘密若是已经被揭破,只是一条死路。”
  张华沉声道:“属下不怕死,却是不希望死得这样没有价值。”
  天衣道:“那你的意思是由现在开始追随在我左右的了?”
  “属下正是这样想。”
  “一个你这样的人,追随在我左右你以为我会有什么结果?”天衣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张华一怔,没有回答,他实在想不到天衣会有此一问。
  天衣接道:“我以为你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哪儿?”张华实在想不透。
  “地狱──”天衣这句话一出口,暗器亦出手,鱼鳞也似的暗器射向张华的要害。
  他暗算的本领是那么高明,张华亦没有考虑到他会对自己突然出手,如何闪避得开?
  在惨叫声中,张华倒在天衣的暗器下。
  天衣看着张华倒下,等了一会,仍然没有其他反应,身形才展开,离开了藏身的高树。
  阳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与郭长溪完全是两个人,与剥下面皮的郭长溪那相貌亦不相似,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易容改装的技术可以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千变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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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孤注一掷,出动豹组

  三个时辰之后,张华的尸体被发现了。
  那是七个不同装束的中年人,有算命的,也有卖药的郎中,还有一个是牵着几条狗的小贩。
  那几条狗都是百中选一,久经训练,嗅觉特别灵敏,所以才能够追着张华的气味追到这里来。
  他们追得并不怎样贴近,虽然他们清楚张华的本领,却不清楚张华要找的人。
  他们分从七个不同的方向进入这座树林,第一个发现张华尸体的人立即走到张华的尸体旁边,同时准备了讯号烟花。
  他是预备了可能会有人暗算他,准备必要时发出讯号,通知其他的人不要接近,也准备了接受死亡。
  到其余的六个人到了附近,还是没有突变的事情发生,他们仍然再等了半个时辰才走近去,也是一个接一个。
  唯一令他们吃惊的只是张华伤口上嵌着的暗器,那已经等于说天衣出现过。
  他们立即又散开,准备应付天衣的袭击,这样再聚在一起,又已是半个时辰的事。
  为首的人叫做曹升,是晋王王妃的父亲魏大中的心腹,也是负责彻查晋王府内所有的内奸。
  张华的行踪既然引起他们的怀疑,他们当然彻查到底,所以追查到这里来。
  再次仔细检验过,他们才聚在一起,提出意见,曹升综合了六个人的意见,道:“张华是天衣的手下,杀他的也就是天衣。”
  “为什么天衣要杀他,难道知道张华的身份已经被揭破,非杀不可?”
  “我们怀疑张华是今天的事,肯定天衣不会这么快知道我们已经发现张华的秘密。”曹升肯定的接道:“张华所以能够将秘密保存到现在,主要是王府内有其他的卧底内奸,没有必要由他将消息送出去,这些日子以来,大部分的卧底内奸都已经被我们除去,也许就只剩下张华一个,不得不亲自将消息送出。”
  “不知道他送出的是什么消息?”
  “除了那些证据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其他的了。”曹升叹了一口气:“天衣果然厉害,能够安排一个张华那样的人在王府内。”
  “司马长风的被刺,会不会张华也有一份责任?”
  “有也不奇怪,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天衣知道他不能够再留在王府内,索性利用到最后,然后将之除去,省得以后麻烦。”
  “这样是说明他知道天衣很多秘密的了。”
  “即使不多,也应该足够让我们的人进一步了解天衣,在对付天衣方面很有帮助。”
  “不知道天衣方面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要是张华掩饰身份,应该有很多方法的。”
  “一个他那样的人到这个时候怎会再为一个张华这样的手下再多费心思?”
  “王府之内,说不定他还有其他的手下。”
  “说不定──”曹升笑了笑:“这可不是我们的事,我们现在只要将天衣找出来。”
  他绝对相信只要将天衣除去,一切的危机便会解除,而要将天衣除去,目前也就唯有寄望在那些证据上。
  天衣必定会拦截那些证据,这也是魏大中计划的一部分,但能否因此而解除天衣的威胁,却是连魏大中也不能够肯定。
  曹升当然明白,他表面看来轻松,其实那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表现。
  也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了一把阴沉的声音:“你们要找我?”
  曹升等人齐皆震惊,循声望去,天衣也就立在那边的一丛矮树前,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如何出现。
  天衣看着他们,笑笑,他的笑容也是那么的阴沉。
  曹升与之同时感到一股浓重的杀机,目光一转,突然挥挥手,说出一声:“散开──”
  在他旁边的六个人立即四面散开,各闪到树干的后面,暗器、兵器迅速扣在手中。
  天衣没有上前拦阻,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
  曹升有些奇怪,盯着天衣,沉声问:“你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天衣?”
  “传说中──”天衣又笑了。
  曹升一怔,他明白那样说无疑是透露自己心中的不安。
  旁边一个小贩装束的人随即插口:“天衣也只不过是一个人。”
  曹升一听这句话,不由摇头,这句话其实也是表露了对天衣的恐惧。
  天衣笑得更开心:“不错,天衣只是一个人,所以那么用不着恐惧。”
  曹升道:“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休息──”天衣说道:“休息是等候的最佳方法,我知道张华的离开王府,必然引起你们的注意,他并非那么聪明的人。”
  曹升道:“可是你却相信他,难道你已经连一个可信的人也没有?”
  天衣道:“我要见他只因为要更加确定一些事。”
  曹升道:“你现在已经确定了。”
  天衣点头:“可是我仍然留下来,能够除掉多一个司马长风的人都是好的。”
  曹升等七个人不由相顾一眼。
  天衣接道:“司马长风无疑是这么多年以来我所见的一个最可怕的对手。”
  曹升道:“你不是更可怕?”
  天衣道:“他虽然还未能够找到我,却已经将我的人消灭得差不多。”
  曹升道:“你不是更厉害,夜袭晋王府暗算他,将他伤在暗器下?”
  天衣说道:“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曹升冷笑道:“你不是要将他射杀,一举将他除去的?”
  天衣道:“你听不明白我的话?”
  曹升又是一怔:“你说清楚。”
  “暗算司马长风的是另有其人,我根本没有进入王府,因为对王府的情形我虽非完全陌生,但并不太清楚。”天衣又笑了:“所以我怎会进去?”
  曹升奇怪道:“你这次约见张华也不是有意诱我们出来?”
  天衣道:“多少也有这个意思,但你们即使不出现,对我也没有影响。”
  曹升摇头:“我不明白。”
  天衣道:“有些事我也不明白,司马长风是不是苦肉计,这条苦肉计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曹升怔怔的看着天衣。
  天衣又接道:“也许他是要引起我的疑惑,扰乱我的思想,令我不能够集中精神去处理一些必须去处理的事情。”
  曹升突然又道:“我根本不明白。”语声一落,有意无意的一挥手。
  天衣看在眼内:“你要离开,要其他的人掩护你离开?”
  曹升摇头:“你果然只是一个人。”
  “所以我没有无所不知的本领。”天衣再问道:“司马长风到底要你们干些什么?”
  曹升忽然一笑:“若是司马长风,一定不会提出这种问题。”
  天衣淡然道:“这是因为他清楚每一件事,我也不能不承认到现在他都是稳占上风。”
  曹升说道:“他是的,表面上看来是的。”
  天衣道:“幸好他也只是一个人,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一样会有出错的时候。”
  曹升看着他:“你其实跟我一样,完全不明白。”
  天衣追问:“不明白司马长风的企图?看来他跟我是同一种人。”
  曹升又笑了:“有些事你是不知道,我也很想告诉你,可惜我是那种人。”
  “哪种人?”天衣接问。
  曹升说道:“那种绝不会出卖主人的人。”
  天衣道:“无论在什么情形下?”
  曹升点头:“也许你不会相信,但相信很快你便会知道。”
  天衣说道:“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不是。”
  曹升没有回答,再挥手。
  那个牵着狗的小贩立即松开手,五条狗迅速奔出去,分从五个不同的方向。
  天衣视若无睹,只是看着曹升。
  曹升亦只是看着天衣,双耳却已在倾听那五条狗扑出去之后的反应。
  他听到了五声悲叫,虽然有先后次序,却可以肯定那五条狗的咽喉已然被割断了。
  “你还有手下?”他随即这样问。
  天衣笑了。“江湖传说狼组是我的精锐,你们都相信这个传说?”
  曹升道:“现在我知道不是了,有什么比狼还要凶悍狠恶?”
  天衣道:“你觉得豹子怎样?”
  “豹组?”曹升目光一扫,便看见了七个黑衣人从树丛中冒起来,每一个看来都是那么阴沉,隐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活力。
  天衣目光随着一转:“他们才是我的精锐,由我一手训练。”
  曹升道:“你也有心腹?”
  天衣又笑了:“若是司马长风就不会提出你这种问题。”
  曹升只是道:“我不是司马长风。”
  天衣道:“我本来想放你们任何一个回去,告诉司马长风,我还有一战杀他之力。”
  曹升道:“你现在改变主意好了。”
  天衣道:“有些事我觉得没有必要让他太明白的,我们还是心智、武功一较高下的好。”
  曹升道:“那是你们的事。”
  天衣道:“所以你们已完全没有利用的价值。”
  曹升冷笑:“我们已随时准备拼命,能够拼杀天衣,更是快慰。”
  天衣道:“可惜我是绝不会跟你们拼命的,你们事实是不配。”
  曹升道:“这应该是由我们来选择,不是由你。”语声一顿,手一挥。
  在他身后的六个,立即扑向天衣,行动一致,兵器未到,暗器已出手。
  天衣大笑,身形笔直往上拔起来,掠上了旁边的一株高树。
  豹组的七个杀手同时采取行动,飞蝗也似的暗器袭向曹升七人,他们的行动果然报警一样敏捷而皎洁,隐藏着的那股兽性尽情发挥。
  曹升七人没有理会,一起拔起,扑击天衣,他们是准备拼了命也要扑击天衣,只要能够将天衣伤在暗器下,即使是轻伤,也已足够。
  天衣显然明白他们的心意,身形拔起再拔起,迅速上了树梢。
  曹升七个未到树梢,已有两个在豹组七个杀手的暗器中倒下。
  豹组的七个杀手紧追不舍,越追越接近,暗器也越发越多,他们的暗器就像是无穷尽的,随手拈来,信手发出,一枚紧接一枚。
  曹升与剩下的四个上了树梢便将天衣包围起来,他们的暗器
  正要出手,周围的树梢上便冒出了另外六个黑衣人。
  这六个黑衣人装束与豹组的七个杀手完全一样,暗器出手也相似。
  飞蝗也似的暗器,出其不意,曹升五人冷不提防,暗器中倒下。
  到他们倒在地上,已只剩下曹升一个人还能够活命,他勉强挣扎起来,眼前所见除了天衣外,便是十三个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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