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zr22866 发表于 2017-3-24 00:26:39

第二十一章贵胄奇女子废邸奇门阵
    瘦老人嘿嘿一笑,说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唉!老夫这个地方实在是穷凑和,郭少侠如不嫌弃,入内一叙如何!”
    郭彤窘笑了笑,道:“这个——看是不必了。在下此来,是有一件急事……”
    “急事?”瘦老人奇道,“在老夫府邸之内会有什么急事?”
    郭彤微微一怔,遂道:“不瞒老先生,可能有一穷凶极恶之人正潜在老先生的府邸……”
    “什么?”瘦老人登时大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人藏在我这里?”
    郭彤皱了一下眉,道:“这件事很难说,不过迹象显示,这个人很可能藏在这里!”
    瘦老人道:“这个人是谁?”
    “老先生你当然不清楚。”郭彤道,“这人杀人如麻,一身武功高不可测,如今官府悬赏通缉在案,外面早已绘影图形,任何人遇见他都会有性命之忧!”
    “啊哟哟……”一旁的老婆婆忽然插口道,“天呐,意然会有这种事……”
    瘦老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挺了一下身子,冷冷笑道:“郭少侠,你凭什么说这个人藏在我这里?”
    郭彤道:“这——在下只是猜想而已,因为这附近各处在下已经严密搜查过,没有任何可疑迹象!”
    瘦老人冷笑道:“很可能他跑向别处去了!”
    郭彤道:“你老说他可能藏向别处,但这地方更有可能!”
    瘦老人想了一下,道:“来,郭少侠,我们进去说话。”
    郭彤无奈,只好跟进去。
    那个叫精武的青年,抢着拉了一张椅子过来,请郭彤坐下。
    瘦老人在他对面坐下来,说道:“献茶!”
    即见那个年轻姑娘匆匆转向里侧,不久转出,双手端着一碗茶,姗姗走向郭彤。
    “郭先生请用茶!”
    郭彤忙不迭答应一声,站起来双手接住。
    姑娘双手细白,虽是布衣荆钗落难之中,却丝毫没有寒伧小家子气。
    郭彤只与她接触了一眼,心里就通通跳个不止。他由不住又向她看了一眼,凑巧对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在看他。四只眼睛相对之下,姑娘的脸上不禁现出了一些晕红……
    郭彤心里一阵激动,慌不迭把眼光转开,一时真有些意态恍惚,暗忖:我这是怎么了?冲着人家一个姑娘家看个不休,成什么体统?
    心里想着不经意举起手中盖碗呷了一口,却又险些烫了嘴,差一点把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那份别扭劲儿可就不用提了!
    “嗯,”瘦老人轻轻地咳了一声,“郭少侠刚才说到的那个人……”
    “啊!是是是!”郭彤正襟危坐道,“这人实在可怕之极,如真地藏身在此,老先生合府上下的安危就极为可虑了……”
    瘦老人一怔:“这个……我看还不至于吧!”
    郭彤道:“如你老人家能允许在下在这里查看一周,即可断定他在不在了!”
    “阿弥陀佛!”那个老婆婆嘴里念着,“我说老爷,你还是让他前后搜一搜吧!”
    瘦老人想了一下,道:“好吧,就让你前后搜上一搜!”
    郭彤抱拳道:“谢谢!”
    瘦老人道:“且慢!老夫破格让你在府邸里搜上一趟,只是你可千万不能惊动官府;要不然,老夫这地方就不得安宁了!”
    瘦老人发出了一声叹息,瘦削的脸上显得很遗憾。
    郭彤心里一动,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一家子也很可能是官府查找的对象。
    他心里忖着,偷看各人的表情,果然都显现着一种紧张,证明他没有猜错。
    当下,他即点头道:“老先生大可放心,在下一定遵命,绝不会为府上添麻烦。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去了!”
    瘦老人站起送客,郭彤正要跨出门的一刹那,他忽然道:“少侠且慢!”
    郭彤怔了一下,道:“老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瘦老人道:“老夫想起来了,这座先王府第占地颇大,内里建筑格式极为迂回曲折,设非深谙内情之人,很难得窥全豹,不知少侠可曾握有一份详细地图?否则……”
    “这个——在下倒是没有想到!”
    “不要紧!”瘦老人道,“玉洁,你来!”
    原来,那个令郭彤难以去怀的姑娘,名字叫玉洁。
    玉洁娇应一声,遂姗姗步出。
    “爹爹,您是叫我么?”
    声音清脆婉转,有如新莺出谷。郭彤只觉得眼前一亮,已与那个标致的姑娘照了脸儿,心里又情不自禁地通通跳了起来。
    瘦老人向郭彤介绍道:“这是小女玉洁。”
    “噢——玉洁小姐!”郭彤抱拳行了一礼。
    覃玉洁裣衽为礼,低低地称了一声:“郭先生!”
    瘦老人遂向她道:“前些时候,我要你绘制一份王府建筑图样,你可已画好?”
    覃玉洁怔了一下,道:“噢——还没有……爹要用么?”
    瘦老人道:“这位郭少使行将搜查全府,我恐他辨认不清,所以想到了你所绘制的房图……”
    覃玉洁道:“哦——这怎么办呢?”
    郭彤笑道:“姑娘不必费心,在下只要临事细心,想必没有房图,亦可查出个究竟。”
    “不能!”罩玉洁微微摇了一下头,道,“郭先生,你如果不曾有详细了解,你是不能走完全府的!”
    郭彤一惊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覃玉洁道:“先生有所不知,先祖当年建造这座府邸的时候,曾经用了一番脑筋。
    据先祖留下的文书得知,当年建造时,是由一个深通卦学易理的莫先生构图,和一般建筑大不相同呢!”
    郭彤点头道:“原来如此,在下才疏学浅,倒是没有看出来!”
    覃玉洁道:“当然,这其间并没有什么诡异惊险,只是如果不曾研究过原来房屋建造图样的人要想从容走遍全境,却是不能!”
    瘦老人覃辉点头道:“我女儿说得不错,说一句不怕郭少侠见笑的话,这王府废邸目前虽属老夫所有,但到如今老夫还不曾走遍全府!”说时手指着女儿道,“这里面,除了小女以外,没有一个敢随意进出这座先王府的!”
    郭彤一惊,遂向覃玉洁拱手抱拳道:“失敬、失敬,倒看不出姑娘原是个中高人!”
    “哪里——”覃玉洁微微笑道,“先生不要误会,我只是浏览过先王留下的房图……
    有一段时间,平日常常阅着,故而熟记在心。”
    覃辉在一旁叹道:“那张房图后来不幸遗失,所凭恃者,只有小女的记忆了!”
    说到这里,他中途顿住,忽似想到了什么,眼睛注视着覃玉洁道,“这么吧,玉洁你就陪着郭少侠走一趟,看看府邸里是不是藏有什么歹人!”
    覃玉洁应了一声,对郭彤道:“郭先生,这就要去么?”
    郭彤道:“这可给姑娘添麻烦了!”
    “不会!”覃玉洁忙接道,“小妹正打算这两天在府里察看一番,看看是不是与我记忆中相似……”
    郭彤喜道:“这么说,在下叨扰了!”
    覃玉洁道:“现在就去么?”
    “是,”郭彤道,“可以么?”
    覃玉洁点头道:“可以,郭先生请稍待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郭彤向覃辉道:“老先生义助之情,感戴不尽!”
    覃辉笑道:“哪里、哪里,这是两相得便的事嘛!郭少侠你有所不知,这年来常有一些宵小分子,对这座废弃府第心存窥伺,竟有些无聊人胡诌乱语,造些谣言,说是先王遭劫之后,这府内地下藏有什么大批金银财宝。所以……以后的无穷烦恼,你就可想而知了!”
    郭彤哂道:“这也是难免之事,一般人想象,贵为王爷,身后自然是非常富有了!”
    “嘿嘿!”覃辉面有怒色道,“先王的家财,早已为昏君抄得一干二净,即使老夫每年来的为宦家当,也被清抄一空,哼哼!”
    他摇摇头,不胜懊恼地坐下来,频频苦笑不已。
    郭彤正要安慰他几句,却见那位玉洁姑娘已由里面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根淋有油汁的松枝。
    覃辉道:“还要带火把么?”
    玉洁道:“爹爹有所不知,里面地方大着呢,很多地方还要走地下道,没有火把是绝对走不得的。”
    郭彤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他说话时,意外地注意到,除了这根松枝火把之外,姑娘还背着一口款式别致的刀。
    这一突然的发现,使郭彤心里为之一震。那口刀看起来较诸常刀要短许多,略呈弧形,作月牙形状,刀鞘上裹包着一层黛绒。由于式样特别,武林中还不曾见过,也就不能认定是用以对敌的兵刃。
    因为自郭彤第一眼看见这个姑娘起,就直觉地认定她是个大家闺秀,即使此刻发现了她背上的刀,也改变不了这个想法。
    二人步出厅外时,瘦老人覃辉与一干人也随同步出。
    郭彤回身抱拳道:“覃老止步!”
    覃辉微笑点头,嘱咐女儿道:“要有什么偏差,可不要莽撞行事,回来商量商量再说。”
    覃玉洁答应了一声,即头前行走,穿过了石门,来到了一片院落。
    那院子里满是荒草枯枝,前些日的落雪尚未全褪。目光望处,真有满目疮痍之感。
    覃玉洁正回身探望,容得郭彤走近,笑了一笑,道:“这座先祖府邸,占地数十亩,过去布置亭台楼阁,极尽奢华之能事。自从先祖遭劫,这府邸一度充公查封,后来先祖一位故友庆王爷代为求情,圣上才破格发还……”
    郭彤道:“既然如此,又怎会落得现在这种模样?”
    “郭先生有所不知……”玉洁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这就是刚才家父说到外传的那些谣言了,大家都以为当年先王藏有大批金银珠宝,是以管理这府邸的官员,都想发一笔横财,将整个府邸败坏殆尽……俟到朝廷降旨发还时,已经败坏不堪,再经过百姓一连串地搜索,以致于沦落到今日境界。”
    “唉!”郭彤颇为同情地道,“官贪民暴,天下将不得太平了!”
    他原想刺探一下覃氏父女受难的冤情,只是眼前任务在身,却不敢掉以轻心,话到嘴边又吞到了肚里。
    覃玉洁看了他一眼,轻轻叹道:“郭先生,请从这边来!”
    她遂转到一建筑物前,顺着墙边直往前进。郭彤跟着她一直走下去,身上就不再觉得寒冷,前行十数丈,便转到了院子的正面。郭彤觉得眼界霍然宽敞,才知道王府竟然有这么大的地面。
    一座座巍峨建筑,星罗棋布在广大的院落里。尽管是疮痍满目、凌乱不堪,然而那种磅礴的庄严气势却是显而易见的。
    覃玉洁回眸瞧着他,微微笑道:“郭先生你在想什么?”
    “哦,”郭彤忽然警觉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头一次领略到王府这么大的地面。”
    覃玉洁道:“当然啦……”她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又道,“唉……你眼前所见,只是这王府衰废的一面……却不曾目睹它的极盛之时。唉,那时的绮丽情景,可不是眼前这番景象所能望其项背的了。”
    在她说这番话时,脸上情不自禁地带出了一片怅惘的神色……
    郭彤深深地被她这番情绪感染了!
    “听姑娘言中之意,莫非姑娘曾经在这座王府极盛之时来过这里?”
    覃玉洁点头道:“我当然来过。”
    她说话时,轻轻背倚石壁,杏眼半合,悠悠神往:“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我大概只有六七岁,曾经同爷爷来过这座府第……”
    她含着几许凄凉的目光,默默地从这片广大的院落里缓缓地掠过去。随着目光的轻转,往事如烟,美景突现。记忆中的化石,那么根深蒂固地留在脑子里……
    随着她梦幻般的目光缓缓掠过,脸上情不自禁地着起了点点笑靥。
    然而,这只是极为短暂的一丝梦痕,很快就消失了,脸上又着上了那层淡淡的轻愁与遗憾。
    “唉!”她苦笑道:“我们走吧!”
    郭彤不知不觉地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心里也感到怪不自在的!
    覃玉洁在一座宽敞大厅进口处站下道:“啊,我还忘了问你要找的是个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郭彤想了想,不加掩饰地道:“这人姓金,叫金贞观,身形高大魁梧,十分轩昂!”
    覃玉洁点点头,道:“他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么可恶?杀过那么多人?”
    郭彤冷笑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覃玉洁微微一笑:“果真这样,江湖武林中的正派侠士,岂能袖手旁观?”
    郭彤苦笑了一下:“姑娘你哪里知道这个人的厉害!你不懂的,我们走吧。”
    覃玉洁似笑非笑地挑动了一下眉毛,欲言又止,遂轻起莲步,踏入了一座极其巍峨庄严的大厅。
    在郭彤忽然目睹着厅内的一切时,不禁愕住了。
    “啊……”他睁大了眼睛,道,“这是什么地方?”
    目光所及,但见数十根红漆大石柱,一根根立地拔起数丈,支撑着的屋顶,鱼跃鹰飞,当得上匠心别具。流盼四顾,壁上各着丹青,正面壁上绘制着一轮巨大的红日,冉冉由波面升起,景象尤其壮观,最称奇妙的是整个大厅光度的分配,天光四泻——显然来自巨大厅顶的每一个角落,那些设计独特的天窗,隐藏在神秘的角檐,光线的折射尤其巧妙。
    只可惜现场太凌乱了,除了那些绘制在四壁的丹青图画尚算完整外,其它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惨不忍睹!
    那些红漆大柱子,油漆纷纷剥落。最惨的是地面,那些原先铺得整整齐齐的大理石方砖,都被整片地掀了起来。其凌乱程度,简直令人难以下脚!
    看到这里,郭彤由不住有所感触地摇头不已。
    覃玉洁笑道:“看见了没有?其它地方,比这里还糟。但是,他们实在很笨,整个地下系统,他们一点也没有发现!”
    “姑娘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她边说边蹦蹦跳跳地翻过了两处土堆,来到了一个被掀起来的大石板处。
    郭彤跟着把身子跃进,落在她旁边。
    覃玉洁脚下移动,把足下的泥土扫开了一些,用脚尖往下点了几下,即听出了接触石面的声音。
    郭彤道:“这是什么?”
    覃玉洁道:“这是一个潜入地下的暗门。”
    “啊!”郭彤显得很是兴奋,“怎么会……”
    覃玉洁朝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微微笑道:“这个隐秘,到现在为止,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应该说还有你!”
    她说着,缓缓蹲下身子,一面用手清除石面上的泥土,一面抬起脸看着郭彤。
    “在未进去以前,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有关这个神秘地道的事,今生今世不对任何人提起,可以吗?”
    “这个……”
    “你不答应?”她很不乐意地由地上站了起来。
    “不,”郭彤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一时没有想通姑娘话里的涵义!”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覃玉洁说道,“因为如果外界知道了这座王府藏有地下室,那我们今后将更不得安宁了……”
    “原来如此。”郭彤含笑道,“我遵命就是!”
    覃玉洁道:“武林中人说话最重信义。郭先生,要是你口是心非,我可是饶不了你!”
    这几句话不禁使得郭彤为之一怔,因为玉洁在说这几句话时,宛若一个侠女,较先时的柔弱简直判若二人……所幸对方脸上随即现出一掬笑容,郭彤也就未再介意。
    覃玉洁一面用脚移拂着表面的泥土,一面由身后拨出了那口略呈弧形的短刀。
    郭彤心里一动,正待索来一看,玉洁却已将刀锋插于足下石板缝中。
    她忽然怔了一下,收回了刀。
    “呀……”玉洁的神色大变!
    郭彤吃惊地问:“怎么回事?”
    覃玉洁弯下身子四下看了一遍,脸色益惊地道:“有人来过了。”
    “什……么?”
    “有人进去了!”覃玉洁肯定地点头道,“一点都不错,有人进去了。”
    郭彤紧张地问:“姑娘怎么知道?”
    覃玉洁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用手里的刀指划着那块石板四周。
    “你看见这石板的缝隙没有?”
    郭彤点点头,表示看见了。
    覃玉洁微微皱了一下眉道:“你看,如果没有人移动过这块石板,这四周的缝隙不可能这么干净!”
    的确有理,只是如果她不事先说出,郭彤是绝不会注意的。
    “嗯。”郭彤点点头,却又表示诧异,“这也不一定就证明有人来过。”
    “错不了。”覃玉洁一面看,一面缓缓地道,“这个人八成是进去了。”
    说时,她随即用力地在石角上踩了一下,听见“格登”一声脆响,紧接着那块大石板,就磨盘般地徐徐转了开来。
    那块大石板一直移开约有圆桌面大小一个圆洞,即定住不动。
    覃玉洁率先往下一跳,回身叫道:“快!”
    郭彤身子方自跟踪跃下,那块大石板在一阵咔咔声中,又合扰起来。
    先时借着厅内的光度,倒可以略窥洞径,那块石板一经合拢,顿时伸手不辨五指。
    郭彤唤了一声:“覃姑娘,你在哪里?”
    覃玉洁笑道:“用不着担心!”
    话声出口,耳听得“叭嗒”声,一束火光起自覃玉洁手上,郭彤这才知道覃玉洁带着火把的缘故。
    那根松枝火把燃着后,附近立刻大现光明。
    郭彤看见立身之处,原来是一所三丈见方地下敞厅。
    覃玉洁把手上火把举高了,光度可以照出很远。郭彤发觉自己站立之处,按四个方向分出四条通道。
    奇怪的是,尽管困身地下,却丝毫没有闷热的感觉,反倒有微微凉风自那四条不同的通道入口传过来。
    覃玉洁似乎对于地道相当了解,就见她高举着火把,在附近走了一圈,踮起脚尖来,用火把燎着什么,一会儿的工夫,地堂里更加亮堂了。
    原来,在这间地堂四壁上,早就置有灯盏,覃玉洁用火点燃之后,数灯齐明,气象较先前自然大为不同!
    郭彤奇怪地打量着四周,情不自禁地兴出了一声赞叹。他上前几步,伸手摸了摸石壁,才知是清一色的大理石块砌成的。
    覃玉洁走过来道:“好了,你都看见了!”
    覃玉洁又用手指着道:“这里共有四条甬道,通向这王府四处阁楼。喂,你到底要怎么走呀?”
    郭彤怔了一下:“这个——我想,哪一条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姑娘你看走哪一条好呢?”
    覃玉洁一双眼睛在灯光的炫耀下,闪闪有光,更增加了她的明媚。
    “先生!”她语气调侃地道,“你以为这四条甬道可以随便通行么?”
    “怎么?”郭彤惊道,“难道这当中还有什么埋伏不成?”
    “岂止是埋伏!”覃玉洁身子向前一跳,说道,“我试给你看看就知道了!”
    她细细地在当前那条甬道口打量了一番,慢慢弯下身子,伸出一条腿来,在道上各处点踏了一下,点着点着,就听见“嗖嗖”声,两支箭弩交叉着,直向覃玉洁头顶上射了过来。
    由于那弩箭安装的角度一般高下,射出的时间亦相同。一经射出后,只听见“叮”
    的一声脆响,空中出了一点火星。两支箭竟然尖锋相对,碰在了一块,随即落了下来。
    覃玉洁吐了一下舌头,潜身而出,站起来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郭彤道:“看来姑娘对这些布署很熟,若非有姑娘同行,我是没法儿行走的。”
    覃玉洁微微笑道:“你也别期望太高,事实上我对于整个布署,也是所知不多,能有些记忆,那是因为我曾经详细研究过我爷爷留下来的详细房图!只可惜那卷有精细说明的房图遗失了,要不然整个设计便可一目了然!”
    郭彤皱了一下眉:“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不用急!”覃玉洁左右打量了一番,“这里的一切,我应该还记得。这样吧,我在前面,你跟在后面,我们先走上一段看看!”
    郭彤点头道:“好吧,那就有劳姑娘了。”
    覃玉洁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番,忽然秀眉舒展,含笑道:“郭先生你跟我来!”
    她舍开了正面的那条道路,转到了左边甬道当前站定。
    郭彤站在她身后,仔细打量着这条甬道,发觉这条甬道内的光度,较诸其它各道似乎强一些,更有丝丝寒风由甬道内袭出。
    覃玉洁皱了一下眉,道:“奇怪,莫非真的有人来过?”
    郭彤一惊,问道:“姑娘怎么断定的?”
    覃玉洁漠漠地道:“我当初参阅过先王爷留下的那卷房图,知道这四条甬道乃是通向王府里的主要的四座楼,甬道里都设有明暗风门,用以调节气温。这些风门平常都是关闭的,如果贸然走进来,就会遭遇到难以想象的后果。”
    “什么后果?”
    “窒息而亡!”
    “啊!”郭彤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可是,我们不会有这种危害!”
    “为什么?”
    “因为有人已经把地道内的主要风门气窗打开了。”
    郭彤顿时大为紧张——
    覃玉洁缓缓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的确是绝顶聪敏。”
    “姑娘怎么知道?”
    “很简单!”覃玉洁道,“因为他已经把地道之内的各项埋伏摸清楚了!”
    她微微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而且是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把地道内的一切情形察看得十分清楚。这不得不令人佩服这个人的才智见识,确实是高人一等!”
    郭彤点头道:“照姑娘所说,这个人一定是进来了。”
    “他一定进来过。”覃玉洁缓缓地道,“要不然,这地下不会有气流,但是我不能断定他现在还留在这里,只能说他曾经由这里通过……”
    她随即走向一角,细细端详着砌于墙壁上的方砖,道:“这些活动风门的开关,设置在这里。”
    说时手指一托,一块平整的砖片已经摘了下来。
    郭彤遂看见那砖片里面,藏有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有两根用以推拉的钢柄。
    覃玉洁方欲用手去握住其中之一,忽然缩回手道:“呀!你来看,血!”
    郭彤立刻把头凑了过去,顿时心里一惊!
    原来,有一根铁手柄染有清晰的血渍。一旁的壁面上,也有清晰的血痕!
    郭彤心里一愕,伸手沾了一些,仔细地看了看,点头道:“不错,是血!而且还没有干——这证明来人离开这里不久。”
    覃玉洁道:“这个人好精明!哦,会不会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我想,八成是他,错不了!”
    郭彤心里充满了惊喜,转向覃玉洁道:“若非姑娘带路,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个地方,更不可能发现他的任何线索与踪影……”
    覃玉洁缓缓走向一边,在一排石凳之上坐下来。
    她秀眉微凝,似乎在思索什么,随即笑道:“这个人我虽没见过,可是凭他能深入王府地道、能悟出这里面的设置原理,就可以断定他是一个极不寻常的人,武功多半……”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向着郭彤瞟了一眼:“郭先生,请你不必介意,我暗中猜想这个人的武功机智,可能要高出你很多,可是……”
    郭彤脸色微红,点头道:“不错,的确高出我很多,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覃玉洁道:“我当然知道——既然如此,我就要问一句不当问的话了!”
    郭彤道:“不必客气,姑娘有话就直说吧!”
    “既然这个人武功、机智都高过你!”覃玉洁道,“那你还找他干什么?”
    郭彤道:“姑娘的意思是——”
    覃玉洁道:“我的意思是——”她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很可能你找到他时,你这条命也完了!”
    郭彤被她这一句话,惊得打了一个冷战。
    他定了一下神,摇头道:“你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以现在的情形而论,我却占上风。”
    覃玉洁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你的意思,大概是指这个人目前受伤了?”
    “不错。”郭彤冷笑道,“而且他的伤势不轻!”
    “我相信这是真的!”覃玉洁道,“这一点只由那风门开关上的血渍即可断定,不过话虽如此,你却不应掉以轻心!”
    郭彤点了点头,道:“谢谢姑娘指点!”
    他忽然心里一动,睁大了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美秀而又口齿伶俐的姑娘,“姑娘所见极是。啊,莫非姑娘也是一个‘练家子’?”
    覃玉洁眨了一下眼睛:“什么是练家子?”
    郭彤笑道:“我的意思是,莫非姑娘也精通武功?”
    “这——”覃玉洁偏头笑道,“郭先生你看呢?”
    郭彤站起来恭谦道:“这么说,姑娘果然精通武学,我真是有眼无珠,失敬、失敬!”
    覃玉洁站了起来:“咱们还是闲话少说,先查出这个人藏在哪里吧,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话音刚落,她已轻巧地掠身而出。起落之间,翩若惊鸿,而又落地无声,果然是上乘身手。
    郭彤被惊得目瞪口呆,看来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姑娘,身上竟藏有这等神妙武功!
    一时既惊又喜,还有几分腼腆。
    却见覃玉洁站好之后,回过身来点手相招:“郭先生,你跟我来!”
    郭彤抱拳道:“遵命!”
    他话声出口,脚下微微滑动,落身在覃玉洁身边站定。
    “嗯!”覃玉洁笑道,“你的轻功不错,比刚才跟我们那个小田动手的情形高明多了!”
    “姑娘见笑!”郭彤道,“我们怎么走?”
    “跟我来。”
    她足下轻拧,贴着壁面,向前快速踏进。前行了几步,忽然定下了身子,回过身来——
    “记住!”她关照道,“只能踩这当中有色的石块,白色的不能落脚。”
    郭彤既然知道了对方是身藏武学的罕见少女,深信她这么指点自己,是不会出错的。
    当下郭彤即循着她的脚步,快捷而安稳地向前踏进——这条甬道相当长,虽说是通风良好,却是苦于没有灯光,深入十数丈之后,即有模糊朦胧之感!
    忽然前行的覃玉洁站住了脚步道:“停一停。”
    郭彤道:“姑娘看到了什么?”
    覃玉洁道:“就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才停下来。”
    郭彤睁大了眼睛,四下打量了一阵,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觉得嗖嗖的冷风,不停地向身上袭来。
    一束火光忽然由覃玉洁手上亮起来,她一只手拿着火种,另一只手拿着油松火把点着,眼前立刻光华大现。
    郭彤四下打量了一眼,只觉得这甬道十分宽敞,阴森森黑不见底,只见石壁一片青紫,像是原石开凿而成。
    随着火把强光的发出,只听见一片吱吱声响,掠起了蝙蝠群,数量之多,真是骇人。
    覃玉洁一惊道:“啊,不好!”
    嘴里叫着,慌不迭地把手中火把用力摔在地上,三脚两脚踩熄。
    虽然如此,那乍起的蝙蝠群,仍然乱作一团,满空啁啾。过了很长时间,才渐渐平息下来。
    覃玉洁一直等到四周没有一点声音,才吁了一口气:“我竟然忘了,差一点给自己惹下祸!”
    “姑娘这话怎么说?”
    “你哪里知道!”覃玉洁道,“这里积藏的蝙蝠,多到难以计算,如果全数惊起,只怕你我很难活着离开地道,你可知为什么?”
    郭彤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覃玉洁道:“你难道没有听说‘湘西食血蝙’这个名字么?”
    郭彤恍然道:“啊,听说过,莫非世上还真有这种蝙蝠?这里又不是湘西!”
    “你这就说错了……”覃玉洁娓娓道来,“这里虽不是湘西,却与湘西的五指阴山一脉相连,那传说中的吸血蝙蝠正是产自五指阴山,这些蝙蝠正是不折不扣的吸血蝙蝠。”
    郭彤听得神色一愕:“原来如此!”
    覃玉洁道:“还有,刚才你已经听见了这些蝙蝠的尖锐鸣声,其实这只不过是一小部分,要是全部都惊动起来,其势简直难以想象。你我如果身历其境,就算万幸不为这些小动物食血致死,也会被噪音将双耳震聋……你大概没想到这些吧?”
    郭彤讷讷道:“我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还有——”覃玉洁道,“暗中那个人如果真精明,必然已经知道有人来了,我们的确不能失之大意!”
    郭彤道:“不错,这一点,我是想到了。”
    覃玉洁轻叹了一声,道:“我越来越发现暗中这个人不易对付,果然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只看他过地道而不燃灯火,也没有惊动蝙蝠,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临危不乱、心细如发的人了。”
    郭彤听她这般赞赏向阳君,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却没有说什么。
    当下,覃玉洁在前,郭彤在后,二人继续向前走了数丈。经过方才那一场惊吓之后,再也不敢亮着灯火,行动自然更加艰难了。
    渐渐地,前面现出了一些天光。
    覃玉洁远远站定道:“前面就要有一个出口,并且连接着另一个地道的入口,你是不是要继续找寻下去?”
    郭彤点点头:“当然找下去。”
    覃玉洁回过身来说道:“我还忘了问你,要是你找着了这个人,打算怎么处置他?”
    郭彤想了一下:“当然是把他除了最好;对这种人若是略存姑息,必有后患!”
    覃玉洁微微笑道:“好吧,这是你的事情,我无权过问。”
    郭彤听知她的弦外之音,即反问道:“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覃玉洁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不妨把话先说在前头,等一会要是找到了那个人,可就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我只是帮助你找,下手杀人的事我可不干。”
    郭彤怔了一下:“这么说,姑娘对此人莫非心存好感不成?”
    “好感谈不上——”覃玉洁冷冷地道,“就凭着他不得到我们的允许,而擅自闯入王府这一点来说,我就不能宽恕他,只是……”
    微微沉吟了一下,她继续道:“我这人不愿意乘人之危,尤其不能两个人欺侮一个人。”
    郭彤讷讷道:“这么说,姑娘可就错了。你要知道,这个人是个极恶之辈,且又身负奇技,如果不能乘这个机会把他灭掉,待他伤势复元,对付他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你也许说得不错,也许情形并不是这样。”覃玉洁缓缓地道,“因为这只是你一方的说词……”
    郭彤一怔:“姑娘莫非不信?”
    覃玉洁笑了笑:“我不是不信,与其我听信别人的话,不如相信我自己的一双眼睛。”
    郭彤一时为之气结。
    他当然不能为此发作,想了想,脸上带出了一片笑容:“好吧,姑娘,不妨自己观察吧……无论如何劳驾你一趟,我心中万分感激!”
    覃玉洁道:“那倒不必,我所以愿意帮这个忙,一来是得之父令,再一方面,对于你所说的这个人,我实在是心存无限好奇,想要见识一下!”
    郭彤冷冷地道:“我想姑娘大概很快就要见到这个人了。”
    话声刚出口,觉得背后一股疾风猛袭过来。
    由于身处在黑暗中里,对于外来的一切不易看清。郭彤猝然发觉到这股风力来得奇怪,立刻觉出不妙,来不及出声招呼覃玉洁,把身子向前一弯,其势恰到好处。
    然而,用以逃避身后那股风力,却仍是慢了一步。
    只听见“嚓”的一声,那股疾风像是紧紧擦着郭彤的脊梁滑了过去。
    休要小看了这一擦之力。
    郭彤背上一阵奇疼,有如火烧一般——一条黑影,随着郭彤弯下的身势,蓦地掠了起来,其状有如“海燕掠波”。
    若不是借着前方出口处的一点亮光,连这点影子也难以看清。
    这人显然身材窈窕,手上并无兵刃,只是向郭彤发出一掌而已;一掌击出之后快速腾起。由对方起身的动作看来,似乎没有继续动手之意,因为身形一现便箭矢似地向外扑出。
    覃玉洁娇叱一声:“你是谁?”
    紧接着,空中传出了强烈的衣袂飘风声——覃玉洁同那个人的影子,就像是一双剪翅纠缠的燕子,双方一经交接,立即传出了清脆的肉掌接触之声。
    激起的一片蝙蝠交鸣、翻飞声,其势骇人至极。
    就在大群蝙蝠的尖呜震翅声还没完全消失时,空中两个人影已经落了下来——
    其中之一,极其快速地遁出甬道,后面的一个紧跟其后几乎同时遁出。
    郭彤简直看花了眼,方自举步向外奔出,猛可里觉得股侧一阵奇痛。手挥处拍下一物,是一只蝙蝠;这才知道覃玉洁说得不错,这些家伙果然是食血蝙蝠!好在惊起不多,如若全数惊起,哪里还有命在?
    仓皇间,又是几只蝙蝠,直向他脸面颈项袭来。
    郭彤大惊之下,迎着这些蝙蝠来势,双手再挥,吱吱声中,被他劈落不少。
    他心中挂念着覃玉洁的安危,无意与这些恶蝙蝠纠缠恶战。当下足尖点动,一连三四个起落,迎着空中飞舞的蝙蝠群,纵身于甬道口外。
    顿时觉得强光刺得眸子生痛难开。
    大片的蝙蝠群,即由这个出口处振翅而出。
    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这些为数可观的小动物飞逝一空,眼前才恢复了原有的安宁。
    郭彤停立在出口一角,眼见得蝙蝠群这番声势,简直是前所未闻、毕生仅见,不禁吓得目瞪口呆。
    忽然,顶上人影一闪,一条纤细人影由空落下,现出了覃玉洁婷婷玉姿。
    郭彤方才在暗道之内,见她娇健身手,真个有如野鹤闲云,来去不着丝毫痕迹——
    较请他以往所见的几个异人,诸如向阳君、毕无霜、野鹤崔奇等人,亦是毫不逊色,一时自愧弗如、心存敬仰。
    “姑娘回来了?”他上前抱拳,道,“不知道可会着了那个暗算的贼子?”
    覃玉洁脸上显现着说不出的忿忿表情,冷笑了一声,摇头不语。
    郭彤注意到,覃玉洁手上握着那口残月状的弯刀,看样子像是已与对方动了兵刃。
    他打量着她道:“姑娘可看清楚了这个人是谁么?”
    覃玉洁“呛”一声收刀入鞘,冷冷笑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这个向阳君是男的还是女的?”
    郭彤诧异地问道:“当然是男的了,姑娘是说……”
    “这个人是个女的!”覃玉洁怔怔道,“好厉害——若非我小心,几乎为她所伤……”
    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陷于沉思之中。
    “是个女的?”郭彤心里一动,脑子里忽然想到了毕无霜,道,“姑娘可看清了她是什么模样?”
    覃玉洁道:“当然看清了——她留给我的印象很深,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她。”
    她抬起头来,平视着郭彤,追忆着方才情景,缓缓地道:“她很漂亮,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噢,她的年岁也不大,我看不会比我大多少?难得的是,她竟然会有那么一身好功夫。”
    郭彤黯然神伤地轻叹了一声,道:“这么说,一定就是她了,想不到她也来了。”
    “你……认识她?”覃玉洁立刻神色一振,“她是谁?”
    郭彤想了一下,讷讷道:“这个姑娘叫毕无霜,是来自天山冷魂谷的。”
    “啊——原来是她。”覃玉洁脸上立时罩起了一层神秘,“你是说,她就是来自天山的女剑客,传说中那个奇人冷魂先生的徒弟?”
    “不错,就是她。”
    “噢——”覃玉洁点头道,“我对她真是心仪已久,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着了她。”
    她又立刻心生疑问地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郭彤苦笑着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个姑娘与我们要找的那个向阳君之间,似乎有着很深的纠葛。”
    “什么纠葛?”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郭彤摇摇头,“近年来江湖上对他们之间的传说实在太多了,局外人也弄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覃玉洁甚为关心地道:“那些传说都说了些什么?”
    郭彤苦笑了一下:“太多了,有人说他们两个人是一对难以割舍的情侣,遭故分离,一个逃,一个追,其中有着外人永远也想不明白的隐情。”
    覃玉洁眨了一下眸子,脸上微现红晕地笑道:“听起来倒是怪有趣的,另外呢?”
    “另外一种传说,”郭彤顿了一下道,“说是他们两个人有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怨,不能共处于当世,是以毕无霜才不辞千山万水,苦苦地追寻于他……向阳君大概是很怕这个姑娘。”
    覃玉洁微笑道:“你认为这两个原因,哪一个对?”
    郭彤怔了一下道:“这可就很难说了,想一想两个都有理,再想却又觉得都没有道理。”
    覃玉洁思索了一下,摇摇头道:“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一定多少有些道理,不管怎样,现在毕无霜既然现身这里,那么向阳君就跑不了啦。”
    “姑娘猜得极有道理。”郭彤跃跃欲试地道,“我们继续往下搜吧?”
    覃玉洁点点头:“你跟我来。”
    说时,她转向左侧,舍弃当前另一条道的入口,上了几级石阶,升至地面。
    一片巍峨的石影,遮拦在正前面,给人的感觉仿佛置身石林。定了一下神,郭彤才看出来,原来这些耸起的巨石,竟是人为的假山石块。
    假山是设置在水池里,二人也就等于站立在池水中央。
    往前走了几步,穿过了两堵假山,眼前现出了大片池水,水面上映现着王府内各处建筑的清楚倒影。
    郭彤不得不为王府的巧妙设置而赞叹,覃玉洁纤指轻掠了一下飘散在前额上的几绺散发,脸上现出一丝微笑。
    “如果不是我带你来,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吧?”她纤指向水面上指了一下,“你可看见了?”
    郭彤呆了一下:“看见什么?”
    覃玉洁侧过眼来瞟了他一眼,像是在说:“傻子,你居然连这个都没看见!”
    “暗桩!”她那双冰冷的眸子,向着水面上瞟了一下,“你莫非没有看见?插在水面的那一行桩子么?”
    经她这一提醒,郭彤才恍然发觉。

pawpaw 发表于 2017-3-24 00:28:32

第二十二章舍得一身剐终把血债讨
    但见轻轻飘动的水面之下,隐隐约约有几根柱子在晃动,每一根尖端仅仅距离水面不过寸许,却是歪歪斜斜插向岸边。郭彤心里一动,暗忖着必有名堂,却是不好意思出言向对方询问。
    覃玉洁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意,随即一笑道:“你一定感觉奇怪吧?那我不妨告诉你——先王爷是出身工族之人,但是他本人却是酷爱武功。非但如此,他老人家还在这所王府里养有不少江湖上能人异士,其中有一个姓王的人,人称铁卫士,叫王天柱,是其中之翘楚,是一个极难得的高人!”
    “王天柱!”郭彤缓缓地念着这个名字,“姑娘你说的这人,莫非是江湖上盛传的那个铁衣太岁王大人……么?”
    “不错,就是他!”覃玉洁感伤地说道,“这位王大人由于得到先王爷的赏识,曾经请准圣上保他四品军功的官位,而他素日却喜与江湖武林人往来,所以江湖上对他的大名知悉甚清,人人都喊他铁衣王大人……”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轻叹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使得日后那个糊涂的昏君怀疑我祖父心有异谋。说起来我祖父被冤屈至死,与这个王大人的素日作为不无关联。
    朝廷的人总认为我祖父是想凭借武林中的能人异士,以图对皇帝不利,真是……”
    郭彤轻叹一声道:“这么说,你祖父死得实在是太冤枉了!”
    “唉,不谈这些了!”覃玉洁道,“言归正传,我刚才说到那个铁衣王大人……我的意思是说,这座王府里的所有机关布置,全是王大人一手设计的。”
    说到这里,她指向眼前的池水道:“包括这一些在内,全是王大人的精心设计。即以眼前而论,外人如果不明白所以,即使有一流的轻功身法,也休想渡到彼岸。”
    郭彤一怔道:“这又为什么?”
    “哼!”覃玉洁说道,“难道你不相信?”
    说到这里,她由地上拾起了一块石头,抖手向着池内一根木桩顶端击去。
    水花一溅,只听见“笃”的一声,眼看着那根桩子霍地向下一沉,即由四周同时射起了四股水柱,每一股都有两三丈高,在一片银色水花里,即闻得一阵子叮咚声响,水面上即似开了锅的稀饭,落下了许多物件。
    郭彤仔细注目之下,才看清了那些落下之物,竟是一颗颗黑亮的圆珠子。
    原来这些暗器钢珠,都藏置在喷泉的喷管之内,随着池水的冒起,首先冲出,其力绝猛。尤其称妙的是,喷射而出的珠体两两相对,一经接触,即发出脆响而双双坠落池中。
    当然,这绝非是因为好看或是好玩而设。试想,如果方才接触那根桩子顶端的不是块石头而是人的一只脚,那么情形将是如何?
    这么一想,郭彤由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一时只管对着眼前发呆。
    “你可看见了?”覃玉洁道,“那些藏在喷泉里的暗器,名叫王芒珠,上面都淬有剧毒,一经打中人身,毒性立刻发作,身子一到彼岸就横尸于地!”
    郭彤暗道了一声好厉害,随即道:“既是这样,我们怎么才能渡过这个池子?”
    覃玉洁笑道:“别急,其实知道了这个隐秘,也就毫无奇处了。”
    话声一落,就见她娇躯轻轻一晃,有如飞云一片,极轻飘地落在池水之中。
    郭彤自然留意到了她极其特殊的身法,这时就见她一只脚尖,轻轻点向水面柱梢,其姿态端是极美,有如蜻蜓点水——这种一动而静,由绝顶的快到绝对的静,的确是极不易为;设非有极高的轻功造诣,万难如此施展。
    只是这一手轻功,就令郭彤大大自愧弗如,也更加确认覃玉洁身手不凡了。
    覃玉洁继续施展身法,一连三四个起落,有如星丸一跳,到达了对岸。
    郭彤这才注意到,覃玉洁落下的脚步是采取间隔之法,每隔两根柱子落足一次。不言而喻,那落脚的柱梢必然是实在的,而没有任何机关。
    郭彤也就如法炮制,很快地来到了池水对面!当他足下方经站定,却见覃玉洁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脚下地面。
    郭彤见状问道:“姑娘莫非发觉了什么不对?”
    覃玉洁一指:“你看!”
    顺着她手指之处,郭彤发觉到地上有一个浅浅的水印,大小不过一枚制钱那么大。
    郭彤皱了一下眉:“姑娘的意思,莫非是什么人留下的足迹?”
    “嗯。”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往前面走了几步,伸手指着附近的一个地方,说道:
    “看!”
    又是一处和先前一般大小模样的水渍,两者距离约三丈左右。
    注视着这一点小小的水印,覃玉洁若有所思的脸上,微微现出了一些惊讶,又似隐含着一些忿忿。
    郭彤走过来,道:“姑娘你在想什么?”
    覃玉洁道:“这两个湿脚印,就是刚才我们见的那个女人留下来的。”
    “你说的是毕无霜?”
    “就是她——除了她,别人不会有这么好的轻功!”她紧紧地咬了一下牙,道,“哼!姓毕的丫头,我看你又能躲藏到几时,我要你知道我水云洞不传绝技的厉害!”
    郭彤听到水云洞三个字时,即由不住猝然一惊。盖因为这三个字他昔日似乎由故世的老和尚静虚上人嘴里听过,悉知是武林中一个极称隐蔽怪异的门派;只是对于这一门派的一切,全然不知,这时猝然由覃姑娘嘴里道出,自然使得他吃惊不小。
    当下,他心里一动,想乘机察探一下对方的门路。
    覃玉洁却先道:“这个毕无霜,果然是一个心思灵敏、武技杰出的人……她竟然只凭表面的观察,就看出了这池子里布置的机关……”
    郭彤道:“这么看来,她像是与向阳君一边,跟我们为敌了!”
    “与你为敌,不是与我们。”她微微一笑,却又寒下脸来道,“实在说,我原来只是心存为你作一个向导而已,并不愿卷入你们这个是非圈子里,可是现在情形不同了。”
    郭彤内心暗喜:“姑娘的意思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了?”
    覃玉洁看了他一眼:“我只是看不惯这个毕无霜神气活现的样子,既然她存心为敌,我倒要见识见识她到底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风声里,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冷笑,似有又无,却是逃不过覃玉洁的耳朵。
    “是谁?”
    她一面出声叱问,一面仔细地向四面观看,只是目光过处,难以看出端倪。
    树帽子“刷刷”作响,敢情又起风了。
    风声乍起,即听得暗中匿身的那个女子说道:“姓覃的丫头,我知道你的武功的确不错,只怕还不是我的对手。这件事,我劝你还是到此为止,少管为妙。”话声掺合着风声,虽是清晰在耳,却是难以确知来处。这个姑娘竟然能选择适当的说话之机,用以掩饰她藏身之处,确是蕙心兰质,晶莹透剔之至。
    覃玉洁虽然心细如发,居然也一时难以断定。
    候到这阵风停止以后她才冷冷地道:“多谢你的好意,这件事我管定了!你怎么不现出身来说话,偷偷摸摸算什么人物?”
    甚久没有回音。
    覃玉洁冷笑道:“你怎么连话都不说呢?”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得对方传过来银铃般的笑声,可是紧接着即为风声所混淆。
    “覃丫头,你要我说些什么?”
    果然,她又选择了合适的时候。
    覃玉洁心知对方透剔伶俐,要想探测她藏身之处实在是不大可能。
    “哼!”覃玉洁冷冷地道,“卖弄一点鬼聪明,就当我没有办法了?毕无霜,我早晚会遇见你的;等我们见着了面,看你怎么跑?”
    “哧……”毕无霜轻笑了一声,道:“别臭美了,覃丫头,还以为我真地怕你不成?”
    覃玉洁其实早已全神贯注,分辨着对方说话的部位,只是碍在风势不止,难以辨定出确切方向罢了。
    然而,她似乎已窥出了一些端倪。
    当下,就在对方话声方落的当儿,陡然间挥手向外打出了一掌暗器。
    暗器一经出手,空中闪烁出一片五彩奇光——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五云石。
    所谓五云石,说白了不过是一种天然的石子,一颗颗色泽鲜明。最妙的是这种小石子,份量极为沉重,较一般鹅卵石重一倍有余,而每一颗石子上,却滋生着长短不一的畸形尖锐菱角。别具慧眼的武林人喜其天生锋锐,遂用以作为暗器。因为颜色鲜明不一,而取名为五云石,但究其产处,仅有甘肃太阳岭一地。物以稀为贵,江湖上闻其名而始终不见其形样的人,是大有人在的。
    眼前,迎映着空中绚丽的朝阳,这一掌五云石幻化出一片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
    覃玉洁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将石子打出,一经出手占地五丈方圆。如果毕无霜果真在这个范围之内,就很难再藏匿不现了。
    一片叮叮声响,地面上溅起了点点轻烟,却不见任何动静,覃玉洁不禁脸上红了一红。
    风声里,再次传过来银铃似的女子娇笑声。
    “丫头,你可是认错地方了……”毕无霜笑得那么得意,“可惜了这些石头子儿!”
    覃玉洁怒起腾身,“嗖”一声纵过去,落身于三丈外的一块假山石上。
    风飕飕地吹着,她目光一眨不眨地逼视着眼前。
    “毕无霜,你敢再说一句话么?”
    风声里传来了毕无霜的一声娇笑,在这声娇笑之后,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覃玉洁寒着脸,站在那里生着闷气。
    郭彤纵身来到她身边,道:“姑娘可曾发现她的踪迹?”
    覃玉洁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快要知道了,等着看吧。”
    话声方歇,即听得一旁再次传来一声冷笑,大有蝉曳残声过别枝的韵味——在笑声的尾音尚未结束之前,似乎已经明显地换了一个位置,而变为二人身后数丈方圆之外了。
    郭彤立时为之一愕,回身道:“咦,这是怎么回事?”
    覃玉洁妙目一转,冷冷一笑,放声道:“毕无霜,你的这一套鬼吹灯,骗得了别人却是骗不了我!”
    她忽然像是触及了什么念头,轻轻地“噢”了一声,冷冷地道:“原来如此!”
    郭彤纳闷地道:“姑娘发现了吗?”
    覃玉洁轻含微笑道:“我还当这个毕无霜真有什么通天彻地的能耐呢,原来是在玩障眼法儿!还好,我见机早,没有被她骗住。”
    “姑娘发现了什么?”
    覃玉洁道:“闹了半天,她只是在运用一手荡气回肠的气功而已,其实她本人压根儿就没有离开原来的地方。哼,我说呢!”
    郭彤恍然悟道:“原来如此!”
    “哼!”暗中的毕无霜道,“你这丫头果然有些见地,嘻嘻——我忽然发觉到,你越来越对我的胃口了,如果你能心平气和地给我赔个不是,我倒愿意捐弃前嫌,现在就现身出来,收你作个干妹妹。怎么样,你意下如何?”
    覃玉洁轻啐一声道:“不稀罕!”
    “唉!”毕无霜轻叹一声道,“我是真心诚意,你却端起架子来了!覃家妹子,你可曾想到,真要是我们两个为敌,可是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哩!”
    覃玉洁冷冷地道:“那你现在就现身出来!”
    “我原本就已现身出来了。”
    话声起自左侧方,仿佛就在眼前。
    覃玉洁、郭彤随声陡地转过脸来,霍然发觉十丈之外,断壁残垣处,赫然站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紫衣少女!
    “怎么,覃家妹子,你真地要跟我过不去么?”
    她轻起玉手,缓缓地向这边招呼:“来,来呀!你们两个都过来,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覃玉洁道:“谁还怕你不成?走,我们走。”
    覃玉洁正待要纵身过去,又忽然定住了身子,脸上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一片冷笑,自语道:
    “好个狡猾的丫头,我差一点上了她的当!”
    心里这么想着,覃玉洁却说道:“毕无霜,你的心意我明白,想把我们调开是不是?
    不用说,是想给姓金的缓和之机。哼,我可不上你的当,等我见过了那个金贞观之后,再来跟你算这笔账。”
    郭彤听她这么说,心里才恍然大悟,毕无霜会在这时现身,用心可能就在此。
    果然,毕无霜就像被玉洁道破了心事,她的秀眉陡地向上一扬,冷冷嗔道:“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有我毕无霜在这里,你们休想去暗算金贞观那个人!”
    覃玉洁冷笑道:“那可不一定。”
    话声方歇,就听得“呼”一声,劲风扑面里,毕无霜已经落身眼前。
    郭彤前此领受过她的厉害,心里一惊,已吃对方随身而来的那股罡劲力道,将整个身子罩住,登时动弹不得!
    郭彤心想既然自己有这番感受,站立旁边的覃玉洁也不会例外。
    可是覃玉洁毕竟不是易与之流。
    就在毕无霜身形飞势前迫的一刹那,她像是忽然遭遇到了来自覃玉洁处的抗拒阻挡之力。这股无形的抗拒力道,使得毕无霜前进的身子忽然站住,紧接着向后一连退了两步。
    一片略带温热的气息,由覃玉洁站立处洋溢而起,顿时与冰寒严密——毕无霜所放射的气息,混成一体。
    郭彤只觉得身上为之一松,先时所遭受的困迫,一时大大缓和了。
    只是与他比邻的那位覃玉洁姑娘,却没有丁点儿轻快感觉——就见她停立的身子,微微起了一阵颤抖,美丽的面颊上,先是着了一层红晕,继而变成了一片雪白……
    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她才缓和安定了下来——然后,脸上带着镇定却并不轻松的微笑转过脸看了郭彤一眼!
    “这里的事交给我了!”她暗示郭彤道,“你去办你的事吧!”
    郭彤心里一动,顿时会意,立刻转过身来。
    毕无霜一声冷笑,道:“郭彤,你敢!”
    郭彤被她这么出声一喝,登时站住不动。他转念一想,又回过身来,怒目看向毕无霜。
    毕无霜用着冰冷的声音道:“你难道忘了我曾经关照你的那些话了?”
    郭彤被她深邃目光逼视得打了一个寒颤,想到了有关此女的诸多传说,以及其出手之狠厉情形,不禁气馁了起来。
    然而,凭他的个性,是不易为人所屈的。他微一顿思,随即冷笑道:“姑娘这话就说错了,郭某人与姑娘素昧平生,并无恩怨,为什么要为你左右、受你恐吓?”
    毕无霜秀眉一剔,正要发话,一旁的覃玉洁却抢先道:“郭兄,你只管放手去做你的,这里的事有我担当。”
    郭彤心里一松,连忙道了声“偏劳”,身形一闪掠向一旁,大步向前踏进。
    毕无霜又是一声叱道:“你敢!”
    话声甫落,身形陡地纵起,捷若飞鹰般地已向郭彤身前扑去。
    然而,覃玉洁却已经防到了对方会有此一手,但见她香肩微晃,翩若惊鸿般地拦在了郭彤的身前。
    毕无霜冷叱道:“丫头,你是找死!”
    话声出口,出掌如电,劈面一掌,直向着覃玉洁脸上直击过来。
    覃玉洁身躯向下一矮,右手倏地抡起,两只手掌霍地接触在一块儿。
    看起来,双方式子俱猛,手掌猝然接触之下,彼此的身子都大大地震动了一下。
    这不啻是势均力敌的一触,在双方身子猝然一阵大动之后,两双纤纤玉手,霍然间同时撤回,像是一双燕子,忽然间分了开来。
    毕无霜似乎没有想到覃玉洁竟然会具有此等功力,一时为之瞠然。
    “好丫头,你真地要跟我作对?”
    “那要看你了!”覃玉洁冷冷地道,“如果你现在就离开这里,可以网开一面;要是你坚持己见,硬要插手管闲事,那我只有与你放手一搏了。”
    “哼!说得好轻松!”毕无霜冷笑一声,“你只是自以为能胜过我罢了!”
    “我没有这么说,”覃玉洁锐利的一双眼睛,眨也不一眨地盯着对方,说道,“我知道,你的本事不错,也许我打不过你,可是你要想胜过我,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啊,”毕无霜一笑,道,“真的?”
    “我对你很清楚,用不着故作神秘!”
    毕无霜秀眉一剔,原想发作,忽然笑了一下,抱着一双胳膊。
    “好吧,我就听听看,你都知道我一些什么?”
    覃玉洁凤目一瞟郭彤,发觉到他已经进入一座废墟大厅,心里略为放松一些,便道:
    “首先,我知道你是来自天山冷魂谷,可是……”
    “这叫对我很清楚?”
    “还有!”覃玉洁接道,“你师父名叫冷魂先生!”
    毕无霜脸上现着不屑的冷笑。
    覃玉洁直直地瞪着她:“你不要冷笑,这个天底下,只怕没有人能比我对你们冷魂谷的人更清楚了!”
    毕无霜原本冷笑的脸,慢慢地收敛了起来,代之而起的是慎重。
    “怎么,你莫非不相信?”覃玉洁注视着她,慢慢地道,“冷魂谷的武功,所以天下见重,那是因为三百年前来自潼关的散发先生,在九江……”
    话还没有说完,即见毕无霜神色猝然为之一变。
    “九江……散发先生?”
    她蓦地身形一闪,一阵风似地来到了覃玉洁面前。覃玉洁只当她要发招,蓦地抬起了双掌。
    毕无霜面色一凝道:“别紧张,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她抬起目光向着前方看了一眼,发觉到郭彤消失不见了,神色微微一惊。可是,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我知道你的心意……是想用这些话吸引住我,好叫郭彤那个小子趁虚而入,哼!”
    她眼睛里交炽着隐隐的怒火,道,“你这一手,算是用对了……看样子,你对于我师门的事情,果然像是知道得不少。那么,我要盘根问底了……”
    覃玉洁点头道:“你当然会问,因为我所说的是近三百年来武林中的一段秘闻,也许连你自己,也被蒙在鼓里呢!”
    毕无霜皱了一下眉,向着郭彤消失之处看了一眼,轻叹道:“你说得不错,好吧,就让那个姓郭的小子如愿以偿吧!不过你……”
    微微顿了一下,她接下去道:“你也许轻估了向阳君这个人的能力,一旦弄不好,只怕姓郭的小子害了自己。”
    覃玉洁摇头道:“我没有见过向阳君这个人,却听说过他的所作所为,如果这些传说是真的,此人确是罪大恶极,正该人人诛之。”
    “哼,你知道什么?”
    “莫非那些传说是假的?”覃玉洁怒声道,“一个杀人如麻,两只手沾满了血的人,还值得同情吗?”
    “哼!”毕无霜再次冷哼一声,“一个人的好坏,并不能以杀人多少衡量的!”
    覃玉洁奇怪地打量着她,冷冷地道:“难怪人家说你,看起来你果然对他……”
    毕无霜嗔道:“我不管人家怎么说我,反正我有一定之规!”
    “这么说,你不否认外面对你的那些传说了?”
    毕无霜摇摇头:“我不否认,也不承认。”
    她秀眉挑了一下,又打量着对方道:“我们先不要谈向阳君的事情……”
    覃玉洁插口道:“不,得先谈向阳君的问题。”
    “他有什么好谈的?”
    “当然有可谈之处!”覃玉洁道,“正如你所说,向阳君也许是一个危险人物,我不希望那位郭先生吃亏上当,甚至于为此丧命!”
    毕无霜笑道:“你的顾虑有道理,凭姓郭的那么一点能耐,要想制死向阳君还差得远呢!”
    覃玉洁点点头道:“所以,我们要即时赶上去帮他一把。”
    毕无霜摇摇头,面现冷笑。
    覃玉洁道:“你莫非忍心眼看着那位郭朋友被向阳君置于死地?”
    毕无霜摇摇头道:“姓郭的我不认识,跟他扯不上交情,我管不着!”
    覃玉洁冷笑道:“很好,我总算认识你了,告辞!”
    说完,转身待去。
    毕无霜道:“慢着!”
    覃玉洁头也不回地冷笑道:“我们没有好说的了,等这件事完了,我自然会去找你!”
    “不行!”毕无霜冷声道,“你不能走!”
    覃玉洁眉毛一挑,冷冷地道:“你现在就要跟我一分高下么?”
    毕无霜摇摇头:“那倒不是,说真的,覃家妹子,我忽然发觉挺喜欢你了!”
    “少来这一套!”覃玉洁回过脸来看看她,“你有什么话,干脆直说吧!”
    毕无霜并不生气地道:“覃家妹子,我们谈上一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毕无霜道:“我可以带你去见向阳君,也答应救回你那个姓郭的朋友,只是要答应我一件事!”
    覃玉洁道:“什么事?”
    毕无霜道:“要你把所知道有关我师门的事情告诉我!”
    覃玉洁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些……奇怪,难道你自己真不知道?”
    毕无霜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怎样?如果你答应了这个条件,我马上就带你去会见向阳君,而且负责救回那个姓郭的!”
    覃玉洁点了一下头,道:“好吧,我答应你就是。”
    毕无霜哼了一声,道:“说话可要算数。”
    “当然!”覃玉洁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毕无霜娇躯轻提,极其轻柔地纵身而出,落向三数丈外的一座废墟跟前。
    她身子方站好,覃玉洁已跟踪来到面前。
    毕无霜打量她的身势,点头道:“好身手,原来这王府的埋伏你都清楚!”
    覃玉洁道:“这些话正是我要问你的,这府第原是我祖父所有,内里的机关我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倒是你……”
    “哼!”毕无霜淡然道,“既然你对我师门那么清楚,难道不知道我师门最独特的一门学问么?”
    “什么学问?”
    “管中测天!”
    “管中测天?”
    覃玉洁漠漠地摇了一下头,讷讷地道:“我只听说过‘以管测豹——只见一斑’这句话。想来,你这以管测天也高明不到哪里!”
    “那你就错了!”毕无霜冷冷道,“这是一门高深的阵遁学问,学会了这门奇异之学,这个天底下,很少能有困得住我的阵势;眼前这些名堂,就更不在话下了!”
    覃玉洁道:“话可别说的太满了,我就不相信,这个天底下没有能困得住你的阵势!”
    毕无霜道:“当然有,不过眼前这些阵势是困不住我的!”
    “啊!”她忽然想起,向着覃玉洁抱了一下拳,“我刚才好像听你说,这座府第与你有些渊源,你可以说得清楚一些么?”
    覃玉洁道:“有何不可?先祖父鄂王是这所宅子的主人,目前这座府第仍为我覃家所有,所以对于你们这些不速之客,不得不了解一二!”
    “噢——”毕无霜似乎吃了一惊,“这么说的确是失敬了,覃姑娘还是一位公主呢!”
    “那倒不敢当!”覃玉洁脸上显现出一种忿忿,“我和家人遭奸人所害,如今是落难之身,话虽这样,却也不容许旁人欺凌上门!”
    毕无霜摇摇手笑道:“你说错了,我可不敢欺侮你,就拿那个向阳君来说,据我所知,他也是因为公门所迫,伤重不支,加以强敌不舍,才逃来这里暂避一时。覃姑娘,你可不要误会,我们可不是对你这份祖产存有什么贪心,也不会一直住在这里不走。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覃玉洁冷笑道:“这一点我非常放心,事实上你们也绝无留此不去的理由。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还是快去拜访贵友为好!”
    毕无霜道:“好吧,你跟我来!”
    身形一扭,纵出数丈以外。
    覃玉洁跟踪过去,就见毕无霜蜻蜓点水似的,一路倏起倏落,循着眼前这块草坪,直向前方飞越。
    她身形看来极其轻灵,起落之间翩若无物,却是既进又退。一阵起落进退之后,已遁出十数丈外,在一堵高出的巨石上落住了身子。她回身探望着覃玉洁,暂候着她的来到。
    覃玉洁早已注意到她起落的身法,见她起落时一双脚步时开时合,用的是燕双飞凌虚踱步法。
    当下,她毫不迟疑,身形晃处,施展出轻功术中最最上乘的浮光掠影身手,连续几个快闪,跟了上去。
    覃玉洁有意不使毕无霜看破自己的行藏,是以猝然施出这等快捷身手。后者一时疏忽,果然没有看清,待要留意看时,覃玉洁已经来到面前了。
    毕无霜神色微微一变,冷下脸道:“水云洞的武功毕竟不同凡响,的确高明!”
    覃玉洁笑道:“彼此,彼此!”
    毕无霜鼻子里“哼”了一声,身形一转,飘身进入面前石楼。
    这座石楼为清一色石块垒积而成,只是半壁偏斜待倾,正中的屋顶上还开有一个大窟窿。就外表而观,任何人都会担心随时要倒塌下来。
    二人先后进入楼内。
    一阵大风,自屋顶猛灌直下,使得二人身子情不自禁地摇动了一下。
    覃玉洁虽然称得上是主人的身份,可也有没有来过的地方。眼前这座石楼,她就没有来过,她一直把这地方当成是一处极危险的所在,想不到毕无霜却独独选中了这里!
    此刻大风由上猛灌而下,整个石楼发出了一阵轰隆之声,仿佛立刻就要倒塌。
    二女在身形一飘之后,立刻稳住不动,也只有这种突来之势,才能显现出彼此的功力造诣与临危镇定的气质。
    二女目光相互对视,眼神中都现出了彼此的钦敬之意。
    呼呼的大风,不停地由头顶上那个大窟窿向下猛灌着,地面上卷起层层飞沙,细小的沙粒在风势里打着转儿。吹袭在人脸上,一阵麻辣辣的感觉。
    覃玉洁暗聚功力灌临四肢,然后向体外逼出,使那些随着风势侵近的沙屑不能近身,只是围绕着身体频频打着转儿。
    她作好了第一步工作之后,才有余暇打量对方毕无霜的动作。
    一望之下,使她暗自惊心不已。
    敢情,对方毕无霜,显然在她之先,早已作好了这步工作。但见她神清气和面现笑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交炽着机智与祥和。在她注视着覃玉洁时,目神里含蓄着颇多的赞许与钦敬,先时的敌意消失了不少。
    “嗯!”她讷讷地道,“覃家妹子,我愈来愈喜欢你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深交才是。”
    覃玉洁点点头:“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们还是办眼前的事要紧。”
    毕无霜笑道:“你那个朋友要找的人就在这座楼内,你看出了端倪没有?”
    覃玉洁在她说话时,眸子略转,看清了这座大厅的规格式样。
    只见大厅四壁均开有门扉,且都是半圆形的拱门。三面俱合,惟独那待倾的一面开着,垂挂着五颜六色的珠帘,在风势里发出琤琮脆响,十分悦耳。
    看到这里,覃玉洁已是胸有成竹。
    只听她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冷笑道:“不劳费心!”
    话声一落,香肩轻晃,如翩起白鹭,直向着那垂有珠帘的半圆拱门欺身而入。
    覃玉洁觉得眼前为之一亮,不容她对眼前环境多作了解,即有一股极为强烈的劲道,劈头盖脸地直袭了过来。
    覃玉洁一时大惊失色,只是她们这类身负奇技之人,确实具有随时应付一切危机的本能。
    在她甫一发觉强风加体的一刹间,倏地抡起双手,向着风力来处霍地回击了过去。
    两股强风在空中遇合,瞬即彼此抵销。
    只是,覃玉洁的身子因此禁不住大大地摇动了一下,足见发功人之强悍!
    虽然无损于覃玉洁秋毫,却使她存下了戒心。
    她已经看见了这个人!
    堂堂正正地盘膝坐在正当中——好高好俊好魁梧的一副仪表,坐下的半截身子几乎跟一般人站着那样高。
    “向阳君!”覃玉洁心里喊着这个名字,下意识地注意起对方来。
    一头又浓又重的长发,挽着一根又粗又黑的大发辫,巨蛇似地盘在脖子上。在那辫梢部位,系有老大的一颗明珠,闪闪生光。紫红色的睑上,兹生着乱草似的络腮胡子。
    看到这里,覃玉洁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下寒颤。她发觉对方那双虎虎有神的眸子,正向自己逼视着,当真称得上精气逼人!
    在任何情况下,一个人如果被这么一双眼睛盯上,都会感觉不大自然,眼前情形更是如此。覃玉洁在他目光逼视下,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她立刻觉得这一步纯属多余,因为对方所显示在脸上的痛苦与焦急神态,已经说明了他的无能为力。
    似乎用之于方才的那一掌,已经将他所能使出的力量都用光了。
    尽管这样,覃玉洁仍然未敢掉以轻心。
    原因是,这房间里,并非仅仅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另外还有一个人。
    郭彤!
    第一眼看见郭彤的时候,不禁使她大吃一惊。
    只见郭彤睁着一双大眼睛,全身笔直地站在向阳君面前,双方距离约在五尺开外。
    明眼人如覃玉洁者,一眼就看出了郭彤的尴尬——他是被人点了穴了!
    覃玉洁第一个念头是立刻去解救他。
    可是当她身子刚刚向前袭进时,立刻遭到了一种莫名的内力感应。
    尽管这股内力感应微乎其微,覃玉洁却一点也不敢轻视。于是足尖轻点,后退三尺。
    地上的向阳君看到这里,那张紫红色的脸上绽开了几丝笑容。
    是时,毕无霜也已从容地踏入房内。
    她脸上含蓄着一种神秘的微笑,似乎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以及将要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似的,而她本人所串演的角色,只是个旁观者。
    覃玉洁已经顾不上毕无霜了,原因是她已经了解到郭彤所处的危境。
    明乎此,也就明白了向阳君脸上何以显现出那种笑容。
    覃玉洁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把眼前所面临的一切观察清楚,她得出的结论是——
    向阳君也许限于目前的困境,无能向她出手,可是要想杀死郭彤这个人,却是易如反掌的,原因是郭彤与他仅是咫尺之间——更何况郭彤显然还被点了穴道!
    把这一切观察清楚之后,覃玉洁可就不敢贸然行事了。
    她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向阳君:“你就是向阳君?”
    他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覃玉洁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是一个很难惹的人物,可是今天你遇见了我,你应该知道下场如何!”
    向阳君唇角现出了一丝不屑,不发一言。
    覃玉洁手指了一下郭彤说:“你为什么把他点了穴?”
    向阳君撩了一下眼皮,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覃玉洁点了点头,道:“你明明可以制他于死命,你却只点了他的穴道,留住他的活命。哼,想不到你还有点鬼聪明!”
    向阳君脸上现出了笑容。
    覃玉洁道:“你想留着他,来跟我讨价还价?”
    “不错——”
    这两个字乍然由向阳君嘴里吐出时,使覃玉洁吃了一惊。她原来以为对方所以不开口出声,是因为受伤过重,中气不足。现在才知道,敢情是自己猜错了。
    向阳君说出了这两个字,一双炯炯眸子眨也不眨地盯视着覃玉洁。后者迫于他那种凌厉的目光,尽管具有相当大的威慑力,但她认为不须对他心存畏惧,因为只要处置得当,最终还是可以稳占胜场的。
    想到这里,覃玉洁脸上带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这一丝微笑,不禁使得向阳君目光注视着她:“你的身世,我略知一二,你我原无仇恨,井水不犯河水,何必欺人如此?须知,错过今日之后,我金某人之神威是不可侵犯的!”
    覃玉洁冷哂道:“井水不犯河水?哼,你说得倒是轻松!我只问你,这地方乃是我覃家所有,你何故任意侵犯?”
    向阳君唇角带起了一丝傲然,慢吞吞地道:“覃家故居久年为狐鼠所占,姑娘又岂能向彼类讨还公道?金某一时之难,被迫不已,还望姑娘大开方便之门,谢了!”
    “哼!”覃玉洁道,“你说得轻松,我偏不依你!”
    她足尖向前踏一步,借着前进之势,身势有如穿花蝴蝶一般,滴溜溜一个快转,飘至向阳君右侧方,右手猛地抡起,以贯注在右手五指指尖上的内炁力道,直向着向阳君当头直戳下来。
    其实,覃玉洁早已蓄势待发。
    随着覃玉洁的右手挥落之势,毕无霜一声娇叱,纤细的五指霍然抡起。
    她也是施展出如同覃玉洁一般的内炁功力,所以在她起手迎架时,覃玉洁便有感应。
    像她们这样居于极高境界的人物,设非有深仇大怨,那是绝不轻易出手的。
    覃玉洁如果不闪躲,或是抽招换式,二人势是生死一搏了!
    毕无霜之所以孤注一掷,那是情不得已,为的是要救向阳君于危机一瞬。
    覃玉洁却没有生死相搏的打算。
    何况,在她右手方出的一刹那,眼角瞟处发觉向阳君指尖轻扬,现出了其红如血的掌心,正待向前推出。
    他出击的对象不是覃玉洁,而是郭彤。
    覃玉洁这一惊,非同小可!
    在毕无霜、向阳君两方钳制之下,覃玉洁不得不迅速打消出手的念头,足尖倒点,娇躯狂奔而起。
    她一起即伏,有如长空一烟,徐徐然飘落地面。身躯下落之处,却是背贴石壁,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向阳君,担心他向郭彤出手。
    向阳君果然不曾冒失出手。他因为知道郭彤的生死与他自己的生死是紧密相关的。
    覃玉洁既然临阵撤招,他就没有必要再下杀手,是以掌心红色即隐于无形。
    覃玉洁感到十分沮丧!
    她那双澄波眸子,在向阳君身上一转之后,移向毕无霜,后者也正自嗔着她。现场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火爆气氛,似乎随时都将爆发出来。
    “毕无霜,这又该怎么说?”
    过了会儿,覃玉洁由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她那一双纤纤玉手,十指交插于前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将出手!
    毕无霜微微一笑,掠了一下长发:“你不要瞪着我,要不是我拦住了你,他呀……”
    眼波儿一转,向着笔挺直立的郭彤瞟了一眼:“他早就没命了!”
    玉洁听了这句话,俊俏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郭彤这个戆直少年,竟然在自己心里,偷偷地占了一定的位置。
    她忽然觉出了自己的那份不自在,更难堪的是被毕无霜一语道破!
    她偷偷瞧了郭彤一眼,见他石头人似地呆呆站在那里,青筋暴跳,面红如火,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子在脸上滚动着,那副样子说明他是痛苦到了极点。
    覃玉洁心里一阵子发软,可越是这样,反倒越要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哼,他死活又关我什么事?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把我给吓唬住了?”
    毕无霜扬了一下眉毛:“你说的是真的?”
    覃玉洁冷笑着没有吭声,脑子却在转动着:如何能够在举手之间把郭彤救过来!
    当然,这么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撇开现场的向阳君不说,只那个毕无霜,就无法逃开。
    毕无霜是何等精明的女子,覃玉洁心想,焉能不知道?
    毕无霜轻轻咳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覃家大妹子,何苦呢,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吧。这位郭兄弟显然已经被向阳君用六阴扣脉镇住了全身脉道,你自信能救得了他么!”
    一句话提醒了覃玉洁,暗叫了声:“好险!”
    这种六阴扣脉手法,她是知道的。据悉是一种极上乘的内功镇穴手法,施功人在开始时,即以本身所练的五行真气运之五指,在极短的一刹间,分别注入对方乳中、日月、章门、气海、关元五处穴道之内。
    施功人一旦将对方这五处穴道以真气控制住,即可在反掌之内制对方于死命。
    尤其微妙的是,由于施功人以本身真力贯注相通,除其本人之外,别无解救之门。
    覃玉洁一经由毕无霜嘴里获悉了这个消息,即打消了救走郭彤的念头。
    “覃姑娘,我们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说话的是那个甚久没有开口的向阳君。
    他那一双深湛的瞳子,直直地逼视着覃玉洁。
    覃玉洁先时的逞强好胜,一刹间被客观形势冲去了一半。她像是被人忽然揪住了小辫子,由原来的主动变成了被动。
    她暂时压制住激动愤怒情绪,身形微晃,迅速向前踏进了三步。
    旁观的毕无霜不由赞叹道:“果然是大家身手,毕竟不同于一般!佩服,佩服!”
    覃玉洁冷哂道:“毕无霜,你少在一边说风凉话,等这件事完了,我们再好好算账!”
    毕无霜嘴角含着微笑道:“何必这么急?这件事情完了以后,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呢!”
    覃玉洁不再理她,对向阳君道:“向阳君,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向阳君嘴角带起一丝冷笑:“我生平行事,绝不乘人之危,也不希望对方乘我之危……按我以往的性格,眼前这个小兄弟,我万万不能留他活命……”
    微微一顿,又接下去道:“只是眼前形势特别——老实说,他的死活全操在你的手上!”
    覃玉洁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今天放过了你?”
    向阳君哼了一声,道:“即使你放过了我,我也不会轻易地放过了你;错过了今天,我定要向姑娘讨还一个公道!”
    覃玉洁柳眉一挑,凌声道:“向阳君,你也太自负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眼看你死在目前,还敢信口狂言,真是不知羞耻!”
    向阳君冷哂道:“乘人之危,才是真正不知羞耻!”
    覃玉洁右手翻动,握住了随身短剑的剑柄——一蓬剑气,有如万斛露珠般,兜头盖顶地直向着向阳君当头罩了下来!而向阳君似乎早已防到了她会有此一举——就在覃玉洁的剑气方自向头顶罩落的一瞬,即见他盘坐在地的身子,籁籁起了一阵子颤抖,覃玉洁落下的剑气,立刻遭遇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登时被格在当空,下落不得。
    覃玉洁心中一凛,才知道自己和郭彤二人,太低估了眼前的这个人。
    按照郭彤先时对于此人的描叙,固然十分可惧,可是据悉他一旦负伤见血而必须使用某种特殊功力复元时,全身必然瘫痪动弹不得。可是,观诸眼前的向阳君,却是大谬不然!
    她哪里知道,向阳君全系做作,为了撑持一份不倒的场面,他不惜内转元丹,将预蓄于丹田之内的功力元气,暂时借提而出。以他素日潜修之内力,这份内蓄元气真力自然可观,一经提出,足足可以支撑半个时辰。
    向阳君所以如此,为的是必要时保命一搏,却未曾料到,竟然对覃玉洁生出了阻吓作用。
    覃玉洁未敢轻举妄动,倒不是真怕向阳君,而是身忖无能将郭彤由他手上救出。如此一来,也只好耐下性子听凭对方的讨价还价了!
    这些念头,在她脑子里不过是电闪而过!只是刹时间,她就把探出的宝剑快速地收了回来。
    眼前她所接触到的,是向阳君呆滞而讳莫如深的眼睛。
    “姑娘,我劝你还是稍安勿躁的好!”向阳君冷笑了一声,眼睛缓缓地转到了郭彤身上,“哼,除非是你想要他死!”
    覃玉洁冷笑道:“我不信你会对他下毒手,你不是这种人!”
    向阳君冷冷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他嘴角带起了一丝傲然,“这个人年纪虽轻可是胸藏险诈,几次三番地刁难我;这一次落在我的手里,岂能对他轻易放过?”
    覃玉洁冷冷地道:“你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你杀了他,我也放不过你!”
    向阳君喟然一叹,点点头:“是了,这就是眼前我大费周折的事情了,所以我才打算跟你谈个折中的条件!”
    “你说吧!”
    “好!”向阳君道,“第一,我要你马上退离此室!”
    覃玉洁冷笑了一下。
    “第二,两天之内,不许对我窥伺!”
    “第三呢?”
    向阳君摇摇头:“第三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哼!”覃玉洁不屑地道,“你说得好轻松,谁不知道你的鬼心思!你以为我会傻到给你两天长的时间,去叫你运功还原!”
    “你非答应不可!”
    “为什么?”
    向阳君道:“交换的条件是保全他的一条活命!”
    说到“他”字时,指了一下郭彤——这个人的性命,眼前完完全全操持在他的手里!
    覃玉洁撇了一下嘴:“你以为他的生死,就对我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向阳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因为你喜欢他,要不然,你也不会为他而与我为敌了!”
    覃玉洁的脸色红了一下,偷眼瞧了瞧旁边的毕无霜,后者正向她微微抿嘴而笑!覃玉洁秀眉一剔正待发作,可是转念一想,急作泰然状。
    “你的这种说法,恕我难以苟同!”覃玉洁眼皮一扫一隅的毕无霜,“这么说,这位毕姑娘也必然是钟情于你了!”
    轻轻一句话,就收到了报复的效果!
    果然,毕无霜脸上漾起了一种不自在,唇角动了动,欲言又止地不再发话。
    覃玉洁耸了一下肩:“好吧,我接受你的条件,不过我还有一个附带的条件!”
    “什么条件?”
    “那就是你不单单保全他的性命,而且你不能损害他的武功!”
    向阳君呆了一下,不禁暗赞道:“好个精明的丫头,原来她早已看破了我的用心!”
    即不再多想地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就是!姑娘,现在可以退出去了,后天此时,这位兄弟必将寸肤不伤地全身而还,姑娘可以放心地去了。”
    覃玉洁点点头道:“你虽然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可是我相信你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
    “过奖!”向阳君异常冷漠地道,“姑娘,如果没有别的关照,就请离开吧!”
    覃玉洁怔了一下,身忖已无理由再在眼前逗留,遂向外步出。
    才跨出一步,又回过身来道:“慢着,为了证实你言而有信,我以为你应该立刻解除他身上的穴道!”
    向阳君摇摇头道:“不行,这么一来,他即可行动自如。嘿嘿,一旦太阿倒持,形势可就不同了!”
    覃玉洁因眼见郭彤之痛苦形象,心存不忍,可听对方这么一说,情形确是如此,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当下,依依不舍地向着郭彤看了一眼,缓缓举起了步子。
    她身子方自步出石楼,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毕无霜也掠身而出。
    二女面对面地互视着。
    “如何!”毕无霜微微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吧,向阳君这个人不是好惹的!你看怎么样?”
    覃玉洁冷笑一声,也不答话,身形一闪,快如鹰隼地向外遁出。
    然而就在她身子方自纵出的一刹间,耳朵听见了一声清晰的低吟!
    说是“呼叫”,其实并不恰当,倒不如说是“惨叫”合适。
    覃玉洁纵出的身子忽然就空一个倒折,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撤了回来。
    几乎与她同时,毕无霜也有了反应。看起来,两人的势子一样,相继同时转身,直向着方自步出的石楼扑去。
    凭两个少女的直觉,感到事情不妙!
    就在她二人先后扑入石楼的一刹那,一件触目惊心的离奇怪事,出现在她们眼前,使得两个侠女魂飞魄散,顿时呆若木鸡般停在了那儿!
    郭彤的一只握有短刀的右手,深深地插进到向阳君的前心——也许是力道过猛,因此这只手,在向阳君的前心后背穿了一个窟窿。
    闪烁着银色寒光的尖刀,染满了紫红色的浓血,点点血珠,顺着郭彤的右腕尖刀,一滴滴地落向地面……向阳君伟岸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着。
    剔眉、张目,渗以无限的怅恨、惊异、绝望……显现在这个不可一世的巨人面颊上。
    他是为自己的死而感到惊异不可思议?抑或是对于眼前的郭彤而心存费解?总之,在他的印象里,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死在这个少年手上的。
    事实证明,他低估了这个匪夷所思的少年。
    郭彤的武技并非十分精湛,却有高人一等的智慧与耐力——他自幼即养成了超人的涵养与内定之力,足堪当危不乱,处变不惊。
    事情显然说明了郭彤这个处心积虑的少年,一开始就伪装被向阳君点中了穴道,伫立在他身边咫尺之间,待机而发。后来,终于选择了适当时刻,将事先藏掩在衣袖内的匕首,插进了向阳君的心窝。
    向阳君傲笑江湖,目空四海,却想不到会丧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而武功又万万不是自己对手的少年手中——这是他死不瞑目的!
    郭彤虽然侥幸得逞,却也付出了最昂贵的代价——生命!
    显示在现场的是,郭彤的短刀刺进了向阳君的前心;向阳君的两只手,分别插进了郭彤的两肋!
    现场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终于在毕无霜、覃玉洁四只眸子的注视之下,郭彤、向阳君的身子同时倒了下去!
    向阳君唇角牵动出一条笑纹。
    郭彤脸上则充满了得意之色。
    他们的喜悦,局外人万难臆测。
    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对于向阳君来说,他的生命也许并不算长,甚至于可以说是很短。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他短暂的生命里,却无时无刻不充满了炽热的活力,正像是空中的那一轮骄阳。
    对于整个人生来说,也许他一开始就不曾有所奢求。
    杀人者死——在他初次仗剑江湖之时,他就已经知道这种下场……
    然而,他能说不无遗憾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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