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的病症,是在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出现的。与怡嫔和玫嫔当时的情况并无二致。一开始,她只是发胖得厉害,因着是头胎,还以为是浮肿,喝了许多去肿的冬瓜汤还是不见起色,才知道是真的胖了起来。第一条粉红色的纹路出现在身上时,她还不以为意,直到第二条第三条第无数条出现在她身上时,她才害怕得哭了起来。然则还来不及哭多久,她便发现了自己更大的不对劲,嘴里的溃疡接二连三地冒出来,时不时地发热、大汗、心悸不安,自己也控制不住似的。并且一夜一夜失眠多梦,她从梦魇里醒来,慌乱之下请来了玫嫔,并在她惊惧失色的面孔上,探询到 ...

如懿并没有想到火会突然一下烧起来。一开始,她不过是和冷宫那班妇人一般。站在各自的廊下,看着烟火满天,缭乱夜空。这一夜的风正好是吹向冷宫的方向,把原本遥远而璀璨的烟火在空中带得更近她们一些。真是现世的繁华,虽然越发衬出她们的孤清寒苦,可还是忍不住去看,去向往。
    如懿自嘲的笑笑,哪怕被禁闭在此这么长时日,但红尘万丈,浮世虚华,她从未自心底放下过。
    第一年的心如死灰,第二年的隐忍后激发的心志,到了第三年,她反而有些和缓。虽然,走出这个困笼的念头日复一日地强烈,可是她明白,一切急不来。
    就如冬 ...

如懿怔怔的,唇上的血色慢慢褪了去:“零陵香?所以我一直未能有孕,是么?”
    江与彬神色沉重:“气血滞缓,手腕上脉象起伏最厉害。若未见此零陵香丸,微臣也会以为是小主本身体质的缘故。这零陵香日积月累缓缓侵入肌理,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小主戴了多久了?”
    如懿木在当地,觉得嘴唇都不是自己的了,麻木地微微张合:“我嫁与皇上为侧福晋那一年,安南国进贡的贡品,皇上送了富察皇后,皇后再转赠给我和慧贵妃的。算来,也已经十来年了。”
    江与彬语中带了沉沉的叹息,道:“这十来年,小主无一日不戴在身边?">_

太后一声令下,成翰努了努嘴,便有几个小太监取过铁蒺藜,一边一个按住了如懿和惢心。
    如懿满头冷汗,像是无数的小虫子从皮肤的缝隙间一点一点钻出来,慢慢地爬行着,又痛又痒。那几个小太监力气极大,按得她动弹不得。
    太后在成翰搬来的紫檀椅子上坐了,慢条斯理道:“哀家也不想动用酷刑。可是如今皇帝和皇后都不在宫是,只剩下哀家一人掌管着偌大的皇宫。若是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大的事都不顾,旁人多少双眼睛盯着,还以为哀家这个老婆子不中用了呢。少不得你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担着了。”
    成翰扬了扬下巴,拖着太监特有的 ...

这一惊真当是非同小可。如懿还没将这句话在心里过一过,便觉得一个闷雷在脑中轰炸开来,彻底晕了过去。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转,睁开眼看着窗外清冷的星光,那星子微白的点点寒光,冷得透到了心底。
    她的父亲,竟就这样死了?
    惢心傍在她床边,啜泣着道:“小主,老爷死的时候府里已经很困窘了。小主是知道的,就着孝敬皇后母家承恩公的恩典,这些年传下来,到咱们这儿已经是内囊都上来了。又因着景仁宫皇后的事,其实很多亲眷都不来往了,田庄上的收成也断断续续的一年不如一年。多少还是倚靠着小主在宫里的位分 ...

“得罪人?”惢心吃惊道,“咱们都在这儿了,还能得罪什么人?”
    如懿躺在床上,吃力道:“就是因为咱们得罪了人,所以都在这儿了。你还不明白么?

到了三月里的时候,天气渐渐和暖。好似一夜里春风化雨,饱满了柳色青青,桃红灼灼,饱蘸了雨露润泽,洇开了花重宫苑的春天。
    时气见好,皇后的病也逐渐有了起色,虽还不能下地,却至少能支撑着坐起身来了。慧贵妃为了宽皇后的心,日日都把三公主带在皇后跟前逗乐尽孝。皇后虽然失了爱子,想着年纪还轻,终究还有一个女儿。皇帝又时时宽慰着,命太医好生调养,指望着再生下一个嫡子来才好。
    有了这一分心怀在胸,皇后少不得挣扎起精神来好自调养着。待得精神渐渐好了,有一日慧贵妃便把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将藏了数月的烧得只剩半 ...

纯妃立时下了令遣她出去,嬿婉再委屈,也不敢在面上露出分毫来,只得赶紧收拾了东西去了。大阿哥见她要走,原也有些依恋,奈何嬿婉不过是个新来照顾他的宫女,虽然好,但身边总有更好的嬷嬷乳母在,他寄养在纯妃宫中,更不大敢出声,只得罢了。
    海兰回到宫中,便也有些乏了,自在妆台前慢慢卸了首饰,换了青玉色暗纹梅花衬衣。那衬衣是云呢缎的料子,着身时光滑如少女的肌肤,且在烛光下,自有一种淡淡的烟罗华光,仿佛薄薄的云彩雾蒙蒙地贴上身来。她却格外喜欢袖口上玉白色缠绕了深青的梅花纹样,小小的一朵并小朵,是临水照花的情 ...

次年正月的某一天里,海兰再度放起那只风筝,这一回,蝴蝶风筝旁已经飞起了另一只小小的童子风筝。
    就在前一天,如懿听见宫中喜乐和鞭炮嚣响的声音,她知道,嘉嫔已经顺利诞下了皇四子。这个在乾隆四年正月十四诞下的孩子,成为皇帝登基四年后得到的第一个皇子,也是皇帝失去了嫡子永琏后得到的第一个皇子,几乎是弥补了他那痛失爱子的巨大痛苦和空落。皇帝喜不自胜,亲自为皇子取名为永珹,日日设宴,又赏赐启祥宫上下,连着皇子的生母嘉嫔也春风得意,恩宠不衰。
    而长春宫的皇后,却沉浸在失却亲子的痛苦与打击之中,日复一日地 ...

因为太医一服服重药用下去,又轮流着悉心陪护,二阿哥的病稍稍见了起色。纯嫔亦在去了阿哥所之后回来道:“本宫趁着宫人们翻晒被子的时候悄悄换过了,按说没有人看见。只是这几日天气稍稍回暖,难道那被子太厚的、就不顶用了?”
    海兰笑得稳笃,劝道:“娘娘凡事莫要着急,总有天气冷下来的时候啊。”
    纯嫔已经尽力,便也只得静观其变,恨恨道:“总要让皇后也吃点亏才能出本宫心里这口恶气!”
    这一夜皇帝宿在海兰宫里,身体的缠绵之后,只余下了彼此相依的力气。云锦帐帷流苏溢彩,零星地绣着暗红银线的吉祥图样,安静地逶 ...

海兰的高热是在三天后退去的。她醒来的时候,一缕明媚的秋陽恍如淡淡的金色膏腴从镂空的长窗中斜斜照进,陽光隔着淡烟流水般的喜鹊登梅绣纹轻罗幔缓缓流淌,空气中沉郁的紫檀气味若即若离。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花竹葱茏,陽光温暖,也不过就是一道被凝固了的荒凉寡淡的影子,宫苑蒙尘玉人落灰。延禧宫,真的是空置了太久太久……
    叶心端了药进来,见她醒了,喜得热泪盈眶:“小主终于醒了。”
    海兰微张着干裂的唇:“这几日辛苦你了,有谁来看过我么?”
    叶心稍稍为难,还是说:“纯嫔娘娘和秀答应还有婉答应来 ...

云彻回到冷宫门口,往进门的门槛上一靠,有点犯难。方才他回自己住的侍卫庑房里,趁侍卫头领李金柱在睡午觉,翻了翻衣箱底下的俸例荷包,里面不过才七八两碎银子。这点银子,实在是帮不上嬿婉什么忙的。他放好了荷包正要起身,只见李金柱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爬起来道:“小凌,照规矩,该交钱了。”
    冷宫的侍卫不过四个人并一个头领,他和赵九宵算是一班,另两个汉军旗出身的张宝铁和包圆算一班,虽然如此,也是要轮值的。张宝铁和包圆交给李金柱的例钱多一些,平时又肯花点钱请他喝酒吃菜,往往便休息得多,不用干什么差事。凌云彻和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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