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话音刚落,偏偏炭盆里连着爆了好几个炭花儿,连着噼啪几声,倒像是惊着了人一般。
    如懿心头一惊,声气倒还缓和,“出了什么事?好好说话。”
    阿箬撇撇嘴道:“三宝越来越没样子了,咋咋呼呼的,话也说不清楚。要是慧贵妃出事,我先去放俩鞭炮偷乐子,要是海常在,那也不打紧,慢慢说呗。”
    如懿蹙了蹙眉头,“要是慧贵妃,三宝会这么不分轻重么?”
    三宝擦了擦额头的汗,马上道:“是海常在出了事儿。两个时辰前慧贵妃宫里闹起来,说贵妃用的红箩炭用完了。可今儿才月半,按理是不会用完的。贵妃怕冷,又不肯用次些的 ...

过了新年便是元宵,因是乾隆元年的好日子,每一日都是热热闹闹地过,百戏、杂技、歌舞,没有一日是断的。连清音阁的戏曲,也是流水似的在宫苑的朱墙底下,在水墨青砖的缝隙里,在宫灯微朦的火光里,在曲院亭台的玉阑上四散开去。这才是宫里的日子,天家富贵不只是外人传闻里的锦绣堆砌,金碧辉煌,而是那种戏文曲子里天上人间流水落花缓缓流淌似的沉静。日子一点一点淌过去了,到了明日,还是那样花团锦簇,繁华是凋不尽的,也是望不到头的。
    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宫中的地龙收了起来,天气也一日暖似一日了。京城里的开春, ...

皇帝这一病,缠绵足有百日,待到完全好转,已是六月风荷轻举的时节。而皇后,也因悉心侍疾,复又承恩如初。如懿侍疾致病,皇帝更是疼惜,又偶然听如懿说起意欢日夜在宝华殿祈福的心意,对二人宠爱更甚。咋看之下,六宫中无不和睦,自然是圆满至极了。
    到了九月金桂飘香之时,更好的消息便从长春宫中传出,已然三十五岁的皇后,终于再度有娠。这一喜非同小可,自端慧太子早夭之后,帝后盼望嫡子多年,如今骤然有孕,自然喜出望外,宫中连着数日歌舞宴饮不断,遍请王公贵族,举杯相贺。
    如此,连承恩最深的如懿与意欢亦是感叹。意欢 ...

云彻回到冷宫门口,往进门的门槛上一靠,有点犯难。方才他回自己住的侍卫庑房里,趁侍卫头领李金柱在睡午觉,翻了翻衣箱底下的俸例荷包,里面不过才七八两碎银子。这点银子,实在是帮不上嬿婉什么忙的。他放好了荷包正要起身,只见李金柱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爬起来道:“小凌,照规矩,该交钱了。”
    冷宫的侍卫不过四个人并一个头领,他和赵九宵算是一班,另两个汉军旗出身的张宝铁和包圆算一班,虽然如此,也是要轮值的。张宝铁和包圆交给李金柱的例钱多一些,平时又肯花点钱请他喝酒吃菜,往往便休息得多,不用干什么差事。凌云彻和赵 ...

虽然已是八月十一,天气渐渐地凉了下来,但午后总是格外闷热些,如懿坐在轿辇上一路过来,也不免香汗细细,生了一层黏腻。待走到殿中,便觉清凉了不少。
    玉妍出身李朝,她的启祥宫也装饰得格外新奇,多以纯白为底,描金绘彩,屏风上所绣的也是李朝一带的山川景色,秀美壮丽。因是在自己宫中,玉妍也是偏于李朝的打扮,李朝女子崇尚白色,所以她穿着浅浅乳白色的绣石榴孔雀平金团寿夏衣,耳上坠着华丽及肩的翠玉琉璃金累丝流苏耳饰,头发梳成低低的平髻,以榴红丝带束起,再用拇指粗的赤金双头并蒂的丹珠修翅长钗簪住,顺滑垂落于脑后 ...

随着冷风重重灌入,海兰扑到皇帝跟前,死死抱住皇帝的腿道:“皇上,是臣妾嫉妒,臣妾看不惯玫答应得宠,一时起了坏心,是臣妾害她的!不干姐姐的事!”
    皇帝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外头小太监怯怯道:“海常在来了好一会儿了。跟着她的叶心说常在见娴妃娘娘久久未回宫,一时担心所以出来了。因为听见皇上在里头问话,所以一直在殿外不敢进来。”
    皇后看着海兰的样子,忧心道:“海常在刚受了足伤,身子又不好,你们怎么不拦着?”
    那小太监吓得磕了个头:“奴才,奴才实在是拦不住啊!”
    皇后秀眉微曲,示意素心 ...

暖阁的窗下铺着一张樱桃木雕花围炕,铺着一色青金镶边明黄色万福闪缎坐褥,炕中设一张白檀木刻金丝云腿细牙桌,上头放了些茶点,想是帝后二人本在此闲话家常。因是寻常对坐,皇后只简单绾了个高髻,簪了小朵的攒珠樱桃绢花压鬓,并几支小巧的流苏银簪,身上一件紫棠色芍药长寿纹缂丝袄,被暖阁里地龙的暖气一烘,倒衬得面容微红。皇后见了她请安,便让素心端了小杌子来让她在跟前坐下,方微微扬了扬嘴角:“娴妃,下着冻雨还叫你过来,实在是有件要紧事得问问你。”
    皇后正要说话,皇帝慢慢拣了一枚剥好的核桃肉吃了,淡然道:“昨夜 ...

海兰候了永琪从太医院回来,便领着他往养心殿去。才到了阶下,李玉便先迎上来,含笑道:“愉妃娘娘怎么带五阿哥来了?下雨天路滑,您小心脚下。”
    海兰含了极谦和的笑,那笑意是温柔的,含了两份怯怯,如被细雨敲打得低垂下花枝的文心兰,柔弱得不盈一握:“永琪有两声咳嗽,但还惦记着皇上,一定要过来请安。本宫拗不过,只好带他来了。”
    李玉向着永琪陪了个笑:“五阿哥真是孝心!”他有些为难道:“愉妃娘娘,皇上这几日痛心大行皇后之死,除了纯贵妃和娴贵妃,还有大阿哥和三阿哥,几乎未见其他嫔妃和阿哥。恐怕……”他垂下 ...

夜深。
    殿中富察氏正喝药,莲心伺候在旁,接过富察氏喝完的药碗,又递过清水伺候她漱口。方漱了口,素心便奉上蜜饯,道:“这是新腌制的甜酸杏子,主子尝一个,去去嘴里的苦味儿。”
    富察氏吃了一颗,正要合着被子躺下,忽地仿佛听到什么,惊起身来,侧耳凝神道:“是不是永琏在哭?是不是?”
    素心忙道:“主子万安,二阿哥在阿哥所①呢,这个时候正睡得香。”
    富察氏似有不信,担心道:“真的?永琏认床,怕生,他夜里又爱哭。”
    素心道:“就为二阿哥认床,主子不是嘱咐乳母把潜邸时二阿哥睡惯的床挪到了阿哥所么 ...

晞月自回咸福宫,病势便越发沉重。原先不过是鬼神乱心,此时又多添了许多人事的惊惧,一来二去,便认真成了大症候。而皇帝,虽然屡屡派人慰问,太医也照旧看着,却再未去看过她一次。情疏迹远,便是如此。
    皇后去看过两次后亦喟然叹息:“既然病成这样,万一病中再说出什么胡话来可怎么好?看着也怪可怜见儿的,若不是满口胡话,本宫倒也肯怜惜她。”
    素心笑道:“皇后娘娘就是宅心仁厚。如今皇上都不肯去看她,只是顾着外头的面子,宫里更无人探视,也唯有皇后娘娘肯垂怜。”
    皇后叹道:“她追随本宫多年,也不算不尽心。许 ...

二人静静地站着,风声被两旁耸立的深墙挤得虎虎乱窜,发出呜呜咽咽的鸣声。如懿恻然转首,但见嬿婉携了侍女澜翠缓缓走来,大约是从养心殿出来。
    嬿婉见了她们,忙福了福身,剪水双瞳清凌凌的,泛出由衷的欢喜殷切之情:“娴贵妃娘娘万福,愉妃娘娘万福。”
    海兰见有人来,便欠身道:“姐姐,快到年下了,宫里事多,我先回去了。”
    如懿端正容色,微微颔首。嬿婉走到如懿身前,楚楚的脸庞越加蕴满了自谦的神色:“大冷天的,娴贵妃娘娘怎么立在这儿,仔细着了风寒。”
    如懿的客气中带着疏离:“有劳魏常在挂心,本宫正要回 ...

是夜,如懿宿在养心殿。皇帝睡得极熟,她却辗转无眠,只是一任他牵住自己的手沉沉睡去。呵,真是酣眠。她盯着枕边人熟睡中的面孔,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有温暖而诱惑的姿态,眼角新生的细纹亦不能掩饰他巍峨如玉山的容颜。当真是个俊逸的男子,不为岁月所辜负。
    她的手与他紧紧交握,在他熟悉的掌纹里默默感知着彼此年华的逝去。到底,他们都已经变了。他不再是翩翩少年,而是颇具城府的帝王;而自己,已不再是骄纵任性的闺秀,而是善于谋算的宫妃。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还是般配的。因着这般配,才不致彼此离散太久。
    如懿出神地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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