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大侠沈胜衣》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九章 波谲云诡
作者:黄鹰


  酒将阑,人未散。席中一个人却也没有醉倒,白冰尚未懂喝酒,白玉楼浅尝即止。沈胜衣对于喝酒本来就极有分寸。方重生当然不能多喝。慕容孤芳一个女人,在这种情形之下,自然也不能够喝得太凶。看见他们这样,风入松难免亦大受影响,他虽然甚好杯中物,也知道眼前的实在是难得尝到的美酒,但一则气氛,二则心情,亦不能开怀畅饮。
  慕容芳看见众人这样,心中实在好笑,但表面却装得若无其事。她城府的深沉,无疑在各人之上,然而她心中对于这一次的豪睹亦不无忧虑。白玉楼诚然必输给她,沈胜衣方面,她却无必胜把握。她的计划不错,是出人意外,但有关沈胜衣的传说,她听到的亦实在不少,有些传说已近乎神话,但正如风入松所说的,盛名之下必无虚士,沈胜衣有今日的声名,必然有他过人的地方。观乎他协助官府侦破奇案,智勇双全对他应该就不是过甚其词,所以她虽然亦从未失过手,也不敢轻视沈胜衣这个人。
  当然她也绝不会因为沈胜衣的存在退缩。她本来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何况她这一次本来就有意与沈胜衣一较高低?
  她现在正因为这件事感到一种强烈的刺激,一种前所末有的刺激。
  酒杯已放下,慕容孤芳环顾各人一眼,忽然道:“看来真的如白大人所说.这一顿不算,改天待事情了结,再请几位来这儿一聚。”
  白玉楼微露歉意,道:“辜负了主人盛意,我们也实在过意不去。”
  慕容孤芳道:“白姑娘既然人在快活林中,几位尽管放心。”一顿笑接道:“谅他红梅盗如何本领,也不敢在快活林生事。”
  笑语声未落,轩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呼:“什么人?”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接应道:“红梅盗!”
  接着又是一声惊呼!众人齐皆色变,风入松第一个长身而起,面色尤其变得厉害。那两声惊呼,他听得出乃是发自自己留在外面的两个武士。
  沈胜衣、白玉楼相顾一眼,尚未有所决定,慕容孤芳已沉声说道:“有我在这里保护白姑娘,白大人与沈公子尽管放心!”
  白玉楼道:“有劳姑娘!”目光一瞟沈胜衣,道:“我们且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胜衣一点头,身形展开。白玉楼身形亦箭矢一样射出。风入松几乎同时展开身形。
  慕容孤芳连随吩咐道:“小方,你也去!”方重生一声:“好!”紧迫在三人之后。
  那刹那,他的眼瞳中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采。第二步计划,现在又已顺利成功了。
  慕容孤芳目送四人身形消失,站起身子,轻握住白冰的右手,道:“小妹子,跟我来!”
  白冰道:“去哪里?”慕容孤芳道:“后堂,那里较安全。”白冰道:“姊姊;我倒想出去一看究竟。”慕容孤芳道:“那只有令你爹爹分心。”也不管白冰是否愿意,牵着她的手,往后堂去。
  白冰自然也没有挣扎。慕容孤芳的嘴角也露出了笑意。红梅盗在轩外出现,正是她的第二步计划之中的关键,在这一步计划开始并不能够说是顺利。风入松的出现,乃是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对于她的计划无疑亦是一个障碍,然而她到底也是一个聪明人,非独不受风入松影响,反而利用风入松带来的两个大理武士,使这一步的计划更趋完善。
  沈胜衣、白玉楼的完全信任,她哪能不笑,哪能不开心?否则两人之中有一个留下,她这个计划便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了。因为她总不能够将白玉楼或沈胜衣击倒,她也没有丝毫的把握击倒两人中任何的一个,同时在这个计划之中,她也不想用任何暴力。
  水云轩外灯火辉煌,但是在慕容孤芳宴客的那个大堂外的院子里,却没有太多的灯火。灯光是那么的迷朦,堂外院子在这种灯光下另有一种风味。那两个锦衣武士本来守候在堂外,现在却都倒在走廊上。
  白玉楼第一个穿帘奔出,四顾无人,身形一闪,掠到一个锦衣武士身旁。此时珠帘声响处,风入松如箭射出,然后才是沈胜衣,跟着方重生。
  白玉楼双手落处,道:“没有死,好像被封住了穴道。”沈胜衣走了过去,目光一落,道:“让我试试。”双手连拍。那个锦衣武士果然只是被封住了穴道,被沈胜衣拍开,吁了一口气,悠然醒转。风入松亦同时将身前那个武土的穴道拍开.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武士摇头道:“不知道。”
  风入松闻哼道:“给人封住了穴道也不知道?”
  那个武士脸一红。在沈胜衣身前那个武士即时道:“那是一个黑衣蒙面人。”
  风入松道:“你怎么被他封住了穴道?”那个武士道:“在下听得苏志一声阁哼,回头望过去。就见他倒下,一个黑衣蒙面人如箭射来,在下方待出手,就被他凌空一指封住了穴道。”
  风入松动容道:“隔空点穴?”那个武士道:“在下在倒下之时,却见他跃上那边的一株柳树上。”
  风入松喝问道:“哪边?”
  那个武士手指左边。院左边滨临河塘,种着好几株杨柳。众人循指望去,齐皆面容一紧,其中一株杨柳梢头,赫然立着一个人。凄迷的灯光下,众人看得并不怎样清楚,那个人面向着他们,脸上却是黑黝黝的一团,似乎真的是用黑巾围上脸庞。他幽灵一样立在杨柳梢头,风吹得衣袂飞扬,身子却一动也不一动,轻功之高强,实在是罕见。
  风入松脱口一声:“好!”身形一动,飕的越过了栏杆,落在院子的花径上。沈胜衣、白玉楼双双掠至他身旁。
  方重生也不慢,身形凌空—掠半丈,落在沈胜衣的旁边。他连随厉叱道:“树上是什么人?”
  没有回答。方重生再喝道:“我数一二三,再不回答,莫怪我刀下不留情——!”
  仍没有回答。
  “二!”呛啷的一声,方重生刀已出鞘,那个人仍然没有反应。
  方重生一声:“三!”跟着出口,旋即一步跨前去。风入松突然一伸手,道:“且慢!”
  方重生冷然回首,道:“什么事?”风入松道:“此人伤我随从在先,我现在就是兵器出手,应该也不能算做破坏快活林的规矩。”
  方重生沉吟道:“当然。”反问风入松:“老先生莫非有意亲自出手?”
  风入讼道:“他伤我随从,我若是坐视不管,传将出去,岂非教人笑话?”
  方重生道:“也好。”语声一顿才接道:“晚辈也正想见识一下老前辈的惊人武功。”
  风入松道:“人都老了,武功不免亦衰退,有什么惊人之处。”方重生谈然一笑,道:“老前辈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谦虚?”风入松不答,跨前一步,眼瞳中露出疑惑之色。
  沈胜衣即时道:“事情有些奇怪。”风入松道:“的确奇怪,那个红梅盗在树上既不言,也不动,简直就不像是一个活人。”沈胜衣道:“的确不像。”
  风入松道:“要知道也很容易!”霍的拂袖!
  “嗤”的一下尖锐已极的破空之声立响,一道夺目的白芒闪电般从风入松的袖里飞出,射向杨柳上的那个人1
  方重生不禁由心一寒,沈胜衣、白玉楼亦为之震惊,白玉楼脱口一声:“好!”沈胜衣亦道:“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驭剑之术了。”话说才出口,风入松瘦长的身子已然飞鸟般掠起来!一掠三丈!
  那支小剑眨眼间射至,杨柳上那个人竟然神若无睹,完全不闪避。
  不成他身怀十三太保横练功夫,已练至浑身刀枪不入?众人此念方动,“笃”的一声,那支小剑已然射入了那个人的眉心!那个人的身子立时一阵晃动,却一声不发,双手也没有任何动作。风入松迅速掠至树下,身形一落又起,飞鸟般掠上那株杨柳的梢头。
  沈胜衣相继掠至,那句话说完,他的身形亦展开。白玉楼、方重生也不慢,左右紧接着掠前。三人方待纵身掠上去,风入松的声音已从树上传下来:“这不是一个人!”白玉楼道:“那是什么?”
  “一节树干,披着一件黑衫,被缚在树上!”风入松应声从树上跃下,左手抓着一团黑影。那果然不是个人,只是一节披上了黑衫的树干。剑仍插在树干上,很精巧的一支剑。剑锋没入树干,几乎及柄。
  风入松身形着地,探手缓缓将那支小别拔出。那支小剑长只七寸,晶莹夺目,一看便知道并非凡品,但尽管如何锋利,飞掷出那么远仍然能够深入那节树干之内,风入松内力的高强,亦不可谓不惊人的了。
  白玉楼的目光就落在那支小剑之上,道:“风兄这一剑可真厉害。”风入松一翻腕,将那支小剑纳回衣袖内,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白玉楼连随问道:“除了这节树干之外,那之上还有什么东西?”
  风入松道:“什么也没有。”
  沈胜衣一皱眉,道:“莫非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语声甫落,一声惊呼突然划空传来!好像是慕容孤芳的声音……
  沈胜衣、白玉楼入耳惊心,方重生面色亦自一变,齐皆回头。惊呼毫无疑问乃是来自水云轩大堂之内。风入松即时问道:“是谁的声音?”
  方重生失声道:“我家姑娘!”话出口,身形陡转,如箭离弦,疾向大堂那边射去。
  沈胜衣、白玉楼心悬白冰安危,更不敢怠慢,双双展开身形,飞掠向大堂那边。两人的身形同时展开,但来到大堂门外,白玉楼便已枪在沈胜衣的前面,他在轻功方面的造诣,竟然尤在沈胜衣之上。风入松看在眼内,暗忖道:“姓沈的虽然有中原第一高手之称,轻功并不见高明,总不成徒负虚名,难道他只是长于剑术?”
  他心念一转再转,身形亦展开,大鹏一样疾向那边掠去,那份迅速比白玉楼只有过之,并无不及。也就是说远胜沈胜衣的了。
  方重生人在门外,腰间明珠宝刀呛啷出鞘,横护在胸前,毫不犹豫的闯了进去。他看来是护主心切,急往救援,然而他的面上却丝毫紧张之色也没有,因为他早就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胜衣、白玉楼当然不知道这些,也看不到方重生脸上的表情。风入松也不例外,他们都是跟在方重生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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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峰回路转
作者:黄鹰


  夜已深,马车驶出了快活林,转了一个弯,驶上了那条柳堤,慕容刚这时候才甩开鞭。“唿哨”的一声,鞭落马嘶,拖车的两匹健马撒开四蹄,马车如飞地奔驰。
  柳堤寂静,月色凄清。那条柳堤在迷离夜雾中仿佛是无尽的—样。
  月色苍白,夜雾凄迷,那个人的一身白衣映着月色,散发着一种妖冶的光芒。他坐在柳堤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整个人凄迷在夜雾中,在他头上戴着一顶竹笠,低压眉际,竹笠的阴影掩去了他的面目。他若有所待,又好像不过走累了,在路旁暂歇。马车声入耳,他举起一只手指,推起了那顶竹笑少许,并没有其他动作。
  马车在望,他仍然没有任何的表示,一直到那辆马车距离他只有三丈,他才站起身子,坐着的那石块同时呼地飞起来和主体先天具有的认识形式相结合的先天综合判断才能构,落在柳堤正中!
  慕容刚已经看见那个人,已经在小心,那石块才落下,他就将马勒住!“希聿聿”马嘶声中,拖车的两匹马人立而起,前蹄一奋又落下—。马车立即停下来,距离那块石只有半丈。
  那个人那刹那身形一闪,落下,正好又坐在石上。慕容刚目光一落,厉声道:“什么人?”
  那个人没有回答,慕容刚又问道:“你这样拦住去路,意欲何为!”
  那个人淡应道:“搜车!”他的语声并不响亮,却是非常清楚。慕容刚目光一问,立即唤起来:“强盗!”
  那个人道:“什么也好,这辆车我是搜定了!”
  “大胆!”慕容刚厉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人的马车?”
  那个人道:“什么人的都是一样!”他缓缓站起身子举步走向前去,慕容刚面色一沉,腕一振,那马鞭“唿哨”的一声,迎头向那个人抽下!那个人一声冷笑,手一抬一抓,竟然将那条马鞭的鞭梢抄住了!慕容刚面色一变,反手后夺,可是那个人身形稳如铁塔,纹风不动。
  慕容刚冷笑,劲透右腕,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倏地右臂一挥,慕容刚只觉得一股强劲无比的力道从鞭上透过来,他没有与那个人斗力,也没有松手,呼的一声,连人带鞭立时被那个人拉得从车座上飞起!他半空松手,翻腕拔出腰佩的长刀,喝叱一声,连人带刀,迎头斩下!
  那个人一声冷笑,右手一挥,夺来那条毒蛇一样缠向慕容刚长刀的马鞭!慕容刚长刀凌空立交,但仍然被那条马鞭缠住,他既惊且怒,左手一翻,三支袖箭飞射而出!这一着出其不意,应该是万无一失,可是那个人的左手却灵巧之极,一翻腕,掀下头上的竹笠,横护在面前!“笃笃笃”三声,那三支袖箭齐射在行笠上。
  慕容刚即时脱口一声惊呼:“沈胜衣!”
  竹笠一掀下,那个人的面庞便毕露无遗,不是别人,赫然是沈胜衣!那刹那慕容刚心中的恐惧实在难以形容。
  沈胜衣冷应道:“不错——是我!”右手一拂,抛开马鞭!慕容刚惊惧之下,冷不提防,连人带刀半空中摔下。沈胜衣冷冷地盯着他,道:“你们大概怎也想不到,我会等候在这里!”
  慕容刚一个字也答不出来,他实在做梦也想不到,车厢中的方重生同样想不到。那刹那之间,他的心头混乱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呆在车厢之内。他实在想不出计划中什么地方出现了错漏,竟然被沈胜衣看破,拦途将马车截下。
  他双眉深锁,一颗心直往下沉。
  ——姑娘在快活林中不知又怎样了?
  他不由担心起慕容孤芳来。沈胜衣既然瞧破他们的计划,守候在这里,白玉楼爱女心切,绝对没有理由不赶来,除非他要在快活林中对付另一个人,那个人当然就是慕容孤芳。方重生的心更乱了。
  一声暴喝即时从车外传来!
  慕容刚一声暴喝,纵身拔起,飞扑沈胜衣,长刀一斩十三刀!沈胜衣左手竹笠一翻,疾迎了上去!刀光飞闪,“刷刷”声响中,那顶竹笠被斩成十几片。沈胜衣身形不动,神情不变,冷然站立在原地盯着慕容刚!在他的左手中仍握着巴掌大小的一片竹笠,左手一点损伤也没有,像他这种高手,这根本就不算一回事。他神经的坚强却犹如钢丝一样。慕容刚整个人却濒临崩溃,刀势再也继续不下去了,木头一样呆立在沈胜衣面前。
  沈胜衣左手倏地一抖,将手中那片竹笠抛出!慕容刚即时怪叫一声,疾冲向前来,挥刀乱斩沈胜衣!他简,直就在拼命!沈胜衣视若无视,神色不变,路形陡动,刀光中抢进,一拳闪电般击在慕容刚的小腹上!慕容刚哪里闪避得开,闷哼一声,腰身虾米般弓起,如飞倒退半丈,倒下!他的刀并未脱手,那一拳也不致命,却已将他浑身的气力,他的斗志完全击散了。
  沈胜衣没有再理会他,转向马车,目光火焰一样盯着那个车厢。他感觉到了杀气——激厉的杀气!只有高手中的高手,杀人如麻的高手才能发出这种杀气!也只是瞬间,车厢的四壁四分五裂,仿佛被炸药炸碎一样四散击飞!方重生也就出现在沈胜衣眼前。他的刀已在手——明珠宝刀。
  刀光闪亮,刀锋锐利,他的目光更闪亮,更锐利!
  马惊嘶,但立即停下,看样子,竟似是慑于那股杀气。方重生木立不动,人刀却已经呼之欲出。
  沈胜衣盯着他,冷冷地道:“不错!”方重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浑身的衣衫缓缓鼓了起来。又缓缓平复,终于开口道:“沈胜衣,你果然是一个聪明人!”
  沈胜衣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望着方重生,目光忽然落在车厢中那个紫檀木箱之上,道:“白冰就是被放在那个木箱之内?”
  方重生道:“不错。”
  沈胜农道:“红梅盗果然是名不虚传。”
  方重生道:“为山九仭,功亏一篑。沈胜衣,有你的!”他既没有承认是红梅盗,也没有否认。
  沈胜衣道:“你们也不错。”方重生忍不住打听道:“我家姑娘怎样了?”沈胜衣沉吟道:“很好。”方重生道:“你们若是伤害她,慕容世家的子弟与你们誓不两立。”
  沈胜衣不知何故,突然间一怔,喃喃自语道:“隆冬凋百卉,红梅厉孤芳——慕容孤芳原来才是红梅盗!”
  方重生冷笑,心头却一连转了几个念头。
  ——听姓沈的说话,方才显然尚未知道红梅盗是我家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实在想不通。他想不通的事情实在太多,有生以来,他的心头从未有过这样的混乱,甚至在刀杀段天宝、柳如春的时候也没有。沈胜衣盯着他.忽然道:“留下木箱,走你的路!”
  方重生沉声道:“我走,但我家姑娘若是有什么损伤,姓沈的,白冰这条命,我是要定了1”
  沈胜衣道:“你放心——请!”他实在巴不得方重生立即离开,因为木箱就在方重生身旁,只要方重生动刀,白冰便非死不可,即使他武功如何,也绝难在方重生的刀插进木箱之前将之击下,因为他看得出,方重生是一个高手。方重生盯着沈胜衣,一会儿道:“我若是就这样离开,你也许以为我是怕你了!”
  沈胜衣道:“我没有这样想。”
  方重生道:“纵使你没有,就这样离开我也不甘心。”
  沈胜衣道:“你待怎样?”
  “接我一刀!”语声一落,方重生人刀从车座上飞射向沈胜衣!
  刀光如闪电,刀势亦闪电一样!激烈的刀风激起了沈胜衣的鬓发衣裳,刀未到,刀刃已迫人眉睫!沈胜衣终于拔剑,用他的左手!剑出鞘立即刺出,“叮”一声,正刺在劈来那一刀的刀尖上!一蓬火星四射。方重生身形未落,长刀连变七式,一式九刀,七七四十九刀连斩沈胜衣身上四十九处要害!沈胜衣手中剑也不慢!剑光迅速与刀光合成一片,珠走玉盘也似的一阵“叮叮”声响之中,刀剑一连交击了四十九次!方重生身形落地。腕一翻,又是四十九刀疾斩了出去!
  沈胜衣再接四十九刀,剑一引,从刀光中刺进,刺向方重生的咽喉!方重生刀势急变!十三刀急劈,才将沈胜衣那一剑封开!沈胜衣轻叱一声,道:“好!”剑再引,惊虹般三剑刺出!方重生七刀接下了沈胜衣三剑,迅速还刀,急斩七刀,倒退三步,身形陡一弓,飞鸟般倒跃上旁边的一株柳树!沈胜衣长剑一引。剑光闪处,那株柳树离地六尺处两断,疾跌了下来。方重生身形适时在柳树之上掠起,掠向另一株柳树!他的身形才落下,那株柳树又两断!沈胜衣人剑如闪电,绝不比方重生的身形慢多少!方重生身形一落即起,半空中明珠宝刀突然脱手,“呜”一声急斩向那个紫檀木箱。沈胜衣一眼瞥见,身形急变,人剑“金鲤倒穿波”急掠而回!剑一引,“叮”的一声,在刀快斩在木箱之前将之击飞,人同时落在车厢之上。刀才飞开,沈胜衣的剑又已将刀截下,一挑,那把刀风车般一转,沈胜衣左手一探,立将刀接下。
  这眨眼之间,方重生已经不知所踪。沈胜衣也没有追赶的意思,剑再挑,将那个紫檀木箱的盖子挑起来。箱盖一打开,他就看见了白冰。白冰猫一样蜷伏在箱内,一动也不一动。沈胜衣左手剑入鞘,右手刀旁边插下,俯身将白冰抱出箱子,他立即发觉,白冰只是被封住了穴道。他吁了一口气,一颗心这才定下来,伸手去拍开白冰被封住的穴道。
  白冰好几处穴道都被封住了,可是又怎会难得倒沈胜衣。他右掌连拍,迅速将白冰被封住的穴道完全拍开。白冰一声呻吟,终于醒转。沈胜衣伸手轻拍白冰的脸颊,道:“小冰!”
  白冰一惊睁眼,惊问道:“谁?”
  沈胜衣道:“是我,怎么连我的声音你也分不出?”
  白冰亦已看到是沈胜衣,听说喜极而呼道:“沈大哥。”
  沈胜衣道:“到底怎么回事?”白冰道:“那个慕容孤芳,不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拉我进内堂,忽然伸手封住了我的穴道。”沈胜衣道:“慕容孤芳——果然是她。”白冰道:“是她怎佯了?”
  沈胜衣道:“她就是红梅盗。”
  白冰道:“什么?怎会的?”沈胜衣道:“这是事实。”白冰道:“难怪她突然对我出手了。”四顾一眼,又惊呼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胜衣道:“快活林东柳堤。”
  白冰“哦”一声,道:“幸亏沈大哥你守候在这里。”沈胜衣道:“这是快活林唯一的出路。”他缓缓放下白冰。白冰这时候才发觉一直被沈胜衣抱着,脸一红,嘤咛一声,又缩入沈胜衣的怀中。沈胜衣轻抚着白冰的秀发,道:“我们快回去。”
  白冰失声道:“对了,爹不知怎样了?”
  沈胜衣道:“应该没有问题,但还是赶快回去一看的好。”他轻轻推开白冰,一纵身,跃落车座上,取过缰绳,将马勒转,驱车转向快活林驶过去。白冰亦跃落车座紧挨着沈胜衣,神态虽然已安静下来,但眉宇间仍然一片忧虑之色。在未见到白玉楼之前,非独她,沈胜衣一样放心不下。车马飞快,粼粼车声划破黑夜的静寂。
  才走不远,柳堤下一株柳树后面一个人就现身出来。高冠锦衣——是风入松。
  风入松一脸疑惑之色,目送马车远去,又一声:“奇怪?”
  ——到底他奇怪什么?
  车马声消失,柳堤上恢复了寂静。
  风吹起风入松的衣袂,却吹不开他深锁的双眉,他背手呆立在柳树旁,仿佛也变成了一节树木——没有生命的枯木。他是一个聪明人,在慕容孤芳、方重生、白冰的言谈举止之间隐约已听出其中有蹊跷,这在他,其实只是一种感觉,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有这种感觉。他由开始就感觉方重生值得怀疑,所以慕容孤芳也值得怀疑,到离开水云轩的时候,他甚至连白冰也怀疑起来,越看他就越觉得白冰有些不安,可是他却看不出不妥在什么地方,然而这些都不是影响他的由要原因,最主要的是,他离开白玉楼居住的院落之后,一个大理武士通知他的一个消息。
  ——方重生出了水云轩,在轩外走了几圈又回到水云轩。
  他传令叫随来的那些大理武士在白玉楼居住的院落附近逡巡的同时,也吩咐抽出部分武士换过平民的衣衫,小心方重生的行动。
  ——方重生并没有听从慕容孤芳的吩咐,为什么?
  在接到手下武士那个报告之后,风入松对方重生更加怀疑。
  ——方重生进水云轩之后,并没有再出来。
  这是在水云轩外监视的大理武士的报告。风入松立即考虑到方重生可能离开的途径。他想到了水云轩滨临的那个池塘,然后他就在池塘的彼岸发现了那辆马车。以他的轻功造诣,要避开慕容刚的耳目实在轻而易举。以他的轻功造诣,要追上马车,也并不困难,因为马车在离开快活林驶上了柳堤上才加快,于是他看到了方才那一战。
  沈胜衣的出现实在在他意料之外,然而令他奇怪的并非沈胜衣的出现,只是沈胜衣这个人,他发觉这个沈胜衣与方才所认识的那个也有些不同。
  ——怎会有这种感觉?
  风入松实在想不透,只有苦笑。苦笑中他枯木一样的身子陡然又有了生气,双臂一振,蝙蝠般掠上了柳堤,落在慕容刚的身旁。沈胜衣并没有带走慕容刚,也许他认为这个人对他并没有任何作用。
  风入松却认为有,他准备以最迅速的手法捏开幕容刚的嘴巴,取出他齿中所藏的毒药,然后向他迫供,可是等他落在慕容刚的身旁时,他的手却没有伸出,整个人又呆住了。
  慕容刚已从地上爬起来,半跪,右手握刀,刀插在地上,他以刀支持着身子,整张脸已变得紫黑,人已经死亡,他根本就没有等到风入松出现,已经咬碎牙齿中所藏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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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凤飞
作者:黄鹰


  夜已深,春寒仍料峭。风入松的心头也发寒,慕容世家规矩的严厉,实在大出意料之外,他现在总算知那是怎么一回事了。
  ——慕容孤芳原来就是红梅盗。
  弄清楚了这一点,其他很多的事情,亦不难清楚了。可是他是江湖的剑客,现在他应该怎样。
  马车驶进了快活林中,继续在飞驰。没有车厢的马车,载着绝世无双的美人,这样的一辆马车,当然就非常惹人注目。
  沈胜衣没有理会旁人的视线,鞭下如雨,驱车向他们包下的那个院落奔过去!车粼粼,马萧萧,终于来到了那个院落门前!沈胜衣喝叱一声,马鞭挥落在大门上!
  “叭”一声,门板在鞭下碎裂,那辆马车夺门而入,疾冲了进去!惊呼声立起,白玉楼两个随从如飞奔来,一面大喝道:“什么人?”
  沈胜衣应声:“是我!”马车直冲至大堂前面!他连随勒住缓绳,“希聿聿”马嘶声中,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两个随从这时候亦已看清楚马车上坐的是沈胜衣、白冰两人,都诧异之极。沈胜衣目光一落,立即问:“这里可有什么事发生?”两个随从亦看出事态严重,忙应道:“一切都正常!”
  沈胜衣目光一转,道:“守住门户,不要让别人进入!”两个随从几曾见沈胜衣这样紧张,不敢多问,应声忙奔门那边。即时人影一闪,白玉楼飞鸟般从堂内掠出,看出沈胜衣不由就怔住,失声道:“兄弟……”他的目光转落在白冰脸上,更加诧异.哑声道:“冰儿?”
  白冰道:“爹……”白玉楼诧异池盯着白冰,道:“怎么,你真的是冰儿?”白冰奇怪地道:“爹你怎么了?”
  白玉楼好像在倾耳细听,白冰语声甫落,他就笑起来,笑得就像是一个傻瓜,连声道:“妙极妙极!”白冰更加奇怪,道:“什么妙极?”
  白玉楼尚未回答,堂中人影闪处,又一人掠出。散发披肩,白衣如雪,不是沈胜衣又是谁?
  沈胜衣分明好好的坐在车座上,可是大堂内现在竟然又有一个沈胜衣弃出来。
  两个沈胜衣!
  若说他分身有术,这简直就是神话,根本就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两个沈胜衣无论相貌还是装束,完全都一样,分开来,实在不容易分辨得出,但走在一起,仍然可以看得出,其中还有些不同,最明显的就是两人的眼神。坐在车座上的那个沈胜衣,眼神非常明亮,顾盼之间,犹如闪电惊虹!
  白玉楼一眼瞥见,伸手将从堂内掠出来的沈胜衣截下,道:“我们进内再说话!”那个沈胜衣会意,身形一转,掠回去!车座上的沈胜衣与白冰携手跃下,白玉楼一步上前,伸手拉住了白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笑道:“原来如此,妙极妙极!”
  白冰微嗔道:“爹你在胡说什么?”白玉楼道:“一会你就明白的了。”牵着白冰,走了进去。
  一进大堂,白玉楼的脸就沉下来,语声亦沉,道:“我们先上去将那个假白冰抓起来!”
  白冰一怔道:“假白冰?”白玉楼道:“不错!”身形如箭,疾向楼上奔去。
  这片刻之间,他显然已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所以才会有这句话!
  门在内紧闭,可是又怎挡得住白玉楼,只一拳,门便已被他击碎。事情来得这样突然,那个假白冰应该就来不及离开,房门在内闭上,白玉楼也以为那个假白冰仍然在内,可是他闯进去,却只看到那个假白冰的一身衣服。他虽然有些意外,并不觉得太意外,最令他奇怪的却是那个假白冰如何离开的,因为房间的窗全都是在内关闭的。
  ——难道这个房间之内有什么持别设施?
  白玉楼在房内小心的检视了一遍,并没有任何发现,他一点也不着恼,反而笑起来,道:“慕容孤芳,这个丫头实在有几下子。”白冰插口道:“爹,她原来就是……”
  白玉楼接道:“就是红梅盗!”他大笑接道:“若是到现在还想不通,爹岂非就是一个傻瓜。”
  那个一直留在这里的“沈胜衣”苦笑道:“白大人不是一个傻瓜,我却是。”白玉楼哈哈一笑,手搭着那个“沈胜衣”,道:“在水云轩外出现的那个红梅盗并不是真正的红梅盗,也只是一个圈套。”
  “圈套?”
  “并非声东击西,乃是调虎离山——三只猛虎。”
  “白大人与我,还有那个风入松?”
  “不错,我们一离开,慕容孤芳就制住了冰儿。”
  白冰插口道:“她突然出手制住了我的穴道,我实在怎么也想不到她会那样做。”
  白玉楼道:“又有谁想得到?”
  那个“沈胜衣”道:“后来她惊呼说什么红梅盗闯进去,完全是做给我们看的了。”白玉楼点头道:“她用银针将那些灯火射灭,目的其实是让那个假白冰的脸色看来自然一些,因为灯火太明亮,我们就不难瞧出其中有异。”
  那个“沈胜衣”道:“白大人是说她早已准备好了一个假白冰姑娘,趁机会以假易真?”
  “无可否认,她的安排实在非常巧妙,而且计划周祥,红梅盗不愧是红梅盗!”白玉楼一声微喟,转向白冰身旁的那个沈胜衣,道:“若非你及时将马车截下来,明天我拍门不应,破门而入,发现冰儿已失踪,也只是以为在这个房间被劫去的,尽在这个房间之内打圈子。”
  沈胜衣奇怪道:“白兄,怎么连你也瞧不出昨夜那个冰儿并不是真正的冰儿?”
  白玉楼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道:“慕容孤芳的左右,一定有一个绝世无双的易容高手!”
  沈胜衣道:“与你相较如何?”
  白玉楼苦笑道:“我已经跟你说过我那种,严格说来,根本就不能算是易容术。”
  沈胜衣道:“但无论如何,你却能制造出同样的第二个我来,而且连慕容孤芳、风入松这样的高手都瞧不出。”白玉楼笑道:“这若是易容术,慕容孤芳纵然瞧不出,属下那个易容高手应该瞧得出,但若非易容术,却也不知道应该叫做什么。”
  沈胜衣道:“还是叫易容术好了!”他转顾第二个“沈胜衣”道:“艾兄,这易容滋味如何?”那个“沈胜衣”苦笑道:“痛苦极了。”
  白玉楼道:“由现在开始,小艾可以恢复本来面目了。”
  沈胜衣道:“慕容孤芳是一个聪明人,只能够愚她一次,再一次必定全被她看破。”白玉楼点头道:“不错。”
  说话间那个“沈胜衣”已经将脸皮剥下来。那层脸皮也不知是用什么制造的,其薄如蝉冀,与人的皮肤完全一样。这张沈胜衣的脸庞之后,是另一个人的脸庞,这个人正是沈胜衣当夜暗中找来的朋友——艾飞雨。
  艾飞雨的身材与沈胜衣差不多,相貌当然是不一样,但轮廓却颇为相似,再经过白玉楼的易容,艾飞雨也就变成了沈胜衣。这个假的“沈胜衣”留在白玉楼父女身旁,真的沈胜衣,却窥视在快活林之外。
  一切都是在秘密中进行。白玉楼早已经考虑到在红梅盗的巧妙安排之下,白冰一定会被劫去,寄望沈胜衣能够及时将之截下来。他并没有失望。当然他甚至希望能够藉此找到红梅盗的巢穴,将红梅盗一伙一起打尽。这方面当然就算失望了,他却也并不在乎,白冰能够平安回来,他已经很满足,尤其是当他清楚红梅盗的整个计划后。
  慕容孤芳就是红梅盗,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慕容孤芳的安排他也不能不承认实在巧妙得很,特别是假白冰的出现,当时他竟然完全瞧不出来,对于对方高明的易容术,不由他不惊,可是他制造出了第二个沈胜衣,在别人来说,岂非也同样意外?
  变化大法师集一生之心力,精研易容术,才有现在的成就。白玉楼当然不会下变化大法师那种苦功,可是他的易容术却竟然并不在变化大法师之下,是不是非常奇怪?
  这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曾经名师指点。到底是不是?
  艾飞雨剥下“沈胜衣”那张脸皮,交给白玉楼,将散发往头顶一盘,再柬上一条青巾,才吁一口气,道:“现在舒服得多了。”无论怎样看,现在他都只是艾飞雨,与沈胜衣完全是两个人。白玉楼一面将那脸皮放入袖中,一面道:“现在你看来也是顺眼得多,不知道是否先入为主,我总是觉得你就是艾飞雨,言谈举止一点也不像小沈。”
  白冰噗哧地笑道:“慕容孤芳他们却当他真的是沈大哥,好几次我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艾飞雨道:“也亏白大人想出这一个妙计来。”
  白玉楼大笑道:“相信你们现在不能不承认我乃是一个天才。”
  沈胜衣道:“我早就说你是天才了。”白玉楼却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天才在赌博方面却是一个笨蛋,竟连屋子都输掉了。”沈胜衣一怔,道:“这又是怎么回事?”白冰道:“爹跟那个慕容孤芳赌红梅盗是男人还是女人。”
  沈胜衣道:“他莫非睹是一个男人?”白冰道:“可不是。”沈胜衣道:“就是以你们在京中那座庄院?”白冰颔首,道:“慕容孤芳却是以整座快活林!”
  沈胜衣亦说道:“好一场豪赌,这个赌注实在不轻。”白玉楼笑道:“比起来我却是占尽了便宜,我那个庄院的价值怎能够与快活林相比。”
  “说价值,快活林无疑是远在你那个庄院之上。”沈胜衣摇头一笑,道:“可惜这一赌你却是只有输,不会赢,一开始就输定了。”
  白玉楼道:“不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接道:“尽管如此,暂时我还是用不着为搬家这件事伤脑筋。”艾飞雨插口道:“因为慕容孤芳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收这个赌注。”
  白玉楼笑道:“可不是。”语声一顿笑容已敛,叹息道:“但这样住下去,却也不是味道。”
  艾飞雨道:“白大人的心境不难明白,问题是,这与其说是赌毋宁说是骗。”
  “十赌九骗,不足为怪。”白玉楼摸着胡子。“愿赌服输,理所当然。”
  艾飞雨道:“这个也是。”白玉楼又自一笑,道:“慕容孤芳是很聪明,与小沈比较起来,却仍然大有距离,所以我们虽然输去了一场,跟着又赢回一场。”
  沈胜衣道:“这一场又是赌什么?”
  艾飞雨道:“赌你与红梅盗的胜负,是我这个沈胜衣与慕容孤芳赌的。”
  沈胜衣道:“你替我赌什么?”
  艾飞雨道:“沈兄放心,绝不是赌你的命。”
  沈胜衣笑道:“这我就更放心不下了,你要我赌命反而简单。”
  白冰“噗哧”地笑道:“慕容孤芳赌红梅盗必胜,她若是胜了,你就得娶她为妻。”
  沈胜衣大吃一惊。白冰笑接道:“相反她若是输了,也就只好委屈嫁给你!”
  沈胜衣苦笑道:“输赢我都要跟她成亲,这算是什么赌法?”
  艾飞雨叹息道:“我当时大概有点听不清楚,不假思索就替你答应了下来。”
  沈胜衣只有苦笑。白冰道:“慕容孤芳年纪虽大一点,模样儿可也不错……”她还要说下去,白玉楼已挥手阻止道:“你们再说,小沈要落荒而逃了。”
  白冰“哦”一声,看看沈胜衣,不由笑弯了腰,沈胜衣看在眼内,知道怎么回事,摇头苦笑。白玉楼接道:“慕容孤芳要睹的其实是你与她的将来,你若是输了,从此退出江湖。”
  沈胜衣恍然道:“输的若是她又如何?”
  白玉楼道:“她当然亦从此洗手,而且还赔上十九样稀世宝物。”
  沈胜衣道:“其中想必包括她盗自大内的那双碧玉瓜。”
  白玉楼道:“现在我才明白她为什么赌得这么凶。”
  沈胜衣道:“她既然就是红梅盗,不败则已,既然已败,还有什么能够保留得住?”
  白玉楼道:“不错。”
  白冰插口问道:“这一次,算不算是她已失败。”
  白玉楼道:“应该算的,可是,她既然倾尽所有来作赌注,所谓胜负,只怕已就是生死的意思。”他叹息道:“我们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一顿又说道:“这在小沈来说也将是最艰苦的一战,因为斗的非独力,还有智。”
  白冰望着沈胜衣,满怀信心地说道:“我肯定沈大哥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沈胜衣笑笑,道:“你们却也莫小觑慕容孤芳。”白玉楼道:“当然不会。”接问道:“对了,你怎会知道那辆马车有问题?”
  沈胜衣道:“说来简单,那辆马车我知道是慕容孤芳所有。”
  白玉楼道:“这又有什么奇怪?”
  沈胜衣道:“马车来的时候,前后不少随从,但方才却一个也没有,而且驶得实在太快了。我最初本以为乃是红梅盗偷来那辆马车,暗中将小冰送走。”
  白玉楼道:“所以你放胆将马车截下。”
  沈胜衣回问道:“那个用明珠宝刀的年轻人可知道是谁?”
  白玉楼知道沈胜衣问的是谁,道:“慕容孤芳的手下,姓方名重生。”
  沈胜衣道:“这个人的武功不错。”白玉楼道:“而且是一个杀人的老手。”沈胜衣点头道:“这个人的杀气的确非常重,平生杀人只怕不少。”白玉楼道:“毫无疑问。”沈胜衣道:“凭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应该有一席位,却是名不经传。”白玉楼道:“会不会因为身为慕容世家弟子,一向只替慕容孤芳做事之故?”
  沈胜衣道:“也许。”白玉楼道:“你与他交过手?”沈胜衣道:“他看见我出现,非常震惊,只道我已瞧出慕容孤芳的身份,心悬慕容孤芳安危,不敢逗留,却又不甘心就此弃车,所以给了我几刀。”
  白玉楼道:“刀法如何?”沈胜衣道:“狠辣迅速,前所罕见。”
  白玉楼道:“留他不住。”沈胜衣道:“他脱手飞刀斩向小冰,不由我不赶快去封挡。”
  白玉楼道:“这个人的心肠倒也够狠。”
  沈胜衣道:“慕容孤芳在他的心目中,显然比什么都要紧。”白玉楼道:“不过以我看,他对于那把刀,似乎不大在行,很有可能,那把刀并非他惯用的兵器。换句话说,他别有秘密武器,还没有施展出来。”沈胜衣道:“不无可能。”白玉楼道:“他的身上不像另藏有兵器的样子。”沈胜衣道:“也许就藏在那个包袱内。”
  “包袱?”白玉楼很奇怪。沈胜衣道:“他背着一个长形的包袱,内藏武器亦未得知。”白玉楼道:“方才你们可见他背有包袱,不知道那又是什么兵器?”
  艾飞雨道:“总会拿出来的。”
  白玉楼道:“这个人可真不简单。”
  艾飞雨道:“否则风入松也不会那么注意他的。”
  沈胜衣道:“何以又动疑?这方面他可有解释?”
  艾飞雨道:“那是因为方重生飞刀杀人,大概这种杀人手法与独孤雁有点儿相似。”
  沈胜衣道:“以我所知,独孤雁用的是一把链子刀,随时脱手,杀人丈外!”艾飞雨道:“不错。”沈胜衣道:“后来风入松又何以对方重生释疑?”
  艾飞雨道:“慕容孤芳不想惹这种麻须,索性叫方重生任由风入松细看清楚。”
  沈胜衣道:“像他这种高手,目光何等锐利,方重生若是经过易容,一定会被他瞧出来。”艾飞雨道:“他却是瞧不出我这个沈胜衣有问题。”
  沈胜衣道:“一来,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方重生身上;二来,我实在大出意料之外。”他的目光转向白玉楼,道:“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这奇妙的易容技术。”
  白玉楼道:“我敢肯定这种易容方法,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艾飞雨道:“慕容孤芳那个下属虽然可能会易容,只怕还未到白大人这个境界。”白玉楼道:“这不是我夸口,天下间还没有第二种我那样巧妙的易容术。”艾飞雨再也忍不住问道:“敢问白大人到底从哪学来的?”
  白玉楼微喟道:“这话说来话长,在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再跟你们说一说。”艾飞雨道:“一定。”白玉楼点头,面容不知何故已变得黯淡。
  沈胜衣看在眼内,转过话题,道:“慕容孤芳尽管如何聪明,在目前相信仍然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艾飞雨忽然道:“现在她是否会仍然在水云轩?”
  沈胜衣道:“如果我飞车直驱水云轩,说不定仍可以将她截下。”白冰接道:“沈大哥见我落在她手中,只怕你们有什么不测,所以直赶回来。”白玉楼大笑道:“小艾,你说,这种朋友到哪里找?”
  艾飞雨亦自大笑,道:“所以我常说,有沈兄这一种朋友,已不枉此生。”白玉楼笑容一敛,瞪眼道:“我这个朋友,难道就差了?”
  艾飞雨怔住。白玉楼接着又大笑,艾飞雨一怔之后,亦又再大笑起来。房间内充满了欢乐。
  白玉楼笑了一会,道:“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妨走一趟水云轩。”沈胜衣道:“也好。”白玉楼道:“然后,又得准备应付慕容孤芳这个红梅盗的下一个诡计了。”
  沈胜衣道:“我虽然对她没有多大的印象,但从她的行事作风看来,像那种女人,是绝对失败不得的。”
  白玉楼道:“她接着进行的计划一定更巧妙,更出人意料。”沈胜衣道:“白兄也得费心了。”
  白玉楼点头道:“在我的脑海里,早已经孕育好一个计划。”
  艾飞雨道:“比现在这个计划又如何?”
  白玉楼笑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冰忽问道:“那个假白冰到底是怎样离开这个房间的?”
  沈胜衣抬手指着头顶一方承尘,道:“那方承尘是不是有些不同?”
  白玉楼循指望去,道:“与其他的高低似乎不一样。”沈胜衣道:“那个假白冰相信就是由那里离开,因为太勿忙,将承尘放回原位的时候与原来不一样。”
  白冰亦道:“我记得那些承尘本来都是全部一样的。”沈胜衣道:“这就是了。”
  白玉楼道:“像这种聪明人,当然不会再做同一样的事情,所以细心想来,冰儿留在这里,反而更加安全。”他一笑接道:“因为她一定不会想到我们竟然会让冰儿仍留在这里。”
  沈胜衣笑道:“应该就是了。”白玉楼忽然叹息一声,道:“其实我们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实在也有些过意不去。”
  沈胜衣道:“可惜这个女孩子与众不同,我们若是不欺负她,她就要欺负我们了。”
  白玉楼道:“现在我可以想像得到她那种苦恼的情形。”
  沈胜衣道:“不难想像。”
  白玉楼道:“可惜她若是不苦恼,我们就得苦恼,所以只好由得她苦恼了。”
  这句话说完他又放声大笑起来。
  慕容孤芳确实苦恼得很,现在她正在一辆马车之上,一辆不属于她的马车。在她的对面坐着方重生。方重生在水云轩之外被慕容孤芳叫住,当时慕容孤芳已经在马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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