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五毒天罗》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一章 试验七彩雾,百家集遭殃第二章 鼎足三大派,难解毒烟谜第三章 毒药如匹练,牧场主遭厄第四章 高镇藏奸佞,飞骥脱重围第五章 神医疗伤毒,兵分三路走第六章 假书生被截,踊跃跳悬崖第七章 青石镇遇伏,遗失药背包第八章 双剑擒银狮,回溯毒烟事第九章 药箱漏毒烟,舍己救顽童第十章 书生制毒烟,江湖翻巨浪第十一章 围攻黄金谷,误中毒烟阵第十二章 中毒难克敌,垂死捉书生第十三章 误吸一口气,结伴入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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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试验七彩雾,百家集遭殃
作者:黄鹰


              三月初七。
  黑虎寨。                ×      ×      ×                  夜已深,黑虎却方从醉中醒来,他是黑虎寨的寨主,本来的姓名其实并没有忘掉,所以一向都自称黑虎,只因为黑虎这两个字比他本来的姓名更有气势。
  山寨是由他一手建立,所以以黑虎为名,连他这个寨主在内一共才得二十七个人,所以近来的买卖虽然不太好,日子仍过得很快活,窖藏的美酒就是日以继夜地喝,喝上三个月大概也没有问题。
  黑虎喜欢喝酒,但酒量并不太好,醉得快醒得也很快,一天总要醉上三四次。
  这是他今天的第三次醒来,揉了揉眼睛,顺手抓起桌上的酒坛子摇了摇。
  坛子已空,他反手一拍桌子,振吭大呼:“小六──”
  小六是他最忠心的手下,也一直侍候在他左右,任何时候只要他叫一声,立即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这一次却是例外,黑虎也有些意外,等了等,振吭再一声:“小六──”
  还是没有反应,非独小六,其他的人也不见跑来一问究竟。
  “这还成什么体统?”黑虎手抓酒坛咆哮着走了出去。
  除了酒香,空气中仿佛还有一种香气,黑虎开始没有察觉,突然察觉后,他抽了几下鼻子,却是嗅不出那是什么香气。
  这座所谓的忠义堂也没有多大,他嗅着走着很快便走到了堂外。
  没有风,寒意却甚重,夜雾迷离,堂外檐下挂着的两个灯笼未灭,灯光迷离在夜雾中,灯笼也仿佛在夜雾中飘浮起来。
  黑虎突然怔在那里,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夜雾,那一丝丝一缕缕的,竟然有七种颜色,就像是一幅七色的薄纱,从天上垂下来。
  那七种颜色显得很清楚,黑虎也看得很清楚,以为是酒醉眼花,但揉揉眼睛再看,还是那样子。他不由伸手抓去,一抓便乱了,那七种颜色的雾气纠缠在一起,颜色千变万化,随着他那双手的缩回,一齐向他涌至。
  他不由倒退了一步,这一动,周围的雾气亦动,将他裹起来,那种香气,也就更浓了,如兰似麝,销魂蚀骨。
  一个女人也就在这时候向他走过来,赤裸的女人,丰姿卓约,一脸的媚态亦是令黑虎有一阵销魂蚀骨的感觉。
  “好美──”黑虎脱口一声,有生以来,他只见过一个这样动人,这样令人动心的女人。
  眼前这个女人跟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同的是那个女人并未对他显露过这种媚态,而且反抗到底,结果被他一怒之下,一刀劈杀了。
  天下间怎会有这么相似的人?黑虎心念一动,一凛,突然就想起了一样东西。
  ──鬼!此念方动,黑虎眼前那个女人便变了,一脸媚态陡然消失,头颅一分为二,鲜血奔流,那种神态既狰狞,又恐怖,双手一张,便向黑虎扑来。
  黑虎惊呼,手抓着那个酒坛立即迎头砸去,既快且狠!
  一声异响,酒坛碎裂,酒花激溅,那个女人在摇摇晃晃的碎片中倒下,到她倒在地上的时候已不再是一个女人,也不再赤裸。
  她竟然变成了一个男人,黑虎很熟悉的男人,他一呆,脱口大叫一声:“小六──”
  小六的头颅已碎裂,脸上却竟然充满了笑容,痴痴呆呆地笑着道:“好美──”
  这也是他最后的一句话,到底是重复黑虎所说的还是在这不久之前或者临终那刹那看见了一样很美丽的东西,只有他才知道了。
  他是笑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看着小六那种笑容,黑虎不由一阵寒冷。
  到底是怎么回事?黑虎张目四顾,堂外空地上彩雾迷离,看不到多远,他随又单脚支地迅速转了一个圈,也是看不到其他什么,然后他暗运了一口真气。
  一阵昏眩的感觉立时袭来,那刹那,在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很多东西,有他梦寐以求的,也有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是幻觉!他终于肯定,他不知道怎会有这种幻觉,右手往腰间一抹,抽出了一柄缅刀,长啸一声,往前扑去。
  他不知道凭自己的武功能否将吸入的毒气迫出来,却知道必须先闯出这重毒气才能够得到生机。
  彩雾迎着他的身形裂开,在他的面前却突然多了一张巨网,到他发觉的时候,一头已然撞在巨网内。巨网立即收紧,他的刀也立即斩出,斩到十三刀,网眼一个也没有破,他的刀却已施展不开,鲜血从他的七窍奔流出来,迅速变成了紫黑色。
  网随即散开,飘飞入彩雾中,
  彩雾消散的时候已经是黎明,一声鸟喧也没有,栖息在黑虎寨的飞鸟无一幸免,全都倒死在地上,黑虎寨上下也一样,变成了二十七个死人,横尸寨内,一个个肌肤肿胀,七窍流血。周围的草木尽皆枯黄,整座山寨找不到丝毫生机,是什么毒药,这样厉害?
  黑虎的脸上除了惊惧之外还有疑惑,事实上临终他仍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      ×      ×                  三月十四,黄昏。
  柳东湖飞骑奔驰在古道上,他没有急事在身,所以飞骑只因为他喜欢刺激,快剑杀人,逆风飞马,在他来说都是一种刺激,能够令他生出很大的快感。杀人的机会在他来说不多,虽然很多人他都瞧着不舒服,却不能够随便拔剑去杀掉,他到底是一个侠客,一直以来他杀人也都有一个原则。
  有时他实在很想放弃这个原则,杀一个痛快,但想到十年辛苦挣扎得到的侠名,不由又将这种心情按下来。
  平日他唯一的刺激也就只有奔马。
  古道没有他人,他不由自主放开缰绳,逆风像刀一样吹着,他的眼睛也不眯成一条缝,但即使他睁大了眼睛,以他这种速度,看到那张巨网撒下来的时候,还是不免连人带马撞了进去。
  那张巨网从树上撒下来,正好迎着柳东湖,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织成的,散发着一种令人寒心的寒芒,其间还弥漫着七色烟雾。
  巨网落下来的时候烟雾七色分明,可是柳东湖一骑撞进来,烟雾便激荡起来,七色混合出现了种种难得一见,瑰丽已极的七彩。
  柳东湖的反应并不慢,立即从马鞍上拔起来,剑同时出鞘。他的剑用得也很快,浑身上下刹那间闪起了一团剑芒,身子裹在剑芒中往外倒射。
  巨网却已经收缩,他已经被罩在巨网内,剑芒射在网上,一点作用也没有,随着巨网的收缩迅速消散,千锋变为一剑。
  “什么人!”柳东湖脱口暴喝,面色同时骤变,像他这种高手,又怎会觉察不到彩雾中有毒。
  没有人回答,古道两旁树上树下出现了二三十个黑衣人,一个个黑布蒙面,只露出眼睛,双手各抓着一支铜管子,管口都向着柳东湖。
  他们都是逆风立在巨网前三丈的地方,瞬也不瞬的看着柳东湖。
  疾风很快将彩雾吹散,绿叶青草迎风逐渐地枯黄,柳东湖没有看见,在他身上出现的变化已足以令他心惊胆战,瞠目结舌。
  七色烟雾混合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一张瑰丽多变的怪网,沾上衣衫肌肤竟然吹不去,而且继续渗入。
  他不敢再喝问,一口真气运行,便要将渗进去的烟雾化成的怪网一缕缕吹碎,已渗进他体内的眼看着也一缕缕从他肌肤的毛孔内被他以内力迫出来。
  他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眼瞳中反而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与他的真气游窜的同时,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刺痛,那种刺痛来自他全身上下,他全身的皮肤仿佛都要裂开了。
  然后他倏地发觉这并不只是一种感觉,他的皮肤的确已经开始进裂,就像久旱龟裂的土地,蜘网般裂开,一缕缕鲜血接着从其中冒出来。
  那刹那他心中的恐惧已不是任何言语文字所能够形容的,也幸好他不能够看见自己的脸庞。
  他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叫,也就在他接近疯狂的叫声中他的眼珠“波”的迸裂了。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前所未有、瑰丽已极的血红色,这也是他最后的感觉。
  那些蒙面黑衣人看着他倒下,突然一齐发出了一声欢呼,其中却还有一声叹息。
  那一声叹息似乎不属于他们,听入耳的几个蒙面人立即回头。
  他们看到了一个不属于他们一伙的人,那个人很年轻,一身灰衣,一双手猴子也似攀附在不远处的一株高树上。
  他本来藏得很好,只想看看那些黑衣人到底在干什么,看见那张毒网的威力,却不由惊叹出来,也为了要看清楚,早就不知不觉间离开了本来藏身的地方。
  其他的蒙面黑衣人相继亦往那边望去,第一个反应是怔了怔,其中一个髓即压低嗓子,道:“是龙山。”
  “牧场的龙山?”旁边另一个黑衣人语声陡沉。“不能让他走!”接着一挥手。
  两旁树上树下的黑衣人立即向那边扑去。
  龙山这时候亦知道行藏暴露,处境危险,轻啸一声,身子离开了那株高树,猿猴般扑向旁边的另一株高树。
  那些黑衣人显然受过训练,并不着急,弧形散开,两个一组的向龙山走的方向包围过去。
  竹哨声同时在他们当中响起来!
  龙山一听这竹哨声便知道那些黑衣人在附近还有接应,横越十来株高树,随即窜上了树梢,以最快的动作放出了一只信鸽,然后向另一个方向掠去。
  他的轻功非常好,但在这种环境下能够迅速往前移动,主要还是他模仿猴子的那种动作,即使双脚踏空,双手也能够迅速抓住树木的枝干。
  竹哨声四面八方响起来,他越前了数十丈,竟然还是在那些黑衣人的包围中。
  是什么组织这么庞大?以前怎么一直都没有人发现?
  动念间,在他前面的树梢上已冒出了两个黑衣人,一个左手执铜管,右手握把刀,另一个双手执刀,只等他接近。
  他不敢接近,对于那种铜管他有一种强烈的恐惧,也就在他这稍为迟疑之际,在他的后面,又冒出了三个黑衣人。
  他回头一看,反而向前掠去,那是因为他逆风而行,挡在他前面的黑衣人若是施放铜管中的毒气,不难祸及在他后面追来的同党。
  那个黑衣人果然没有使用铜管,右手长刀却扎到,另一个双刀飞舞,亦袭向他要害。
  龙山右手已多了一柄软剑,迎风抖得笔直,接着借力使力,从那两个黑衣人头上翻过,再往前掠去,他剑用得很刁钻,身形也是,武功显然在那两个黑衣人之上,因为逃命,潜力都发挥了出来,更见矫活。
  那两个黑衣人转身急追,在龙山的前面随即又冒出了两个,一个突然从一丛枝叶中出来,可惜龙山早已发现了枝叶中闪亮的刀光。
  他的刀尚未扎到,龙山的剑已削进了他的咽喉,随又连人带剑撞进了另一个黑衣人的怀抱。
  那个黑衣人惨叫中往下倒,龙山却以他的身子借力往上拔,翻腾着落向另一丛枝叶。
  一落又起,就是他自己也奇怪身手竟然这样的敏捷,他不怕死,也有足够的信心多找几个黑衣人同赴幽冥。
  可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却是必须将看到的送回去,让大家知道有这种暗器,小心防范。像柳东湖那样死亡的江湖人他已是第三次看见,也因而追查到这里,现在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并不认识死去的那些人,就是柳东湖,他也只是见过面,知道有这个人,并无任何交情,所以追查下去,只因为他是天武牧场的弟子。                ×      ×      ×                  天武牧场养马万千,弟子千百,非独懂得驯马赶马养马,还有一身上乘武功。
  牧场已存在百年,第一代的主人楼步云义薄云天,管尽天下不平事,天下武林均推他为首,他虽然拒绝组什么武林盟,做什么武林盟主,武林中人亦逐渐将天武牧场当做武林的圣地,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都会考虑到天武牧场,找场主主持公道。
  武林中的青少年也以投入牧场,以做天武牧场的弟子为荣。
  牧场传了三代,到了这一代,弟子是最多的,场主楼天豪的武功据说也是在前两代之上。
  牧场的作风一点也没有变,管尽天下不平事。
  像这种毒药暗器的出现,龙山这个天武牧场的弟子,又怎能袖手旁观。                ×      ×      ×                  夜渐深,百家集的灯火已寥落,以百家为名的地方很多,这个地方倒是名符其实。
  天武牧场与这个地方并无关系,龙山所以逃进来,也只是因为这个地方邻近大城镇,绝不相信那些黑衣人敢在这个地方公然采取什么行动,而那些黑衣人若是见得光,也不会用黑布将面庞蒙上。
  再说这个地方虽然不大,以他的经验,已足够走动,应付那些黑衣人的搜猎,等到了天亮,在附近的天武牧场的弟子接得飞鸽传书后,也应该赶到了。
  他绝无疑问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在正常的情况下,事情也应该是这样,只是那些黑衣人显然都有些不正常,正如他们所用的毒药暗器一样。
  他们的行动也因此大出龙山的意料,而且与他们所用的毒药暗器同样恶毒。
  龙山若是知道会引起这种恶果,一定不会走进来,现在他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现在正在集中唯一的小酒家内,要了酒,还没有喝酒,却已吃光了佐酒的两碟东西。
  在进来之前,他已经看清楚周围的地势,所选择的座头是整间小酒家最有利的地方,可以应付任何突来的袭击,甚至有六条生路。
  所以他虽然看见彩烟由门窗飘进来,一点也不慌,感到意外的只是那些人竟敢公然走进百家集施放毒气。
  难道他们就不怕百家集的人将秘密泄漏出去。
  毒烟封住了五条生路,龙山立即闭住呼吸,走第六条生路,双手往桌子上一按,整个身子往上飞起来,撞碎瓦面,穿了出去。
  这等简陋的屋子,要将瓦面撞碎在他来说当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事实上亦一撞即碎,与之同时他看见酒家那个唯一的小二同时也是掌柜老板,烂泥般倒在门边。
  天武牧场的弟子虽然都是侠义为怀,可是他现在自救也都不及,还能有什么作为?
  等他撞破瓦面穿了出去,立即明白那些黑衣人所做的事,他整个身子也立时就像坠进冰窖里一样。
  在瓦面上他看得很清楚,整个百家集都彩雾迷漫,那些黑衣人没有进来搜索,却竟然索性顺风施放毒烟,不惜将整个百家集的人都毒杀死。
  没有比这更彻底的办法了。
  龙山穿破瓦面,身形横窜,越过屋脊,随即往下一伏,他的动作与他的预算并无出入,软剑同时在手,即使有人在瓦面上等着,要将他击中也不易。
  这一伏之后,还有一连串的动作,可是那刹那,他仿佛已亦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石像。
  彩雾迅速将他裹起来,那其实是被他冲散之后再聚合的。
  他知道这种彩雾的厉害,只是他的思想那刹那已接近空白。
  那刹那,他突然站起身子,发狂地大叫:“我在这里,在这里!”没有反应,周围一片死寂,有如鬼域,他再叫,狂叫着跃下,步出青石板的长街。
  长街上倒着十数具死尸,男女老幼,甚至有一个是手抱的婴儿。
  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欢乐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可爱的东西,龙山看见这种笑容,心都要碎裂了,他继续往前走,脚步已变得软弱而踉跄。
  “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牲,都给我滚出来!”他疯狂地吼叫着,语声由激昂而嘶哑。
  没有人回答,这个百家集已变成了一个死域。
  龙山声嘶力竭,终于倒下,在他倒下之前,一双眼珠子已经在悲愤中爆裂。
  彩烟奇毒无比,销魂蚀骨,对于普通人却显然并无太大的影响,反而带给他们美丽可爱的幻象,让他们在兴奋喜悦中死亡。
  他们也根本不知道彩烟有毒,不知道自己将会毒发身亡。
  倒是那些练家子,发觉中毒要运功迫之出来的人,有的只是惊惧的感觉,而内功越好,死得便越惨厉,令人不忍目睹。
  像黑虎、龙山,在他们死亡之时,脸上哪里还有丝毫的欢乐,这种死亡的感受除惊惧之外就只是痛苦,静夜中龙山的呼叫声传出老远,在集外山坡上顺风施放毒烟的黑衣人听着亦不禁毛骨悚然。
  高坐在石头上的那个黑袍人却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也是惟一穿黑袍的。
  他的眼闭着,一直到龙山的声音继绝,才张开来,异常的明亮,然后他站起身子,在石头上更显得高大。他的头上罩着一个黑布袋,亦是只露出眼睛,目光射向百家集,一射之后仿佛已看清楚百家集变成什么样子了。
  “龙山不是一个这么笨的人。”他摇头,语声竟然是那么温柔。
  旁边一个黑衣人道:“他应该看出这种毒烟的威力。”
  “你以为像他这种天武牧场的弟子,会为了自己的生死,不惜连累许多无辜的人。”黑袍人干笑了一声,那种笑声令人不寒而栗,与他的语声仿佛出自两个人。
  另一个黑衣人不觉插口:“就是为了……”
  黑袍人截道:“要知道威力,什么时候不可以,只是在目前,不宜太多人知道。”语声猛一沉。“我不希望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这是责怪那些黑衣人在暗算柳东湖之前没有弄清楚周围的情形,竟然让龙山在一旁偷窥。
  那些黑衣人又静下来,一个个垂着头,对那个黑袍人显然都非常畏惧。
  “半个时辰之内毒烟必散,一个时辰之后进入可以确保安全,你们在一个时辰之后进入百家集逐户查看。”黑袍人接着吩咐:“我要清楚地知道毒烟在这种情形之下施放能否达到预期的威力。”
  对于毒烟的性质黑袍人显然了如指掌,甚至已预测到毒烟在这种情形之下威力有多大,现在只等证实。
  以他的能力,要将龙山从百家集逼来应该有很多种办法,所以选择施放毒烟,目的显然是要证实自己的判断。
  百家集这许多人命对他来说竟有如草芥,无动于衷,这个人的心肠如何恶毒、残忍!                ×      ×      ×                  破晓。
  百家集又迷漫在雾中,这种雾是乳白色的,来自远方的山林,没有七彩的幻变,也没有剧毒。
  那些黑衣人在离开百家集之后便远去了,他们查看的结果,是百家集绝没有生物存在,已无须再施放毒气或什么。
  也因为虽然破晓,却既没有鸟喧,亦没有鸡啼。
  朝雾与旭日的东升同时逐渐消散,一骑快马也就在这个时候从东面奔来,青骢马,紫丝缰,鞍上是一个锦衣青年。
  锦衣绚烂,金冠束鬓,青年却一点也不觉得俗气,相反却显得非常潇洒。
  未入街,青年远远已看见倒在长街的死尸,不由催快了坐骑,疾奔了进去。
  那些死尸仍然是一脸欢容,死人的表情当然是不会再有变化的,只是面色俱都已变成了赤红色,赤红得有如血。
  青年看着放慢了坐骑,奔前了约莫十丈,终于勒住:“唰”地滚鞍下马,将一具小孩子的死尸扶起来,剑眉随即深锁。
  那个小孩子看来不到七岁,一脸纯真的笑容。
  青年将他放下,不禁摇头道:“到底为了什么?”
  他叹息着走向另一具死尸,一阵笑声也就在此际传来,得意而怪异。
  “凶手?”青年心念一转,身形一动,掠向笑声传来的方向,脚着地无声。
  转过弯,他终于看见了那个在笑的人。
  那个人一身灰衣,装束极随便,年纪与他差不多,头发蓬松,胡须疏而参差,加上一双兔子也似的大眼睛,令人有一种既可爱又滑稽的感觉。
  这也是锦衣青年的第一个感觉,是好的。
  眼看就是坏的了,那个灰衣青年连笑声虽然都很可爱,但在做着的一件事在锦衣青年的眼中,却一点也不可爱。
  他正在抓着一个人的两条腿,将那个人倒提起来直抖,那个人身上藏着的银币杂物全都给他抖了出来,散落在地上。那个人也就是龙山,肌肤已变成了紫黑色,眼珠爆裂,一身血污,死状惨不忍睹。
  锦衣青年认识龙山,却已辨不出那是龙山,毒发变成那样是一个原因,灰衣青年将尸体倒转不住的抖动也是。
  令他发觉是同门的,是散落在地上的一个香囊,那个香囊形状很特别,上面还绣着“天武”两字。
  只有天武牧场的弟子才会佩戴这种香囊。
  灰衣青年再抖动几下,将尸体往旁边一丢,一双手随即落在地上的银子上,将那些银子全都拾起来,塞进怀中,一面大笑不绝。
  他总算留意到那个香囊,左看右看,再打开来看看,只有一个铜牌,上刻“龙山”二字。他又看看,喃喃道:“铜的。”随即将牌子丢向锦衣青年。
  锦衣青年接过一看面色骤变。
  “龙山?”他脸色一变再变,一个箭步掠到龙山的尸体前。
  反复再看,他的目光回到灰衣青年脸上的时候,已有如利剑一样。
  灰衣青年正走向另一具尸体,似乎突然感觉到了锦衣青年锐利的目光,怔了怔,也好像这才发现锦衣青年的存在,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锦衣青年一个字出口,已被灰衣青年截住,灰衣青年摇头道:“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这具尸体我已经看过了,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剩下来?”
  锦衣青年一怔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人?”
  “什么人还不是一样?”
  “他是天武牧场的弟子。”锦衣青年面寒如冰、语声沉重。
  “管他天武地武,死人就是死人。”灰衣青年再走向第二具。
  锦衣青年看在眼内,剑眉陡扬,暴喝声:“站着!”
  灰衣青年停步回身:“这儿有许多死尸,我先来,你后到,我也不与你计较,各自发财就是,你在大呼小叫什么?”
  锦衣青年接着问:“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管你也是天武牧场的弟子。”灰衣青年若无其事地说。
  “我正是。”锦衣青年语声再沉。“天武牧场弟子秦玉骢。”
  灰衣青年大笑道:“名字很动听。”说完,接着又道:“我叫郭胜,交个朋友怎样?”
  锦衣青年秦玉骢冷笑道:“先说清楚。”
  “什么?”郭胜反问。
  “人可是你杀的?”秦玉骢追问,声色俱厉。
  “谁杀的还不是一样。”郭胜笑应着将脚下的一具死尸挑起来,双手一探,便抓住死尸的双脚,随即头下脚上,将死尸一倒转,一阵抖动,抖下了尸体怀中放着的各物。
  这具死尸是百家集的一个农夫,怀中只有几枚铜钱。
  郭胜只听这铜钱声响便大摇其头,目光一落,道:“这种人就是死上一千八百,对我也并无好处。”
  秦玉骢一怔,道:“贼我是见得多了,像你这样残忍的,却是绝无仅有。”
  郭胜一面将尸体抛开,一面道:“这是观点与角度不同。”
  秦玉骢上下打量着郭胜道:“看你也不像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就为了这几枚铜钱……”
  “难道还有比这更简单的办法。”郭胜拾起那几枚铜钱随手抛动着。“反正这种钱他们到了地狱也用不着,不拿走未免太对不起自己。”
  “你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秦玉骢其实是问郭胜用什么毒杀了这些人。
  郭胜却以为秦玉骢问他在人间用什么,疑惑地看了秦玉骢一眼,一面抛着铜钱一面大笑,道:“你原来是个傻瓜。”
  秦玉骢又是一怔,道:“那也有很多种的。”他说的是毒药。
  郭胜却以为说钱,大笑道:“当然了。”将铜钱往怀里一塞,一面走向另一具死尸,一面道:“这种没有意思,起不了多大作用。”
  秦玉骢耸然动容道:“还有更厉害的?”
  郭胜一声:“傻瓜!”抓起了那具尸体。
  秦玉骢接着一声断喝:“住手!”
  郭胜才要抖那具尸体,给他喝住,看了他一眼,还是要抖。
  秦玉骢再喝一声,身形急上,一掌切向郭胜的左臂。
  郭胜的反应也不慢,偏身,转身,挥手,那具尸体疾扬起来,一头撞向秦玉骢。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尸体从下向上撞,撞的是胸腹。
  秦玉骢急退。
  郭胜竟就将那具尸体当做武器使用,上下翻飞,连连撞向秦玉骢,有意无意,面部总是正对着。
  那具尸体也是百家集的人,本是一脸笑容,中毒之后,毒发死亡之前,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快乐的事情,生出了什么美丽的幻觉,可是这下子给郭胜一抖再抖,一脸的笑容竟然被抖散,变得恐怖而狰狞。
  秦玉骢一阵儿恶心的感觉,倒退丈外。
  郭胜冷不防死尸荡回,打了一个照面,立时一个冷颤,一声怪叫,将那具死尸疾抛了出去。
  秦玉骢闪身避开,尸体从旁边飞过,飞出了三丈,他随即欺身上前。
  郭胜喃喃道:“今天也不知倒了什么霉,遇上你这个疯子。”
  说话间秦玉骢已攻出了二十七掌。
  郭胜居然都接下了,说了声:“果然有几下子。”
  “岂止几下子!”秦玉骢反手一撩长衫,连脚也用上了,三拳七掌十四脚,攻势排山倒海般,最后一脚终于将郭胜踢了一个筋头。
  郭胜是用脚接下了这一脚,只是想不到秦玉骢的内力那么雄厚,虽然接下了,着地身形便起,却不是扑向秦玉骢,而是往外溜。
  秦玉骢急喝:“是好汉就别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走的是孙子!”话说完,郭胜身形已在十丈之外。
  秦玉骢急迫,身形在半空,一具死尸便向他飞来,急忙偏身让开。
  第二具死尸紧接飞至。郭胜死尸出手又抓住了另一具死尸,掷向秦玉骢。
  连掷七具他已经将秦玉骢抛离十多二十丈,一溜烟也似逃进了一条小巷子。
  秦玉骢的身形也很快,可是到他追到了巷口,郭胜已经不知所踪。
  巷子很短,两面都是天井的高墙,秦玉骢如飞掠过巷子,前面又是一道高墙,左右却都有巷子,就是不见郭胜。
  他的身子随即拔起来,掠上了最高的一道高墙,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还是看不见郭胜。
  这个人别的不知怎样,逃走的本领绝无疑问是属于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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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鼎足三大派,难解毒烟谜
作者:黄鹰


              二十里外的一个竹林中,那些施放毒烟的黑衣人正聚在一起,以最简单的说话向那个黑袍人报告百家集的情形。
  黑袍人坐在一顶轿子内,听得很仔细,手中一柄折扇或开或合。
  那些黑衣人报告的其实都是每户人家的情形,包括人是否都死光,死状如何,家畜又怎样。
  人除了龙山,死状完全都是那样,黑袍人听罢沉默了好一会,道:“效果比意料中的好,不用再作第二次试验了。”
  众人一声欢呼,一个黑衣人接问道:“那我们是否可以开始执行下一步计划?”
  黑袍人摇头,道:“本来是可以开始的,只是有些麻烦,我们不能不预先解决。”
  “还有什么麻烦?”那个黑衣人追问。
  黑袍人道:“这几次试验毒药的威力,我们虽然很小心,但还是引起别人的注意,正如那个龙山应该不是凑巧经过。”
  另一个黑衣人道:“那他是一直在追查我们?”
  “也许在黑虎寨事发之后便已经开始。”黑袍人微喟,道:“龙山是天武牧场的人,不杀他,我们的秘密提前公开,虽然未必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总是麻烦,能够避免当然是最好。”
  第一个黑衣人道:“现在不是已经解决了。”
  “问题是除了他,还有人暗中监视我们。”黑袍人一顿才接道:“那也未必是天武牧场的。”
  “在哪里?”那个黑衣人接问道。
  其他黑衣人亦不由一阵骚动。
  黑袍人目光一闪,落在说话的那个黑衣人的身上,突然摇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没话说,以前的人又哪有这种胆量和镇定。”
  那个黑衣人怔在那里。
  其余的黑衣人亦怔住,显然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袍人目光更加凌厉,接着喝道:“拿下你头上罩着的黑布袋。”
  那个黑衣人左望右望,好像不知道黑袍人在说他,右望之后双手却突然一翻,四支袖箭疾射向黑袍人的胸膛,相距这么近,又来得这么突然,眼看那个黑袍人闪避不了。
  哪知道那黑袍人只是一拂袖,便将四支袖箭尽卷进袖中。
  这四支袖箭都是以机簧发射,在这种距离,劲穿金石,那个黑衣人算准了黑袍人一定会闪避不开,一柄刀同时出鞘,只道黑袍人负伤之下,突然之中,一定会被他以刀制服,然后以之要胁离开。
  事情的发展却大出他意料之外,他仗刀已扑出,那刹那身形不由一顿,两支袖箭随即从黑袍人袖中射出,左右打在他双腕上,既劲且准,一穿而过!
  他的刀立时脱手,随即被那个黑袍人以袖拾起来,黑袍人探手将刀抓住,出刀如电闪,刀光闪处,黑衣人蒙面的黑布蝴蝶般飞舞。
  露出来的是一张中年人的面庞,双颧高耸,风骨棱棱。
  那些黑衣人一见兵器齐动,其中一个叫出来:“是张杰!”
  张杰目光一转:“你又是什么人?”
  那个黑衣人没有回答。
  黑袍人即时问:“张杰又是什么人?”
  张杰目光霍地转回来,答道:“排教此地分舵的舵主,五绝青红双蛇的红蛇。”
  “青红双蛇……”黑袍人沉吟起来。
  张杰冷笑道:“你不用装模作样,我绝对可以肯定,你是我一个很熟悉的人,所以才能够一眼将我认出来。”
  黑袍人笑了,笑声就像是风吹竹叶。
  张杰听着不禁心寒出来。
  “人就是这样。”黑衣人笑着说:“我以为你会考虑到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上的地位。”
  张杰怔住了。
  黑袍人笑接道:“我目光的锐利相信没有多少人能及,而过目不忘更是本领,你虽然以黑布蒙着面,外露的眼神却给我完全陌生的感觉。”
  张杰瞪大了眼睛。
  黑袍人又道:“你很聪明,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一个胆敢走到自己面前发言的手下,可惜你不幸遇上了我。”
  张杰突然一声怪叫,拔起身子,凌空鸳鸯,双脚疾踢向黑袍人。
  他虽然快而突然,黑袍人身形更快,在他双脚踢到之前已然凌空拔起来,天马行空般突然向前跨出,袖一扬,其余两支袖箭亦射出,却不是射向张杰,而是射向五丈外一株大树中一丛浓密的枝叶,破空声急响,那份急劲竟有甚于发自机弩。
  一条青色的人影立时从那丛枝叶中窜出来,那一身青衣与青绿的枝叶混在一起,不容易发现,黑袍人却非独发现了,而且袖箭正射向要害,不由他不窜出来。
  他的动作也相当敏捷,正好闪开了射向要害的两支袖箭,手一探便抓住了旁边的一条横枝,顺势出去,也就在这时候,三点接近透明的寒芒疾射而至,都进入了他体内,其中一点正中要害。
  所谓接近透明,也就是几乎看不见的意思,青衣人知道黑袍人袖中还有两支袖箭,却是没有考虑到黑袍人有黑袍人的暗器。
  在他的心目中,暗器高手都有自己的暗器,不会用别人的暗器,尤其是袖箭这种。
  这当然是错误的见解,真正的暗器高手,非常擅用各种不同的暗器,而且能够将各种暗器的长处发挥尽至。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但明白与否对他来说已没有任何分别。
  他惨叫一声,手一松,一个身子从树上飞坠下来,在未掉到地面之前已经气绝,黑袍人旋即落在他的尸体前,迅速取回那三枚暗器。
  那暗器有如梭子,从血中取出,一丝血却也没有沾上,虽然不知是什么东西打就,但杀人之后立即收回,可见黑袍人的重视,绝非一般。
  黑袍人随即转身,目光及处,挡着他视线的黑衣人都让开了。
  张杰双脚踢空,身形着地一转,没有再动,以他目光的锐利,竟然看不出那三枚暗器,看不出那个青衣人是怎样死的。
  黑袍人看着张杰,道:“你知道我方才在想什么了。”
  张杰闷哼一声:“想什么又怎样?”
  “你还是不知道。”黑袍人打了一个哈哈:“我翻过排教的名单,既然过目不忘,当然会想到青红双蛇,焦不离孟。”
  张杰道:“不错,那就是青蛇,过目不忘,算你有本领,就是没种。”
  黑袍人笑道:“你是说在你面前不敢露出真面目?”
  “难道不是?”
  “你死得是否瞑目,与我又有什么关系?”黑袍人接着一挥手道:“杀了!”
  那些黑衣人立即一涌而上。
  张杰只闪开三刀,便已被劈杀,他双手已不能用,只能凭脚,但脚上又没有特别本领,如何应付得来?
  黑袍人没有再理会,身形再拔起,在树林中飞绕一匝,才落在那些黑衣人当中。
  一个黑衣人随即问:“我们要不要将江成找回来?”
  那片刻之间,他们已弄清楚张杰是穿上江成的衣服混进来的。
  黑衣人摇头道:“找一个死人干什么?”
  “排教的人相信不会这么容易杀掉他。”
  “当然他也不会这么容易死,相信这时候已经屈服,答应引排教的人到我们的秘密巢穴。”
  “江成可是……”
  “排教在迫供上有一套,绝不是江成所能够抵受的,他口中虽然有毒齿,但我不以为他有机会将毒齿嚼碎,服毒自尽。”
  “那我们……”
  “放弃那个地方就是了。”黑袍人语声轻快。“反正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但排教的人要进去,也没有这么容易。”
  他随即笑了起来,那种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那些黑衣人不由自主,全都心头一凛。
  他们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也相信黑袍人一定能够做得到。
  黑袍人目光落在张杰的尸身上,接道:“大家太不小心了。”说罢,不禁摇头。
  那些黑衣人不敢作声。
  黑袍人沉吟着接道:“我们当然也需要检讨一下,看如何堵住这个漏洞,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以这个人的行事作风看来,这应该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之前所以没有考虑到,也是因为不知道他们的行动已经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                ×      ×      ×                  江成口中的义齿这时候已经被拔出来,毒药也就藏在这枚义齿内。
  他是昨夜在一个林子内解决一件生理上必须解决的事情之际被抓起来的,他武功虽然也很不错,到底有一段距离,又是意料之外的,到他惊觉的时候,穴道已经被封住,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大道在义齿拔下之后才被解开,江成在血脉完全恢复正常之后才醒转。
  然后他发觉自己浑身赤裸,给缚在一个人形的铁架上,他本能的第一个反映就是伸手掩向暴露的下部,他立即发觉双手给铁箍锁上,完全动弹不得。
  一个洪亮的声音同时传来:“这些铁箍虽然不怎样结实,以你的内力,还是休想挣开来。”
  “什么人?”江成霍地循声望去,他唯一能够转动的也就只有这头。
  那个人一身金衣,坐在一张兽皮椅子上,旁边有一张同样的椅子,坐着另一个人,却是一身银衣。两个人的相貌看来有些相似,只是一个面白无须,一个虬髯绕颊。
  在他们之下坐着另一个人,肌肤、衣衫是木褐色的,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截枯木,面容亦木无表情。
  江成没有见过这三个人,却立即认出来了。江湖上有些名人就是这样,总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形态。
  “金银双狮”江成脱口叫出来。
  “这里就是双狮堂。”虬髯绕颊的金狮笑应,一头乱发疾扬起来,骤看来的确像是只狮子。这种夸张的笑态也是他的特征。
  江成打了一个寒噤,目光落在那一截枯木也似的人脸上。喃喃道:“木天行”
  那个人木然地应道:“你虽然直呼我的姓名,我页绝不会怪你。”
  金狮大笑接道:“排教主一向都不喜欢与死人计较,这也是人所共知的。”
  江成面色一变,道:“什么时候。排教与双狮堂连虞一气。”
  “这早已不是秘密,连这你也不知道,可见得你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所以你们将我找到这里来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多少也有收获。”金狮笑问:“那个穿黑袍的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江成回答得非常干脆。
  金狮又笑了:“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总是这样,没有一个爽爽快快的,一定要用刑迫供?”
  江成亦笑道:“你不是已经暗示了。无论我怎样合作,结果也是一个死人?”
  金狮道:“在排教酷刑迫供下,能够活下来的人绝无仅有,以我阅历之多,难道还看不出你很难活下来?”
  江成道:“那就是了。为什么我还要跟你们合作?”
  金狮道:“可惜你不合作也不成。”
  “是么?”江成冷笑,突然一咬牙,他是要咬碎那颗义齿,却咬了一个空,刹那间,他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是突然一脚踏空,掉下了万丈深渊。
  银狮这才道:“在这里。”随手掂起了旁边的一个小木盘,那之上垫着一块红布,上面放着一颗闪亮的牙齿。
  江成瞪着那颗牙齿,一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银狮将木盘放回几上。接道:“双狮堂的人在搜查方面一向都很不错,除了这颗牙齿之外,我们不以为你身上还能够藏着其他什么毒药。。
  木天行笑笑接道:“排教在用刑方面却甚有心得,相信不在双狮堂搜查的本领之下。”
  他不笑还行,一笑之下,面上能够出现皱纹的地方都有皱纹出现,那些皱纹又深又长,仿佛用刀在木头上刻出来的,他的脸也因此变动,简直就是变了另一张脸。
  第一个打一个寒噤的竟然是银狮。
  旁边金狮随即叹了一口气,道:“老木,你知道我平生最害怕的是什么?”
  “难道不是看见我笑?”木天行反问。
  金狮又叹了一口气道:“你笑得越开心我便越害怕。”
  “那是我的脸越开心便越难看。”木天行脸上的皱纹更多更深了。
  金狮接道:“当然还因为你所以这样开心,必定又想到了什么害人的花样。”
  木天行大笑三声,那种笑声简直就像劈柴一样,对江成道:“我若是你,现在就赶快和盘托出,将知道的秘密毫不保留的完全告诉我们,省得招惹这个姓木的,挨刑受苦。”
  江成嘴唇蠕动,正要回答,木天行已大笑道:“你这只银狮子就是要跟我作对,我难得想到一个好办法,难得找一个人试试。”
  银狮只是问江成:“你意下如何?”
  江成嗫嚅着:“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知道什么秘密。”
  金狮呆了呆,问银狮:“他在说什么?”
  “什么秘密也不知道?”银狮揉了揉眼睛:“我看那是不像。”
  金狮摇头道:“那你问问看?”
  “这多人面前他或是也像回答你的那样,我如何丢得起这个人?还是干脆交给老木处置好了。”
  木天行大笑,这一次声震屋瓦,大堂内就像有很多人在劈柴似的,这个人的内功相当好。
  江成不由脸色惨变,方要说什么,木天行双掌一拍,八个排教的人左右齐上,一个个都是木条也似,但显然都有相当的内功造诣。
  木天行接问双狮:“你们不介意我借用这儿的鱼塘吧?”
  金狮大笑道:“这还不简单,你还要什么工具尽管吩咐,即使更大的要求,亦能办得到。”
  木天行只是大笑,那笑声更加怪异,面容亦一样,简直就像变成了一个老怪物。                ×      ×      ×                  江成给抬回大堂的时候,已几乎不成人形,却仍活着。
  排教的酷刑最成功的也就是在这里,残忍而不会致命,在酷刑下丧命的人这十年来一个也没有,只是受刑的人就是怎样强壮,内功怎样好,也很难再活上一个月。
  在那个月中他却是会痛苦得宁愿死掉也不肯活下去,只是他连自杀的气力也都已没有了。                ×      ×      ×                  有人说排教教主的祖先原是刽子手,而刽子手这种行业据说一向世袭,世世代代总有一种好杀残忍的天性遗传下来。
  木天行没有否认这个传说,也没有分辩,当然也没有人去证明这件事。
  一个人的势力到了他这个地步,别人总要让他三分,何况江湖上的人大都知道这个狂人,没有必要,还是避免与他冲突。
  江湖上现在也已成了三分的局面:天武牧场,双狮堂,排教鼎足而立。
  比起这三个势力,江湖上的其他门派便显得有些颓废,他们虽然也很想团结起来,但碍于种种原因,譬如门规尊严,总是无法成功。
  天武牧场、双狮堂、排教的势力却是日渐壮大,比较来说天武牧埸人数最多,行事作风也很有原则,也可以说是代表正义的一面。牧场的弟子也有不少可歌可泣的行为。
  排教、双狮堂也并非应当是代表罪恶,只是所作所为都是以利益为大前题,门下的弟子品流也比较复杂,没有天武牧场选择得那么严格,但比起一些邪恶的门派,还是要好很多。
  金银双狮与排教教主的原则也是很个人化,只求个人满意,不问结果。
  在江湖上当然是天武牧场比较受欢迎,双狮堂、排教并不在乎这一点大概就因为大家的行事作风接近,终于联合起来,势力也因此凌驾于天武牧场之上。
  不少人怀疑他们这样联合起来,目的其实在对付天武牧场,对于这种传说,双狮堂与排教都不可置否,天武牧场也一点反应都没有,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双狮堂与排教都没有对天武牧场采取什么行动,反而在他们的约束下,弟子都更加避忌,绝少会发生冲突。
  双狮堂、排教结盟之后,江湖上反而更加平静,有人说,这是动乱的先兆,正如暴风雨的前夕,总是特别平静一样。
  这场暴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临,但目前来说,应该不会,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另一群人,一群看来更厉害的敌人。
  这群人擅用毒气,而这种毒气所到的地方,非独鸡犬不留,连所有的生机也断绝。
  天武牧场、双狮堂、排教都在追查这种毒气的来源,动机怎样?是否一样?当然会有分别。
  双狮堂、排教现在无疑已走先了一步。
  根据江成的口供,他们是来自深山穷谷中的一个秘密巢穴。那里的确是深山穷谷,还有一条恶水奔流其中,除了进口的那一条山路,便再无通路。
  一路走来,排教、双狮堂的人都甚感怀疑,奇怪那怎会是一个藏人的地方,走到谷中,连金银双狮、木天行的信心也不由动摇起来。
  江成在他们当中,给紧缚在一辆木头车子上,折磨下来,他身心虽然仿佛支离破碎,也只是一种感觉,实际上现在将他放走,再活上三五七年,绝对不成问题,当然,不会活得怎样舒服。
  排教的酷刑主要是崩溃一个人的心智,那种伤残比肉体上的却是要严重得多,酷刑之下,未必会死亡,只要控制得恰到好处,但不难变成白痴疯子,一个表面很强壮的人神经也许非常脆弱,受不得太大的刺激。
  侍候在车子两旁的是两个刽子手,行进着,一个又问:“进了山谷往哪个方向走?”
  “东……”江成的语声非常衰弱,反应也非常迟钝,好一会儿才回答。
  这个“东”字在他前后说了接近五十次,直至木天行认为他不是说谎,还是重复再重复地回答。
  山谷的东面是一片树林,进了这片树林,他们很快就看到一条路,一直往前伸展进去。
  那条路铺着碎石子,一看便知是人为,看到这条路,排教、双狮堂的人才为之精神大振。
  碎石路的尽头是一个山洞,两旁嵌着石块,看来颇为坚实。
  入洞三丈,前面挡着一道石门,一推不开,用力推也不开,十多个排教弟子立即将腰上挂着的尺许长,两端嵌着铁箍的木柱解下来,随即一截截迅速接上,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木柱。
  他们随即拥着那条木柱向石门撞去,一撞之下,石门便倒塌了,尘土飞扬。
  那些排教、双狮堂的弟子方自一阵欢呼,整个石洞便震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欢呼声不由断绝,山洞两旁嵌着的石块也随即要塌,他们虽然不知道到底会怎样,看见这种情形,亦难免心惊魄动,争先恐后地往外逃去,乱成一片。
  与之同时,七色烟雾突然从倒塌的石块中涌出来,不知哪个脱口一声:“毒烟”更就大乱,推撞着往外冲。
  他们也是第一批进入这个山谷的,却并非出于英勇,乃出于命令,不能不服从,冒险进来。一路平安无事,他们的胆子也自然壮大,气势如虹,长驱直进,但危险一出现,还是不免崩溃。
  退得最快的不是走在最后的一个,那是个排教的弟子,突然像条狂牛也似撞击着跟他的人,一口气冲出了树林外,整个身子赫然都裹在彩烟中,彩烟就像一幅彩纱紧贴在那个人的身上,随风飘舞,看来倒也是很好看的。
  那个人的表情却是难看之极,一张脸越来越红,奔到了谷中,眼珠突然进裂,身子团团打了几个转,终于扑倒地上。
  跟着奔出来的人看得魄动心惊,其中随即又响起惨叫声,又有人倒下。
  金银双狮、排教教主木天行这时候正站立在一座高山上,居高临下,看得也很清楚,也一样看得心惊魄动,他们虽然早巳知道有这种毒烟,却是第一次目睹这种毒烟的威力。
  他们看着一个个弟子从树林中奔出来,一个个倒下,没有一个能够逃到谷口,然后他们突然又发觉谷地四周亦有彩烟冒出,淡淡的不易察觉,可是聚在一起却又非常触目,阳光下,简直就像一幅彩绢。
  木天行看着不由叫了一声:“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金狮道:“有点像苗疆的毒瘴。”
  银狮接道:“据说有一种桃花瘴,是粉红色的,一种金狮截道:“你以为他们是将几种不同的毒瘴混合起来,变成这样的?
  银狮道:“看来像。”
  木天行道:“我不知道那些毒瘴能否混合起来,甚至不知道能否收集。”
  金狮道:“这并不重要,我们只要知道有这种毒烟,有人正在利用这种毒烟杀人就是了。”
  银狮道:“而且那显然并非报复,似乎只是要试验毒烟的威力到什么程度。”
  “所以要保密,为了要杀人灭口,甚至不惜毒杀整个百家集的人。”金狮摇着头道“官府方面却当作瘟疫处理。”
  木天行笑笑道:“这与瘟疫又有什么分别?”
  金狮看着他,道:“近来你的笑容多了很多。”
  木天行笑道:“我是不想笑的,但突然发觉,能够笑的时候只怕已不多了?”
  金狮一怔道:“你以为那些毒烟主要是拿来对付我们?”
  木天行道:“他们以江湖人来作试验,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了。江湖上现在鼎足三分,我们当然是首当其冲,成为被袭击的对象。”
  银狮道:“那该先找天武牧场才是,天武牧场势力最大,先灭了天武牧场,也可以说是先声夺人。”
  “天武牧场的势力本来是最大的,但我们合作之后,却是以我们的势力最庞大。”
  银狮一言惊醒,却又道:“柳东湖、黑虎可不是我们的人。”
  金狮道:“他们若是一开始便拿我们的人做试验对象,我们必定群起而攻之,在未肯定毒烟的威力之前,岂不打草惊蛇?”
  银狮道:“我们现在不是已经给惊动了?”
  “这是另一回事,天武牧场不是也一样?”金狮突然道:“我们是否应该和天武牧场打个招呼?”
  “这也好。”银狮第一个赞成。“集合我们的力量,那些人的毒烟再毒,也得重新考虑。”
  木天行微喟道:“我们是两种人,天武牧场已经被视为名门正派,无论如何,是绝不会跟我们合作的。”
  “这也是,除非危机迫近,同时威胁到天武牧场、双狮堂、排教的生死存亡,否则这种合作的可能我以为并不大。”金狮一顿接下去。“也就是说,到我们发觉必须合作的时候,必定已经太迟了。”
  木天行沉吟着接道:“合作什么别管了,我们这样调查下来,无疑要与那些人作对,还要加强警戒,随时准备应变。”
  金狮忽又道:“那些人的势力看来也不小,到底是什么人支持他们,我们没有理由一直都没有消息。”
  “那是他们的势力足以掩饰这个秘密。”
  “江湖上有哪一个门派有这种势力?”金狮双手一拨那一头乱发,摇了摇头,又是怒狮般疾张开来。
  木天行皱眉道:“在那种毒烟出现之前我们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别的不说,就是这掩饰的技巧已经够我们吃惊的了。”
  金狮接着问道:“你认为那个江成会不会说谎?”
  “在我们排教的酷刑下,哪会有假话。”木天行说来非常自信。“否则也不会连这个秘密的山谷也说出来,而他的话我们的人亦再三证实。”
  金狮点着头道:“江湖上竟然真的有那样的门派,只是默默地教导弟子武功,训练他们如何施放那种毒气。”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本身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名字,用不着再改,只等计划成功。”木天行的目光陡然亮起来。
  金狮沉吟道:“你是说他们可能属于江湖上某大门派?”
  木天行道:“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
  金狮摇头道:“少林、武当、华山、昆仑……江湖上的所谓名门大派那么多,哪个才是?”
  “总会知道的。”木天行道。“我已经派人去追查江成出生的地方,搜集有关他的一切资料,相信总会有一些蜘丝马迹,让我们追查下去。”
  金狮突然打了一个寒噤道:“处心积虑这么多年,若不是那毒烟太厉害,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们现在仍然不知道,这个门派也未免太可怕了。”
  木天行又有了笑容:“比较起来我们可爱得多。”
  金狮大笑,旁边银狮突然叫起来:“你们看那些彩烟。”
  木天行、金狮一齐转头望去,只见那些彩烟已经结合在一起,掩住了整块谷地,阳光映照下仿佛就是神仙境界。
  “好美。”金狮脱口一声。
  木天行双眉陡扬,接着一声:“不好。”
  银狮诧异道:“不好看?”
  木天行摇头道:“是风来了。”衣衫已然在风中猎然飞扬。
  谷底的彩烟很快激荡起来,盘旋着往上升,金狮看在眼内,脸色陡变,暴喝:“退”
  暴喝声霹雳一样,排教、双狮堂的弟子也知道毒烟厉害,必须在毒烟给风吹上来之前避开,立即举步。
  他们退得当然非常快,进入山谷的三四十个双狮堂、排教的弟子,这时候已全都在毒烟中倒下,无一幸免。
  夜未深,天武牧场的大堂灯火明亮。
  龙山的尸体放在堂下,正由三个老人检视,那三个老人都是大夫,也是周围百里最负盛名的三个,其中两个已经被天武牧场礼聘长驻牧场中,替牧场的人看病。
  他们已经忙了两个时辰,相互点点头,终于停下来,看样子已经有了结果。
  那个在堂上背着手来回踱的紫红脸膛,长须五缕,相貌威武的中年人也停下了。
  他不是别人,正是天武牧场这一代的主人楼天豪,他一向都非常豪迈,现在却神态凝重。
  对药物医理他也许懂得并不多,可是一看那三个大夫的神态,便知道事情的严重,而龙山的死状亦已经清楚告诉他,那不是普通的毒药。
  秦玉骢侍候在一旁,没有作声,该说的,知道的,他已经说得很清楚。
  三个大夫稍微交换了一下意见,随即走到楼天豪面前。
  楼天豪不等他们开口便问:“三位的意思怎样?”
  “是中毒,却不知道是什么毒。”钱大夫摇头道:“老夫活到这个年纪,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厉害的毒。”
  张大夫接道:“毒药是由呼吸器官以及外露的毛孔进入的,血脉因此而亢张。”
  “只凭这一具尸体,短时间内我们实在很难有多大发现。”孙大夫最后一个叹了一口气道:“听场主这样说,这种毒未免太可怕了,一夜之间竟然能够将整个百家集的人毒死,使得附近的草木尽枯,断绝一切的生机。”
  楼天豪听到这里才问:“这就是说,假以时日,你们是可以找出这种毒的特性,找出治的药方了?”
  “也许可以,但不能够肯定,我们尽力而为就是。”钱大夫说得很慢,显然是考虑清楚才这样说的。
  楼天豪一声:“好”,接道:“那就劳烦三位老先生多费心思。”
  看着三个大夫退下,楼天豪目光才转向秦玉骢道:“以前发生的几宗毒杀事件,显然只是拿人来试验,用毒的人其实还未太明白那毒性。”
  秦玉骢点头道:“所以他们才会进行得这样秘密,而为了保密不惜来一场大屠杀。”
  楼天豪道:“经过这一次的试验,相信他们已能够确定,要再追查他们下落,只怕更困难了。”
  秦玉骢道:“弟子不知道他们要求的程度,果真百家集要的试验已能够满足他们的心愿,相信他们很快便会采取行动。”
  楼天豪道:“那是说,他们的目标可能非常大,一旦行动,死的绝不会像百家集那多人。”
  秦玉骢道:“我们就是要在他们进行之前加以阻止。”
  “非阻止不可。”楼天豪一顿一叹道。“基于人道,何况那与我们很可能有关系。”
  秦玉骢耸然动容道“不错,他们拿来试验的,除了百家集,其余的都是武林中人,最终的目的应该也是。”
  楼天豪道:“武林中现在是鼎足三分之局,势力最大的是排教、双狮堂与我们天武牧场,而天武牧场又一向被认为是三者之中最大的一个。”
  秦玉骢道:“以弟子所知,黑道中人大都已依附双狮堂或排教,江湖上似乎再没有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野心,要以毒控制各门各派。”
  楼天豪沉吟道:“会不会发生在我们当中?”
  秦玉骢一怔,道:“师父这样说,当然有原因。”
  楼天豪道:“根据调查所得,每一个事发现场,事发之后总有排教、双狮堂的人出入,而近来,双狮堂、排教的行动,都有些怪异。据昨天的消息,木天行、金银双狮都已经出动,随行者众,其余的亦奉命到几个地方聚集。”
  秦玉骢道:“这两伙早已宣布携手合作,但一直以来都只是各干各的,这一次,才是真正的聚在一起,当然是有很大的图谋了。”
  楼天豪道:“天下之大,值得他们联手一齐去对付的帮派有多少个?”
  秦玉骢脱口道:“只有我们天武牧场。”
  “不错,他们也早这个有意思了,鼎足三分到底不如两分天下。”
  “两分也当然不如独霸。”
  “有这一天的,只要他们毁灭了天武牧场,下一步必然就是那样。”
  “那早就该动手了,合他们两派的力量,应该在我们天武牧场之上。”
  楼天豪一笑道:“可是这一来必定是两败俱伤之局,而早已虎视眈眈的其他帮派一定会乘机出击,他们难保会全军覆没。”
  秦玉骢目光陡亮,道:“有了那种毒药便不同了,他们大可以兵不血刃,将我们毒杀,而其他帮派知道后,也自然都向他们屈服。”
  楼天豪点头道:“也许我太过虑,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旁边一个一身黑衣,一只黑豹也似的青年人即时趋前,奋臂道:“我这就去他们的分坛,抓他们几个弟子出来问清楚。”
  楼天豪看了他一眼,道:“成刚就是鲁莽,事情果真是如此,他们势必已有所准备,闯进去,无疑送羊进虎口。”
  黑衣青年也就是他的第二个徒儿,的确一向都非常鲁莽,接着说道:“我们可以一群人杀进去。”
  楼天豪道:“那若是推测错误,与他们根本没有关系,又如何是好?”
  成刚打了一个“哈哈”,道:“那看他们的意思了,要打便打个明白。”
  “没有事的江湖岂不是由此多事?”
  “反正已开始多事的了。”成刚一身骨骼作响。“也难得有机会打一个痛快。”
  楼天豪连连摇头道:“你就是好勇斗狠,也不想想排教、双狮堂联合起来,与我们一战之下,将会有什么结果。”
  成刚道:“他们都是乌合之众,人数就是再多也不堪一击。”
  楼天豪道:“鲁莽再加上轻敌,你叫我如何放心让你到江湖上行走?”
  成刚忙道:“弟子说的可全都是事实。”
  “好,就算那就是事实。”楼天豪一顿再问:“事情倘若真的与双狮堂、排教无关,用毒的那一伙乘虚而入,我们如何是好?”
  成刚怔在那里。楼天豪又沉吟了一会儿,道:“唯今之计,我们还是一面监视,一面加紧戒备,以防万一。”
  一个身穿红衣,漂亮而犹带稚气的少女飞鸟般掠进来,诧异地迫问:“万一是什么?”
  楼天豪目光一转,道:“香儿就是没规没矩的,也不问许不许便胡乱闯进来。”
  红衣少女应道:“我就是知道各位叔叔伯伯都不会怪责我,师兄他们更只有我怪他们的份儿。”
  “宠坏了。”楼天豪摇头叹息,他就只有这一个女儿月香,宠坏了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月香接问:“你们是不是在谈那毒烟的事?”不等众人回答,又问:“是不是已有线索?”
  楼天豪道:“没有你的事。”
  月香道:“我可也是天武牧场的一分子。”
  楼天豪方要再说什么,月香已牵着秦玉骢的衣袖追问道:“大师兄,事情怎样了?”
  秦玉骢尚未回答,成刚已应道:“师父怀疑可能是排教与双狮堂的所为,但未能够肯定。”
  “那抓他们的人回来问个清楚。”
  成刚立时笑得合不拢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师父却不赞成,要搜集足够的证据。”
  月香诧异道:“不抓他们的人问一问,哪儿有证据?”
  成刚道:“可是事情若不是他们干的,大家因此而大打出手,被真正的敌人乘虚而入,可够麻烦的。”
  “爹就考虑这些?”月香转望楼天豪。
  “总之哪一个没有我的许可,擅自找双狮堂,排教麻烦,我便依帮规处置。”楼天豪斩钉截铁地说。
  月香接问:“我也是了”
  “也是”楼天豪冷冷地接道:“你是我的女儿,更加要守帮规,以作榜样。”
  月香一顿脚,还要说什么,秦玉骢已摇头,月香看见他摇头,态度竟然软了下来,道:“大师兄,你意思也是不要轻举妄动?”
  秦玉骢点头,月香道:“依你的。”
  楼天豪摇头,道:“难怪人说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我才宣布将你许配给玉骢,你便唯玉骢说话是从,完全不理会我这个爹爹了。”
  月香俏脸羞红,别过身子,楼天豪大笑接道:“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便替你们……”
  话还未完,月香已一溜烟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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