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_高阳_在线阅读

第三部清宫外史上第四四章
    机会来得很快,而且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从处置了筹议边防一案,慈禧太后心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瘁,病势日增。李德立请脉以后,提出警告,说她气血两亏,心神悸怯,多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劳国事,焦忧太甚而来,如果不是摆脱一切,彻底调养,将会酿成“巨祸”。
    慈禧太后也知道自己的病不轻,然而要她放手不问国事,却怎么样也不肯松这句口。而臣下则又必须“讳疾”,一方面是怕引起她的猜疑,对她本人而讳;一方面因为慈禧太后是实际上的皇帝,为安定人心,须对天下而讳。这样就不便公然奏请免除常朝,只望她自己能够节劳。
    “西边是顶争强好胜的,总得有个说得进话去的人,想法儿劝一劝才好?”
    恭王亦以宝鋆的看法为然,但是谁去劝呢?七福晋是见了她姐姐不大说得出话的,七福晋怕碰钉子不肯进宫,而且恭王也不敢冒昧。最后,让宝鋆想出来一个人:居孀的荣寿公主。
    慈禧太后本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重荣寿公主,在她居孀以后,更有一份不易解释的歉意,因为是她作的主,将荣寿公主指配给了体质虚弱的符珍,结果害了她一辈子。为此,格外另眼相看,就说错了话也不要紧,而且荣寿公主沉着机警,善于析理,也不致于说错话。
    于是荣寿公主衔命入宫,一到就表示要住下侍疾。她也真的亲尝汤药,夜深不寐,只要慈禧太后一张眼,或者问一声,她总是很快出现在病榻前,真正是孝顺女儿的样子。
    二月初一从养心殿回宫,慈禧太后几乎连走下软轿的气力都没有。荣寿公主觉得不能不开口了。
    “佛爷!”她忧容满面地,“女儿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奇怪吧!”慈禧太后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地责备:“几时不让你说话来着?”
    “那,女儿就说了。佛爷,打明儿起,好好歇着成不成?这么冷的天,天不亮上养心殿,好人也得受病,何况圣躬不安?”
    “唉!”慈禧太后摇摇头,“我何尝不想歇着?你说,‘那边’是能拿大主意的人吗?”
    “要拿主意,这么安安稳稳歇着,还不是照拿?”
    “这话倒也是。”
    “本来就是嘛!”荣寿公主接着便又劝说,边防正在部署,曾纪泽方由英赴俄,对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在停顿之中,眼前并无大事,正好养安。
    慈禧太后笑了,“照你这么说,我这个病倒生得是时候了,”她又感叹地,“真是,害病都得挑挑时候!”
    “原是神灵庇护。国家大事,千斤重担,都在皇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个人身上。”荣寿公主又说,“过一两个月,曾纪泽到了俄国京城,开议那时候要请训,皇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早就万安了,有精神对付老毛子了。”
    这句话说得慈禧太后不断点头,“把‘那边’请来吧!”她说。
    慈安太后却真是老实,听慈禧太后一说,先自一愣,便有些手足无措之感,“我怕我一个人不成吧!”她迟疑着问。
    “没有什么不成!这多年下来了,难道说还有什么看不清楚,听不明白的?”慈禧太后又指着荣寿公主说:“有她阿玛在那里,错也错不到那儿去。再说,我还是可以帮着你看折子,拿主意。”
    这样鼓励着壮慈安太后的胆,她总算放了些心。但是,第二天跟军机见面,仍难免怯场,因而率直说道:“慈禧太后身名人轶事子欠安,只好我一个人来料理。六爷,我可有点儿摸不清头绪,该当怎么办的怎么办!错了什么,漏了什么,你们可要早说。”
    “是!”恭王答道,“办事原有常规,臣等不敢欺罔。”接着便将一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议的奏折,捧上御案。
    第一件案子便麻烦。这一案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承修接得家乡的来信,参劾广州府知府冯端本,招权纳贿,庇恶营私,情节甚多。原来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已调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两广总督刘坤一跟广东巡抚裕宽查办,此刻要议的,便是刘坤一跟裕宽的复奏。
    由于被参的情节,有实有不实,督抚查办的结果,有同有不同,加上案外生案,牵涉到一个曾经做过知县的广州府绅士,因而慈安太后茫然无主,将一叠奏折翻来翻去,找不到恭王所说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承修的原奏。
    “不行!六爷,你来看看,是那一件?”
    于是恭王只好走近御案,将原件找了出来,上面有慈禧太后的御笔,是“查办”二字。
    “对了,查办!怎么说啊?”
    恭王有啼笑皆非之感,讲了半天,慈安太后似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从头来问“怎么说”,难道再不厌其烦地讲一遍?
    这算是件小事,小事这么耽误工夫,大事如何料理?恭王便笼统答一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承修参的也不全是没影儿的事,冯端本确有点儿不对,臣请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部议处。”
    “好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部议处。”
    在慈禧太后片言可决的事,到了慈安太后那里,凭空耗费了好些工夫。恭王一看这情形,觉得不必这样费事,便另换了一种办法,每一案说明简单案由,然后再提办法,或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部议处”,或者“下该部知道”、或者“依议”、或者“准奏”。果然,这一下便快得多了,二十几件奏折,不到一个时辰,便都已打发。
    一退了朝,慈安太后如释重负,回到钟粹宫不住长长地舒气。有这一番经验,她才衷心地服了慈禧太后,暗暗自语:
    “看人挑担不吃力,真亏她!”
    当然,熟能生巧,慢慢摸得清头绪了,也就能够自作裁决了。沈桂芬每日见面,发言虽少,却比平日格外用心,看看时机已到,将荣禄的那件案子翻了出来。
    这件案子,还是荣禄奉旨办理慈禧太后普陀峪“万年吉地”的时候发生的。陵工一向是好差使,但责任也特重,丝毫出不得错,只是那时的荣禄正在风头上,不免马虎。有个被革了职的知县马河图,谋求陵差,照例不可,而荣禄用了他当“监修”,为人参了一本。有慈禧太后在,这件案子被压了下来,此刻旧事重提,沈桂芬跟兵部的另一个尚书,翁同和的拜把兄弟,当过弘德殿谙达的广寿商议,拟定了荣禄的处分。
    议定罪名,向来是有律依律、无律比附,这比附上就大有伸缩的余地,如果比照长官失察的罪名,不过罚薪的处分,而沈桂芬拟的是“比照提督总兵徇情滥举匪人例”。这是极重的罪名,提督、总兵奉命征剿土匪,受有贿赂,不剿而抚,保举匪人充任官职,结果复叛,就象当年苗沛霖的那种情形,则此保举的武官,丢脑袋亦不算意外。
    罪名虽重,拟的处分却轻,“降二级调用”,而轻中有重,“不准抵销”。罪名有时不怕重,那怕革职,只要有机会,一道恩旨,开复处分,就可无事,如果“降级”而不得用“加级”之功抵过,那就非降官不可。沈桂芬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一招“绵裹针”来治荣禄。
    不仅如此,他还特地在折尾声明:“此系察议,可否改为降一级调用,请旨办理。”意思还是为荣禄乞恩。
    “怎么叫‘察议’?”慈安太后问。
    “这是明载在大清会典上的。”恭王答道:“看情节轻重,斟量处分,叫做‘察议’。按律治罪,就是‘议处’。”
    “提督、总兵徇情滥举匪人,是很重的罪!”
    “是。”
    “这么说,是拟得轻了?”
    恭王一时答不上来。是轻是重,他肚子里明白。荣禄一向走醇王的门路,他当然无所用其庇护,但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也很不错,似乎又该替他说话。就这踌躇之时,宝鋆越次答奏了。
    “是。”他说:“回母后皇太后的话,这个处分,按大清律来说,是很轻的了。”
    “既然已拟得轻了,就不用再改。”慈安太后很熟练地说:
    “依兵部原议。”
    上谕未发,荣禄就已得到消息“哼!”他愤愤地说,“别样都还罢了,折尾的声明,不是猫哭耗子?我不领他这个情。”接着便请幕友拟奏折“谢恩”,同时请病假,意思是不想再补降两级的缺,当过从一品的尚书,再补上个从二品的缺,面子上未免难看。
    这个要求当然能够如愿。事实上也解除了恭王的一个难题,因为文职正二品的缺极少,武职的正二品则是很多,象步军统领所属的左右翼总兵就是,但这是荣禄十年前的旧职,自然不便再派。此外则各省驻防将军属下,专管一城的都统,亦是正二品,荣禄既在病中,不便外放,就能放也嫌委屈。所以他的奏折一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吏部议复时,恭王把它截留了下来,搁置在军机处,根本不办。
    荣禄那里,当然有好些人去慰问,翁同和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空言无补实际,荣禄决定韬光养晦,等机会报仇。
    慈禧太后的病,为了失眠和饮食无味这两种征象,始终去不掉,成了缠名人轶事绵之疾,时好时坏,但就是好的时候,也是“多言则倦、多食则滞”,就算想问政事,也是力不从心。
    大政事只有两件,一件是对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一件是筹议边防和海防。备战求和,则和战在未定之际。曾纪泽虽远在英国,对于廷议纷纭,举棋不定的情形,知道得很清楚。大计不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一定无功,因而他在伦敦,迟迟其行,只是与总理衙门函电往还,反复讨论,要先定出一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的宗旨来,方愿启程。
    和战大计则不但朝中争得很厉害,督抚中亦分成两派。主战的势孤而气壮,那几乎就是左宗棠一个人。主和的则人多而情虚,因为主和便好象是退缩、懦怯,一定挨骂,因此为头的李鸿章,只能跟恭王密函商酌。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总督刘坤一奉召入觐,过天津时曾有一番密谈,决定谏劝持重,理由是海防不足恃,万不可开衅。他们一方面分别上奏,请宽减崇厚的罪名,以为转圜之计,一方面由李鸿章侧面鼓励英国公使威妥玛出面调停中俄纠纷。
    主和派渐渐占了上风,在翁同和的全力游说之下,连一向态度最激烈的醇王,也改变了主意,不主张遽尔决裂。同时,在籍养病的郭嵩焘,也上了一个奏折,洋洋数千言,分析对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的事理,主张遣派专使实地调查,伊犁尽可暂缓收回。崇厚的罪名,应当符合万国公法的规定。而且很不客气地说:“廷臣主战乃一隅之见。”
    由于郭嵩焘的精通洋务,他的意见,自然受人重视,因而主和派的声势越振。原来主战的高谈阔论,主和的曲曲调停,有各行其是,不相为谋之势,此刻则以开议无法再缓,而崇厚的能否免死,便成了和战大计中的一个关键。就在这时候,鲍超奉召入京,他的出处,又是和战大计的一个表征。因而主战主和双方,无不注视慈安太后召见鲍超,作何表示?
    鲍超还是第一次进京。当然也是第一次谒见慈安太后。在天津便由李鸿章一再教导,如何行礼、如何奏对,一再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所以召见的仪注,丝毫不误,入门磕头,请安谢恩,然后跪着等候垂询。
    慈安太后先问了路上的情形,然后照例问百姓:“四川的百姓,日子过得好不好?”
    “贤臣丁宝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守好廉洁的。”鲍超用浓重的川东口音答道,“百姓安堵如常。”
    “沿途百姓呢?看过去还平安?”
    “仰赖天恩。百姓平安。”
    “今年年成好不好?”
    “沿路看年成都不坏。‘小春’都收起了。”
    慈安太后略停一停又问:“你在路上走了几天?”
    鲍超诧异,这话刚才问旅途的情形,已经答奏过了,何以又问?他总以为问过例行的关切民瘼的话,总要提到对俄的军务部署,打点着一肚子的话,一时还没有机会陈述,只好将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坐轮船坐了十几天,沿途吃药,水陆都耽搁了,走了一个多月才到天津。”
    “沿途吃药?”慈安太后问道:“你身名人轶事子有那些不爽名人轶事快?”
    这一问,算是接上了话题,鲍超精神抖擞地答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在家乡,接到各处来信,说的不同,有说古北口已经开仗,俄国兵船到了天津,京城吃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恨不得插翅飞来。故而奉到圣旨,连夜请人起稿,奏报起程日期,好教朝廷放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一面又连夜修起书信,给各省旧部,叫他们到湖北水陆方便的地方住到一起,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信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另外又请人写奏折,请旨招募勇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心想,等奏折批下来再作道理,时候就晚了,所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迎着上来,免得一来一往,多费工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昼夜筹划,睡不得几个时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小婆子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歇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心想,国事这样子紧急,臣子那忍心偷闲?因此上,肺家受了寒,咳嗽得厉害了,牵动旧伤。”
    “噢,你沿途在那几处服药?”
    “在宜昌服了五剂。到天津,李鸿章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气色不好,留住在他那里,又服了好几剂。”
    “你是要紧的人,服药要谨慎。”慈安太后有些词穷似的,接着,便问了句:“你觉得那里的医生好?”
    “都平常。”
    “到底那个医生靠得住些?”
    鲍超不明白,慈安太后为何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想了想答道:“李鸿章荐的医生,药倒还觉得平和。”
    慈安太后点点头,换了个话题:“你是跟着曾国藩打仗?”
    这何消问得?然而不能不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原是跟着向荣出师广西,追贼追到湖南,曾国藩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管带水师,随同杨岳斌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面肃清。后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林翼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统带陆路,招募霆军各营,随同曾国藩打仗。”
    “你打过好多仗?”
    “太多了,记不清了!”鲍超答说:“水面陆路,总有几百仗。”
    “你好声望!”
    天语褒奖,应当谢恩,鲍超磕个头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毫无能为。”
    “我知道很吃了些苦。”
    “当效犬马之劳。”
    说到这里,又没有话了,而起用宿将,郑重其事,似乎也不能象外放官员例行召见那样,问几句话就了事。于是,慈安太后又回到鲍超的病情上来。
    “你身上的伤痕,还牵动不牵动?咳嗽好些了没有?”
    “是好些了。”
    “既然李鸿章荐的医生还好,还是要用李鸿章的医生。”
    “是!”鲍超掉了一句文:“谨遵慈谕。”
    慈安太后想了想,问到李鸿章:“你跟李鸿章是至好?”
    如何谈得到至好?鲍超的病,就是因为李鸿章抹煞良心,袒护刘铭传而来。只是这些恩怨,不便直奏,只将慈安太后的话,改动了一个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跟李鸿章是多年‘旧’好。”
    “他的体子怎么样?还好吧?”慈安太后问,“饮食好不好?”
    “李鸿章曾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吃过饭,他一顿吃得两中碗饭,胃口要得。太后可以放心。”
    “你也要当心!总要叫医生替你好生看。”
    “是!”
    又没有话了,慈安太后是真的想不出话了,只好点点头说:“你歇歇吧!”
    鲍超知道,这是召见完毕的表示,随即跪安退出,心里既觉得轻松,又觉得遗憾。轻松的是,慈安太后极好对付,丝毫没有天颜初对,战战兢兢的感觉,遗憾的是自己预备了多少天,有一肚子如何募勇,如何布防的话,完全无用,真正白糟蹋了!
    慈安太后召见鲍超的经过,当天便有能在慈禧太后面前说话的太监,当作笑话去说给她病中遣闷。除了那句“小婆子”触犯忌讳,万不能出口以外,鲍超的乡音和自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都被诧为奇事。
    汉人称臣,旗人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是开国至今,相沿了两百年的规矩。慈禧太后不明白鲍超是受了谁的教,还是他有意自附于旗下,所以口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然而,她所认为的笑话,倒还不在鲍超身上,而是慈安太后的话。
    “你看,”她对荣寿公主说,“你东佛爷倒是怎么回事啊?鲍超千里迢迢来陛见,也该问问他,对时局有什么看法,如果用他,他想怎么样效力?怎么絮絮叨叨,跟个三家村的老婆子似的,尽说些无味的废话。”
    “东佛爷,阿弥陀佛的人!”荣寿公主说,“想问也无从问起。”
    “这样子,怎么能担当大事?”慈禧太后叹口气:“唉!这个病,困住了我。”
    “皇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可千万不能心烦。”荣寿公主警告着说,“要不然,药可是白吃了。”
    慈禧太后摇摇头:“怎么能不烦?沈桂芬说是懊恼成病了!办事要论细心稳重,还是他。军机上少这么一个人,恐怕更玩儿不开了。”
    荣寿公主极知分寸,论到国政,她不肯随便说话,所以默然不答。
    如果是别人这样不接话茬儿,纵非不敬,也会被慈禧太后认作不识抬举,失去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但对荣寿公主却是例外,不但不恼,反觉得她稳重识大体,所以不再谈论国事,只等慈安太后来了,再作道理。
    整整三个月以来,慈安太后照例从养心殿退了朝,就到长春名人轶事宫,将召见军机及部院大臣,或者入觐督抚的情形,说与慈禧太后听。当然,不仅仅是让她知有其事,主要的是跟她讨主意。
    “六爷跟我说,鲍超这趟进京,兴奋得不得了,看样子是指望着放个总督……。”
    “怪不得!”慈禧太后失声说道,“那么巴结,自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
    “是啊,我也奇怪!原当他在旗,问六爷,六爷说不是,武将不懂规矩。六爷又说,现在没有总督的缺,意思是不能让鲍超当总督。”
    “有缺也不行!”慈禧太后说,“他们军功起家的这一伙,杨岳斌当过总督,虽是行伍出身,到底念过书。鲍超西瓜大的字,认不得一担,怎么能当总督?”
    “我也这么想,鲍超是好战将,不如叫他督办军务。”
    “那不成了钦差大臣了吗?更不行了!”慈禧太后直截了当地说:“他当过提督,还叫他当提督,不是要募勇吗?他是湘军出身,叫他到湖南去好了。”
    三言两语就定了鲍超的出处。慈安太后细想一想,果然,放鲍超去当湖南提督,是人地相宜,再也适当不过的安排。偏偏自己就想不到,实在不能不心服。
    “我知道了,明儿跟六爷说。”慈安太后接下来又谈一件大事,“左宗棠上了一个折子,说新疆要派一个总督、一个巡抚。总督驻乌鲁木齐,巡抚驻阿克鲁,请朝廷先派定了人,让他们去创办行省。”
    “现在不是时候!”
    “六爷也这么说。伊犁还没有收复,只能搁一搁再说,这个折子也不发抄,免得影响人心。”
    “很好!”慈禧太后点点头,深表嘉许。
    “六爷又谈了一件事,说接到肃州的信,左宗棠出嘉峪关到哈密去了。带了一样东西,”慈安太后说:“你再也想不到的,是一口棺木。”
    听得这话,慈禧太后深为注意,一双半闭着的眼,倏然大张,睫毛闪闪地望着慈安太后问:“真有这话?”
    “想来不假。六爷说,左宗棠忠勇可嘉。不过……。”
    “不过怎么样?”慈禧太后抢着问。
    “不过有伤国体。”
    “哼!”慈禧太后摇摇头,身名人轶事子往后一仰,是大不以为然而不愿指责恭王的神气。
    “左宗棠今年快七十了。”慈安太后有恻然之色:“这么热的天,又在西北水草不生的地方,抬着棺木去拚老命!想想,唉,真是!”
    慈禧太后不作声,静静地靠在软椅上,两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叉在胸前,双眼一眨一眨地,竟似无视于慈安太后在她面前。
    这神情象是有什么大疑难待决似的,慈安太后惴惴不安地问:“你在想什么呀?”
    慈禧太后缓缓地转过眼来,眼中感喟无限,“他们爷儿俩,总是想跟洋人拚一拚,好好见个胜仗,才能挺名人轶事起腰板来舒口气。这个愿心,不知道那一天才能了?”
    慈安太后默然半晌,方始说了句:“打仗也得要有人。”
    “人不是没有。人心不齐!左宗棠要打,李鸿章不肯打;李鸿藻要打,沈桂芬不肯打;老七要打,老六不肯打。”慈禧太后又说:“咱们俩不也是吗?”
    “我没有主意。”慈安太后又说:“不过,即便打仗,总得要有点儿把握才行。就算有人,就算人心齐了,也得要有钱,北洋买两条铁甲船,就得二百万银子,怎么得了?”
    提到钱上面,慈禧太后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困惑,谈海防、谈边防,动辄上千万银子的事,她也总是听从军机的调度,说给多少就是多少。但是,平日说得天花乱坠,一旦有事,又总是困难重重。钱都花得那里去了呢?左宗棠西征,一年六七百万银子的军饷,到底也还落个“抬棺木拚老命”的报答,此外就算不清那盘帐了。
    她在想,古语说的是“天子富有四海”,而太后则是“以天下养”。当初修园,大小臣工,无不力谏,说话在道理上,不能不听,其实全不是那回事!要花大家花,要挥霍大家挥霍,无论如何以垂帘的太后来说,总该与众不同,“与其别人来花,不如我自己来花!”她这样在想,然而她也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
    为了两件大事,或者说只是一件大事:是和是战?慈安太后终于知难而退,不能不请慈禧太后来跟“六爷”及军机大臣当面商议。
    第一件事是为了崇厚定死罪一案,说话的人越来越多,李鸿章、刘坤一这一北一南,疆吏领袖的两总督,固然早有建议,宜乎赦减,现在则连曾纪泽亦隐然表示,赦免崇厚的罪名,为对俄国有和平了结的诚意的起码表示。同时据李鸿章奏报,英国公使威妥玛及法国新任公使宝海,亦都要求,唯有赦崇厚的罪,方有和平了结的可能。
    如果不愿和平了结,自然是不惜一战,但真如慈安太后所说的:打仗要人要钱。要人还可以仔细搜罗,要钱则非各省尽力不可。但是河南巡抚涂宗瀛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苏巡抚吴元炳,都上奏表明,又要京饷,又要协饷,又要筹拨海防经费,实在是势难兼顾。由此可见,都是跟李鸿章一鼻孔出气。朝廷如果一定要开仗,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苏这样富庶的地方,都无法额外解款,那么一旦决裂,后援不继,岂非自速其败?
    和既不甘,战则难敌。慈禧太后应慈安太后要求,扶病出临,接见军机,要彻底定一和战大计。
    国事棘手,竟至慈禧太后扶病临朝,恭王首先就表示臣职有亏,惭愧惶恐,无地自容。接着便根据各方的报告,以及报纸的记载,分析俄国的动向,一面增兵守伊犁纳林河,一面派出兵舰巡弋吉林沿海一带。陆路犹可一战,海防空虚,万难抵挡,因此,目前总须设法促成和局。
    “海防筹办了不至一两年!”慈禧太后问道,“当初是怎么定的议?你们自己说吧!”
    海防之议,定于光绪元年四月,以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总督沈葆桢、直隶总督李鸿章,分别督办南北洋海防事宜。由总理衙门与户部会商奏定,年拨“海防专款”四百万银子,由粤海关洋税四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关洋税两成,以及税源最靠得住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浙两省厘金中拨出。恭王奏明了当初原议的办法,便又陈述这五六年来筹办的情形。
    “海防专款虽说每年有四百万银子,收解并不足额。西征的军费每年六七百万,借洋债支应,由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两海关的洋税作担保,按年拨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浙两省的厘金,有时移作别项紧要之用,亦都奏准在案。所以,海防专款拨给两洋的,每年每处不过数十万银子,购办炮船,派遣留洋学生等等,都在这笔专款之内,陆续开支。”恭王停了一下又说:“即使款项有着,购办铁甲兵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练纯名人轶事熟,亦非好几年的工夫不可。北洋为京畿门户,比南洋更重,有李鸿章在那里主持,部署比较周密,南洋则重在制造、训练,防务较为空虚。臣等不是敢推诿,实在是这几年专心经营西北,海防尚难兼顾。自两位皇太后垂帘以来,十几年间削平发匪、捻子、回乱,元气大伤,国力未充,于今不得不委屈一时,力图振兴。”
    “‘委屈一时’自无不可,只怕‘力图振奋’四个字,又是空话!”
    慈禧太后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语气中的责备甚严,恭王大感局促,唯有低头垂手,表示惶恐。
    “唉!”慈禧太后叹口气,由于精神不济,无力辩驳,想了好一会,这样交代:“崇厚的罪名,是大家公拟的,不能由我们姊妹赦减。虽说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自上,也不能不顾公意。”说到这里,因为气喘,不能不停下来。
    “是!”恭王已了解慈禧太后的意思,料知还得费一番周章,不如自己见机,所以接着便说:“臣请旨,议减崇厚的罪名,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王大臣六部九卿会议复奏。”
    “醇亲王也该参与。”慈禧太后又说,“张之洞很明白事理,也叫他到会。”
    “是。”恭王加上一句:“到会以备咨商。”
    这是特意确定张之洞在会中的身分,不是参加会议,只备顾问。慈禧太后点点头,认可了恭王的意见。
    于是隔了两天内阁会议,由大学士全庆主持,事先备好一个折稿,派人朗声宣读,是拿外间的议论作为减罪的理由,完全是针对着俄国及各国公使做文章,说“近闻外间议论,颇以中国将崇厚问罪,有关俄国颜面,此则大非朝廷本意。”
    接着便声明与俄国和好多年,不失友谊。崇厚的错处是不将中国必不可行之事,向俄国详细说明。现在以中国之法,治崇厚之罪,本与俄国不相干,但恐远道传闻失实,引起误会,所以法外施恩,免除崇厚死罪,由曾纪泽知照俄国。这就是中国对俄国和好的证据。
    此外,醇王又单独上一奏折,也主张崇厚暂免死罪,仍予监禁,等到条约议妥,再行加恩。他的意思是:你们俄国人当崇厚是朋友,帮他说话,果真如此,则要救崇厚的命,就该和平订约。否则,崇厚仍难免一死,你们就是不够朋友!
    两个折子到了慈禧太后那里,唯有依从。两折合而为一,颁发了一道上谕,崇厚到秋决的时候,就可以不死了。
    ※※※
    这是慈禧太后深感拂逆的一件事,自于病体不宜,加上恭王福晋病殁,妯娌之情,固增伤感,而将人比己,深怕自己也一病不起。就由于这些忧伤莫释,于是略见好转的病症,突然反复,不能下床了。
    御医李德立请脉,开出来的脉案是:“气血两亏,心脾未复,营分不调,腰腿时热,早晚痰带血丝,食少气短。”近支亲贵在内奏事处看了方子,无不忧心忡忡,当天都遣福晋进宫视疾。
    “养病,养病,总要静养!”慈禧太后对坐在病榻前面的慈安太后说:“这个乱糟糟的局面,教我怎么静得下心来?”
    慈安太后拙于言词,不知如何劝慰,只着急地说:“总得想个办法才好。我看李德立不行!”
    正好宝廷有个奏折,建议降旨各省,博访名医,举荐来京。先怕这一来风声太大,引起外间猜疑,影响局势,此刻实在顾不得了。慈安太后征得了慈禧太后的同意,发了一道五百里加紧的廷寄,密谕各省督抚:
    “谕军机大臣等:现在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圣躬欠安,已逾数月。叠经太医院,进方调理,尚未大安。外省讲求岐黄,脉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细者,谅不乏人,着该府尹督抚等,详细延访,如有真知其人医理可靠者,无论官绅士民,即派员伴送来京,由内务大臣,率同太医院堂官详加察看,奏明请旨。
    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苏等省咨送乏人,即乘坐轮船来京,以期迅速。”
    征医的密旨一下,自然是近在京畿的李鸿章,首先奉诏,保荐前任山东济东道薛福辰;接着是山西巡抚曾国荃,保荐现任山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曲县知县汪守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苏巡抚吴元炳,保荐常州名医马文植。等湖广总督李瀚章、湖北巡抚彭祖贤的复奏一到,保荐的亦是薛福辰。
    于是降旨立召。薛福辰在六月二十三,皇帝万寿之前到京。因为谕旨中有“由内务府大臣、率同太医院堂官详加察看”的话,所以伴送人员直接将薛福辰领到内务府,由总管内务府大臣,慈禧太后同族的恩承接待。
    薛福辰是三品服色,上堂一看,四品服色的李德立高坐堂皇,心里便很不是味道。
    恩承倒还客气,口称“抚屏先生”,为他们彼此引见。李德立“同行相妒”,薛福辰自觉委屈,两人心里都不是味道,但官名人轶事场礼节自然要顾,所以都还含笑招呼。
    “抚屏先生是无锡世家。”恩承对李德立说,“医道高明,想来你总听说过?”
    李德立自然听说过,早在十几年前就知其名。薛福辰是薛福成的胞兄,咸丰五年顺天乡试中的举人,名次很高,差一点就是解元,但第二年春闱极不得意,竟致榜上无名。
    那时东南血战方酣,回不得家乡,他父亲薛晓帆在湖南当州县,道路艰难,一动不如一静,便捐了个郎中,分发工部,一面等着补缺,一面等着下科会试。不久丁忧,而且祸不单行,薛福辰千里奔丧之际,忽然得到消息,无锡沦陷,老母仓皇避难吉凶莫卜。于是丧事粗了,又间关跋涉,在扬州府属的宝应县寻着了老母,安顿家事,重复进京,在工部候补。
    补缺甚难,因为捐官的花样越来越多。为了筹措军饷,想出各种名目来号召,往往今天是最优先的班次,到了明天就落后了,要保持优先,便又得加捐,捐官几乎成了骗局。薛福辰没有钱来加捐,就只能跟李慈铭一样,坐等补缺,每月分几两“印结银子”,苦苦度日。
    日子虽苦,闲工夫却多的是,薛福辰就在这时候开始涉猎医书。他的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用心极专,一事不当于心,穷思极研,废寝忘食,非要将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剖解,看个明明白白不可。因此,五、六年下来,各家医书,无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读,融会贯通,成了无师自通的名医。
    看看补官无望,科场蹭蹬,薛福辰以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而入湖广总督李瀚章幕府。督抚每年总有几次“保案”,加上一个名字,美言几句,很容易地由郎中改为知府,分发山东。
    这时的山东巡抚是丁宝桢,而薛福辰的幼弟福保,又在丁宝桢的幕府,以此渊源,升官就容易了,先以河工的劳绩,升为道员,接着便补了实缺,放为济东泰武临道。光绪初年老母病故,照例丁忧守制,三年服满进京。就在这时候补缺不得,预备归隐的时候,得到这么一个意外的机缘。
    这篇履历,李德立是在李鸿章的原奏中看到过的。虽说他是举人的底子,当过实缺的道台,但此刻以医士的身分被荐,而且有先加考查的上谕,则当仁不让,无须客气。
    于是,李德立俨然以考官的身分,“请教”医道。一番盘诘,知难而退,因为他懂的,薛福辰都懂,薛福辰懂的,他就不完全懂了。
    恩承虽不懂医,眉高眼低是看得出来的。被问的人从容陈词,反是发问的人语气迟疑,仿佛该问不该问都没有把握似的,则此两人的腹笥深浅,不问可知。
    “高明之至。”恩承拱拱手打断了他们的话,转脸又问李德立,“你看,是不是今天就请脉?”
    “无须亟亟。”李德立说,“西圣的病情,总要先跟薛观察说一说明白。”
    于是,李德立与薛福辰又在内务府谈慈禧太后的病情。不知是李德立有意“藏私”,还是功夫不到,他只能说出症状,却说不出病名。薛福辰颇为困惑,便直截了当地要求阅读慈禧太后得病至今的全部脉案。
    “脉案在内奏事处。明儿请脉,你当面跟上头要好了。”
    薛福辰也打听过太医请脉的规矩,脉案照例用黄纸誊清呈阅,太医院存有底稿,不肯公开而以内奏事处推托,显见得是故意留难。这样子猜忌,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薛福辰便问明了第二天进宫的时刻,仍由伴送的委员陪着,回到西河沿客栈休息。
    这位委员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是个候补知县,为人善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际,人头很熟,李鸿章特地派他照料,曾经当面嘱咐:“内廷的差使不好当。此去小钱不要省,内务府跟太医院的人要好好敷衍,宫里的太监更不能得罪。看病是薛观察的事,招呼应酬是你的事。有什么为难之处,可以跟王大人求教。”所以一回客栈,便打听晤谈的经过。
    “哼!”薛福辰冷笑,“真正可气!他们当我来抢他们的饭碗,处处敌视,岂有此理!明天看请脉情形怎么说,如果他们从中捣鬼,我得请你回去禀告中堂,这差使我干不了。”
    “抚公、抚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知县急忙相劝,“你老千万忍耐,我去设法疏通。这是天字第一号的病号,抚公究心此道二十年,有这样一个尽展平生所学的机会,岂可轻易错过?”
    这句话打动了薛福辰的心,默然不语,意思是首肯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知县安名人轶事抚了他,还得有一番奔走。找着内务府的朋友,送过去三个红封袋,内有银票,一个大的一千两,另外两个小的都是二百两。小的送内务府在内廷照料的人和宫里的太监、苏拉,大的一个孝敬长春名人轶事宫总管李莲英。
    第二天一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知县陪着薛福辰到宫门口,已有人在迎接。将薛福辰带入内务府朝房,只见李德立之外,还有两个四、五品服色的官员在,彼此请教,才知道也是太医,一个是庄守和,一个是李德昌。
    接着,恩承也到了,步履匆促地说:“走吧!上头叫起了。”
    于是恩承领头带路,薛福辰是三品道员,无须客气,紧跟在后头,依次是李德立等人,沿着西二长街墙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凉之处,直往长春名人轶事宫走去。
    薛福辰是第一次进入深宫,也是第一次谒见太后,自不免战战兢兢,而且六月二十几的天气,虽说是早晨八点钟,暑气也很厉害了,一件实地纱的袍子,汗已湿名人轶事透。心粗气浮,如何能静心诊脉?想想兹事体大,便顾不得冒昧,抢上两步向恩承说道:“恩大人,可否稍微歇一歇,容我定下心来再请脉?”
    “这……,”恩承迟疑着答道,“这可不能从命了,上头在等着。”
    薛福辰无奈,只好自己尽力调匀呼吸,跟着进了长春名人轶事宫。
    “这位就是薛老爷吗?”有个太监迎了上来,指着薛福辰向恩承问。
    等恩承证实无误,那太监便将薛福辰延入殿侧小屋,恩承也跟着在一起。未及坐定,竹帘一掀,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太监,昂首阔步,恩承先自含笑相迎。薛福辰当然猜得到,这就是人称“皮硝李”的李莲英。
    “恩大人好!”李莲英招呼着,作出要请安的样子。
    “莲英!”恩承急忙扶住,趁势握着他的手问:“今儿个怎么样?”
    “今儿精神还不错,听说李中堂荐的人到了,问了好几遍了。”接着,便又问:“这位就是薛老爷吧?”
    “是的。”薛福辰答应着,“我是薛福辰。”
    “薛老爷,你请过来,我有两句话跟你请教。”
    将薛福辰拉到一边,他悄然关照,说话要小心,如有所见,须识忌讳,又说是李鸿章荐来的人,他会格外照应,叫薛福辰不必害怕。
    薛福辰人虽耿直,对于京里的情形,大致了解,知道这不止是一千两红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的力量,必是李鸿章另外走了路子,他才会说这样的“体己话”。有此有力的奥援,无须顾虑李德立从中捣鬼,心里宽松得多了。
    经过这一阵折冲,等于作了一番好好的休息,薛福辰的心已定了下来,随着恩承进见。行过了礼,跪着等候问话。
    “你的医道,是跟人学的,还是自己看书,看会的?”慈禧太后的声音很低。
    “臣也曾请教过好些名医。不过,”薛福辰答道,“还是自己体会得来的多。”
    “医家有好些个派别,你是学的那一派啊?”
    “臣最初佩服黄元御,这个人是山东人,他因为误于庸医,坏了一只眼睛,发愤学医,自视甚高,确有真知灼见。他为人看病,主张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培补元气。”
    “喔,”慈禧太后问道:“你看过妇科没有?”
    “看过很多。”薛福辰答道:“臣在京,在湖北,在山东服官,亲友家内眷有病,都请臣看。”
    “这么说,你的经验多。”慈禧太后欣然说道,“你替名人轶事我仔细看看脉,该怎么治就怎么治,用不着忌讳。”
    “是!”
    慈禧太后似乎还要问什么,让李莲英拦住了,“佛爷歇歇,多说话劳神。”他屈一膝,将双手往上平举,虚虚作个捧物的姿态,“让薛福辰请脉吧!”
    于是慈禧太后将右手一抬,李莲英双手托着,将她的手捧在茶几上,下垫黄缎小枕,上覆一方黄绸,然后向薛福辰努嘴示意。
    薛福辰磕一个头起身,低头疾行数步,跪着替慈禧太后按脉,按了右手按左手,按罢磕头说道:“臣斗胆!瞻视玉色。”
    慈禧太后没有听懂,问李莲英:“他说什么?”
    李莲英也没有听懂,不过他会猜,“薛福辰想瞧瞧佛爷的气色!”他说。
    “喔,可以!”慈禧太后又说:“把那边窗帘打开。”
    薛福辰听这一说,便又磕一个头,等站起身来,东面的窗帘已经掀起,慈禧太后的脸色,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于是薛福辰抬头望去,但见慈禧太后面色萎黄,眼圈发青。她生来是一张长隆脸,由于消瘦之故,颧骨显得更高,加上她那一双炯炯双目,特显威严。薛福辰不由得就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视。
    “你看我,到底是什么病啊?”
    “望、闻、问、切”四字,薛福辰已有了三个字,虽然听闻不真,但只凭自己三只指头,一双眼睛,便已十得八九,慈禧太后是经过一次严重的血崩,而下药未能对症,虚弱到了极点。幸亏遇着自己,及今而治,还可挽回,否则仍旧由那些太医“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诊察既不能深究病根,下药又没有一定宗旨,就非成不治之症不可了。
    只是血崩有各种原因,而李德立始终未提“崩漏”二字,不知其中有何忌讳?再想起李莲英的警告,便越发不敢说真话。略想一想答道:“皇太后的病在肝脾。肝热,胆亦热,所以夜不安眠,脾不运行则胃逆,所以胃口不开。”
    “你说得倒也有点儿道理。”慈禧太后问道,“该怎么治呢?”
    “以降逆和中为主。”薛福辰怕慈禧太后不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改了一种说法,“总要健脾止呕,能让皇太后开胃才好。”
    “说得不错,”慈禧太后深为嘉许:“吃什么,吐什么,可真受不了。你下去开方子吧!”
    于是李德立等人,接着请脉。薛福辰便被引到内务府朝房去写脉案、开方子。他凝神静思,用了半夏、干姜、川椒、龙眼、益智五味叶、以竹叶为引。写完由笔帖式用黄纸誊清,立刻装入黄匣,进呈御览。
    隔了有半个时辰,只见恩承携着黄匣走了来,一见面就问:“薛老爷,你这个方子,跟你跟上头回奏的话,不相符啊!”
    “喔!”薛福辰有些紧张,“请恩大人明示,如何不符?”
    “你说皇太后肝热,胆也热,怎么用的热药?川椒、干姜,多热的药!”
    原来如此!薛福辰放心了。从容答道:“姜的效用至广,可以调和诸药,古方中宣通补剂,几乎都用姜,跟半夏合用,是止呕首要之剂,川椒能通三焦,引正气,导热下行。而且有竹叶作引子,更不要紧。”
    尽管他说得头头是道,恩承只是摇头,“薛老爷!”他放低了声音说,“你初次在内廷当差,只怕还不懂这里的规矩,药好药坏是另一回事,不能明着落褒贬。这个方子有人说太热,你愣说不要紧,服下去出了别的毛病,谁担得起责任?”
    薛福辰明白了,是李德立他们在捣鬼。因而平静地问道:
    “那么,请恩大人的示,该怎么办啊?”
    “上头交代,跟三位太医合定一张方子,回头你们好好斟酌吧!李卓轩他们,也快下来了。”
    等李德立退了下来,对薛福辰又是一副神态,连声称赞“高明”。这也许是真的觉得他高明,也许是因为慈禧太后对他嘉许之故,薛福辰无从明了,只能谦虚一番。
    谈到方子,李德立说道:“上头交代,姜椒必不可用。不知道抚屏先生有何卓见?”
    “自以培补元气为主。当务之急,则在健脾。”薛福辰说,“今日初诊,我亦不敢执持成见。”
    李德立不置可否,转问庄守和、李德昌:“健脾之说,两公看,怎么样?”
    庄守和比较诚恳,点头称是,李德昌资格还浅,不敢有所议论。于是健脾的宗旨算是定下来了。
    ““既然如此,以‘四君子汤’加半夏,如何?”
    李德立这几个月为慈禧太后下药,一直以四君子汤为主。
    薛福辰懂得他的用意,一则是要表示他用名人轶事药不误,二则是半夏见功,则四君子汤连带可以沾光。好在这是一服很王道的药,与培补元气的治法,并不相悖,只要略微改一下就行了。
    于是他说:“很好,很好。不过,人参还以暂时不用为宜。”
    于是开了白术、茯苓、炙甘草、半夏四味药。等送了上去,有太监来传旨:赐饭一桌。由恩承相陪,一面吃,一面谈值班的办法。
    “内廷的章程,薛老爷怕还不尽明了。”恩承说道,“圣躬不豫,除非是极轻极轻的病,不然就要在内廷值宿,随时听传请脉。如今除了三位太医以外,外省举荐到京的还只有薛老爷一位,如何轮值,请各位自己商量,暂时定个章程。等各省的人都来了,再作道理。
    薛福辰心想,就算两个人一班,隔日轮值,用名人轶事药前后不符,如何得能收功?既已奉召,自然要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竭力,方不负举主的盛意。因而毫不迟疑地答道:“皇太后的病证不轻,为臣子者,岂敢偷闲?我名人轶事日夜伺候就是了!”
    “好!薛老爷,真有你的。”恩承翘一翘大拇指,然后又问李德立:“三位如何?”
    李德立酸味冲脑,脱口答道:“抚屏先生这样子巴结,我们更不敢偷懒了!自然也是日夜侍候。”
    “那就这么定规了。吃完饭,我派人跟薛老爷回去取行李。”
    饭罢各散,李德立赶到御药房去监视煎药,薛福辰出宫回客栈。刚一坐定,恩承带着内务府的笔帖式和两名苏拉,坐一辆大车赶到了。
    相见礼毕,恩承将他拉到一边,含名人轶事着微笑,悄然说道:
    “薛老爷,恭喜,恭喜!”
    “喔!”薛福辰不知怎么回答。
    “一来是李中堂的面子,二来是李总管的照应,上头很夸奖你,说你忠心!不过,”恩承放出极恳切的神色,“李中堂有信给我,我拿你当自己人,内廷当差,总以谦和为贵,也别太扫了李卓轩他们的面子。”
    这自是一番好意,但薛福辰称谢之余,不免懊恼。自觉满腹经纶,未见展布,如今以“方技”邀恩,已深感委屈,谁知还要再屈己从人,想想实在无趣。
    过不了几天,又有个荐举来京的到了。此人是山西巡抚曾国荃应诏所保,名叫汪守正,字子常,杭州人。汪家以经营典业起家,号称“汪百万”。在乾隆年间,汪氏“振绮堂”,与宁波范氏“天一阁”,为海内知名的浙西浙东两大藏书家。
    汪家最有名的一位人物叫汪远孙,字小米,承乾嘉的流风余韵,广接宾客,喜欢刻书,他自己也有好几种关于考订古史的著作。这个汪守正就是汪小米的胞侄,捐班知县出身,分发河南,补了实缺,颇见才干。以后调到山西,为曾国荃所赏识,由简县虞乡调补一等大县平遥,接着又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曲,是太原府的首县,也是山西全省的首县。
    当首县的真正是做官,不会做的,苦不堪言。明朝末年有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曲县令叫宋权,常说:“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县官与上官同城,叫做附郭,附郭省城的首县,等于督抚、将军、监司的“帐房”兼“管家”,婚丧喜庆,送往迎来,都由首县办差。伺候贵人的颜色,不是件容易的事,出力出钱之外,还要受气,所以说“恶贯满盈,附郭省城”。
    但长袖善舞,会得做官的,当首县却是件极有兴头的事,因而又有首十字令:
    “一曰红;二曰圆融;三曰路路通;四曰认识古董;五曰不怕大亏空;六曰围棋马将中中;七曰梨园子弟勤供奉;八曰衣服整齐言语从容;九曰主恩宪德常称颂;十曰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汪守正便是十字俱备,外加医理精通,是山西全省第一能员。如今由曾国荃举荐为慈禧太后看病,是飞黄腾达,千载一时的机会。他早已盘算过,病看得好,一定升官,看不好,不如自己知趣辞官,反正回任是决不可能的了,所以奉召入京时,尽室而行,行李辎重,相当可观。
    到了京师崇文门,照例验关征税。旁人听说是山西来的“汪大老爷”,不免讶异,山西连年大旱,汪守正的宦囊何以如此丰富?有人说他办赈发了大财,也有人说他本来是富家,无足为奇。不论如何,那番鲜衣怒马的气派,洋洋自得的神态,与薛福辰不可同日而语,却是众目昭彰的事实。
    进了城先到宫门递折请安,接着便是与薛福辰同样待遇,在内务府受李德立的“考校”,预备第二天进宫请脉。
    退出宫来,回到客栈,汪守正打点礼物,分头拜客,曾国荃替他写了十几封信,分托京中大老照应,一时也拜不完,只好先拣要紧的人去拜。此外还有两个要紧人,也是非拜不可的,一个是李德立,一个是薛福辰。
    一打听,李、薛二人都在内廷值宿,这天是见不到了。汪守正无奈,只好打听到李德立的寓所,派人投帖致意。同时送上一只红封袋,外写“冰敬”,内装银票二百两。
    非常意外地,等跟班投了帖回到客栈,李家跟着就送来四样菜,然后李德立来拜。相见寒暄,彼此都极亲名人轶事热,汪守正特意致歉,说是由于他在内廷值宿,所以不曾亲自拜访,十分失礼。
    “不敢,不敢!”李德立拱手答道:“内廷值宿,亦有放回家的日子,今天正好轮着兄弟歇工。幸会之至。”
    “真是幸会!二十年来,久仰‘李太医’的大名,识荆之愿,一旦得偿,真正快慰平生,无论如何要好好请教。”
    于是汪守正留他便酌。一则是看在二百两银子的份上,再则有心结纳,好对抗薛福辰,所以李德立欣然不辞。灯前把酒,谈得相当投机。
    这一谈自然要谈到慈禧太后的病。李德立对薛福辰有意卖关子。在汪守正面前,却无保留。然而他所知亦实在有限,并不比薛福辰凭一双眼睛,三只指头察觉所得来得多。
    而在汪守正,获益已经不浅,此刻所要明了的,是薛福辰如何下药?
    “说起来亦算别创一格,那位抚屏先生用的竟是姜椒,又说出自古方,连西圣自己都认为不妥,终究另拟了方子。”
    等他把薛福辰初次请脉所拟的两张方子,以及这几天仍以健脾益气的治法为主的情形一说,汪守正便已了然,薛福辰确是高明。同时也料准了薛福辰必已知道慈禧太后的病根,只是脉案上不肯说破而已。
    “抚屏先生最初学的是黄坤载,不过能入能出,博究诸家,能得其平。”汪守正又说,“其学大致宗东垣,自然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补为主。”
    这是汪守正的老实话。李东垣是金、元四大家之一,他是河北富家子弟,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都是嗜欲逸乐的贵介,起居不时,饮食失调,往往伤于脾胃,所以发明补中益气,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散火的医道,成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补”一派,而所重特在脾家。慈禧太后缠名人轶事绵久病,气血两亏,从健脾入手,使得饮食能够渐归正常,培元益气,崩漏自然可以止住,是极好的治法。
    因此,汪守正打定了主意,自己要跟薛福辰合作,才能见功。不过李德立对他不满之意,溢于言表,自己的打算,决不可泄露。为了希望此人不掣肘,还得好好下一番敷衍的工夫。
    这一夜自是尽欢而散。第二天一早进宫,在内务府朝房会齐,见着了薛福辰,他恐怕李德立猜疑,不敢过分亲名人轶事热。一经请脉,越觉薛福辰入手便正,只是健脾以外,还须润肺,同时也觉得人参未尝不可用,因而开了一剂以人参、麦冬为主,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补差相仿佛的甘润之剂。
    方子呈上,所得的“恩典”与薛福辰一样,赐饭一桌,由恩承陪着吃完,然后搬行李入内廷值宿。是内务府的空屋,与薛福辰同一院子,南北相望。
    行客拜坐客,汪守正只送了几部医书,但都是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版本。最名贵的是一部明版的《本草纲目》,刻印于万历年间,是李时珍这部名著的初刊本。原是汪守正行踪所至,不离左右的,此时毅然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
    薛福辰不肯收受,无奈汪守正意思诚恳,却之不恭。收是收下来了,觉得老大过意不去,想有所补报,只以身在客边,无从措办,唯有不断称谢。当然,有此一番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自有一见如故之感。
    到得夜深,薛福辰一个人在灯下打围棋谱,汪守正却又不速而至。这次是专门来谈慈禧太后的病情的。
    “薛先生!”他年纪比薛福辰大,但称谓很谦恭,“上头既然忌讳崩漏的字样,总得安上一个病名。”他说,“有人问起来,圣躬如何不安,到底什么病?莫非也象那班太医,支吾其词?”
    “说得是!”薛福辰沉吟了一会答道:“病呢,也可以算是‘骨蒸’。”
    汪守正点点头:“这一说就对了!我也觉得可以说成骨蒸。
    得薛先生一言,就算鉴定了。”
    “子常兄,你太谦虚了。”薛福辰微感不安。
    “实在是要请薛先生指点提携。”
    “指点”也许是客气话,“提携”则薛福辰心甘情愿。因此,第二天奉旨会诊,合拟方子,薛福辰便支持汪守正的看法,仍旧用了人参、麦冬这几味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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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清宫外史上第四五章
    曾纪泽是六月二十四到俄国京城彼得堡的,接连打来三个电报,第三个是报告会见俄国“外务部尚书”格尔思的经过。格尔思表示“条约改议,外国尚有之,罪使从古未有。”态度是“面冷言横”。因此,曾纪泽奏请将“崇厚罪名宽免,为转圜第一步”,说是“虽干清议不敢辞”。
    这句话自是指李鸿藻和那班清流而言。主战一派在躁进的张之洞策动之下,花样百出。宝廷刚刚上了一个折子,说是“外患渐迫,请召知兵重臣左宗棠入朝,筹划方略,以济危难”,使得恭王相当头痛,现在接到曾纪泽的电报,他虽有“干清议而不敢辞”的勇气,恭王却不肯贸然代崇厚乞恩,只拿曾纪泽的电报面奏取旨。
    慈安太后也作不了主。于是恭王建议,请两宫太后“同赐召对”。事实上也只有此一法,慈安太后便到长春名人轶事宫跟慈禧太后去商议。
    “别的倒没有什么,就怕累着了你,又怕你生气。”慈安太后说,“你自己瞧着办吧,能支持得住,跟大家见见面也好。”
    “不要紧!”慈禧太后毫不犹豫地答说:“这两天吃的药,倒仿佛很对劲,那一会儿的工夫,怎么会支持不住?”
    这是半年之中,慈禧太后第二次跟军机大臣见面,距离上一次视朝,也有两个月了。瞻视御容,消瘦得令人吃惊,七月初的天气,她却穿的是缎子夹袍,宫女扶上御座,气喘不止,好久才能回答群臣的问安。
    “李鸿章、曾国荃荐的大夫都不错。”她用很微弱的声音说,“人还虚得很,不过舒服得多了。”
    “国家多事之秋,全靠两位皇太后决大疑、定大计,臣等才好遵循。”恭王很虔诚地说:“仰赖祖宗在天之灵庇佑圣躬,早日康复,才是宗社臣民之福。”
    “你们急,我也急!偏偏又不是一服药、两服药治得好的病。你们办事,总要当我天天跟你们见面一样,实心实力,和衷共济,大局才能对付得过去。”
    声音极轻,而话中的分量很重,尤其是那一句“当我天天跟你们见面一样”,仿佛指责,见慈安太后老实好说话,有什么欺罔的情形似的。然而这亦无从辩白,只能这样答说:
    “国事如此。臣等决不敢有丝毫偷闲,敷衍塞责的心思。
    “原要这样子。”慈禧太后接着便提到曾纪泽的请求:“崇厚定罪,当初原说等曾纪泽到了俄国以后再议。既然俄国接待我国的使臣,而且,说条约还可以改议,是这样,崇厚杀不杀,就没有要紧了。就不杀崇厚,放他出来,他还能逃到外国吗?就把他放出来好了!”
    听得这话,恭王如释重负,但不宜多说任何一句话,只平静地答一声是。
    “我也不想打仗,不过也要和得下来才行。把崇厚放了,是小事,一放崇厚,大家以为朝廷怎么样委屈都可以,决计打不起来,就此把各处防务都撂下了,白忙半天,一旦有事,仍旧受人欺侮,那可是件大事。”
    “防务自然还是加紧办理。”恭王答道:“各国使臣跟新闻纸上都说,俄国兵船在八、九月间打算封我辽海,除了已奉旨派曾国荃督办山海关一带海防事宜以外,臣等公议,想派鲍超带领在两湖招募的勇丁一万人,克日坐船北上,在山海关与京城之间,择要驻扎,一则备边,二则保护京畿。这样子办,是不是妥当?就今天请两位皇太后定下主意。”
    “鲍超是勇将。他跟曾国荃自然合得来,就怕他跟李鸿章面和心不和。”
    “这一层,不烦圣虑。他们是出生入死的老弟兄,何况国事如此,不至于还闹意气。”
    “那好!”慈禧太后又说:“饷要给鲍超筹足。”
    “是。”恭王答道,“新募这一军,开拔之前,由湖北在部拨边防经费项下照拨,到防以后,户部另外给他筹饷。”
    “左宗棠呢?”慈禧太后问到宝廷的奏折,“他到底在西北多年,让他到京里来当差,这个主意也不错。不过,他来了让他干什么?在西北,又找谁替他?这些,你们都想过没有?”
    恭王自然想过,也跟大家谈过。主战一派自是极力赞成此议,以为左宗棠入参大计,足以增加声势。而主和一派居然亦众口一词,说宝廷的主意很高,这就另有文章了。
    左宗棠在西北,虽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以专阃之寄,调兵遣将,把局势搞得剑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张,军机处无从遥制,也头痛得很。如今内调入京,明为尊崇,其实羁縻,和战之计,反倒容易控制。至于左宗棠到京,派什么差使,以及西北军务由谁接替?当然也有安排。
    “回圣母皇太后的话,左宗棠原为东阁大学士,将来到京,是不是派在军机上行走?另外请旨。至于新疆军务,自以左宗棠保荐为宜。”
    “咽。”慈禧太后点点头,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便即问道:
    “还有什么事要谈?”
    “张之洞有个折子论海防,牵涉的事项甚多。”说到这里,恭王特意停了下来,要看慈禧太后是何表示,再作道理。
    “那还是你们谈吧!”慈禧太后说道:“张之洞倒是肯用心,肯为朝廷出力的人。”
    就这一句话,便等于已作了裁决,凡有所奏,应该尽量采纳。因而恭王答应着说:“臣等仰体圣意,拿原折逐款商量停当,奏闻取旨。请圣母皇太后先回宫吧!”
    于是慈禧太后先离座回长春名人轶事宫。接着便送进来一个黄匣子,里面是经她裁定的两案,写旨呈阅。
    第一道是明发上谕:
    “谕内阁:前有旨将崇厚暂免斩监候罪名,仍行监禁。谕令曾纪泽将应议条约,妥慎办理。兹据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接到曾纪泽电报,现在商办一切,恳为代奏施恩等语。崇厚着加恩即行开释。”一看,慈禧太后便皱起了眉。这道上谕,含混笼统,语意不清,“商办一切”与”代奏施恩”有何关系。“施恩”是要施什么恩?都不明白,本想动朱笔替它改正,但精神不济,
    第二道是廷寄:
    “左宗棠现已行抵哈密,关外军务谅经布置周详,现在时事孔亟,俄人意在启衅,正须老于兵事之大臣以备朝廷顾问,左宗棠着来京陛见。一面慎举贤员,堪以督办关外一切事宜者,奏明请旨,俾资接替。此外带兵各员中,有才略过人,堪膺艰巨,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忠勇,缓急足恃者,并着胪列保荐,用备任使。
    将此由五百里谕令知之。”
    这道廷寄,没有什么地方要改,随即发了下去。于是李莲英面奏:“该请脉了。”
    “不必五个人一起上来。”慈禧太后忽然说道:“就传薛福辰、汪守正好了。等我好好问一问他们。”
    薛、汪两人已取得信任,同时也颇蒙优遇,慈禧太后特赐矮凳子,让他们在御前坐着谈,这是宣力有年的高龄大臣都未能得到的恩典。
    慈禧太后特意摒隔太医,只召薛、汪,是有意要跟他们谈谈。一则破闷,二则是采风问俗,想了解民间疾苦,更想了解官吏贤愚。
    这方面,汪守正就比薛福辰大见才具了,应答奏对,十分称旨。问到山西的官吏,他总是扬善隐恶,归结于颂扬圣明,十分动听。
    “阎敬铭在山西怎么样?”慈禧太后问道,“他在山西办赈,经手的款子很不少,是不是很清廉啊?”
    “是,”汪守正答说,“阎敬铭督办山西赈务,老百姓拿他比做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龙图。曾国荃常常在臣面前夸奖他,说为人臣者,总要象阎敬铭这样子清廉刻苦,实心办事,方不负朝廷识拔。阎敬铭也常跟臣说,秦晋大旱,皇太后垂念备至,在国库万分支绌之际,一次次拨出大批款子放赈。如果我辈在里面侵渔分文,试问如何上答皇太后天高地厚之恩。”
    “真是这样子吗?”慈禧太后问道:“有人说他在山西,趁荒年地价贱,买了许多良田,又特为搬家到山西。这话又是打那儿来的呢?”
    “阎敬铭在山西办赈,极其认真,真正涓滴归公,难免得罪了人,造谣糟蹋他,也是有的。至于搬家到山西,是因为他的原籍朝邑,靠近黄河,地势太低,每每闹水,所以搬到解州运城,这也是好早的事了。”
    “唉!”慈禧太后感慨地,“可见得做个清官也不容易。朝廷自然要保全清官,就怕听不见真话。你们见到什么,听到什么,总要本着良心老实说才好。”
    “是!”薛、汪二人同声回答。
    “阎敬铭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是不是很耿直?”
    “是。他忠心耿耿,正直无私。”
    就这样谈着,慈禧太后慢慢浮起了记忆,首先是记起阎敬铭的相貌,又矮又小,而且两只眼睛一高一低。但慈禧太后还记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林翼保他总办东征粮台时,奏折中有句考语:“阎敬铭气貌不扬,而心扬万夫。”不由得又生了感慨。
    “真正人不可貌相!象阎敬铭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办大事。”慈禧太后又想起一件事,“说他在湖北的时候,跟总督抬杠,愣要杀总督的贴身小厮,汪守正,你可知道这件事?”
    “臣听说过。”
    总督是说官文,所谓“贴身小厮”就是官文的娈童,名叫张玉。官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出了格,命他带领督署卫队,每次军功保案,都替他加上一个名字,一直保到从二品的副将。
    张玉入夜为总督侍寝,白天带着卫队,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非为,当湖北藩司的阎敬铭,早就看他不入眼了。照例,藩司必加督署或者抚署的营务处总办头衔,为的是好节制武将,而张玉自以为二品大将,又倚仗官文的势力,根本不把藩司放在眼里,这就越发伤了阎敬铭的威信,要找机会办他。
    有一天机会来了。张玉带领亲兵数人,闯入民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杀了人家的一个闺女。
    这家的父兄,当然进城报案,哭诉伸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夏县和武昌府都感到棘手,将案子拖延着不办。不久,阎敬铭得知其事,勃然大怒,立刻传轿“上院”,向总督要凶手。
    张玉当然也知道闯了大祸,阎敬铭一定放不过他,所以早就在官文面前,自陈无状,要求庇护。因此,当阎敬铭求见时,官文派戈什哈答:“中堂病了,不能见客。请阎大人先回衙门,等中堂病好了,再过来奉请。”
    “我有紧要公事,非见中堂不可。如果有病要避风,我就在上房里见,也是一样。”
    戈什哈无奈,进上房据实禀报,结果仍是不见,也仍是拿病来作推托。
    阎敬铭料事深刻,已防备到有此一着,早就想好了对策,因而若无其事地说:“既然如此,中堂的病,总有好的时候,好了自然要传见,我就在这里待命好了。”说到这里,转脸吩咐跟班:“取我的铺盖来!总督衙门的司道官厅,就是我藩司的行署,有公事送到这里来看。”
    于是跟班真的取了铺盖,就在司道官厅的炕床上铺好,供阎敬铭安息。先以为他一时负气,到明天自觉不成体统,会悄然而去,因而官文置之不理。那知完全不是这回事,阎敬铭在那里一住就是三天。他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俭朴,起居极能刻苦,所以住在那里,丝毫没有不便的样子。
    这一下轰动了湖北的官名人轶事场,认作旷古未有的奇事,都要借故来看个究竟,总督衙门真的成了藩司的行署。官文大窘,先是请臬司和本衙门的幕友劝驾,阎敬铭拒绝不从。最后只好请出巡抚和武昌府知府来了。
    湖北巡抚叫严树森,武昌知府叫李宗寿,官文请出这两个人来,主要的是因为他们也都是陕西人,希望动以乡情。当严、李受命调解时,官文自己躲在屏风后面听,只听见作调人的,譬喻百端,被调解的坚持不可,从一大早讲到午炮声起,严树森舌敝唇焦,脸色非常难看。看样子,作调人的也要跟阎敬铭翻脸了。
    “大人!”阎敬铭始终是这么一句话:“不杀张玉,我决不回衙门。”
    “太难了!”严树森大有拂袖而起的模样。
    官文见此光景,硬一硬头皮,从屏风后面踏了出来,“丹初!”他说,“赏我一个面子!”接着,双膝着地,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挺地跪在阎敬铭面前。
    他避开一步,回身扬面,装作不曾看见,这一下,严树森有话好说了,“丹初,”他用责备的语气说,“你太过分了!
    中堂自屈如此,难道你还不能网开一面?”
    于是阎敬铭不得不扶起官文,同时说道:“中堂依我两件事,我就不杀张玉。”
    “依,依!”官文一叠连声地说,“只要不杀张玉,什么事都好办。”
    “第一、张玉立刻斥退。”
    “可以。我马上下条子。”
    “第二、张玉立刻递解回籍,不准片刻逗留。”
    提到这个条件,官文面有难色,只为断袖余桃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难以割舍,然而那也只是瞬息间事。想起阎敬铭的峻厉,盘踞督署,三日不去,自己万般无奈的窘迫光景,顿觉心悸,不暇细思地答说:“都依,都依。来呀!”
    其时堂上堂下,材官卫士,肃然林立,只见督抚并坐,神色将顺,而矫小如侏儒的阎敬铭,侃侃而谈,心雄万夫。对这奇异的景象,无不瞠目结舌,看得呆了,因而对官文的喊声,一时茫然。息了一下,才暴雷似地答出一声:“喳!”
    “张副将在那里?”
    张“副将”就在屏风后面,心惊胆战地走了出来,一张脸上又青、又红、又白,忸怩万状地站在那里,似乎连两只手都不知道放在何处好?
    “给阎大人磕头!”官文吩咐,“谢阎大人不杀之恩!”
    “是!”张玉向阎敬铭面前一跪:“阎大人……。”他还只叫得这一声,阎敬铭已经翻脸,大声喊道:“来人!”
    “喳!”应声上堂的是藩司衙门的差役。
    “拿这姓张的拉下去打,打四十!立刻发遣。”
    张玉神色大变,只看着官文。官文却不敢再求情了,微微转脸,避开了张玉的视线,接着便起身退入上房。
    于是当堂重责四十板,传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夏知县来,即时派解差将张玉押送出境。等处理完毕,阎敬铭求见官文,长揖请罪。
    “算了,算了!”官文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付之泰然,“也怪不得你。”
    口头是如此说,心里却另有打算。官文很服从人,前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林翼,后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林翼所提拔的这个阎敬铭,不但帮自己封侯拜相,而且靠他们坐享富贵,所以此时虽觉阎敬铭可畏,却没有丝毫报复的念头,反倒密保他“才堪大用”,接替内调的谭廷襄,署理山东巡抚。
    听罢汪守正所谈的故事,慈禧太后对阎敬铭大感兴趣。多少日子来,她有这样一个感觉,恭王越来越怕事,越来越软弱,当年的英气、锐气,仰乎已荡然无存,一味圆融,近似乡愿。朝中负实责的大臣,不是象沈桂芬那样迁就实际,务求平稳,就是象李鸿藻那样硁硁然近乎迂腐,太不讲实际。现在正需要象阎敬铭这样一个精明强干,实事求是而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守的人,来改换风气。不过阎敬铭一直称病,也不知是真是假?眼前还没有精神来振饬纲纪,且先搁着再说。
    又过了些日子,各省所荐的医生,纷纷到京,最有名的是一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苏常州的秀才;名叫马文植,号培之。他的祖父是名医,马文植家学渊源,声名极盛。然而他的运气没有薛福辰、汪守正来得好,因为慈禧太后经过薛、汪的诊治,病势大见好转,便不容易显他的本事,请脉以后,主张以润肺为主。
    慈禧太后原有痰中带血的症象,所以这个甘润的治法,与薛、汪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补,相得益彰,病情大见好转,慈禧太后也兴致勃勃地,打算苦中作乐,好好过个中秋。
    ※※※
    逢年过节,对于懿亲近臣,照例有文绮食物的赏赐。慈禧太后一向喜欢料理这些琐屑细务,养病无事,也正好以此作消遣,所以亲自检点,交代首领太监刘玉祥,分头派送。
    赏醇王府七福晋的是八盒食物,派了个十五岁的小太监李三顺,带领两名苏拉,挑着食盒出宫。太监出宫办事,照规制不能走正门,李三顺年轻不识轻重,领着苏拉直奔午门东左门。
    “站住!”一个守门的护军,名叫玉林的大声喝阻。
    李三顺吓一大跳,心里有气,便扬着脸问:“干吗?”
    “你懂规矩不懂?”
    “什么规矩?”
    “这里是你能走的地方吗?”
    “奇怪了!”李三顺受了呵斥,自觉脸上挂不住,便抬出大帽子来:“我奉西佛爷懿旨,出宫办事,为什么不能走这儿?”
    “办什么事?”
    “你管不着!”
    这一下,将玉林惹恼了,“你打我这儿走,就得归我管!”
    他往里挥手,“回去,回去。这儿不能走!”
    “哼!”李三顺冷笑一声,夺门便闯。
    玉林自然放不过他,一把拉住,李三顺便待翻脸。正拉拉扯扯,不得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时,另外走来两名护军,一个叫祥福,一个叫忠和,倒是一番排解的好意。
    “住手,住手!”祥福劝开两人,看着食盒问李三顺:“这是什么?”
    “西佛爷赏七福晋的东西。”
    “你在宫里当差几年了?”
    “你问它干吗?”
    李三顺是盛气凌人的样子,祥福的语气却很和缓,“我怕你年轻还不懂规矩,你不能走午门,就算能走,也得‘照门’。”样福将手一伸,“条子呢?”
    太监携带任何物件出宫,必须先报敬事房,知照门禁放行,称为“照门”,祥福所要的是放行的条子,而李三顺拿不出来。
    不但拿不出来,而且蛮横无理,“什么条子?没有!”李三顺瞪着眼说:“要条子跟西佛爷要去。”
    这一来连祥福都忍不住了,刚要申斥,忠和走上来将李三顺一推,脸却冲着祥福,“这小子不说人话,理他干什么?”
    他说,“不准他走就是了。”
    “我偏要走!”李三顺应声而答,往外直冲。
    于是三个人一起动手,揪住了他。李三顺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抓乱打,玉林和忠和要还手,祥福大声喝道:“打不得!”
    玉林与忠和醒悟了,一打便是祸事,苦是李三顺身上有了伤,便百口难辩,“官司”非输不可。
    这一闹惊动了护军统领岳林,亲自赶到午门。到时只见护军营的章京和派在午门的“司钥长”正在排解。李三顺年纪虽小,人却刁蛮,看出护军有所顾忌,越发狐假虎威,挺胸凸肚地站在那里,非要出宫不可。
    岳林很生气,也很为难,李三顺算不了什么,只为慈禧太后惹不起。照规矩就该将李三顺捆起来,送到敬事房去处分,为了是慈禧太后宫里的人,不便那么办。可也不能放李三顺出宫,因为这一来便是毁了多少年来的规制,不但以后各宫太监都可任意出入,门禁有如虚设,更怕领侍卫内大臣查究,或者言官上折参劾,是异常严重的罪名。
    因此,唯一的处置就是折中办理,不放李三顺出宫,可也不难为他,只用好话将他劝回去。
    “大家都是当差,你也想想我们的难处。”受命去劝解的司钥长立祥,跟李三顺说好话:“你一定要由这儿出宫,也行,不过你得先跑一趟,取敬事房‘照门’的条子来。”
    “我不去!”李三顺答得极快:“西佛爷只叫我赶紧送到七爷府,没有叫我取什么条子。什么‘照门’?我不懂!”立祥大怒,但硬忍住了,只寒着脸问:“你讲理不讲理啊?”
    “你们人多,我跟谁去讲理?哼,反正总有讲理的地方!”
    这是意指在慈禧太后面前讲理。动辄拿大帽子压人,实在可恶。立祥也报以冷笑,“我劝你知趣一点儿。”他说,“公事公办,谁的理长,谁的理短,你到底不是三岁小孩,总该有个数吧!”
    语言一冷,便显得不大好惹,李三顺心一横,决定耍赖,向两名苏拉喝道:“挑名人轶事起担子走!”
    大家都当他知难而退了,谁知他竟是往外硬闯,苏拉看他如此,自然也跟着他,等玉林迎头一拦,李三顺便有意斜着一倒,往食盒上撞了去,撞翻了食盒,里面由小而大一叠九个月饼,滴溜溜滚得满地。
    “好,好!”李三顺跳起身来,装得气急败坏地,“你们打我不要紧,打坏了御赐的东西,看你们怎么交代?”说完,回身疾走。
    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括护军统领岳林在内,无不一愣,想不到李三顺有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刁的一着!等会过意来,岳林跳脚吼道:“坏了,坏了!
    赶快把他拦回来。”
    李三顺似乎算到他们会拦他,早已跑得远远地,过金水桥,进贞度门,绕弘义阁,从右翼门直奔长春名人轶事宫去见首领太监刘玉祥。
    刘玉祥是个没主意的人,听信了李三顺的片面之词,一一照奏,说李三顺奉旨赍送食物,午门护军要开盒检查,李三顺怕一开盒,灰沙沾污了食物,出言拦阻。护军蛮不讲理,不但动手打了李三顺,而且还打坏了食物。请懿旨发落。
    这一来自然又惹动了慈禧太后的肝火,怒不可遏,一叠连声地说:“反了,反了!”
    一直积郁在心里的怒火,就此如燎原一般,无可遏制,当天请脉便大不对了。慈禧太后肝火太旺,甚至不肯服药,口口声声“不想再活了”。
    从未见她如此盛怒过,连荣寿公主那样沉着的人,都不免有些着慌。倒是李莲英有主意,一言不发到钟粹宫求见慈安太后,什么话都不说,只说好歹要让慈禧太后息怒。
    息怒先要出气,出气就得办人。慈安太后百般劝慰,答应严办护军。护军统领岳林也知道惹了祸事,自己先作处置,一面看管玉林,一面上奏自劾,说是“太监不服拦阻,与兵丁互相口角,请将兵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部审办,并自请议处。”
    那知不上这个折子还好,一上更惹慈禧太后不满,指岳林是避重就轻,意图狡赖,罪无可逭。
    折子发到军机,恭王连连叹气,国事如此,偏偏还惹出这些意外麻烦。慈禧太后病中盛怒,何处去讲理,说不得只好屈法了。
    于是,军机承旨,拟发上谕,说岳林所奏“情节不符。禁门重地,原应严密盘查,若太监赍送物件,并不详细问明,辄行殴打,亦属不成事体。着总管内务府大臣,会同刑部,提集护军玉林等,严行审讯。护军统领岳林,章京隆昌、司钥长立祥,着一并先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部议处。”
    上谕中虽是“会同刑部”的字样,其实是刑部主审。内务府大臣恩承,亲自将玉林、祥福、忠和三名护军解送刑部,当面向潘祖荫传达慈安太后的意思,“祸首”要办成死罪。
    “说实话,我不懂律例,办死罪也要会得办才行。老兄知道的,刑部有‘八大圣人’,这一案照例归‘朝审’,正是‘八大圣人’该管。我一定宣达懿旨,不过,该当何罪?要问他们。”
    所谓“八大圣人”是指“总办秋审处”的四坐办、四提调,主管秋决,称为秋审,又主管直送刑部讯办的罪犯,称为朝审。这八个人是从各司选出来的顶儿尖儿,律例精通,身分矜重,办案论法不论人,那一部的司官都没有他们来得神气,所以称为“八大圣人”。
    等把“八大圣人”请了来,潘祖荫宣明懿旨,征询意见。其中资格最老的一位“圣人”,名叫刚毅,字子良,镶蓝旗人,笔帖式出身,在部多年,已经定了外放广东潮嘉惠道,还未到任,此时由他发言答复。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部就该依法。太后要杀这三个护军,自己降旨好了。
    本部不敢与闻。”
    “那么,”潘祖荫问道,“可以办个什么罪名呢?”
    “根本无罪。”刚毅说道:“大人执掌秋曹,总要以皋陶自期才好。”
    此言一出,他的同官,无不皱眉,不但语气不似下属对上官,而且“陶”字念成本音便算是读了白字。刚毅常有这种笑话,潘祖荫倒也不以为异,只这样答道:“这是钦案,而且西圣震怒,我实在为难。刚子翁期我以虞舜的刑官,真正惭愧。”
    再问其他七人,答语大同而小异,总而言之,无论如何罗织,也援引不上一条能处死的律例。同时还隐约表示,这一案不能只审护军,不审太监。
    潘祖荫不愿也不能强人所难,端茶送客以后,绕室彷徨,不由得想到一个人。
    这个人是浙江湖州人,名叫沈家本,虽是所谓“赀郎”,捐班分发刑部的额外郎中,却是年轻好学,在《周礼》这部书上,很有些功夫。这部书专讲春秋战国的典章制度,沈家本用它来与后世律例比较,每有新义发明。
    潘祖荫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著名,尤其敬重沈家本想要昌明法学的志气。古人虽有“读破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何术”的话,但中国读书人牢不可破的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还是轻视法学,以为这是刀笔小吏之事,不屑以吏为师。沈家本曾经为潘祖荫指出过,纪晓岚主纂《四库全书》,政书类法令这一部门,仅收法学著作两部,存目亦仅收五部,指纪晓岚的按语中“刑为盛世所不能废,而亦盛世所不尚”这两句话,大谬不然。盛世不尚刑法,则玩法渎职的弊案,接踵而至,何来清明之治?纪晓岚是极通达的人,如何说出这样不通的话来?礼察他的用心,或者因为高宗好用恩威,行法严峻,因而以此为规谏。但就事论事,刑为“盛世所不尚”这句话,以词害义,实在误人不浅。
    沈家本的志向是想直承秦始皇焚书以前的“法家”,所以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于律例,与“八大圣人”又不同。八大圣人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于当世之律,以实用为主。沈家本则从《周礼》以下,细研历代的法典,每天上衙门,在律例馆丹铅不去手,作校勘,作笺注,十分用功。潘祖荫心想,当世之律既然用不上,不知道古时候的律例,有没有可以融通的地方?不妨找沈家本来谈谈。
    “子惇兄,”潘祖荫对他所用的称呼,特显亲切敬重,“我有件事想请教。西圣于国家的关系极重,如今盛怒不解,则恐病情反复,要解她的盛怒,非杀无辜之人不可。杀一人而利天下,虽然屈法,似乎可以取谅于世。不知以往数千年,有这样的例子没有?”
    “这是英雄的作为,却为法家所不许。”沈家本毫不含糊地答说:“法不为一人而屈。大人不必问,就有这样的成例,也是不足为训的恶例。”
    话很耿直,潘祖荫却不以为忤,想了想说:“律例由人创始……。”
    “大人!”沈家本很快地打断他的话,“创此恶例,关系甚大,大人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惜千秋万世的声名。”
    说到这一点,最能打动潘祖荫的心,虽表沉默,却是不断在点头。
    “大人!”沈家本又说,“致君尧舜,全在依法力争,请大人想一想张释之。”
    潘祖荫瞿然动容,同时在心里默诵《史记·张释之传》。
    先是默念,念到张释之拜“廷尉”——汉朝的“刑部尚书”,便出声了:“其后,拜释之廷尉。顷之,上行出中渭桥,有一人从桥下走出,乘舆马惊;于是使骑捕属之廷尉。释之治问,曰:‘县人来,闻跸匿桥下,久之以为行已过,即出;见乘舆车骑即走耳!’廷尉奏:‘当一人犯跸,当罚金。’文帝怒曰:‘此人亲惊吾马。吾马赖柔和;令他马固不败伤我乎?而廷尉乃当之罚金!’释之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且方其时,上使立诛之则已;今既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倾而天下用法,皆为轻重,民安所措其手足?唯陛下察之。’良久,上曰:‘廷尉当是也!’”念到这里,潘祖荫轻击几案,慨然说道:“我就拿这个典故复奏。勉学张释之,但愿上头能有汉文之仁。”
    “是。”沈家本显得很兴奋,忍不住还要说两句:“大人请再想下文。”
    他是说张释之传的下文,是叙他所治的另一案:有人盗了供在汉高帝庙中的一只玉环,张释之照“窃宗庙服御”的罪,判处死刑。文帝意有未足,要灭此人的族。于是张释之提出这样一个疑问:盗宗庙的玉环要灭族,倘有人盗陵,还有什么比灭族更严的刑罚可用?这就是说,护军与太监因口角而斗殴这样的小事,竟要处死,则护军犯了更重的罪过,又当如何?
    “听君一言,开我茅塞。”潘祖荫心悦诚服地拱着手说,“高明之至!”
    未进长春名人轶事宫,便觉兆头不好。既进长春名人轶事宫,越觉得吉少凶多,但见太监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稍有响动,立时色变。潘祖荫真没有想到,太后的寝宫,是这样一片森罗殿似的气象。
    揭开门帘,肃静无声,暗影中约略分辨得出慈禧太后的样子,他不敢平视细看,望着御座磕头请安,等候问话。
    “你是那一年进的南书房?”
    不曾想到问的是这么一句!莫非要撤南书房行走的差使?
    这样想着,有些心乱,答得便慢了。
    “皇太后在问,”李莲英提示了一遍,“那年进的南书房?”
    “臣,”潘祖荫定一定神,答道:“臣是咸丰六年十一月,奉旨以翰林侍读在南书房行走。算起来二十五年了。”
    “有几个人在内廷当差当了二十五年的?”
    这是提醒他要知恩,潘祖荫赶紧碰头:“臣蒙文宗显皇帝、穆宗毅皇帝、两宫皇太后特达之知,历事三朝,受恩深重,粉身难报。”
    “哼!”慈禧太后冷笑,“倒说得好听。我再问你,你得过什么处分?”
    这一问,越使得潘祖荫惶恐,只好一面回忆,一面奏答。
    “臣于同治十二年,扈跸东陵,遗失户部行印,部议革职留任。同年十二月以磨勘处分,奉旨降二级调用,十三年正月奉旨赏给翰林院编修,仍在南书房行走。同年六月奉旨开复侍郎任内处分,以三品京堂候补。这都是出于先帝天高地厚之恩。”
    “你眼睛里没有我,那里还有先帝?”慈禧太后的声音渐渐高了,“你知道不知道,抗旨该当何罪?”
    “臣不敢!”潘祖荫又说:“臣愚昧,真不知圣母皇太后指的什么?”
    就这句话惹恼了慈禧太后,“你还跟我装傻!”她拍着茶几,厉声斥责:“你还有点良心没有?”
    由此开始痛骂潘祖荫,也不知她是那里来的气,象村妇撒泼一般,完全失去了皇太后尊贵的身分。贵公子出身的潘祖荫,又是少年得志,几曾受过这样的凌名人轶事辱?尤其使他觉得委屈的是,不但挨了骂不能回嘴,而且还得连连赔罪磕头,口口声声:“圣母皇太后息怒!”
    一半是骂得累了,一半是李莲英的解劝,慈禧太后终于住口,将刑部的复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劈面向潘祖荫摔了去,然后起身走了。
    潘祖荫几乎走不稳路,踉踉跄跄退出长春名人轶事宫,脸色惨白,象害了一场大病。出宫上车,不回私第,直到刑部,将那“八大圣人”找了来,细说经过,说到伤心的地方,忍不住失声长号。
    “八大圣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不是味道,看来是非屈法不能过关,但要处死刑则万万不能。
    哭过一场,潘祖荫的心情比较开朗了,“现在也不必随便改议。”他拭一拭眼泪说:“且拖着再说。”
    这一拖拖了十天,慈禧太后倒不曾再提起。她的病势又反复了,没有精神来过问此事,甚至连对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也管不下来。
    由于崇厚的开释,剑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张的局势,稍微缓和了些,曾纪泽已经跟俄国开议改约,这一下发议论的又多了。内容复杂,可议之事本多,而况有张之洞的榜样在,不事抨击,只论时事,不管隔靴搔名人轶事痒也好,纸上谈兵也好,只要洋洋洒洒,言之成理,长篇大论地唬得住人,便有好处。这样便宜的事,何乐不为?因而一下子来了十几个折子,每个折子都有两三千字,慈安太后拿到手里,便觉得心头沉重得透不过气来。
    “怎么办呢?”她问慈禧太后,“我是办不了,你又办不动。
    找几个人来帮着看折子吧?”
    慈禧太后沉吟了一会,慢吞吞地说:“按规矩,有军机在,用不着另外找人。不过,军机上那几个人,也就是这么回事了,再使不出什么着儿,另外找几个人也好。”
    “找谁呢?”慈安太后说,“老五、老七。老六似乎也不能不在里头,再添上一个翁师傅好了。”
    “有弘德殿,就不能没有南书房。”慈禧太后紧接着说,“把潘祖荫也添上。”
    于是八月底降旨派惇、恭、醇三王及翁同和、潘祖荫公同阅看对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的折件,并且指定南书房为看折之处。这道上谕,对潘祖荫是一种安慰,见得帘眷未衰,而对翁同和则是一种鼓舞,当差越发要巴结,进军机的日子不远了。
    就在三王两大臣公同看折的那一天起,各宫各殿开始拆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天篷。拆到长春名人轶事宫发现一件奇事,屋顶上有好些黑色粉末,另外还有许多一擦即燃的“洋取灯”。内务府的工匠不敢隐瞒,将这些东西取了下来,据实报告监工的司员。
    屋顶何来如许引火之物?那黑色粉末又是什么?内务府的司员也不敢擅作处置,将长春名人轶事宫的大总管李莲英请了来,照样陈诉,同时请示处理办法。
    “这是什么玩意?”李莲英大为疑惑,指着黑色粉末说,“先得弄名人轶事弄清楚。有谁识货?”
    “我知道。”有个太监说,“是火药。”
    “什么?”李莲英的脸都吓黄了,仓皇四顾,然后沉下脸来叱斥:“你别胡说!”
    那名太监还要申辩,便有懂得李莲英用意的人,悄悄拉了他一把,不让他开口。
    “你别听他的!”李莲英对内务府的司员说,“什么火药,胡说八道!你告诉你带来的人,不准在外头瞎说,不然,闹出事来,吃不了你兜着走!”
    那名司员当然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诺诺连声地答应着,自去告诫工匠,千万不可将这话说出去。在宫里,李莲英找了首领太监刘玉祥来,有一番诘问。
    “你看看,谁干的好事?简直不要命了!”
    刘玉祥也慌了手脚,“李大叔,”他说:“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请你老跟佛爷回……。”
    一句话没说完,李莲英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呸!你简直糊涂到家了。这能跟佛爷回吗?吓着了,你有几个脑袋?”
    刘玉祥一听这话,是要瞒着上头,那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吗?所以虽挨了一口唾沫,脸上却绽开了笑容,自己打着自己的头说:“李大叔教训得是!我糊涂。”
    “查还是要查!”李莲英不胜忧虑地,“到底这东西是从那儿来的?打算干什么?”
    问到这一层,刘玉祥怎么敢说?有火药、有引火之物,当然是要炸房子,炸房子干什么?不是要谋害皇太后吗?这是大逆不道的事,一追究起来,凡有守护、“坐更”之责的太监,一个都脱不得干系。办起罪来,至少也得充军。
    越想越害怕,刘玉祥的两条腿瑟瑟发名人轶事抖,“李大叔,李大叔!”他说,”谢天谢地,发觉得早。我看,查也无用,只有以后好好儿当心。”
    “怎么叫‘查也无用’?当然要查,暗地里查!”李莲英说,“还有件事,谁要是在佛爷面前多句嘴,我就着落在他身上问火药来源。”
    等刘玉祥一走,李莲英发了半天的愣。事情是压下来了,但千斤重担都在自己一个人肩上,万一让慈禧太后发觉其事,追究责任,说一句:“这样的大事,你何敢瞒着?莫非你要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庇叛逆?”
    转念到此,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是一片赤忱,怕慈禧病中受惊,大为不宜。只是事情不发作便罢,一发作无可辩解,苦心白费,还是小事,“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庇叛逆”这个罪名,岂是可以开得玩笑的?
    他在想,这件事无论如何得要找个有担当的人说一说,一来讨个眼前的主意,二来为将来安排个见证,自己的一片苦心,才不致于被埋没。
    照规矩应该找内务府大臣,但李莲英不甚情愿。在他心目中,内务府大臣算不了什么,有几个还要看自己的脸色,如何甘心倒过来去跟他们讨主意?
    静静想了一会,决定去找领侍卫内大臣。宫中宿卫,本由领侍卫内大臣分地段负责,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原也该让他们去处置。这样想停当了,立即到王公朝房找着该管的伯彦讷谟诂,悄悄地细诉此事。
    “有这样子的怪事!”伯彦讷谟诂叹口气:“真是麻烦不打一处来!那洋取灯儿呢?我看看。”
    李莲英做事细心,随身带着一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火药、一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洋取灯。火药不容易验出什么来,洋取灯却是一望便知新旧。
    “你看这梗子,还挺白的,梗子上的‘红头’,也是好好的。”伯彦讷谟诂说,“搁在那儿,还不过几天的工夫,不然,雨淋日晒,早就不成样子了。”
    李莲英答道:“王名人轶事爷说得是。”
    “这事儿,你该去查!决不是外头人干的。”伯彦讷谟诂说,“十之八九是李三顺干的。可恶!他这样子‘栽赃’陷害护军。”
    他的意思是指李三顺为了想嫁祸护军,故意“栽赃”,追究起来好办护军门禁不严的罪。李莲英也觉得有此可能,却不得不为太监辩白。
    “他们不敢。尤其是李三顺,一个毛孩子,决不敢这么大胆。”
    “哼!毛孩子!”伯彦讷谟诂冷笑,“这年头人心大变,什么十恶不赦的人都有。莲英,我可告诉你,我要奏请严办。”
    “王名人轶事爷,”李莲英提醒他说,“这件事闹开来,可不容易收场。”
    伯彦讷谟诂沉吟不语,为此掀起大狱,确是不容易收场,因而问道:“你的意思呢?就此压了下来?”
    这话在李莲英就不敢应承了,“我原是跟王名人轶事爷回明了,大主意要王名人轶事爷拿。”他又说,“西佛爷这几天脾气不好,王名人轶事爷瞧着办吧!”
    伯彦讷谟诂又踌躇了,这几天他也有烦恼,怕惹慈禧太后格外生气,不能不好好想一想。
    伯王的烦恼是,无端惹出一场命案,在神机营闹成很大的纠纷。以蒙古亲王之尊,就算杀一无辜,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为其中牵涉到醇王,事情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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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清宫外史上第四六章
    从光绪入承大统,醇王以皇帝本生父的地位,未便再担任任何差使,所兼各职,分别另简王公接替。醇王所有的职司中,最重要的是“管理神机营事务”,派由伯彦讷谟诂继任。但当时的上谕中拖上一个尾巴:“醇亲王办理多年,经武整军,着有成效,仍将应办事宜,随时会商”所以醇王与神机营的关系不断,伯王大受到牵制。两王本是儿女亲家,醇王的长女由慈禧太后指婚给伯王的长子那尔苏,而两亲家竟因公事伤害了私谊,有些面和心不和的模样。
    神机营的官兵,乐于亲近醇王,也是由于伯王治军较严的缘故。视事的第一天,他就表示:“我奉旨当这个差使,一定要把神机营整顿起来。当年祖宗入关,神机营的士兵,能够站在马上放箭。如今,你们看是什么样子?倘或再不整顿,更不知道会怎么样的糟!”
    “王名人轶事爷,”有人劝他:“不必多事吧!这是再不能整顿的了。”
    伯王不信,锐意改革,无奈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太深,那些不长进的官兵,又以醇王为护符,所以办事越来越棘手。日久疲顽,伯王的那番雄心壮志,也早就抛入汪洋大海了。不过他的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峻急,遇到看不顺眼的情形,依旧会雷厉风行地严办。
    这年南苑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发觉火器营少了一门炮。深入追究,才发觉是一伙士兵,居然将火炮锤碎,当废铁卖了给铁匠店。如此荒唐之事,自然为伯王所不能容忍,下令首犯治罪,从犯开革。
    从犯中有个骁骑校名叫富哈,他的母亲是醇王府洗衣房的嬷嬷,颇得七福晋的信任,富哈因有所恃,平时在营里就常干不法的勾当。开革以后,便端出醇王府的招牌,请人向伯王要求收回成命,或者另外补上一个名字。伯王严词拒绝,毫无情商的余地。
    于是富哈乘伯王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时候去求见,侍卫见他神色不善,抓住了先搜身,果然搜出一把极锋利的小刀。其意何居,大成疑问,严刑审讯之下,支吾其词,看起来是有行刺的意思。
    神机营的士兵行刺长官,说出去骇人听闻,所以伯王上奏,只说“富哈挟刃寻死,请即正法,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刑部,请旨办理”同时,由军机大臣面奏真相,建议按军法从事,而且不必明发上谕。慈禧太后当然照准,富哈在当天就被处死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伯王府开出大门来,发现台阶上躺着两个妇人,年纪大的那个,已经气绝,年纪轻的那个,奄奄一息,找了兵马司的官员来,灌救无效,延到天亮也一命呜呼了。
    这一老一少两个妇人,便是富哈的一母一妻。服毒自尽在伯王府的门前,自是怨无所泄,走上这样至愚的绝路。如果“仇家”是平民百姓,这一下便可以害得对方家破人亡,无奈是王公府第,除了为伯王带来不痛快以外,不会惹上什么官司,两条人命,算是白白葬送。
    富哈家里还有人,他的婶母也在醇王府服役,便请见七福晋,跪地器诉。七福晋遇到这种麻烦,不知如何应付,只有告诉丈夫。
    醇王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早有神机营常奔走醇王府的人,来加枝添叶地细诉经过,说伯王御下如何严刻。神机营不同其他营伍,本就不服蒙古亲王来管辖,如今忍无可忍,唯有请醇王作主。
    所谓“作主”,意思是仍旧请醇王来管。从中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开始,边防紧急,言官就不断建言,说应该联络蒙古,巩固边陲,醇王认为“这都不过是给伯彦讷谟诂开路”,每逢两宫太后提到,总是极力反对。但神机营是自己一手所培植,兵权落到他人手里,老觉得于心不甘。早年为要避嫌疑,不便过问朝政,自然也不便去抓神机营的权,最近奉旨参与大计,倘或对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决裂,拱卫京师的重任,舍我其谁?这样,就得先把神机营拿回来,才有凭借。因此,决定借这个机会,攻掉他的亲家伯彦讷谟诂。
    由此大处去看,富哈母妻之死,便有一篇文章好做。只是不论怎么样,谈不到替她婆媳俩“报仇”,除却交代帐房,好好替她们办后事,同时多赏几两银子,作为富哈家孤儿的教养之资以外,不能向伯王有所理论。
    伯王也知道,他的儿女亲家对他不满,而且也听到神机营有请醇王复起的打算,只是暗中较劲的事,不便公然谈论,所以烦恼在心里。现在又遇见李莲英来诉说这么一件荒谬怪案,越觉揪心。
    “你说得也对,‘西佛爷这几天脾气不好’,病中也不宜受惊”他改变了原先激动的态度,“咱们分开来办,内里归你维持,好好儿查一查,外头归我。说实话,我也还不知道怎么办,得跟六爷商量一下。看他怎么说,咱们随时商议。”
    李莲英就怕案子闹大,不可收场,但一手硬压,却又担不起责任,现在听伯王有“随时商议”的话,便不会贸然出奏,颇为满意,因而连声答道:“是,是!我遵王名人轶事爷的吩咐,上紧去查,王名人轶事爷有什么话,务必请赏个信。为来为去为西佛爷圣体不安,不能再让上头烦心。”
    话是不错,不过伯王也怕御史纠弹,不敢马虎,当时便到军机去跟恭王讨主意。
    恭王也正有烦恼,烦恼是由他的长子载澂替他带来的。
    这烦恼已非一日,从穆宗宾天以后,谁要提起“澂贝子”,恭王便会冒火。他不愿见这个不肖之子,而载澂也正好躲着他父亲,同时反因为恭王的见弃,更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非为,成了京城里的第一号恶少。
    因此,茶坊酒肆、戏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馆,提起“澂贝勒”,无人不知。澂贝勒有好些外室,也生下好些子女,便有人几次劝恭王,说都是天潢贵胄,也是他的亲骨血,劝他收归府邸。恭王执意不允,只说:“让他们姓觉罗禅好了。”宗室与人私生的子女,不归入内务府的册籍,也不能姓觉罗,别起一姓,叫做觉罗禅,又叫做觉罗察。
    在载澂的外室中,最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是“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她原有丈夫,是个“不入八分”的镇国公,名叫兆奎。兆奎暗懦无能,凡事都由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头料理,因而养成喜欢赶热闹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尤其喜欢赶庙会,逢三土地庙、逢四花儿市、逢五逢六白塔寺、逢七逢八护国寺、逢九逢十隆福寺,一定可以看见花枝招展的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左手捏一块鲜艳非凡的手绢,右手扶在丫头的肩上,踩着花盆底,风摆杨柳似的,到处跟人打招呼。
    这年六月初一,右安门外十里草桥地方的碧霞元君庙,一年一度的庙市。京城里碧霞元君庙最多,俗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庙进香,称为“朝顶”,按方位不同,分为南顶、北顶、东顶、西顶,而草桥这一处,则称为中顶,花木最盛。其中有一家茶社,招牌“小有余芳”,本是人家的园林,逢春开市,十分幽雅,是达官贵人初夏逛中顶必到之地。
    这天的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庙烧过香,便来“小有余芳”闲坐,临轩当风,解名人轶事开旗袍领子上的衣纽,正拿着手绢,在轻轻擦汗,只见走进来一班一式蓝布大褂、白细布褂裤、薄底快靴的俊仆,有的抱着细席、有的拿着茶具、有的捧着衣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有的提着食盒,昂然直入。最后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少年,梳一根油松大辩,面白如玉,星目炯炯,生就两道斜飞入鬓的长眉,越显得神采飞扬。只是看到身上,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由得皱眉惊异,那少年穿的是一件黑绸长衫,从上到下,绣满了彩蝶,何止上百?
    “谁呀!”她在心里思量,“看样子必是公子哥儿,怎么打扮得这么‘匪气’?”
    那“匪气”的贵公子,惹得满座侧目,他却毫不在乎,在居中一张大桌子旁边坐定,那双色眼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年轻妇女,却是一瞥即过,直到发觉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盯住了不放。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被他看得心头乱跳,见他的视线仿佛是在自己脖子上,这才意会到还敞着领口,露出雪白一段颈项,倒象是有意卖弄风名人轶事流似的。这样自念着,不由得脸一红,赶紧回过脸去,将领子的衣纽系上。
    “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回头一看,正是那少年带来的一名跟班,笑嘻嘻地在哈腰为礼。
    “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家大爷有请!”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既惊且怒,“谁认识你家大爷?”接着加上一声冷笑,依旧把脸扭了过去。
    “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是最体恤下人的,务必赏我一个脸儿!”那俊仆依旧含名人轶事着笑,哈着腰,“我要请不动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家大爷一定说我不会办事,轻则骂、重则打,碰得不巧,还会撵我出府。一家八张嘴,怎么得了?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就行行好,点个头吧!”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又好气、又好笑,可也有些得意有些窘。只是说到头来,众目睽睽之下,不能不顾面子,便虎着脸呵斥:“你倒是仗谁家的势?大青白日的,就敢这么跟人罗唣?”
    “是,是!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别动气。”那人倒退两步,连连躬身,“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真不肯赏面子,不敢勉强。府上在那儿?赏个地址,改日到府上跟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磕头赔罪。”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扬着脸不理,一双凤眼却斜斜地瞟了过去,见那衣服匪气的大爷,似笑非笑地,也是一双眼尽自盯着这面,看样子是女人面上知情识趣,肯做低服小的人。这样想着,无端地脸上一阵发名人轶事热,本来太紧了一点的领口,越觉卡得难受。一伸手要去解名人轶事衣纽,意会到大庭广众之间,不宜如此,便把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一不小心,却又打翻了茶碗,更觉不好意思,自己跟自己发恨:是怎么了?丧魂落魄的!
    这样在心里自语着,赌气要回家,回头想招呼跑堂的算账,只见那一主数仆正离座而去,倒有些没来由的怅然若失之感。
    “小云啊!”她懒洋洋地说,“看车夫在那儿,咱们回家。”
    “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小云有些不愿,“不说要看‘跑飞车’吗?”
    “今儿不看了。也不准定有。”
    “有!”小云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有!”
    “咦!我不知道,你倒知道?”
    “刚才有人进来跟那面那位大爷说,说是车子预备好了,请那位大爷下场玩儿。不就是跑飞车吗?”
    这一说说得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改了主意,安坐着不动。只是那位大爷倒是什么人?若是大买卖人家的子弟,不敢这么跋扈,王公大臣家的少爷,又何致于有那么一身打扮?莫非是那个戏班子里的名脚?如果是,必是唱武生,或是唱刀马旦的,不然不敢下场跑飞车。
    越想越多,越想越纳闷,也越想越有趣,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便招招手将跑堂的喊了过来。
    “刚才,那面穿一身好匪气的衣服的,倒是谁啊?”
    “他!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是说穿一件百蝶绣花大褂儿的那位大爷吗?”
    “是啊!”
    “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恐怕不大出门,连这位大爷都不知道?”跑堂的说,“他就是澂贝勒,澂大爷。”
    “澂贝勒!”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没有见过听说过,“你是说六王名人轶事爷府里的澂贝勒?怪道,谁有那么飞扬浮躁的样儿!”
    一句话未完,只听有人说:“来了,来了!”接着便听车走雷声,尘头大起。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带着小云,也在隔着竹篱笆向东凝望,滚滚黄尘中,骏马拉着轻车,飞驰而来,长鞭“刷啦,刷啦”,没命地打在马股上,马也是没命地往前奔,行人纷纷走避,那一片急迫惊险的景象,着实惊心动魄。
    七八辆飞车,转眼将到面前,小云眼尖,指着第一辆车说道:“不就是那位大爷吗?”
    果然是澂贝勒,御一匹神骏非凡的黑马,配着他那身黑衣服,格外显眼,那辆轻车也漆成黑色,但车檐悬的是深红丝线的流苏。前后左右镶十三方玻璃,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知道,这就是这种车子名叫“十三太保”的由来。
    当然,车也好,马也好,总不及对人来得注目。跑飞车不只讲究快,更得讲究稳,坐在车辕上的澂贝勒,手执缰辔,控制自如,腰板挺得笔直,上身不动,辫梢不摇,那模样真是“帅”极了。
    虽是那样风驰电掣,澂贝勒依然保持从容闲逸的神态,左顾右盼之间发现了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立刻抛过来一个甜甜的笑容,微微颔首,作为招呼。
    于是,好些看热闹的人,转脸来看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使得她又窘又得意,心里是说不出的那种无可捉摸的好过的滋味。
    车过了,人也散了,她却恋恋不舍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留在“小有余芳”?
    “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该回家了吧!”
    “嗯。”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付了茶钱,扶着小云的肩走了出去。
    一出门,迎面就看见澂贝勒那名俊仆,抢上来请个安说:“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家大爷关照,送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回府,车在这儿侍候着。”
    手指处,只见一辆极华丽的后档车,停在柳荫下,车夫掀起了车围,在等着她上车。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遇见这样突兀的事,一时竟不知如何应付了。
    “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府上,不是在东直门大街金太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吗?”
    “咦!”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由得问:“你怎么知道?”
    “府上也是大宅门,怎么会不知道。请上车吧!”
    有此一番对答,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撤去了心中的藩篱,带着小云上车。车走如飞,一进了城,七弯八绕,让她迷失了方向,等下车一看,却不是自己家里。
    “这是什么地方?”
    “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这些地方错不得一步,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如果执意不肯往里走,自然无事,这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澂贝勒人物俊俏,起居豪奢,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居然就安之若素了。
    那镇国公兆奎,丢名人轶事了老婆,自然着急,向步军统领衙门和大兴、宛平两县报案寻查,久无消息,直到三个月后,查封一家戏园,方始发现。
    是康熙十年定下的禁例,“内城永行禁止开设戏馆”,但日久顽生,开了抓、抓了开,隔多少年便要这样来一回。那一次也是巡城御史指挥兵马司官员和差役,封禁东城一家戏园,有个兵马司副指挥认识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发觉她也在座听戏。
    再一细看,憬然而悟,悚然而惊,知道兆奎的老婆是丢定了,因为当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起身走避时,有四个壮汉前后夹护,那兵马司副指挥也认得他们,是恭王府的护卫。常随澂贝勒一起出入的。
    不论如何,形迹总是败露了。不过兵马司虽归巡城御史管辖,却不敢将此事贸然呈报,怕巡城御史参上一本,事情闹大,跟澂贝勒结了怨,不是件当耍的事。
    公事只能私办,兵马司正副指挥登门拜访,还见不着澂贝勒,由管事的接谈,宛转诉明来意,希望私下说和,让镇国公兆奎自己来销了案,免得悬案不决,彼此不便。
    和是可以,为了让兆奎另娶一房妻子,拿几百两银子出来,不算回事,就怕这一来授人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状告到宗人府,是骙王在当宗令,必定会有严峻的处置。载澂什么人都不怕,就是畏惧他这位五伯父,所以听得管事的报告,面有忧色。
    “唉!”他叹口气,埋怨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早就说过,你少出去,果然就惹了祸了!”
    “哼!”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气鼓鼓地说,“三个月的工夫,就去了一趟前门,赶了两趟庙会,连今天算上,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里归堆才四回,还算多吗?什么‘惹了祸了’,这象你澂大爷说的话吗?”
    “你不懂,只要跟宗人府沾不上边,我就不怕,你不知道我们那位五大爷的撅脾气!嗐,够瞧的。”
    “那么,你说怎么办呢?”
    “依我说,”澂贝勒想了想答道:“先回去住两天,把你那口子敷衍好了,随后再想办法。”
    “哼!你倒说得好,”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脸色突然变得严重了,“你想就此把我扔掉,可没有那么容易!别人怕你澂贝勒,我可不在乎,要不信你就走着瞧!”
    “你想到那儿去了?犯得上说这话吗?”
    她也知道澂贝勒少不得她,想想事已如此,真也得有个了局。不然,老躲着不能出门,成了个黑人,决非善策。
    这样想着,便毅然决然地说道:“你能不能想办法,给兆奎弄个差使?”
    “这倒可以。弄个什么差使?”
    “总得副都统什么的。”
    “好办!”澂贝勒会意了,“就这么着,我给他弄个驻防的副都统,调虎离山。”
    “你又瞎说八道了,”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说话口毫无忌惮,“那有宗室公爵放出去的?这也不去管它了。你再给我一千两银子,我自己去料理。”
    带着一千两银票以及澂贝勒的诺言,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带着小云,当天就回了东直门大街金太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兆奎家的人,无不惊奇,争相问询,何以忽然失踪?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只答一句:“意想不到的事。”再也不肯多说。大家再问小云,小云受了告诫,尽自摇头不答。
    那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却是声色不动,仿佛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家住了一阵子回来似的,找了管家来问家务,那处的房租缴了没有,那处庄子上的收成如何,又嗔怪到了九月还不拆天篷,家里杂乱无章。一顿排揎完了,再问家下使用人等,谁的媳妇坐月子了没有,谁的老人身名人轶事子可好?依旧是平日恩威并用,精明强干,让全家上下心悦诚服的当家人派头。
    形容憔悴的兆奎,不知她是怎么回事,也插不进嘴去问话,好不容易等她发落完毕,屋里只剩下一个小云,他才问道:“你到底在什么地方?说到中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庙烧香,一去就没了影儿。家里闹得天覆地翻,四处八方找,竟连半点消息都没有,从没有听说过的怪事,偏教我遇上了。”
    “我也是身不由己,都是为了你,连通个消息都不能够。你急,我比你更急。”说着,使个眼色,让小云避了出去。
    “怎么呢?”兆奎更加纳闷,“我真闹糊涂了,你是陷在什么地方,这么严紧,连通消息都不能。今天可怎么又回来了呢?你说,那是什么地方,京城里有这么无法无天的地方,那还得了!”
    兆奎的忧急气愤,憋了三个月之久,这时开始激动,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等他大发作,赶紧拦着他说:“你先别急!事情也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那能是好事吗?”
    “那就看你自己了。”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说,“你得沉住气。反正我人已经回来了,什么话都好说。”
    这句话很容易动听,兆奎不由得就伸手要拉住她。什么都是假的,一朵花似的老婆,重入怀抱,可是最实惠的事。然而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经变心了,连碰都不让他碰,手一缩,身名人轶事子一闪,微微呵斥:“别闹!”
    兆奎怕老婆,不明她的用心,只当厌烦他动手动脚,便乖乖地也缩住了手。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却又不即言语,向窗外望了望,看清了没有听差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在偷名人轶事听,然后才说:“是祸是福都在你自己。你是想弄个好差使当,还是愿意住宗人府的空房子?”
    兆奎一听吓一大跳。宗室觉罗犯罪,由宗人府审问,判处徒刑则圈禁在宗人府空屋,判处充军则是锁禁在宗人府空屋,而且都要打一顿屁名人轶事股。兆奎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么案子犯了?”
    “多了!只说两件,一件私和人命,一件霸占民田。都让人抓住了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苦主都预备在那里了!”
    兆奎心乱如麻,好半晌才能心神稍定,从头细思,觉得不可解之处甚多。这两件案子,如果要发作,自是有人告了状,或是都察院、或是步军统领衙门,或是大兴、宛平两县,不管告到那个衙门,必定行文宗人府追究,那就一定要通知本人到案,何以自己竟一无所知?她的所谓“让人抓住了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个“人”又是谁呢?
    “你要问这个人?你惹不起他,我也惹不起他。为了你,苦了我!”说着,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很快地用手绢去擦眼,好象是在拭泪,其实是使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红了眼圈,装作哭了的样子。
    兆奎反倒有些疼她了,同时也急于想知其人,便带着着急的神态说:“你说呀!是谁?”
    “澂贝勒。”
    “是他呀!”兆奎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口冷气。
    “不是他还有谁?谁还有那么大胆,把我扣在那儿,日夜派人看守,三个月不放回家?”
    三个月!兆奎在心里叨念着,心里说不出的那种吞下了一粒老鼠屎似地不好受的滋味。这三个月,难道还能清白无事?一面想,一面去看她的妻子的肚腹。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俏,旗袍一向裁剪得很称身,此时看上去仿佛中间微微鼓着,大概已有小贝勒在肚子里了。
    一时意乱如麻,焦躁不安。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看他不接话,当然也无法再往下说,坐下来,背着身名人轶事子又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眼睛。
    “那么,”兆奎终于问出一句话来,“可又怎么放你出来的呢?”
    “我天天跟他闹,要回家。昨天闹得凶了,他才说:大家都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面子的人,别惹得我撕名人轶事破脸,可就不好收场了。兆奎干的事,我跟你说过,三河县姓马的老头儿,长辛店姓黄的寡名人轶事妇,我都派人找了来了。你回去教兆奎心里放明白些,这还不是革爵的事。
    这是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编出来的一套话,澂贝勒那知道兆奎强买了马家的一块田,又在长辛店私和过黄家的命案?只觉得这两件案子,若有澂贝勒出头,自己必走下风,所以听她这一说,脸色大变。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本就摸准了她丈夫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这番话是对症下药,偷觑一眼,见已生效,便接着将编好的下半段话说了出来。
    未说之前,先叹口气,将眼皮垂着,是无可奈何的神情:“唉!叫人拿住了短处,有什么办法?早知有今日,当初我也不帮着你做那些事了。祸是我惹的,只好我认。我说:霸占民地、私和命案都是我干的,跟兆奎无干,你要治,治我好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也不治你,我买一幢房子,让你住着,仍旧做你的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反正兆奎也不会要你了!我送他一千银子,买个妾,再替他弄个驻防的副都统,或是荆州、或是杭州、或是福州,带着新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高高兴兴去上他的任。这样子,两全其美,不伤面子,不挺好的吗?”
    好倒是好,就是“不伤面子”这四个字,只怕做不到。但如果一口拒绝,还是伤了面子,人家都已看准了自己不会再要失节的妻子,而自己居然肯重收覆水,这张脸怎么见人?说来说去,势力不敌,又有短处在人家手里,只好随人摆名人轶事布。想一想只好认了。
    “好吧!”他一跺脚说,“眼不见为净。我就躲开你们,你跟他去说,我要广州。”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看事情已妥,再无留恋,将银票塞到兆奎手里,低声说道:“我趁早跟他去说。”
    接着便回自己卧房,除了一个首饰箱,什么都不带,旋即扶着小云,袅袅出门。兆奎在窗子里望着,自己都分辨不出是何感觉?
    虽是夫妇密语,总归隔墙有耳,兆奎家的“奇闻”,很快地传播在亲友之间,有的骂,有的笑,有的觉得兆奎可怜,也有的认为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嫁了兆奎是委屈,难怪有这样的结果。见仁见智,议论纷纭,却无非背后论人是非,在兆奎面前都有忌讳。以前还有人向他表示关切:“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总有个下落啊!”
    如今则连这句话都不提了。
    唯一的例外是兆奎的胞弟兆润。弟兄俩一母所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却有天渊之别,兆奎庸懦怕事,兆润却得着风,便是雨,最喜生事。他在宗室中一向被认为是没出息的无赖,却仗着是“三等镇国将军”的“黄带子”,设局诈骗,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庇娼赌,无所不为,听说有此奇闻怪事,岂肯默然无语?
    兆奎一见他这个弟弟,头就疼了。一来决无好事,有钱借钱,不借就自己动手,小件的摆饰,总要捞一两样走,所以兆奎家的听差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听说“二爷”来了,都是寸步不离地伺候着。
    “今儿个你们不用掇着我,二爷我今儿富裕得很!”兆润掏出一把票子,往桌上一摔,“你们把大爷给请出来,我们哥俩要讲几句你们不能听的正经话。”
    “是!二爷。”
    听差知趣,进去通知了兆奎,然后都退了出去,却都躲在窗外墙角,倒要听听这位二爷说的什么正经话?
    “大哥,”兆润问道:“听说大名人轶事嫂回来了?”
    “唉!”兆奎乱摇着手,“别提了。你算是体恤我吧!别问这档子事。”
    “我怎么能不问?咱们家能让人这么欺侮?你不在乎,我的脸往那儿搁?算辈份,载澂是侄子,霸占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在大清律例那一条?你袭了爵,就得保家声。得有句话……。”
    “老二,老二!”兆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别嚷嚷,行不行?”
    “你也太弱了,大哥!连说都说不得一声?”
    “不是说不得。这件事,实在是……,”兆奎压低了声音很吃力地说:“实在是叫没有辙!君子不吃眼前亏,慢慢来想办法。”“何用慢慢儿想?办法多的是,文的,武的全有。走!”
    兆润一把拉着他的手臂往外拖。
    “走?到那儿去?你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
    “上宗人府。”
    一句话未说完,兆奎已挣脱了手臂,赶紧退后几步,与兆润隔着桌子,并且作了个防他来抓的戒备姿态。
    “老二,没有用!这是什么世界?势力敌不过人家,只有认了。再说,那么贱的女人,你也不用再叫她大名人轶事嫂了。”说着,兆奎摇摇头,将脸转了过去,不胜痛心疾首地。
    “大哥,”兆润脸色很难看了,“你是怎么回事?你到底为什么?总有个缘故吧!你说说。不说清楚了,我可要照我的办法。”
    “这,”兆奎惊惶而茫然地问:“你是什么办法?”
    “喏!这个。”兆润从靴页子里拔名人轶事出一把明晃晃七八寸长、系着红绸子的攘子,往桌上一抛。
    兆奎大惊失色,“老二,”他结结巴巴地说,“你可千万动不得!”
    “谁说动不得?看我唱一出《狮子楼》你瞧瞧。”
    兆奎又急又气,兆润自拟于武松,而拿他比做武大郎,真正不成话!但平时就见了他兄弟怕,此时自觉理短情虚,更不知如何应付,急得只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
    于是他家得力的管家老仆郝顺不能不露面了,“二爷!”他躬身说道,“开饭了!有话,喝着酒跟大爷慢慢聊吧!”
    这是缓兵之计。兆润也知道,每次需索不遂,连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都驾驭不住,快要翻脸时,总是郝顺出面转圈,有了他,话就好说了。
    “好吧!”兆润将nang子插回靴中,一收剑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张的神态,仿佛无可无不可地说,“先吃饭再说。”
    这时未到开饭的时候,郝顺关照厨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弄了几个冷碟,烫上一壶酒,却只设一副杯筷,兆润自然要发话了。
    “大爷呢?”
    “大爷头疼,不能陪你。”郝顺陪笑说道:“二爷有话,吩咐我也是一样。”
    兆润沉吟不答,尽自一大口一大口地喝酒,因为这天他的所欲不小,说话便须格外慎重。
    “二爷,”郝顺劝道,“大爷遭了这挡子窝囊事,真正是叫‘哑巴梦见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说不出的苦。’二爷总是体谅他才好。”
    “哼,”兆润愤愤地摔着酒杯,“就为了大爷窝囊,才有这样窝囊的事。不用他出头,我替他去挺,该杀该剐都有我,他还怕什么?一个劲拦着,我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那也无非大爷胆小。如果他能看着二爷闯出大祸来不管,那叫什么同胞手足?”
    “同胞手足?”兆润撇撇嘴,“他那里当我同胞手足?外面说的话,可难听了。”
    “外面怎么说?”郝顺很谨慎地问。
    “怎么说,你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告诉你听吧!”兆润眼望着郝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说他卖老婆!”
    “啊!”郝顺作出讶异万分的神色,“这是打那儿说起?”
    “你不信是不是?”兆润有意诈他一诈,“说的人有凭有据,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带回来三千两一张银票,大栅栏恒泰钱庄的票子。”
    兆润知道是一千两,故意加了两千,是指望着套出郝顺一句话来:“没有那么多。”这就好紧追着往下问了。谁知郝顺心机深沉,不上他的当,只摇着头说:“没影儿的事!”
    “没影儿的事?照这么说,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就白白让人霸占了?”兆润接着又问:“她忽然回家,可又为了什么?”
    “这,”郝顺陪笑道,“我们当下人的,就不知道了!”
    “就是这话罗!好些事你不知道,非得跟大爷自己谈不可。好了,反正我的主意拿定了,门风要紧,我不能看着不管。”
    说着,站起身来要走,郝顺自然不能放他走,好说歹说地将他留了下来,自己进上房去跟兆奎讨主意。
    “我那有什么主意?”兆奎哭丧着脸说,“我一见他,脑袋就跟笆斗那么大。”
    郝顺是他的心腹,无事不参与,也无话不可说,但不论如何,办事须奉主人之名以行,所以这时便先替兆奎拿宗旨。
    “这件事,大爷得抱定宗旨,无论如何松不得口,一则名声不好听,再则,二爷的口气不小。不过也得给他一个指望,一等放了缺,上任的时节,给他撂下几百银子倒可以。大爷,你说是不?”
    “对!你就想法子,跟他这么去说。”
    这话实在也很难说。郝顺在想,“二爷”大概只知银票其一,还不知有放缺其二,一说反倒泄底。有这么大的好处,他更是不依不饶了。
    想了又想,只有这样措词:“二爷,你先请沉住气。事情当然不能就这么算完,不过做事总要稳得住,对头太不好惹,一步错不得。反正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工夫,一定能让二爷好好儿消气。”
    照郝顺的想法,有澂贝勒那么硬的靠山,说放个副都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有十天半个月的工夫,见了上谕,一切便都好办。因而这样许下兆润。
    兆润不知其中有此曲折,只是一向信任郝顺,既然他说能让自己“好好儿消气”,顾念以后还少不得有托他的事,便卖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给他。
    “好吧,冲你,我就等个十天半个月。”
    半个月过去,音信毫无。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倒是把话带到了,载澂却办不通。这件事他只有去求宝鋆,为了志在必成,他特意说是“已经答应了人家了!”
    “我的大爷,你真是少不更事!驻防的副都统,又是广州,能说换就换吗?”宝鋆大摇其头:“兆奎是出了名的无用。这话,我怎么跟你阿玛去说?”
    “我不管!”载澂撒赖似地说:“你去想办法。”
    “办法倒有,我把你的事儿,和盘托出,你肯挨顿揍,兆奎的副都统就当上了。”
    这叫什么办法?载澂自然不肯,宝鋆被磨不过,答应试一试,但那一天能成功却不知道。
    “只好等吧!”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听说了经过,也只好这样万般无奈地表示。
    又等了半个月,这天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正打算带着小云上前门外去听戏,只见院子里闪进来一个人,高声喊道:“大名人轶事嫂!”接着便请了个双安。
    “啊!”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倒有些忸怩了,“二弟,是你!”
    “是的。”兆润神色自若地说,“特地来给大名人轶事嫂请安。”
    “不敢当,不敢当!”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能不以礼相待,“请屋里坐。小云,拿茶,拿烟。”
    于是兆润从从容容地进入堂屋,坐下来先打量四周,古董字画,窗帘椅披,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致,便赞一声:“真是好地方!”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矜持地微笑着,心里在打主意,如何早早将这位不速之客送走。
    兆润的话却还未完,接着又说了:“怪不得大名人轶事嫂不想回家了。”
    这句话不中听,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只能装作不听见,心里却更觉得他是早走早好,因而开门见山地问:“二弟,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只是老没有见大名人轶事嫂,怪惦念的,特为来看看。”
    “多谢你惦着。”她又追一句:“二弟要是有事,请说吧!
    自己人不用客气。”
    最后这句话是假以词色的表示,兆润就不必惺惺作态了,苦着脸说:“还不就是那一个字吗?”
    “那个字?”
    “穷!”兆润又说:“弟媳妇又病了,小三出疹子,小四掉在门前沟里,差点儿淹死。唉,倒霉事儿不打一处来。”
    “噢!”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慢吞吞地说,“我手里也不富裕。不过,二弟老远的来,我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说着,便将手里的手巾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解了开来,里面有两张银票,一张十两,一张五两,本想拿五两的给他,不道兆润先就说在前面。
    “多谢大名人轶事嫂,不用全给,只给我十两吧!”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在说:倒真以为自己挺不错的,全给!然而那张五两头却拿不出手了。
    由此开端,隔不了三五天,兆润便得来一趟,他也真肯破工夫守伺,总是等载澂不在家的时候来。护卫因为未奉主人之命,也没有听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说什么,不便拦他,所以他每次都能找着“大名人轶事嫂”,伸出手来,也总有着落,不过钱数越来越少,当然也是可想而知的事。
    渐渐地,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能忍耐了,终于有一天发作,“你倒是有完没有完!我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她厉声质问。
    “就是大名人轶事嫂说的,自己人嘛!”兆润涎着脸说,“大名人轶事嫂,你那儿不花个几两银子?就算行好吧!”
    “好了!这是最后一回!”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将一张二两的银票摔在地上。
    兆润还是捡了走,而且过不了三天还是上门。这一次护卫不放他进去了。
    “找谁?”
    “咦!”兆润装出诧异的神色,“怎么,不认识我了?老马!”
    “谁认识你?得,得,你趁早请。”
    兆润一时面子上下不来,既不能低声下气跟他们说好话,便只有硬往里闯。这一下自然大起冲突,好几个人围了上来拦截,其中一个出手快,叉住兆润的脖子往外一送,只见他踉踉跄跄往后倒退,却仍立脚不住,仰面躺了下来。
    如果他肯忍气吞声,起身一走,自然无事,但以兆润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肯吃这个亏,存着撒赖的打算,希望惊动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好乞怜讹诈,便站起来跳脚嚷道:“你们仗势欺人。我跟你们拚了!”
    这一声喊,惹恼了载澂的那些护卫。在王府当差的,最忌“仗势欺人”这句话,所以这一下是犯了众怒。领头的是个六品蓝翎侍卫,名叫札哈什,曾在善扑营当差多年,擅长教门的弹腿和查拳,这时出腿一弹,将个正在揎拳掳臂的兆润,扫出一丈开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这一次兆润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打死人罗!救命啊!”
    极声高喊。
    “这小子作死!”札哈什咬着牙说:“把他弄进去。”
    于是上来三四个人,掩住他的嘴,将他拖了进去,在马号里拿他狠揍了一顿。揍完了问他:“服不服?”
    怎么能服?自然不服,但不服只在心里,口头上可再不敢逞强了,“服了!服了!”他说:“你们放我回去吧!”
    “当然放你。谁还留你住下?”札哈什说,“可有一件,你以后还来不来?”
    “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好。我谅你也不敢再来了。你走吧!”
    开了马号门,将兆润撵了出来。他只觉浑身骨节,无一处不酸痛,于是一瘸一拐地先去找个相熟的伤科王大夫。
    “二爷,你这伤怎么来的?是吃了行家的亏,皮肉不破,内伤很重,可得小心!”
    “死不了!”兆润狞笑着,“你先替名人轶事我治伤,再替名人轶事我开伤单。
    这场官司打定了。”
    王大夫替他贴了好几张膏药,又开了内服的方子,然后为他开伤单,依照兆润的意思,当然说得格外重些。
    回到家却不肯休息,买了“盒子菜”,烙了饼,把他一帮好朋友请了来,不说跟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索诈,只说无端受那班护卫的欺侮。向大家问计,如何报仇雪恨?
    “澂贝勒还不算不讲理的人,应该跟他说一说,他总有句话。”有人这样献议。
    “他能有什么话?还不是护着他那班狗腿子!我非得双那班狗腿子吃点苦头,不能解恨。”兆润问道:“咱们满洲的那班都老爷,也该替名人轶事我说说话吧?”
    “来头太大。谁敢碰?”
    “润二哥,”兆润的一个拜把兄弟说,“你如果真想出气,得找一个人,准管用。”
    “谁呀?”
    “五爷。”这是指惇王。
    “对!”兆润拍桌起身,顿时便有扬眉吐气的样子,“这就找对了。”
    如果是想在载澂身上出一口气,只有请惇王来出头。当然,能不能直接跟他说得上话,或者他会不会一时懒得管此闲事,都还成疑问。但要顾虑的,却还不在此。
    “老二,”兆润的一个远房堂兄叫兆启的说,“你别一个劲的顾前不顾后,第一,得罪了六爷,犯不上,再说句老实话,你也得罪不起。第二,这件事到底是家丑,不宜外扬。”
    前半段话,兆润倒还听得进去,听得后半段,兆润便又动了肝火,“照你这么说,我就一忍了事?”他又发他大哥的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们那位奎大爷,才知道什么叫家丑!如果我要替他出头理论,他能挺名人轶事起腰来,做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儿,我又何至于吃那么大的亏?”
    在旁人看,家丑不家丑的话,实在不值得一提,因为家丑能够瞒得住,才谈得到不宜外扬,如今“澂贝勒霸占了兆奎的老婆”这句话,到处都能听得到,已经外扬了,却默尔以息,反倒更令人诽薄。要顾虑的是不宜得罪恭王,诚如兆启所说的,兆润也得罪不起。
    “三个人抬不过一个理字去!六爷挺讲理的,也并不护短,澂贝勒的事,他是不知道,知道了不能不管。照我看,最好先跟他申诉,他如果护短不问,就是他的理亏。那时候再请五爷出头,他也就不能记你的恨了!”
    说这话的,是兆润的一个好朋友,在内务府当差,名叫玉广,为人深沉,言不轻发,一发则必为大家所推服。此时提出这样的一个折中的办法,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括兆润本人在内,无不认为妥当之至。
    于是就烦玉广动笔,写了一张禀启,从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失踪谈起,一直叙到护卫围殴。第二天一早,请兆启到恭王府投递。
    恭王府的门上,一看吓一跳,尽管澂大爷在外荒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搞,还没有谁敢来告状。这张禀启当然不敢贸然往里投递,直接送到载澂那里。
    载澂很懊恼,但却不愿责备札哈什。想跟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商量,却又因为替兆奎谋取副都统的缺,不曾成功,难以启齿,一时无计可施,便把这张禀启压了下来。
    一压压了半个月。而兆润天天在家守着,以为恭王必会派人来跟他接头,或是抚名人轶事慰,或是询问,谁知石沉大海,看来真的是护短而渺视,心里越觉愤恨。于是又去找玉广,另写了一张禀启,半夜里就等在东斜街惇亲王府,等到惇王在五更天坐轿上朝,拦在轿前跪下,将禀启递了上去。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事,惇王早有所闻,只是抓不着证据,无法追问。这时看了兆润的禀启,勃然大怒,在朝中不便跟恭王谈,下了朝,直接来到大翔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鉴园坐等。
    等恭王回府,一见惇王坐在那里生气,不免诧异,但亦不便先问,只是亲切地招呼着。老弟兄窗前茗坐闲话,看上去倒是悠闲得很。
    也不过随意闲谈了几句,惇王还未及道明来意,听差来报,总理衙门的章京来谒见,恭王一问,是送来一通曾纪泽的奏折。往来指示及奏复,一直都用电报,往往语焉不详,这道奏折是由水路递到。由于奉有谕旨,凡是对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的折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惇王、恭王、醇王及翁同和、潘祖荫公同阅看,所以总理衙门的章京接到奏折,先送来请恭王过目。
    为了尊礼兄长,恭王拿着折子先不拆封,回进来向惇王说:“曾劼刚来的折子,大概这些日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的详情,都写在上头了。五哥,”他将折子递了过去:“你先看吧!”这些地方,惇王颇有自知之明,照他看:“办洋务找老六,谈军务找老七”,他自己以亲贵之长,则约束宗亲,维持纪纲,责无旁贷,所以不接折子。
    “不必!你看好了。”
    于是恭王拆封,厚甸甸的折子,共有十四页之多,定神细看了一下,然后念给惇王听:
    “臣于七月二十三日,因俄国遣使进京议事,当经专折奏明在案。八月十三日接奉电旨:‘着遵叠电与商,以维大局。’次日又接电旨:‘俄事日迫,能照前旨争重让轻,固妙;否则就彼不强中国概允一语,力争几条,即为转圜地步。总以在俄定为要。’各等因,钦此。臣即于是日往晤署外部尚书热梅尼,请其追回布策,在俄商议。其时俄君正在黑海,热梅尼允为电奏,布策遂召回俄。”
    “原来是这么召回的!”惇王插了句嘴,他是指俄国驻华公使布策被召回国一事,“曾劼刚到底比崇地山高明多了。”
    恭王点点头,接着往下念:
    “嗣此往返晤商,反复辩论,叠经电报总理衙门,随时恭呈御览。钦奉迭次议旨,令臣据理相持,刚柔互用,多争一分,即少受一分之害。圣训周详,莫名感悚。臣目击时艰,统筹中外之安危,细察事机之得失,敢不勉竭驽庸,以期妥善。无如上年条约、章程、专条等件,业经前出使大臣崇厚盖印画押,虽未奉御笔批准,而俄人则视为已得之权利。”
    “这也是实话。”惇王又插话,“崇地山这件事,办得糊涂到了极点。沈经笙总说他好,我就不明白,好在那儿?按规矩说,沈经笙保荐他,也该连带处分,到现在没有人说话,太便宜他了。”
    这又是让恭王无从置答的话,停了一下,继续念道:
    “臣奉旨来俄商量更改,较之崇厚初来议约情形,难易迥殊,已在圣明洞鉴之中。俄廷诸臣,多方坚执,不肯就我范围。自布策回俄后,向臣询及改约之意,臣即按七月十九日致外部照会大意,分条缮具节略付之。布策不置可否,但允奏明俄君。”
    “七月十九的照会,我记不得了,说些什么?”惇王问说。
    说的是崇厚所议原约,必须修改之处,大致“偿款”可以商量,“通商”亦可从权,“分界”则不能让步。恭王看他连这些都记不得,那就无须再跟他多说,而且看曾纪泽的折子,所叙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经过,都早由电报中奏明,这个奏折,无非详细补叙一番,别无需要裁决批复之事,便说了句:“都是些说过的事,没有什么要紧!”接着便把奏折放下了。
    “我这儿倒有件要紧的东西。你看吧!”惇王将兆润的禀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出去。
    恭王先不在意,看不到几行,勃然色变,及至看完,见他嘴唇发白,手在打颤。气成这个样子,惇王倒反觉不忍。
    “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恭王的声音嘶哑低沉,“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说着,便掉下泪来。
    惇王不知道怎么说了?来时怀着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盛怒,打算责备恭王教子不严,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着他有所处置。此时却不忍再说这话,然而不说又如何呢?难道仍旧让载澂这样荒唐?
    “五哥,”恭王很痛苦地,“虎毒不食子!小澂又是无母名人轶事之人。我只有请五哥替名人轶事我管教,越严厉越好。”
    这话听来突兀,细想一想也就容易明白。恭王福晋生前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长子,他念着伉俪之情,虽恨极了这个劣子,却下不了严责的手段,所以要假手于人。既然如此,自己倒要狠得下心肠才好。
    “‘玉不琢,不成器’,如今不好好管,将来害他一辈子。”惇王说道,“我看只有一个办法,把他关在书房里,拿他的心收一收。”
    “是!请五哥就这么办。”
    惇王点点头,又问:“兆奎的那个女人,当然把她送回去,不过……。”他说不下去了,只是大摇其头。
    实在是件尴尬的事,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也是朝廷的命妇,就这样子纳诸外室,苟且多时而又送了回去,这话该怎么说?若是兆奎拒而不纳,又该怎么办?
    “唉!”恭王长叹,“做的事太对不起人,太混帐!看人家怎么说吧?”
    意思是兆奎若有什么要求,只要办得到,一定接受。惇王心想,也只有托人去游说,善了此事,兆奎懦弱无用,只要兆润不在从中鼓动,大概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好吧,我替你料理。”
    “谢谢五哥!”恭王起身请了个安。
    “我先替你办这件事。”惇王也站起身来,”小澂一回来,你就别让他再出去了,送信给我,等我来问他。”
    也就是惇王刚走,载澂回府来了。一到就听说其事,吓得赶紧要溜,但已不及,恭王早安下了人,将他截住,送入上房。
    “阿玛!”
    刚喊得一声,恭王抓起一只成化窑的青花花瓶,劈面砸了过来,载澂喜欢练武,身手矫捷,稍微一让,就躲了过去。
    世家大族子弟受责,都谨守一条古训:“大杖则走,小杖则受”。看“阿玛”盛怒之下,多半会用“大杖”,但载澂不敢走,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挺地双膝跪下。
    恭王却不看他,扭转脸去大声喊道:“来人哪!”
    窗外走廊上,院子里,掩掩闪闪地好些护卫听差,这时却只有极少数能到得了“王名人轶事爷”面前的人应声,而进屋听命的,又只有一个人,管王府下人的参领善福,他是跟恭王一起长大,出入相随已四十年的心腹。
    “把他捆起来!”恭王喝道,“送宗人府。”
    这又不是用家法来处置了,送宗人府是用国法治罪,即令有人从中转圜,但国法到底是国法,不能收发由心。善福看事情不但闹大,而且要闹僵,所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还不曾开口,恭王又是大吼:“怎么?你又要卫护他?”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是敢于卫护大爷。”善福答道,“福晋临终以前交代,说是大爷年轻不懂事,王名人轶事爷怎么责罚他都可以,就别闹出去,教人看笑话。福晋的遗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敢不禀告。”
    “哼!”恭王重重地冷笑,“你还以为别人看不见咱们家的笑话?”
    善福不作声,只是磕了个头。
    “去啊!”恭王跺脚,“都是你们护着他,纵容得他成了这个样子。”
    “王名人轶事爷息怒。”善福劝道,“一送宗人府,就得出奏,惊动了宫里,怕不合适。听说西佛爷这几天刚好了一点儿,惹得西佛爷生了气,怕有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
    “无非是说王名人轶事爷不该惹西佛爷生气、添病。”
    这是莫须有的揣测之词,但此时无法辩这个理,恭王只是指着载澂的鼻子,细数他的种种顽劣。越说越气,走上去就踹了一脚,气犹未息,又摔茶碗、摔果碟子,口口声声:
    “叫他去死!早死早好!”
    于是善福一声招呼,屋子外面的王府官属、下人,都走了进来,黑压压地跪了一地,替载澂求情。最后有人在窗外通报:“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了!”
    进来的是载澂的妻子,脸儿黄黄地,眼圈红红地,一进来便跪在载澂身旁,低着头说:“总是儿子媳妇不孝,惹阿玛生气,请阿玛责罚。”
    “起来,起来!与你不相干。”恭王对儿媳是有歉意的,跺脚叹惜:“他一点儿不顾你,你还替他求情。不太傻了吗?”
    载澂的妻子,擦一擦眼睛答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日常叫我劝大爷收收心,儿子媳妇没有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话,都是儿子媳妇不好,阿玛别罚他,只罚我好了。”
    “唉!你这些话,说的全不通……。”
    “回王名人轶事爷的话,”善福趁势劝道:“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意思,把大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给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爷如果不听劝,那时再请王名人轶事爷家法处置。”
    “那有什么用?”恭王向儿媳说道:“你先起来。”
    一面说,一面管自己走了进去。旗人家的规矩大,“老爷子”没有话,载澂还是得跪着,澂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虽可起身,但丈夫如此,便得陪着跪在那里,这时候就要“仰仗”善福了。
    当然,这是用不着载澂开口的。善福很快地跟在恭王身后,到了那间庋藏端砚碑帖,题名“石海”的书斋,他用惴惴然带着谨慎试探的声音问道:“让大爷起来吧?”
    恭王不作声,坐下来皱着眉只是眨眼。好久,用怨恨的声音说道:“你们当然早就知道了,怎么早不告诉我?”
    “怕惹王名人轶事爷生气,谁也不敢多嘴。”善福又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也苦苦劝过大爷,大爷说:人不能没有良心。”
    “这,”恭王诧异:“这叫什么话?”
    “那位奎公爷,窝囊得很,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嫁了他也委屈,自愿跟我们大爷。就为了这一点儿情分,大爷不忍心把她送回去。”恭王有些啼笑皆非,“这叫什么有良心?”他忍不住申斥:“就因为你们附和他这些个歪理,才把他惯成这个样子。如今五爷都说了话了,这下好,看你们还能怎么回护他?”
    “回王名人轶事爷的话,”善福踏上一步,低声说道:“与其让人家来管,不如咱们自己来处置。”
    “怎么个处置?”
    “不说让大爷收收心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意思,不如把槐荫书屋收拾出来,让大爷好好儿念一念书?”
    “哼,他还能念书?”
    虽在冷笑,意思却是活动了,于是善福紧接着劝了一句:
    “就这么办吧?”
    恭王想了一下,很快地说:“把槐荫书房安上铁门,锁上了拿钥匙给我。”
    “不必那么费事吧?”善福微微陪笑着,“派人看守也就是了。”
    “不行!”恭王断然拒绝,同时提出警告:“你们可别打什么歪主意!以为过几天,就可以把他弄出来。起码得锁他个一年半载,让他好好儿想一想,他自己有多可恶?”
    善福深知恭王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到此地步,多说无用,便退了出来,扶起载澂,说了预备将他禁闭在书房里的话,又安慰他:“大爷,你可别心烦。等过了这一阵子,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在我身上,把大爷给弄了出来。”
    载澂不答,掉头就走,回到自己书斋,闷头大睡。善福便找了府里的“司匠”来,在槐荫书屋的月洞门上,安上一道铁栅门,另开一道小门,供下人进出,然后由澂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安排衾枕卧具,日用什物,又派定了四名小厮,带着载澂养的一只猴子两条狗,陪他一起“闭门思过”。一日三餐,另外两顿点心,亦都由澂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亲自料理,派丫头送到书房。载澂一年到头无事忙,难得有此“机会”落个清闲,倒也能安之若素,唯一萦怀的,只是不放心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倒真有志气。”有人隔着铁栅门告诉他说,“她说什么也不肯回家,愿意守着大爷。”
    这对载澂来说是安慰,却益添怅惘,同时也起了“破壁飞去”之想。但善福和他的亲信,却很冷静地看出来,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一片痴情,对载澂的处境,有害无益。
    “大爷,”善福问他:“你想不想出去?”
    “废话!”
    “我也知道大爷想出去。天天替大爷想办法,想来想去想不通,只为有个人挡着路。”
    “谁啊?”载澂不解,“怎么挡着我的路?”
    “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善福答道,“她不肯回家,大爷就出不去。”
    这道理是不难明白的。兆润那面,惇王已派了人跟他接头,许了他一些好处,可以无事,但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肯回家,事情就不能算了结。即令他家宁甘委屈,忍气吞声,而恭王不愿载澂有这样一处外室,就只好仍旧把他关在书房里。
    解释完了,善福提出要求:“大爷,请你亲笔写几个字,我跟她去说。不用多话,只要她体谅就行了。”
    载澂犹豫着,一方面觉得善福的话有理,一方面又觉得这样做会伤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心,内心彷徨,委决不下,只是大步蹀躞着。
    “大爷,”善福低声说道,“眼前好歹先顾了自己再说。”
    这一下提醒了载澂,原是权宜之计,只要出了槐荫书屋,依旧可以秘营香巢,双宿双飞。九城之大,何处不可以藏身?
    只要自己行纵检点,不愁败露。
    于是,载澂欣然同意,亲笔写了一封信,大致是说,受严父督责,复以格于实情,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如果不肯回家,事不得解。务必请她体谅,不要坚持己见,等他恢复了自名人轶事由之身,自然可以再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聚。
    信是写得很好,但善福另有打算,说“眼前好歹先顾了自己”,是骗载澂的话。善福倒是耿耿忠心,不但要解他的近忧,而且也为他作了远虑,一了百了,不容他再跟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藕断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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