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游剑江湖》小说在线阅读,《游剑江湖》txt

梁羽生游剑江湖·第四十二回扬州祝寿
    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曲桃根挑叶。歌扇轻约飞花,蛾眉正奇绝。春渐远,汀洲自绿,更添了凡声啼鸠。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姜白石
    韩朋脸上变色,低声说道:“刘兄,小弟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明天咱们再来这里相会。”正要站起身来,忽觉虎口一麻,手腕好像给加上一道铁箍,原来是给刘抗抓紧了他的手腕。韩朋吃了一惊,颤声说道:“刘兄,你,你这是——”
    刘抗哈哈一笑,说道:“韩兄,咱们虽然多年不见,但毕竟曾经是过最要好的朋友,是不是?”
    韩朋越发吃惊,说道:“是呀,这许多年来我都在思念刘兄。虽然大家都上了年纪,咱们的友情可没有变。”
    刘抗说道:“好,这就好了。我久闻扬州二十四桥之名,想去玩玩。咱们是好朋友,你应该陪我。”
    韩朋讷讷说道:“这个,这个——”
    刘抗面色一端,冷冷说道:“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代你分优。”
    韩朋甚是尴尬,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只好说道:“也,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
    刘抗笑道:“既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那就留待明天再办吧。你看这晚霞红得多么可爱,今晚的月色一定很好。咱们好友相逢,岂可错过了今宵的二十四桥明月夜?”
    韩朋情知摆脱不掉,只好苦笑说道:“难得刘兄有这雅兴,小弟自当奉陪、奉陪。”
    刘抗说道:“缪兄,你住在哪里?我和韩兄叙了旧就来找你。”
    他和韩朋手拉着手说话,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十足像是好朋友在亲热谈心,但却瞒不过武学行家缪长风的眼睛。
    缪长风心里想道:“他想必是找个僻静的地方,盘问这姓韩的了。”当下说出了自己所住的客店名字,便即告辞。
    此时己是万家灯火的时分,缪长风回到客店,进入房间。发觉房间里的摆设,似乎有点异样,留心察看,发觉是有人曾经搜查过这个房间。他的行囊给翻得衣物凌乱,但银子、衣物却没一件遗失。
    缪长风想道:“这当然不是小偷的所为了,哼,是那姓伍那伙人干的呢?还是我给鹰爪缀上了?”
    忽地后窗无风自开,跳进一条大汉。
    缪长风道:“好个小贼,我正要拿你,你倒先来找我了!”口中说话,一招大擒拿手法已是闪电般的使出来,疾抓那人的琵琶骨。
    那人一个沉肩缩肘,轻轻一拨,把缪长风的一抓化开,赞道:“好功夫,你姓甚名谁?快说实话!”
    缪长风这一招大擒拿手法,是他得意的绝招之一,给那人轻轻拨开,也是不禁吃了一惊,连忙退后一步,横掌当胸,打量对方,只见这个人髯须如戟,相貌甚是粗豪。
    由于这人的相貌特别。缪长风蓦然想起一个人来,失声说道:“你可是辽东大侠尉迟炯么?”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不敢。在下正是尉迟炯。惭愧得很,我都记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你了。”
    缪长风道:“孟元超是我的好朋友,他常常和我提及阁下,两个月前,我和他同在北京,曾经见到快活张,知道尉迟大侠也在京中,可惜未能见上面。”
    尉迟炯道:“啊,你这么说,我知道了。你敢情是缪大侠长风兄?”
    缪长风笑道:“大侠二字,在尉迟兄面前,我可是不敢当。那次大闹北京之事——”
    尉迟炯打断他的话道:“大家免除客套。北京之事,咱们慢慢再谈,缪兄,你先告诉我,你刚从哪里回来?可曾碰上鹰爪?”
    缪长风道:“我和一位新结识的朋友,在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楼喝酒,是曾碰上几个可疑的人物,却不知是不是鹰爪?”当下将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楼上的遭遇。简单扼要的告诉尉迟炯。
    尉迟炯道:“你这位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朋友刘抗,我也曾听过他的名字。他是天地会的一个人物,绰号玉面判官,貌似文质彬彬的书生,却是嫉恶如仇,出手狠辣。至于那个韩朋,我却不知道了。”
    缪长风道:“姓伍的那一伙人,尉迟大侠知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尉迟炯说道:“这四个人我知道他们是黑道中人,却没会过。”想了一想,忽道:“那姓宗的是不是五十来岁的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如此这般相貌?”
    缪长风道:“一点不错,尉迟大侠认识他?”
    尉迟炯笑道:“岂止认识,我曾和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几次手呢!这人是扶桑派的叛徒宗神龙,暗中投靠了清廷的大内总管萨福鼎!”
    缪长风道:“怪不得这人的武功如此厉害。尉迟大侠,你是怎来到这里的?”
    尉迟炯笑道:“对,我突如其来,你想必摸不着头脑,我是应该和你说明白了。”
    “扬州震远镖局分局的总镖头和我颇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后天是他的六十寿辰,我是来给他祝寿的。”
    缪长风道:“小弟也正是来给他祝寿的,咱们后天一同去。”
    尉迟炯道:“我的房间就在你的对面。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忽听得有夜行人的衣襟带风之名人轶事声从屋顶掠过,你知道我是在京中犯了案逃出来的,是以我不能不起疑心,疑心这是一个冲着我尉迟炯而来的鹰爪。”
    “不料这人没有闯进我的房间,却偷偷进入你的房间去了,我听得他在房间搜索的声响,料想他一定是知道你不会很快回来,才敢于这样大胆。但因我摸不清他的路道,便也不便冒昧出手。”
    “这人的轻功颇为高明,我猜想他走然不是小愉。所以就在你的房间外等你回来。”
    缪长风笑道,“你大概猜想是黑吃黑吧?”
    尉迟炯笑道:“有这么一点思疑,我设想了几种可能,总之是料准了你不是普通人了。”
    缪长风忽地霍然一省:说道:“不好”尉迟炯道:“什么不好?”缪长风说道:“刘抗约了韩朋在二十四桥‘叙旧’。我看韩朋不像是个好东西。”
    尉迟炯道:“你是怕刘抗着了他们暗算?”
    缪长风道:“是呀。你想宗神龙可说是大内总管萨福鼎的头号鹰爪,有他这样的人物来到扬州,而他又是和韩朋相识的!”
    尉迟炯道:“对,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么咱们——”
    缪长风说道:“我到他们约会之处察看,尉迟兄,你留在这里。”他因为尉迟炯是“钦犯”身份,不宜轻易露面,故此宁可独自前往。
    尉迟炯知他心意,笑道:“你是怕我惹事生非对不对?也好,我就留在这里看守。若是还有鹰爪前来,我定然把他拿下。”心想:“以缪长风和刘抗的本领,对付一个宗神龙那是绰绰有余。即使宗神龙这边再加上了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那一班人,也不是他们对手。”是以也就放心让缪长风单骑前往了。他将一支蛇焰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缪长风,说道:“二十四桥离开这间客店不过三四里路,倘若敌人太多,你把这支蛇焰箭射上天空,我会看得见的。”
    韩朋惴惴不安的跟着刘抗走向二十四桥。
    二十四桥是扬州的一个名胜,并非有二十四座桥。它原名红药桥,相传古代有二十四个美人吹萧于此,因此得名。唐代名诗人杜牧有“寄扬州韩绰判官”一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说的就是这一座桥。(羽生按:此一说法,根据《扬州画舵录》。另一说法,据云扬州在唐代确有二十四座桥,见沈括之《补笔谈》。但此处应以前一说法为正)
    玉字无尘,银河照影;湖光胜雪,桥影流虹。刘抗笑道:“韩兄,你还记得那年咱们在西湖断桥桥边夜话之事么?”
    韩朋本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不知刘抗要如何对付他的。听得刘抗和他思忆往事,稍稍放了点心,说道:“让我想想看,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第二天,你就单身北上,寻师访友去了,对不对?”
    刘抗说道:“难得你记得这样清楚。那么想必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咱们在断桥遥望对面的岳坟,同声朗诵岳武穆的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红词,那时你我都有一番抱负,大家共勉: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韩朋强笑道:“你不说我几乎想不起来了。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唉,但说来惭愧,刘兄,你如今是名播江湖,小弟却是风尘碌碌,一事无成。”
    刘抗说道:“不见得吧,听说你近年很得意呢。”
    韩朋心头微凛,说道:“你是听谁说的?小弟年来株守家园!哪谈得上什么得意。”
    刘抗说道:“怎样叫做‘得意’,各人看法不同,咱们暂且不谈这个。韩兄,你看这二十四桥比断桥如何?”
    韩朋莫名其妙,心道:“他倒有兴致和我谈论风景?”说道,“一是扬州佳处,一是杭州胜景。我看是各有各的好处,很难比较,也不必比较。”
    刘抗说道:“说得是。但指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纵谈人物。我看扬州和杭州也有一样相同。”
    韩朋说道:“哪样相同?”
    刘抗缓缓说道:“两个地方都曾有过一位民族英雄,留名青史!岳武穆在临安(即南宋时代杭州的名称)支撑了宋室的半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写下了满怀忠愤的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红词;史阁部(明末忠臣史可法)死守扬州,城破不屈而死,也曾以热血写下史诗。他们两人的抗敌事迹,岂不足以先后辉映?”
    韩朋不敢搭腔,默默无言的和他踏上二十四桥。
    刘抗斜倚栏杆,又说道:“听说史阁部曾在这桥上誓师抗清,今夜我特地和你到这二十四桥,就是恐怕你记不起这些英雄事迹。”
    韩朋苦笑道:“刘兄,小弟株守家园,早已没有少年时代的豪气了。我这副料,本来就不是英雄。”
    刘抗说道:“咱们不必做英雄,但总不能忘记了咱们是汉人。如今你我身在扬州,难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惨酷的史事,你都忘记了么?”
    韩朋涩声说道:“我只想平平凡凡过这一生。记得又怎么样,不记得又怎么样?”
    刘抗说道:“我并没有要勉强你和我去冒抄家灭族之险,但你若还记得国仇家恨,即使不是与我站在一条道上,至少也不该为虎作怅,助纣为虐!”说至此处,声色渐厉。
    韩朋道:“小弟纵然不肖,尚不至如此!”
    刘抗说道:“好,那么请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那姓宗的是什么人?”
    韩朋说道:“他是扶桑派的名宿,姓宗,名神龙。”
    刘抗道:“你是怎么和他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
    韩朋似乎有了几分着恼,说道:“刘兄,你是审问我呢?还是和我叙旧呢,宗神把好歹也是一位武林前辈,结识一位武林前辈,又有什么错了?”
    刘抗“哼“了一声,说道:“宗神龙早已给逐出扶桑派了,你不知道他现在于的是什么吗?”
    韩朋吃了一惊,硬着头皮说道:“不知道!”
    刘抗冷冷说道:“他早已投靠了清廷的大内总管萨福鼎了。”
    韩朋暗暗叫苦,心道:“原来他早已知道了宗神龙的秘密,唉,我本来不想卷入这个漩涡,但只怕实说出来,他也未必能够原谅我了。”
    刘抗双眸炯炯的盯着他,韩朋佯作大惊的神气说道:“真的吗?”
    刘抗缓缓道:“韩兄,你是读书人,你应该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这两句话!你若是上了宗神龙的当,现在和我实话实说,犹未为晚。否则,哼哼,纵使我念在旧情,江湖上的侠义道只怕也不会放过你!”
    韩朋冷汗直流,说道:“刘兄,你叫我说什么呀?”
    刘抗说道:“宗神龙约你在扬州相会,究竟有什么企图,姓伍的那伙人,又是什么路道?”
    韩朋讷讷说道:“没什么呀,只不过是偶然碰上罢了。我只知道伍宏以前是黑道上的一尊人物,其他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刘抗说道:“韩朋,我今日和你说了这许多话,无非是想你及早回头,莫要误入歧途。你定然执迷不悟,可休怪我绝情。我总能查得个水落石出,好,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告辞!”
    韩朋大惊叫道:“刘兄,回来。我说,我说!”心中盘算:“是全部告诉他呢,还是拣点无关重要的告诉他呢?”
    哪知盘算未定,暗箭已是突然飞来。
    暗箭而且还不止一枝,刘抗呼的一掌拍出,打落两枝,把手一抄,接了两枝,但还是有一枝射着了韩朋!
    刘抗低头一看,只见这两枝“暗箭”竟是三寸多长的柳枝。看来那人是随手折下一技柳枝,分为五段,用作暗器的。最上乘的武功可以摘叶飞花伤人立死,这手功夫虽然还不足与之相比,但也是从这门上乘武功脱胎而来,颇足以惊世骇俗了。
    韩朋惨叫了一声,晕了过去。刘抗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听他叫这一声,却知他伤得虽然不轻,尚未足以致命。当下勃然大怒,喝道:“偷施暗算算得什么好汉,有胆的和我见个真章!”口中说话,飞身就向那人扑去!
    那人凝身止步,沉声说道:“你是泥菩萨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自身难保……”本来听他这样的语气,是要迎击刘抗的,但就在他正要转身的时候,柳树丛中忽地又有一条黑影疾窜出来,那人一句话未曾说完,急急忙忙又往前跑了。
    从柳树丛中窜出的这个人正是缪长风。
    刘抗只差三步没有追上那人,转眼间他已跑到十丈开外,心里不由得暗暗叫了一声“惭愧!”
    缪长风却已拦着那人去路,喝道:“往哪里跑!”唰的一剑就刺过去,他已知道对方是劲敌,这一剑使得劲道十足,凌厉非常!
    那人脚步不停,手里张开一把折扇,折扇轻轻一拨,平托剑身,缪长风那柄长剑竟然给他引出外门,溯了个空。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折扇一合,当作判官笔使,立即便点缪长风的穴道。
    缪长风虽惊不乱,剑锋一转,抖起七朵剑花,一招两式,护身攻敌。他抖起的七朵剑花,落下之时,可以分为七个剑点,同时刺对方七处穴道。
    不料那人使的乃是虚招,折扇一点下拔,骤然间已是从剑花错落之中突围而出。
    刘抗喝道:“接我一掌!”觑准那人逃走的方向,抢快一步堵截,那人哼的一声,左掌拍出,右手拿的折扇,反手一挥。
    双掌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刘抗身形一晃,退了一步。那人反手拨开缪长风刺来的一剑,闪电般的从刘抗身边掠过,缪长风恐怕误伤刘抗,连环三剑,只刺一剑,转眼之间,那人已跑得远了。
    缪长风道:“咱们先看看韩朋吧。”
    韩朋给树箭射着小腹,缪长风以封穴止血之法急救,点了他伤口附近的穴道,把树箭拔出,给他敷上了金创药,韩朋悠悠醒转。
    韩朋一醒过来,便即骂道:“宗神龙,你,你好狠!”他刚才没有见着那人面目,只道暗算他的必是宗神龙无疑。
    刘抗说过:“那个人不是宗神龙。缪大哥,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吗?”
    缪长风道:“那人我也从没见过,不过——”
    刘抗道:“不过怎样?”
    缪长风若有所思,半晌说道:“能用折扇点穴兼作五行剑用的人,武林中没有几个。这人所使的招数与中原各大门派又是都不相同。我心目中已是疑心一个人了,不过咱们还是回到客店,见了尉迟炯再说吧。”
    刘抗又惊又喜,说道:“啊,尉迟大侠也来了这儿吗?”
    缪长风道:“不错,他和我正是住在同一间客店。他曾和我说起,他也是知道你的。这位韩兄伤得很重,也该找个地方给他调治,不如大家都到那间客店暂目住下吧。”
    刘抗笑道:“咱们扶一个受伤的人进入客店。只怕会吓坏了店方。不过,也只好如此了。”当下背起韩朋,与缪长风急奔客店。
    到了那间客店门前,正巧碰着尉迟炯送客出门。尉迟炯见他们扶着韩朋回来,吃了一惊,说道:“这位可是刘兄弟?”刘抗说道:“小弟正是刘抗,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唤韩朋。”尉迟炯:“好,大家进去再说。”
    那客人道:“啊,原来这位就是刘爷,尉迟大侠,你们有事,我不耽搁你们了,明天请和贵友早到。”
    客人走后,缪长风道:“这位客人是谁?”
    尉迟炯道:“他是王元通的弟子。王元通的消息很是灵通,知道我来给他祝寿,我还未登门,他已经派人来迎接我了。我说要等待一个朋友,答应了他,明天一早,和你同去。”
    客店的主人果然甚是吃惊,但因他已经知道尉迟炯是王元通的客人,虽是吃惊,却也只得收容。幸好此时已是过了三更时分,其他的客人都已睡了,没人瞧见。尉迟炯给了他一锭银子,说道:“你别声张,明天我就把他搬走。”店主人道:“你老放心,你们是王总镖头的贵宾,贵友就是留在这儿,我也会尽心调护。”
    进了房间,尉迟炯以本身真力替韩朋推血过宫,这样他的瘀血就可以去得快些,再敷一次金创药就可以确保性命无忧了。忙过之后,尉迟炯道:“让这位韩大哥多歇一会,现在请你们告诉我吧,他是受谁所伤?这个伤可是有点奇怪呀?”
    缪长风笑道:“你瞧出什么奇怪来了?”
    尉迟炯道:“这不是普通的箭伤。我看这枚暗器要比透骨钉略大,比袖箭略小,但决非钢铁打成的暗器。二十四桥边有许多柳树,大概是那人信手折下柳枝,以上乘内功当作甩手箭用来伤韩朋的吧?他的功夫虽然未算炉火纯青,亦已属于摘叶飞花之类的上乘内功了。这暗器伤人的手法和中土各大门派也不相同,晤,那人是不是宗神龙?”
    缪长风见他说得有如目睹,好生佩服,笑道:“尉迟大哥,你猜得虽不中亦不远矣!我也怀疑这个人是扶桑派的一名绝顶高手。”
    当下缪长风把那个人的形貌说出来,说道:“他戴着一顶阔边草帽,遮过了半边脸孔,但还是看得出来,大概只有三十多岁年纪,像是个书生模样。”
    尉迟炯吃了一惊,说道:“中年书生,用一把折扇当作兵器?这、这——”
    缪长风道:“这人是谁?”
    尉迟炯道:“真是这样的话,这人就一定是牟宗涛了。嗯,这可真是令人有点难以置信。”
    缪长风道:“尉迟大哥,我要告诉你一桩事情。我在北京碰见快活张和李麻子,他们曾经亲眼见到牟宗涛在统领府中出入。”当下把他所知的有关牟宗涛与北宫望勾结的种种事情告诉尉迟炯。
    尉迟炯叹口气道:“我本来也是有点疑心他的了,只因他曾经在我遭受鹰爪围攻的时候拔刀相助,我才以为是自己错疑了他。想不到原来那次的事情也是他和北宫望串通了的陰谋!”
    刘抗这才知道缪长风要留到现在才道出那人是谁的用意,那是要让尉迟炯来证实那个人是牟宗涛。说道:“我听说牟宗涛和宗神龙是不和的,不知可是真的么?”
    缪长风道:“不错,牟宗涛与北宫望暗中勾结,宗神龙则早已投靠了萨福鼎,武林中许多人都知道的了。”
    刘抗说道:“这么说来,恐怕是萨福鼎和北宫望都派了高手来到扬州的了,难道这些人都是来给王元通祝寿的吗?王元通不过是一个分局的镖头,萨福鼎、北宫望何须向他讨好。料想其中必定另有图谋。”
    此时韩朋已经恢复几分精神,说遁:“缪大侠,刘大哥,你们救了我的性命,你们不盘问我,我也应该实话实说了,咳,说来惭愧,刘大哥,你,你肯原谅我吗?”
    刘抗说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韩大哥,我就是等你这一句话。”
    韩朋说道:“这件事要从我的岳丈说起。小弟是前年成的亲,刘大哥想必你已经知道?“
    刘抗说道:“听说韩兄入赘高门,婚姻得意,小弟还未曾向你贺喜呢。”
    韩朋苦笑道:“什么高门,我的岳丈有几个钱倒是真的。他是长芦的盐商。”
    长芦镇在河北沧州境内,沧州是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以北最大的盐产区,长芦镇是运销的中心,设有盐运使,管理境内的食盐专名人轶事卖。北五省的食盐,大半仰仗长芦供名人轶事应,就称了“长芦盐”。
    扬州长芦,一南一北,在这一方面倒是地位相同,两地的盐商都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于奢靡,生活豪华,业中巨子,富可敌国。
    尉迟炯道:“这么说,令岳并非武林中人,怎的却和老兄今日之事有了牵连?”
    韩朋说道:“他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与扬州盐商却有大宗的生意往来,因此也是震远镖局扬州分局的主顾。小弟和这里的王总镖头,就是由于敝岳的关系认识的,勉强也说得上是有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
    刘抗道:“这又怎样?”
    韩朋说道:“有一天长芦盐运使把我们翁婿请到他的衙门,我还只道是普通应酬,想不到宗神龙那厮竟也在座!”
    刘抗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早就知道宗神龙身份的了?”
    韩朋满面羞惭,说道:“我是不该瞒骗你的,不错,那日一见面,他就和我表明他的身份了。”
    刘抗说道:“他要你干什么?”
    韩朋说道:“他要我充当说客。”
    尉迟炯诧道:“说客,什么说客?”
    韩朋说道:“他知道我与王元通相识,说是他也要来扬州给王元通祝寿,叫我给他引见。同时有一件机密之事,请我去说服王元通帮他的忙!”
    刘抗笑说道:“不出所料,祝寿果然只是一个藉口。那是什么机密之事,你可以说吗?”
    韩朋说道:“宗神龙要在寿筵中捉拿一个钦犯,是以必须向王元通打一个招呼,王元通即使不能帮他的忙,也决不能拦阻。”
    尉迟炯道:“他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么?”
    韩朋说道:“宗神龙打的是如意算盘,到时他准备向那人挑衅,假作是江湖上的私人恩怨,将那人捉了就走,那人既是钦犯,他必然恐怕连累王元通,谅他不敢自己表明身份,这样一来,只要王元通肯替他遮瞒,别人也就不会知道个中真相了。”
    尉迟炯皱皱眉头,说道:“他以为王元通会答应他?”
    韩朋说道:“王元通有家有业,他又准许王元通置身事外,是以料想王元通不敢不依。”
    尉迟炯道:“我看王元通未必是这样的人吧?”
    韩朋说道:“我也是这样说,但宗神龙却非要我给他试一试不可。”
    刘抗道:“那你就答应了?”
    韩朋说道:“我的岳丈受他威胁,一口答应了他。我又有什么办法,除非我不要妻子。”
    刘抗说道:“你现在就不怕连累妻儿了么?”
    韩朋苦笑道:“如今他们已然要取我的性命,我还有什么顾忌?”
    尉迟炯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想个办法,让你的妻儿不受连累。但那钦犯是谁?宗神龙可曾告诉了你?”
    韩朋说道:“他怎肯告诉我?当然,我也不敢问他。”
    尉迟炯暗自想道:“难道这钦犯是我?但宗神龙怎能知道我一定会来扬州给王元通贺寿?”当下说道:“好,多谢你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们。你的伤还未好,不宜劳累,我这里有颗丸药,功能固本培原,你服了它好好的睡一觉。”
    韩朋吞了那颗丸药,片刻之后,“卜通”就倒。刘抗看他不似是睡着了觉,伸手一摸,只见他手足冰冷,呼吸也没有了。刘抗不由得大吃一惊,说道:“尉迟大侠,他已经对咱们悔过了,你怎的还杀了他?”
    尉迟炯笑道:“不是如此,焉能令他妻儿免祸?你放心,他不是真死。”
    刘抗道:“啊,这是什么丸药?”
    尉迟炯道:“这丸药可以令他呼吸断绝,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死了一样。但只是沉睡三日,便会醒过来的。”
    缪长风道:“杨牧也曾装死过的,会不会给北宫望识破呢?”
    尉迟炯道:“我虽是师杨牧的故智,但和杨牧的假死却又不同。杨牧的棺村里装的是石头,不敢让人家揭开来看,我这个棺材里装的却确实是韩朋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刘兄,你知道他在扬州的住所吧?”
    刘抗说道:“知道,他是住在一个和他岳父有生意往来的盐商的家里。”
    尉迟炯道:“明天你买一副棺材,把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送到那个盐商家里,就说他是暴病身亡好了,那盐商必定惊慌,然后你自告奋勇,替他运棺北上。我想宗神龙也一定会有人到那盐商家里打探的,你就故意打开棺盖,让他们‘瞻仰’遗容。”
    刘抗笑道:“这计策好是好,只是王家的这一场热闹,我可是瞧不成啦!”
    商量定妥,第二天便依计行事,刘抗买了一副棺材,装上灵车,运往那盐商家里,尉迟炯、缪长风联袂上震远镖局的扬州分局,给老镖头王元通祝寿。
    一路上,只见三山五岳的好汉,络绎不绝,都是上王家的。尉迟炯笑道:“王元通虽然只是主持一个分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游却很广阔,今天这个场面,看来倒是很不小呢。可惜少了一位朋友。否则可就更热闹了。”
    缪长风笑道:“你说的这位朋友是——”
    尉迟炯笑道:“这个人也是你的好朋友。我和他可说得是一见如故,意气极之相投。”
    缪长风恍然大悟,笑道:“哦,原来你说的是孟元超。”
    尉迟炯道:“不错,我说的正是孟元超。苏州是他第二故乡,如果他在苏州,想必也会来扬州趁这趟热闹的。”
    缪长风黯然说道:“我也很挂念他,但他远在蓟州,蓟州苏州,字体很似,却是一南一北相隔千里,只怕是很难见着了。”
    尉迟炯笑道:“我盼望和他相聚,但说是这样说,其实他还是不来的好,他那我一样,也正是钦犯的身份啊!”
    缪长风正容说道:“北宫望早就知道孟元超去了蓟州,不会派道宗神龙到这里捉拿他的。尉迟大侠,这个钦犯恐怕就是指你!”
    尉迟炯哈哈笑道:“我倒很想和宗神龙再打一架,但看来这个钦犯还是另有其人,否则昨晚那个夜行人就该来搜我的房间了。”
    缪长风笑道:“可惜我还够不上资格做个钦犯。宗神龙也不认识我。昨晚的事情,我看只是因为我和刘抗曾在一起,赌酒赢了他们,是以他们起了疑心,想要查清楚我的底细吧?”
    尉迟炯沉思半晌,说道:“恐怕不会这样简单!”但这“钦犯”是谁,他可还是猜想不到。
    他们更猜想不到的是,孟元超和林无双已是来到扬州。孟林二人来到扬州的时候,正是他们的往王家的时候。
    孟元超一看时间还早,说道:“咱们不如晚上才去,待客人名人轶事大多散了,免得惹人注目。”
    林无双道:“不错,反正咱们赶得上在今天这个日子给他祝寿就行啦,晚点去亦是无妨。但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咱们却到哪里消遣?”
    孟元超道:“扬州名胜之地很多,咱们可没这许多余暇游山玩水,但有一处地方却是应该去的。”
    林无双道:“什么地方?”
    孟元超缓缓说道:“史公祠。”
    林无双道:“这位史公,是不是明末那位殉难扬州的大忠臣史可法?”
    孟元超道:“不是这位忠臣,扬州人怎会为他立祠?我也不会要和你去拜谒他的祠墓了。”
    林无双道:“啊,原来扬州建有史阁部的祠墓,咱们既来到此间,这是非去不可。”
    原来清代到了乾隆年间,改用高名人轶事压与怀柔的双管齐下政策,清兵入关之初,扬州、嘉定二地屠戮最惨,乾隆为了缓和民愤,是以准许扬州为史可法立祠。
    史公祠的所在,扬州无人不知,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祠堂没人看守,这天冷清清的只有他们两个游人。
    祠堂里挂满楹联,正殿当中悬挂的一副联语是:“一代兴亡关气数;千秋庙貌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
    林无双皱眉道:“这副联写得不好,鞑子占了咱们汉人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难道只是一种‘气数’吗?史可法若然相信兴亡只关‘气数’非人力所能挽回,他也用不着死守扬州,抵抗清兵了。不如顺着‘气数’向‘真命天子’投降罢啦。”
    孟元超笑道:“不错,这是骗人鬼话,但你可知道这副对联的来历么?”林无双说道:“你说来听听。”孟元超道:“这副对联是修茸史阁部祠墓的那个扬州知府谢启昆写的,他捏造了一段‘鬼话’。说是梦见史可法,他问史可法道:‘公祠中少一联,应作何语?’史可法就教他写这副对联。当然这段鬼话只能骗愚夫愚妇,不过这副对联却是别有用心,谢启昆是要百姓不要仇恨他的鞑子皇帝,因此也就只能把兴亡归之气数了。但话说回来,当时他这副对联若不是这样写,他的乌纱帽固然保不住,这个祠墓也未必能够建成!”
    林无双道:“啊,原来如此,就怪不得了。”
    孟元超道:“不过这里的对联还有一些是写得不错的,大概是因为时间过得久了,清廷为了故示宽大,也就不理会这么多了。咱们看下去。”
    林无双念一副对联道:“读生前浩气之歌,废书而叹;结再世孤忠之局,过墓兴哀。”说道:“这副对联写得好些,但只是一片伤感,灰溜溜的,也算不得上乘之作。”孟元超笑道:“你瞧这位撰联的人是谁。”林无双道:“啊,原来这个人是个什么‘太史’名叫蒋心余。”
    孟元超笑道:“这蒋心余是清廷的名翰林(按:清例修史属之翰苑诸臣,故翰林亦称“太史”)一位太史公,能够写出这样一副对联,也是难得了,不可苛求。”
    再看下去,墓柱联写的是:
    “心痛鼎湖龙,一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双血泪;
    魂归华表鹤!二分明月万梅花。”
    林无双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好,什么心痛鼎湖龙,这只表扬史可法对皇帝的忠心而已。大概也是什么官儿写的。”
    孟元超道:“这副不知道是谁写的对联,似乎好一些了。”林无双念道:“生有自来文信国,死而后己武乡侯。”说道:“武乡侯是诸葛亮,后一句用的是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典故,这我知道。文信国想必是指宋未的大忠臣文天祥了,但‘生有自来文信国’.我却不知用的是什么典故?”
    孟元超道:“这不是典故,是民间的一个传说。相传史可法的母亲梦见文天祥来投生。”
    林无双笑道:“这虽然也是鬼话,但却表现了百姓敬仰民族英雄的心理。比那个什么谢知府造的鬼话好得多了。但这副对联还是稍欠文采。”
    孟元超道:“你再看这副对联,满意了吧?”
    这副楹联悬挂在偏殿,写的是:
    “殉社稷,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北孤城,哲水线山,尚留得风中劲草;
    葬衣冠,有淮南坯土,冰心铁骨,好伴取岭上梅花”。
    林无双这才赞道:“不错,这副对联夹叙夹议,有史实,有感情,又有议论,的确是文采斐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北孤城,淮南坯土,那是切合史可法死守扬州的故事。风中劲草,岭上梅花,这是颂赞他的品格。丈夫富贵不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贫贱不能移,咸武不能屈。这就是劲草、梅花的风格。做人是该做风中劲革,做雪梅花。这样的对联是比只赞扬他对君主的忠心好得多了。”
    孟元超笑道:“你的这段注释足以和原联比美,说得真好。”林元双笑道:“我没有读过许多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说说,你别拿我取笑。”
    两人本来还要再看下去,忽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但还在远处,未曾走近祠堂。孟元超道:“咱们来了半天,总算又有两个游人来了。嗯,敢于来游史公祠的人,即使不是我道中人,也是得有一些胆量的了!”
    不料这两个人却没进来,只听得他们拍了两下手掌。
    随即听得又是两下掌声,盂元超皱了皱眉,低声说道:“这次来的三个人,看来大概是什么江湖人物在这里秘密约会。”林无双道:“既然如此,咱们赶快溜走,别给他们碰上!”孟元超沉吟半晌,说道:“偷窥人家的秘密,固然是江湖大忌,但倘若同道中人,岂不又是失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臂?”
    话犹未了,脚步声已经停止,两方面的人似乎业已会合。有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另一个人却发出“嘿嘿嘿”的一连串干笑。
    孟元超吃了一惊,心道:“这两个人的笑声,怎的我都似曾相识?”心念方动,只见林无双变了面色,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一个是宗神龙,一个是牟宗涛!”
    盂元超当机立断,说道:“他们现在是在外面的松林之中,咱们从后门出去,听他们说什么。”
    两人放轻脚步,经过史可法的衣冠冢,走上山坡。林无双道:“我进去看,你在这里暂且躲藏。我若是给他们发现,你再出来。”孟元超的轻功不及林无双,孟元超知道她是恐怕自己给敌人发现。宗神龙和牟宗涛的武功都是非同小可,一给发现,只怕就难以脱身了。孟元超道:“好,但你不要走得太远。”
    林无双找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古松,跃上树顶,掩蔽身体,聚拢目光,朝那声音来处看去,只见宗神龙和两个人正在缓步向着牟宗涛,和牟宗涛同来一起的那个人竟是御林军的副统领石朝玑。
    宗神龙发出了一连串的嘿嘿嘿干笑之后,说道:“牟宗涛,我以为你的眼睛已经没有我这个师叔了。”
    在宗神龙后面的一个老者笑道:“两位本是同门,如今又是一条道上的人,就且看在我楚天雄和石大人的份上,过去有什么梁子,尽都化解了吧。”
    牟宗涛道:“楚老先生说得好,宗师叔,咱们现在是利害相同,所以我愿意接受石副统领和楚老先生的调停,你若没有诚意,那也就算了。”
    石朝玑忙道:“请大家以大局为重,别说意气的话。”
    宗神龙哈哈笑道:“冲着你叫我这声师叔,我焉能还记旧仇。好,那咱们就好好谈谈吧。”
    石朝玑忙道:“且慢。魏兄弟,你到祠堂里面看看,有没有人?”
    一个脸黄肌瘦的汉子笑道:“祠堂里面有人,谅也听不见这里的说话。”
    石朝玑道:“还是小心点好,说不定有懂得伏地听声的武林中人呢。”
    那姓楚的老者道:“按说今日是王元通的寿辰,江湖上的朋友来到扬州,定必是前往他家拜寿。不过小心一点总是好的,你还是进去看一看吧。”
    石朝玑道:“碰上游人,你给我尽都杀了。”
    那姓魏的汉子道:“杀错了正当的绅商怎办?”
    石朝玑笑道:“正当的绅商在春秋两祭,或者会跟从自命清高的士大夫的来吊祭;平常的日子来这史公祠的游人多半不是‘善类’你尽管杀,杀错了有我担当。”
    那姓魏的双子笑道:“好,魏庆遵命。哪个来游史公祠的就算哪个倒霉吧!”
    林无双听得毛骨悚然,想道:“做官的人,心肠怎的这样狠毒!唉,想不到我的表哥竟会和他们走上一路。”
    孟元超更是吃惊,他伏地听声,听得虽然不很清楚,但却知道那些人是谁了。宗神龙、牟宗涛、石朝玑这三个人他是早已知道的,另两个人,那姓楚的老者正是曾在云紫萝老家和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的那个通天狐楚天雄,那姓魏的汉子则是昨日曾与刘抗赌酒的那个魏庆。孟元超并未见过魏庆,但也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孟元超心里想道:“只宗、牟二人,我与无双已难取胜,再加上这三个高手,我们如何能抵敌?无双和他们距离这样近,莫要给他们发现才好。”
    魏庆离开之后,楚天雄说道:“我给你们把风,你们自己人好好谈一谈吧。”
    牟宗涛道:“宗师叔,我知道你是来捉拿钦犯的。今日的形势,咱们合则两利,分则两危。”
    宗神龙道:“听说你昨晚曾经碰上强敌,那人是谁?”
    牟宗涛道:“我把那人的形貌和武功告诉了楚老先生,据楚老先生说,这人恐怕是江湖上著名的游侠缪长风。”
    宗神龙点了点头,说道:“我也猜想是他。还有什么厉害的对头吗?”
    牟宗涛道:“我们这里听到的风声,那‘正点儿’十九日会来到扬州,他是有金逐流陪同来的。”
    宗神龙吃了一惊,说道:“这消息可真?”
    牟宗涛笑道:“宗师叔,你不用吃惊,我和金逐流也还有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到时我会设法调虎离山,即使此计不成,有楚老先生和石大人帮你的忙,料想也还是可以对付得了金逐流的。”
    宗神龙“哼”了一声,说道:“这么说来,然则你是想置身事外了?”
    牟宗涛淡淡说道:“我是奉了北宫望统领之命,是不露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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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游剑江湖·第四十三回揭破阴谋
    魁魅搏入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顾贞观
    石朝玑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北宫统领高瞻远瞩,这正是俗语说的要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呀!嘿嘿,对对,牟兄,你不露面是比露面更好。”
    宗神龙道:“好,多谢你通风报讯,只要你把金逐流引开,我们捉拿了钦犯,这功劳嘛自然也是有你一份。”
    牟宗涛淡淡说道:“我一不想功名,二不想富贵。你们两位放心,有什么功劳都是你们的,牟某决不分功。”
    宗神龙道:“那么你要什么?”
    牟宗涛笑道:“宗师叔你是明白人,我的心事料想瞒不过你。”
    宗神龙大笑起来,说道:“我真是老湖涂了,对,你要做扶桑派的掌门,是不是?”
    牟宗涛道:“我只想光大本派门户。如今给一个小丫头窃据掌门,宗师叔,我想你也是不服气的吧?”
    宗神龙道:“好,你帮我的忙,我当然也要帮你的忙。但不知北宫大人跟前——”
    牟宗涛道:“我自会帮你们说话,表白你们对他忠心,并且把这件功劳都说成是你们二人的。”
    原来北宫望与萨福鼎暗地里勾心斗角,宗神龙投靠了萨福鼎之后方始知道,如今北宫望更得皇帝信任,形势逐渐对萨福鼎不利,是以他早有改投北宫望之心。至于石朝玑,他本是萨福鼎安插在御林军中的人,他已经知道北宫望知道了他的秘密,心中更是揣揣不安。现在牟宗涛愿意藉这个机会,给他们和北宫望拉拢,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
    石朝玑道:“实不相瞒,北宫统领对我恐有些少误会。牟兄,得你美言,石某感激不尽。”
    牟宗涛道:“都是自己人了,客气什么,我也要你们的帮忙呢。”
    石朝玑哈哈笑道:“对,对!那么你们师叔侄好好商量商量。有用得着我石某之处,我定必效劳。”
    宗神龙道:“据我所知,扶桑派今日也会有人来王家祝寿。”
    牟宗涛道:“是谁?”
    宗神涛道:“是石卫夫妻。”
    牟宗涛“哼”了一声,说道:“石卫和桑青么?哼,他们这对夫妻本来是我的左右手,想不到在泰山之会,竟然背叛了我!”
    宗神龙笑道:“你不必生气,也不用露面。我借清理门户为名,待会儿替你把他们料理了就是!”
    牟宗涛道:“那丫头叫我做虬髯堂的堂主,本门的新迸弟子之中,有一大半是我亲手教的,不乏我的心腹。但老一辈的那六位师兄,石卫桑青不用说是反对我的了,另外四位师兄,不知师叔能否拉得动一两个过来?”
    宗神龙笑道:“实不相瞒,其中有两个当初乃是迫于无奈才跟从你的,和我暗中一直都有往来。如今你我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了,我当然会叫他们拥护你的。”原来这六个人是和宗神龙一起从海外回来的,曾有“扶桑七子”之称,后来因为宗神龙归顺清廷,牟宗涛假装主持正义,把宗神龙赶出了扶桑派,这六个人遂转而拥戴牟宗涛。不过这六个人又分两派,有的真心拥护,由于他们不值宗神龙的所为,而又未曾看清牟宗涛的面目;有的则是虚与委蛇,见风驶舵,谁人得势就拥护谁。
    牟宗涛说道:“好,这样就更有把握了。不过在我废立之时,师叔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宗神龙笑道:“这个我理会得。你还要在所谓侠义道中混的呢,你我当然不便公开联手。不过,你找什么藉口废掉那个丫头?”
    牟宗涛道:“我在三河县曾经碰上盂元超,他目前正在南下途中,那丫头是去找他的,大概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孟元超可也是朝廷的钦犯啊!”
    石朝玑登时会意,说道:“好,这件事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我叫人搜查他们下落,把那小丫头一并捉了,你就根本用不着费脑筋搞什么废立,顺理成章便可继任掌门。”
    牟宗涛道:“即使捉不到,只须你的人碰上他们,和他们打上一架,我也可以找到藉口。甚至还用不着我出头。”
    宗神龙说道:“对,对。扶桑派在中原重立门户,当初的宗旨本来只是光大本门的武学,而不是要干预朝政的。这丫头和钦犯如此亲密,岂不是要连累扶桑派难以在中原立足?只须当真闹出了事情,本门中一些老成持重的人,定必是不愿意再要她做掌门了。”
    石朝玑道:“这样的人自必会有。但必定也有另一些人反对他们。”
    牟宗涛道:“那我只好请他们‘自立门户’了。”
    石朝玑哈哈笑道:“好,那些给你逐出扶桑的人,我可以帮你的忙,将他们一一除掉!”
    林无双听得毛骨悚然,心里想道:“幸亏神差鬼使,叫他们在这里聚会,给我听见了他们的毒辣陰谋!”
    三人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牟宗涛说道:“宗师叔,石大人,多谢你们答应帮我的忙,我在这里预先向你们多谢了。”
    石朝玑笑道:“你帮我们的忙也很不少呀,对啦,还有一个好消息你未曾告诉老先生呢?”
    宗神龙道:“什么好消息?”
    牟宗涛道:“你是不是约了韩朋昨晚会面?”
    宗神龙道:“不错,你怎么知道?但直到今早,他可并没有来。”
    牟宗涛道:“韩朋要向刘抗泄漏你的秘密,昨晚已经给我打伤了。”当下把昨晚在二十四桥边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宗神龙恨声说道:“昨日离开那酒楼之时,韩朋不和我们同走,我已经起了疑心,果然他要叛我。哼,那你就该杀了他灭口才对。”
    牟宗涛道:“他已经死了!虽然不是当场毙命,但他中了我的树箭,在断气之前,料想也是不会说话的了。”
    宗神龙道:“你确实知道他已经毙命?”
    牟宗涛说道:“刘抗把棺材运到韩朋的岳父在扬州的联号,我们的人曾开棺验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决不会假。”
    宗神龙道:“那么刘抗呢?”
    牟宗涛道:“他已在一个时辰之前,运棺离开扬州。”
    宗神龙道:“好,那么我今日可以少对付一个劲敌了。但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一个韩朋,没人替我们到王家做说客。”
    石朝玑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早已物色了另外一个说客,比韩朋更为适当。”
    宗神龙道:“这人却又是谁?”
    石朝玑笑道:“到了王家,你们自然知道。”
    牟宗涛道:“不过,咱们也还有未了之事,那个刘抗也该杀了灭口才好。”
    宗神龙道:“好,我叫伍宏、魏庆、金太鼎、西门虎四个人追杀他。”
    牟宗港道:“刘抗本领不凡,伍宏他们能否杀得了他?”
    宗神龙道:“我也曾试过刘抗的功夫,魏庆在一百招之内,可以和他缠斗,另外三个人各有独门绝技,可以乘机伤他。”
    石朝讯道:“那么咱们应该差遣魏庆赶快去办这件事了。咦,他怎么还不出来?”
    刚刚说到这里,只见魏庆神色慌张的匆匆跑来。
    宗神龙吃了一惊,迫不及待,扬声问道:“魏庆,你怎么啦?”牟宗涛也在同时问道:“你碰上什么人了?”
    魏庆说道:“祠堂里没人。嘿嘿,我瞧见啦,他们是跑到这儿来了!”
    宗神龙喝:“在哪儿?”
    石朝玑喝道:“好大的胆子,他们是谁?”
    魏庆说道:“一男一女。”他先答石朝玑所问,却对宗神龙和牟宗涛抛了一个眼色。
    牟宗涛登时省悟,说道:“师叔不必着忙,好朋友既然来了,迟早总要见面。咱们也该以礼相待才是。嘿嘿,朋友,请你们自己走出来吧。”
    魏庆站在墓道的一头,扼守着下山的路口,游目四顾,朗声说道:“对,朋友,请出来吧!跑,你们是绝对跑不了的,难道当真要我把你们揪出来吗?”
    林无双惊疑不定,心里想道:“我们出来之后他才进去,怎的却会给他知道?听他的语气,好像已经发现了我们躲藏的地方!”
    孟元超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初时吃了一惊,立即就想到了:“哼,他这只是虚声的恫吓,看来他大概是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迹象。却还捉摸不定我们是否已经躲在这儿。”
    孟元超料得不差。原来孟元超和林无双踏进祠堂的时候,是决没想到要躲避敌人的,是以只是像平常人一样走路,并没施展轻功,石阶上雨湿苍苔,留下了他们的足印。
    魏庆也是江湖上的行家,为人十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细,他细辨大小不同的足印,看得出是一男一女。足印只有来的,没有去的,显然是业已从后门溜走。但后门也无足印,又可知这两人定有轻功。后门通向松林,是以他立即下了判断,判断这两个人定然是躲在这里偷名人轶事听无疑。
    林无双正在踌躇,不知是跳下去的好还是静以待变的好,只听得牟宗涛忽地一声冷笑:说道:“林无双,咱们是表兄妹,难道你还怕见表哥不成?快和孟元超出来吧!”
    在牟宗涛这只是姑且一试,其实他还没有把握敢断定是孟林二人的。只因魏庆说出是一男一女,故而惹起他的这个疑心。
    孟元超暗里担心:“无双,你可别上了他们的当才好!”可惜这句话他可是不能说出来给林无双听。
    心念未已,只听得林无双的声音已经说道:“不错,是我!只有我一个人!”
    林无双飞身下树,立即飞奔。逃跑的方向,和孟元超藏匿的地方刚好相反。原来她是要凭藉自己超卓的轻功,引开这班强敌。
    可惜她的江湖经验毕竟太浅,不会巧用心思,一句:“只有我一个人”,等于是说“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登时就露出马脚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通天狐楚天雄已是如箭离弦,向她追去。牟宗涛亦是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宗神龙正在也要追去,石朝玑道:“别上这臭丫头的当,一定还有别人!”
    牟宗涛一面跑一面叫道:“对,你们赶快搜查孟元超吧,这丫头来了,孟元超还能不在这儿吗?”
    他话犹未了,孟元超己是倏的现出身形。
    “孟元超在这儿,你们瞎了眼吗?”此时魏庆与孟元超距离最近,背向着他。孟元超本来可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一记快刀把他杀掉的。但孟元超不愿有失名人轶事身份,向他偷袭,是以先行发话,方始向他扑去。
    他这么一发话,可就错失时机了。魏庆武功不弱,一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名人轶事声,链子锤反手抖开,刀锤碰击,溅起火星。当的一声,魏庆跄跄踉踉的向前疾冲几步。身形虽然不稳,可也没有跌倒。
    孟元超喝道:“我是‘钦犯’,你们冲着我来吧!”
    石朝玑哈哈笑道:“好,我今日与你再决雌雄!”此时楚天楚已经追出树林,牟宗涛则还落后少许,回头向孟元超望去。孟元超喝道:“牟宗涛,你这无名人轶事耻小人,有胆的回来和我决战,我不怕你们人多!”
    宗神龙叫道:“姓孟这小子决计逃跑不了,你们放心拿那丫头!”
    牟宗涛瞿然一省,心里想道:“孟元超虽是钦犯,这丫头和我的关系却是更大!”当下哈哈笑道:“牟宗涛岂是以多欺少的人,你要和我单打独斗,机会有的是。你先领教石大人的高招吧!”口中说话,脚步不停,转眼之间,已是去得远了。
    石朝玑一对判官笔上下翻飞,和孟元超斗了几招。宗神龙来到,说道:“我奉命捉拿钦犯,可不能和你讲什么江湖规矩。”长剑出鞘,一招“三环套月”,迳刺孟元超后心大穴,剑锋以斜切藕之势削下,剑柄又撞向他腰间的愈气穴。
    孟元超快刀如电,头也不回,唰唰唰反手连环三刀,把宗神龙这一招三式的凌厉剑法尽都解开。回过刀来,还来得及磕开石朝玑的双笔。
    宗神龙看见有机可乘,剑尖立即斜斜下指,一招“明驼千里”。刺孟元超的足跟。孟元超竟不救招,猛地一声大喝,抡刀便砍下来。宗神龙正在弯腰攻他下盘,给他居高临下这一刀茗然劈个正着,头颅岂不分开两半?本来宗神龙是可以先刺着他的足跟的,但他却怎敢冒这个险?当下只得急急变招,剑尖自下掠上,一招“夜半烽烟”,架住了孟元超的宝刀。
    孟元超不待招数用老,刀锋倏的转了过来,石朝玑双笔堪堪点到,孟元超一招“横云断峰”,欺身直进,刺他小腹。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石朝玑也只得收回双笔守护门户了。
    宗神龙道:“这小子要拼命,咱们慢慢耗他。”石朝玑道:“对,谅他也飞不出咱们的手心!”
    论双方的真实本领,大家全力施为的话,盂元超可以稍胜石朝玑一筹,和宗神龙则是仅能打成平手。幸亏他们不敢拼命,一时之间,即是不易取胜。但孟元超亦是难以脱困。宗神龙使出以柔克刚的剑术,孟元超好几招猛烈的刀法都给他化解开去。渐渐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
    魏庆本来是个大盗出身,平生也不知经过多少阵仗,但却也未曾见过这样凶狠的恶斗,他看得怵目惊心,拿起了链子锤,双脚竟是不敢向前迈步。
    宗神龙说道:“魏庆,这里用不着你了。你赶快回去,和伍宏他们追捕刘抗。他押运棺材,走得不快。你们一定会追得上的。”魏庆巴不得他有这样吩咐,连忙应声“遵命”,转身就跑。
    石朝玑冷冷笑道:“正点儿未曾抓到,先捉住一个钦犯,功劳也是不小。刘抗也是天地会的一个香主,但愿魏庆把他擒获,那就更好了。”宗神龙笑道:“四个对付一个,谅刘抗要跑也跑不了。嘿,嘿,一个钦犯加上一个天地会的香主,我看比那个‘正点儿’恐怕还要有价值呢。”
    孟元超听他们一唱一和,竟似把自己当作囊中之物,大怒喝道:“孟某人只有一条性命,要死的就有,要活的休想!”一招“夜战八方”,刀光四面荡开,心里想道:“我能够战死在史可法的墓旁。夫复何求?但只盼无双能够跑掉。”
    林无双如飞逃跑,看见背后只有楚天雄和牟宗涛追来,微感失望。但她不知孟元超业已被困,心想这两人本领最高,把他们引开,孟元超就有逃脱的希望。是以头也不回,只盼把他们引得越远越好。牟宗涛叫道:“无双,我不会难为你的,咱们表兄妹还是好好的谈一谈吧。”
    林无双又是气愤,又是伤心,说道:“我哪里还有什么表哥,我的表哥早已死了。”牟宗涛嘻皮笑险地说道:“你没有表哥,那我是什么?”林无双一咬银牙,说道:“你是本门的败类,你我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楚天雄的轻功,不在林无双之下。林无双心绪不宁,说话之际,脚步稍为慢了一些。楚天雄使出“八步赶蝉”的步法,一口气便追到了她的背后。
    林无双听得背后微风飒然,反手便是一剑。她深知敌人厉害,这一剑正是得自泰山石窟之中,本派祖师虬髯客秘传的绝招。
    楚天雄也是轻敌过甚,只道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有多大本领,追到她的背后,毫无忌惮的一抓就抓她的琵琶骨。不料陡然间只见剑光耀眼,林无双的反手剑已是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剑光过处,楚天雄的一头白发齐根削断,随风飞扬。林无双的衣裳却也给他撕了一幅。两人都是大吃一惊,楚天雄头顶沁凉,吃惊更甚。双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这招,可说是险到极点。林无双削掉他的头发之际也正是楚天雄抓破她的衣裳之时,时间不差毫厘。楚天雄若不是骤吃一惊,这一抓定然可以捏碎她的琵琶骨;但林无双若然不是受惊,这一剑也可以洞穿他的头颅。
    说时迟,那时快,林无双又是一剑刺出。牟宗涛如飞跑来,叫道:“走坤门,转龚位,攻她下盘!”楚天雄依法施为,登时解了她的剑招。
    林无双大吃一惊,心道:“他怎的也懂得了祖师爷秘传的剑法?”原来牟宗涛聪明绝顶,那日在泰山比剑,输给林无双之后,日夜把她用过的招数反复重演,仔细推敲,居然给他想到了几招破解的剑法,但他所能破解的,最多也只是限于林无双所曾使用过的招数而已。未用过的奇招妙着,他可能就是一窍不通了。
    牟宗涛笑道:“你不认我做表哥,那也没有什么。咱们都是扶桑派的弟子,祖师爷秘传的剑法,咱们相互切磋,可是彼此都有好处。”口中说话,脚步加快,眼看就要来到。
    林无双知道一给他们联手,自己就难脱困。当下快剑反击,三招之中,有两招是牟宗涛未曾见过的。楚天雄外号“通天狐”,性格身手都是溜滑之极,真实的本领也在林无双之上,凭着他本身的武功,应付了这三招急攻。虽给林无双逼名人轶事退,林无双可也刺不着他。但林无双却是趁这机会,一溜烟的又跑了。
    楚天雄并不知道牟宗涛对林无双的剑法仅是一知半解,只道牟宗涛存心看他出丑,故而后面三招没加指点。他是早已成名的人物,在武林中辈份甚高,如今给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削了他的头发!不由得又羞又怒,气愤之极,暗自想道:“这臭丫头的剑法虽然有点古怪,只要我不轻敌,就决不会输给她。哼,牟宗涛存心看我出丑,我偏不要他的帮忙,待我独力把这小丫头擒了,他要争做掌门,那时让他来求我吧!”
    楚天雄和林无双的轻功不相上下,却在牟宗涛之上。楚天雄不作拦截的打算,林无双一跑,他拔步便追,转眼之间,把牟宗涛远远甩在后面。
    牟未涛越追距离越远,心中亦是大为懊恼,情知决计迫不上他们,暗自想道:“这老狐狸是怕我分他的功呢,还是要拿这丫头来要胁我呢?功劳我不想分,给他要胁可是不能。但追不上也是没法。宗神龙他们不知擒下了孟元超没有,不如回去看看,要是他们还在缠斗,我倒可以相助一臂之力。我与宗神龙石朝玑利害相同,更密切。捉住了孟元超,也好和他们商量怎样应付那老狐狸。”
    正在他患得患失,踌躇未决之际,忽听得有人叫道:“牟兄,原来是你在这里呀!”
    牟宗涛听得这人的声音:吃惊不小,心里想道:“若是给他碰上那个丫头,事情可就糟了。”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金逐流,和金逐流并肩走来的还有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
    牟宗涛心中打鼓,脸上却是丝毫不露神色,说道:“金兄,你不是要到王家祝寿的么?这位朋友是一一”
    金逐流笑道:“好教你得知,这朋友是小金川来的冷大哥,你可不要说给外人知道:“
    牟宗涛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原来他们奉命捉拿“钦犯”,虽然也知道“钦犯”是小金川义军中的重要人物,但却不知竟然是这位“冷大哥”。
    小金川义军中有两个地位同等重要的首脑人物,一个是萧志远,一个是冷铁樵。能够和金逐流同在一起而被尊称为“冷大哥”的人,当然是冷铁樵无疑了。
    金逐流道:“冷大哥不想太早在王家露面,是以特地要我陪他来史公祠逛逛。”
    牟宗涛见他没有提起林无双,心里想道:“他若然碰上那个丫头,知道了今日之事,决不会对我这样和颜悦色。”于是灵机一动,便的说道:“我正是从史公祠那边来的,本来应该陪你们再去逛逛。但可惜我却是有急事在身!”
    金逐流忙道:“对啦,我正想问你,我们刚才来的时候,远远的好像听见有金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之名人轶事声,是不是曾有人在这里厮杀?”
    牟宗涛正是待他这么一问,立即答道:“不错。我和师妹无双碰上了几名鹰爪,她逃出去了,那几名鹰爪正在追她!”
    金逐流叫道:“啊呀,你怎么不早说?那些鹰爪是什么人?为何却要拿她?”
    牟宗涛道:“我只认得其中一个是石朝玑,一个是宗神龙。他们说她和钦犯孟元超勾结。”
    金逐流本来还有几个疑问,但此时已是无暇细问了,说道:“这两人武功不弱,咱们绝不可让无双落在他们手上,他们跑的是那个方向?”
    牟宗涛用手一指,说道:“是朝那边跑的!”他指的方向正好是和林无双所逃的方向相反。
    金逐流道:“好,我和你马上去帮忙她。冷大哥,你暂时不好露面,你到史公祠等那位朋友,我去去就来。”
    牟宗涛猜得不错,这个“冷大哥”正是小金川的义军首领冷铁樵。他深知金逐流的本领,石朝玑和宗神龙的武功虽然不弱,金逐流一人己足以对付得了,何况还有一个牟宗涛帮他的忙,自是用不着他出手。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赶快去吧。”当下丝毫不以为意的便即独自跑去史公祠。
    冷铁樵丝毫不以为意,牟宗涛心里可是晴暗着急了,想道:“但愿宗神龙和石朝玑已经把孟元超拿下,否则给这姓冷的碰上了可是不妙。宗、石二人的本领并不输于孟元超,以二敌一,过了这许多时候,料想也应该捉着了孟元超,早已离开了史公祠吧。”
    他自己安慰自己,脸上的神色仍然丝毫不露,一面跑一面说道:“我的轻功赶不上师妹,那些鹰爪是撇开我骑了马去追她的。”
    金逐流大为着急,说道:“好,我先赶去,你跟着来!”
    牟宗涛见金逐流上了他的当,松了口气,心里暗暗好笑,想道:“待你发现我是说谎之时,我已是不怕和你翻脸了。”
    但牟宗涛也不敢立即折回史公祠,一来是怕金逐流回头找他,二来也怕宗神龙和石朝玑真的已经走了,他一回到史公祠,岂不是要给冷铁樵马上拆穿他的谎话?他自忖又未必准能胜得了冷铁樵。
    牟宗涛心乱如麻,想了许久,终于得了一个主意,既然不折回史公祠,也不去追金逐流,而是独自前往震远镖局的扬州分局,给王元通拜寿。”
    他打的是个如意算盘,心里想道:“逐流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料他是决不会碰上无双这丫头的了。孟元超和这丫头已经知道王家安排有陷井等待他们,即使他们没有遭擒,也决计不敢再到王家。就算逐流回来,再到王家,我也可以推说因为赶不上他,故而先来,谎话也不至于就给拆穿。何况他在未曾找着无双之前,又怎能放心得下?多半是继续找寻,今日不会再去王家的了。但冷铁樵等不见他回来,却必定是会自己去的。那时就让石朝玑、宗神龙等人对付他,我根本就不必露面。”
    但他这样构思必须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在冷铁樵来到史公祠的时候,宗,石二人已经把孟元超拿下,离开史公祠;或者孟元超业已逃走,宗、石二人亦已追去,那也可以。总而言之,不能让冷铁樵和孟元超在史公祠见面。当然这是一场赌名人轶事博,不过在他想来,以宗、石二人的本领,联手对付孟元超,自是必操胜券,而且用不了多少时候。此时距离他离开史公祠已有半个时辰,料想事情早已了结。这场赌名人轶事博,他的赢面几乎可达九成,故此他也就放心走了。
    孟元超豁出性命,在史公祠后面的山坡上和宗、石二人恶斗,斗了将近半个时辰,气刀渐渐不支,他本是以快刀见长的,如今刀法虽未散乱,出招已是迟慢许多,颇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宗神龙哈哈笑道:“孟元超,你要拼命也是不行的了,念在同属武林一脉,你扔刀跟我们走吧,我答应给你在北宫统领大人跟能说情。”
    孟元超大怒斥道:“宗神龙你这武林败类,谁和你同属一脉。我孟元超死在你的手上,也决不会向你低头!”
    宗神龙冷冷说道:“好,那你就领死吧!”长剑一圈,登时把孟元超的身形圈在剑光之内。这一招名为“三转****”,乃是他的得意绝招之一。他是试出了孟元超的内力不支之后,这才敢于迫近敌人,施展杀手的。剑光笼罩下来,石朝玑的双笔也从孟元超左侧的空门插进,令他背腹受敌。
    眼看孟元超不死也得重伤,猛听得霹虏似的一声大喝:“奸徒休想逞凶!”声到人到,一个虎背熊腰大汉旋风也似的扑来,原来是冷铁樵到了!
    冷铁樵来得正是时候,石、宗二人事先也未想到“钦犯”的就是他,突然见他来到,不觉都是一惊。
    孟元超精神陡振,一招“横扫****”,刀光霍霍展开,石朝玑的双笔攻不进去,正想变招,再觅“空门”,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金刃劈风之名人轶事声,冷铁樵的一柄厚背缅刀已是向他劈过来了。
    石朝玑无暇伤敌,逼名人轶事得先行救招。双笔左右一分,左点“期门”,右点“环跳”,这两个穴道,一是死穴,一是麻穴,他在狩然遇袭之际,还招反击,认穴竟然不差毫厘,但忙中有错,他却不知冷铁樵的功力还在孟元超之上,他若是双笔并在一起,或许还可以勉强招架,双笔分开,点穴的手法虽然巧妙,却是招架不住了。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右手的判官笔损了一个缺口,左手的判官笔也因为受对方的力道一震,刺了个空。冷铁樵招式不变,一刀就劈下去。
    宗神龙的剑光已圈住了孟元超,此时也只得自行救友,他的剑法刚柔兼济,功力也是和冷铁樵在伯仲之间,一招“白鹤展翅”,剑锋斜削而下,把冷铁樵的缅刀粘出外门。石朝玑死里逃生,吓出一身冷汗。
    冷铁樵冷笑道:“这位是石朝玑石副统领‘大人,你想必是和牟宗涛蛇鼠一窝的什么宗神龙了?”原来石朝玑是江湖大盗出身,冷铁樵早就和他相识,至于宗神龙则是初会。
    宗神龙名叫“神龙”,最忌别人用蛇比喻他,大怒喝道:“好呀,冷铁樵我正要找你!”不过,他可是又怒又惊,冷铁樵说他“和牟宗涛蛇鼠一窝”,这句话不啻是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了他和牟宗涛的陰谋诡计。
    果然便听得孟元超问道:“冷大哥,你都已知道了?”冷铁樵说道:“不错,我正是因为知道了牟宗涛和这两个奸徒要想害你,才特地跑到这里来的!”其实冷铁樵是在看见宗、石二人之后,方始知道牟宗涛乃是谎言骗他。不过他却要故意这样说来吓吓对方。
    孟元超又惊又喜,一面挥刀荡开石朝玑的双笔,一面问道:“牟宗涛这小子呢?”
    冷铁樵道:“你知道我是和金大侠一起来的,金大侠已经去追捕这个小子了!”
    此言一出,宗神龙和石朝玑都是不禁大吃一惊!
    冷铁樵功力深厚,刀法则不及孟元超的灵快,宗神龙本来不弱于他,但自忖也没有胜他的把握,如今听得金逐流已经去捉拿牟宗涛,生怕他捉到了牟宗涛又再回来,如何还敢恋战?
    宗神龙以陰柔剑法,化解了冷铁樵的攻势,转身便逃,石朝玑虚晃一招,跟着也都跑了。冷铁樵哈哈笑道:“穷寇莫追,由他去吧。”其实孟元超久战之余,已是筋疲力倦,他们两人若然不受恐吓,敢于再打下去的话,胜负之数,尚难逆料。
    三年隔别,异地重逢,两人都是有许多话要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冷铁樵说道:“孟老弟,你是不是和扶桑派的新掌门人林女侠一道来的?”
    孟元超正是要急于知道林无双的情形,连忙说道:“不错,你们碰见她啦?”
    冷铁樵说道:“是牟宗涛这小子透露出来的口风,哼,他用的倒是虚虚实实的兵法。”
    孟元超吃一惊,说道:“牟宗涛和滇南那老狐狸楚天雄追赶无双,我还以为是恰好给你们碰上,金大侠才要去捉拿牟宗涛的呢。这是怎么回事?”
    冷铁樵道:“金大侠是去追搜敌踪,但可不是去追牟宗涛。听你这么说,金大侠倒是上了他的当了。”当下把刚才碰见牟宗涛的经过说了出来,孟元超这才知道,冷铁樵是急于和自己叙话,才故意那么说把宗、石二人吓跑的。
    孟元超恨恨说道:“这小子好不狡猾,他一定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指个方向,骗金大侠白走一道的了。”不过却也放了点心,因为他已经知道追赶林无双的只有一个楚天雄,以林无双的本领,即使被他追上,也未必就会输了给他。
    冷铁樵道:“那两个家伙吓破了胆,料想不敢再来,咱们就在这里等待金大侠回来吧?”
    孟元超道:“对啦,冷大哥,你怎的忽然离开了小金川,却跑来这里?”
    冷铁樵道:“你是不是来给王元通拜寿的?”孟元超道:“不错。”冷铁樵笑道:“我也是一样。但我与王元通并非相熟,是以金大侠特地陪我。”
    孟元超诧道:“不是听说小金川风声正紧吗?”心想冷铁樵怎能有这闲心老远的跑来扬州,给一个只是彼此慕名的朋友拜寿?
    冷铁樵笑道:“我正是为了要解小金川之围,才特地跑来的!”
    孟元超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睁大了眼睛,说道:“王元通虽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游广阔,但要解小金川之围,恐怕他还没有这个神通吧?”
    冷铁樵笑道:“当然并不是只指望他,我只是想借他的地方,会见一位朋友吧了。你听过扬州海砂帮帮主罗金鳌这个人吗?”
    孟元超道:“我知道他的名头,但小金川之围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冷铁樵道:“孟老弟,你离开久了,有些事情,恐怕还未知道,我给你先说一说最近的局势。”
    “清廷现在是在准备调集大军来攻咱们,咱们也在设法阻挠他们,叫他们不能轻易的便来到小金川。”
    冷铁樵一面说一面用刀在地上划了一个简略的地图,说道:“西北这条路有西昌竺尚父的这支义军,又有几百里的雪山泽地之险,清兵不容易通过。”
    “形势最可虑的是从川东进来的清军,但好在襄樊和万县两地,有八个帮会的弟兄已经联合一起,分在两地切断他的粮道!”
    襄樊在湖北的东北部,它的南面就是进入川东的要地宜昌、沙市。万县在四川和湖北的边境,更是扼守川东的门户。
    孟元超听得眉飞色舞,说道:“好呀,即使不能拒敌于小金川之外,叫他的大军阻迟许多时日,对咱们也是大大有利的了。”
    冷铁樵道:“两个帮会的弟兄上个月都打了一个胜仗,抢了官兵的许多粮革。清兵现在征集官粮,计划从扬州运出去,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而上,接济那两地的官军。粮草从水路运来,陆地上的帮会弟兄,可就难于劫粮了。”
    孟元超道:“啊,我明白了。你是找海砂帮的罗帮主帮忙劫夺官粮!”
    冷铁樵道:“不错,海砂帮是在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做私盐生意的,他们拥有的船只最多,人人精通水性。”
    孟元超道:“这是一件‘造反’的大事啊,运私盐虽然也犯‘王法’,捉到了未必会杀头。罗金鳌肯舍出身家性命帮忙咱们吗?”
    冷铁樵道:“二十年前,罗金鳌初出道的时候,我曾经帮过他一个大忙,这件事外人是不知道的。他当时曾矢誓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海砂帮的弟兄有一大半和川中的各个帮会也有关系,所以只要罗金鳌点头,海砂帮就可以变成咱们的自己人了。”
    “但正如老弟所说,这是一件关系身家性命的大事,必须我亲自来说服罗金鳌,有没有把握,我不敢断定,但总是要试一试。这就是我要赶来扬州给王元通祝寿的原因了。”
    孟元超道:“咱们借王元通的地方和罗帮主商量这件大事,王元通怕不怕受咱们连累?”
    冷铁樵道:“王元通有家有业,咱们当然也是不想他受连累的。不过此事又非得他默许不行,所以我已经和金大侠给他安排了一条后路了。”
    孟元超道:“对,咱们和他并不相熟,有金大侠去和他说,他当然是相信得过了。但不知是什么后路?”
    冷铁樵道:“罗金鳌答应帮忙,也得在十天八天之后方始动手的,金大侠答应保护王元通的家小先行离开扬州,他损失的家财,由咱们赔偿给他!”
    “这样一来,他的分局总镖头当然是做不成了,不过他也是一位很重义气的武林前辈,为了这件大事,多少受点损失,我看他还是愿意的。”
    孟元超道:“这件事是不是要先找一个适当的人,透露一点口风让他知道?否则咱们和金大侠在他的寿辰之日跑去,当着一众宾客,恐怕不方便和他说话吧?”
    冷铁樵笑道:“孟老弟,你想得很周到,我在这里,就是要等待一位朋友给我们接头的。”
    孟元超道:“这人是谁,我认识的吗?”
    冷铁樵道:“你以前没有见过的,不知你听过他的名字没有,此人姓韩名朋。”
    孟元超吃了一惊道:“韩朋?你怎么找到这人?”
    冷铁樵怔了一怔,问道:“怎么,他有什么问题?”
    孟元超道,“据我所知,他可不是咱们一路的人呀。”
    冷铁樵道:“他有一位好朋友,名叫刘抗,是天地会的香主。他以前也曾经是江湖上的侠义道,近年改行经商,和扬州的几个大盐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错。是扬州的一位可以信赖的朋友给我安排和他在这里会面的。”
    孟元超说道:“冷大哥,好在你是今天来到,若是昨天找他碰头,恐怕就要出事了。”
    冷铁樵道:“怎么,他靠不住?”
    孟元超道:“泄漏咱们的秘密他或者不敢,但若在昨天,只怕他多半不敢见你。我告诉你,你想找他作说客,宗神龙却比你早一天,昨天已经要找他作说客呢!”
    冷铁礁大惊道:“有这等事?我以为他是刘抗的好朋友,可以相信得过,谁知他竟是脚踏两头船的小人!”
    孟元超道:“刘抗也已到了扬州,这件事他恐怕还未知道,不过这是昨天的事情。今天的韩朋却是自己人了。但可惜他现在正躺在棺村里面,大概也已经离开扬州了。”
    冷铁樵更是吃惊,说道:“什么,韩朋已经死了?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孟元超把刚才偷名人轶事听到的秘密说了出来,说道:“据宗神龙和牟宗涛所说,韩朋是因为背叛他们,给牟宗涛用暗箭杀了的。刘抗运棺北上,今天不会再到王家拜寿了。宗神龙还派遣了魏庆等人去追捕刘抗呢。”
    冷铁樵呆了片刻,叹口气道:“如此说来,咱们是非冒一冒险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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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游剑江湖·第四十四回英雄肝胆
    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子当为我去筑,我为子高歌。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芥蒂近如何?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
    ——张惠言
    此时已是红日当中,正午时分。孟元超道:“你的意思是不等金大侠回来了?”
    冷铁樵道:“金大侠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现在已是午时,韩朋又未曾替我预先接头,海砂帮的罗帮主恐怕不会在王家过夜,咱们去得晚了,万一他已经离开,岂非误了大事?”
    “我与韩朋在这里约会金大侠是知道的,他却不知道韩朋业已遭害,他回来找不见我,当会以为是韩朋已经带领我前往王家了。”
    孟元超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林姑娘和金大侠夫妻乃是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金大侠找不着她,怎能放心得下?待他发现这是骗局之时,恐怕已经迟了。为了预防万一,咱们冒一冒险先往王家,这个险也是应该冒的,不过,冷大哥,认识你的人恐怕不少,你是不是改一改装比较好些!”
    冷铁樵道:“我已有了准备,喏,这是以前华山医隐华大风送给我的易容丹,无须化装,便可改容易貌,你也用一颗吧。”
    两人涂上了易容丹,彼此审视,只见对方果然好像变了个人,不觉都笑起来,盂元超道:“除非十分相熟的老朋友才能认出咱们,咱们杂在宾客之中,我看大概是混得过去了。”
    冷铁樵笑道:“好,你都说行了,咱们就走吧。不过,你也不能等待那位林姑娘回来了,你要不要在这里当眼之处留个字给她?”
    孟元超道:“也好。”当下用宝刀在他刚才躲藏之处的一棵树上,刻了“平安”二字,说道:“她多半是不会回来,若果回来,看见平安二字,料想她也会猜想得到我是去了王家了。”心里想道:“无双的轻功不在那头老孤狸之下,大概可以摆脱他吧,”他虽然知道了只是通天狐楚天雄一个人去追赶林无双,料想林无双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但心里总还是有点儿揣揣不安。
    林无双的轻功与楚天雄不相上下,内力的悠长却是有所不如,风驰电掣,跑了一程。距离渐渐拉近。林无双蓦然一省,想道:“我往城里跑,看他可敢追来?”
    楚天雄见她跑上郊道,立即知道她的心意,身形一掠,距离拉到三丈之内,猛地喝道:“鬼丫头,往哪里跑?给我躺下来吧!”一扬手,以“刘海洒金钱”的手法掷出一把铜钱。
    林无双头也不回,反子一剑,使出秘笈绝招,剑光电闪,只听得叮叮铛铛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那一大把铜钱都给她打落!
    这一手“刘海洒金钱”的暗器功夫,本是楚天雄看家本领之一,他想不到林无双的剑法竟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如斯,满以为最少有两三枚铜钱可以打着她的,不料连衣角都没沾着。
    但林无双给他阻了一阻,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是拉得更近了。
    楚天雄喝道:“臭丫头,跑不了啦!”飞身扑上前去,随手又是一把钱镖。
    林无双若用前法舞剑拨落钱镖,距离如此之近,势必被他抓着,百忙中只好施展绝顶轻功,一个鹞子翻身,斜窜数丈。
    就在此际,路上刚好有个人跑来,楚天雄的钱镖没打着林无双,却有一枚从那人的额边擦过,那人喝道:“好呀,又是你这头老狐狸给我碰上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尝尝我的暗器滋味!”顿然间好像冰雹乱落,这人发出的暗器竟是一颗颗亮晶晶的珠子,突然在空中全都裂开,化作一片寒光冷雾,楚天雄被笼罩在寒光冷雾之中,饶是他内功深厚,也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大侠陈天宇的次子陈光世,他所发的暗器就是他家独有、别人所无的冰魄神弹了!
    陈光世曾在云紫萝的老家和楚天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一次手,当时他也曾发出三颗冰魄神弹,未能伤着楚天雄,吃了楚天雄一点不大不小的亏。是以今番再度相逢,一发就是十二颗之多。
    陈光世发出冰魄神弹之后,立即一声长啸,叫道:“爹爹,快来!”楚天雄刚要扑上前去,闻言一怔,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你要用你爹爹的名头吓唬老夫?”
    陈光世淡淡说道:“你不是说要和我爹爹较量的吗?今天包管可以成全你的心愿!”
    陈天宇家住苏州,苏州扬州同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苏省内,楚天雄在这里碰上陈光世,可是不敢不相信他的话了。心里想道:“王元通虽然是震远镖局一个分局的总镖头,但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游广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大侠亲自带领小儿来给他贺寿,那也不算稀奇了。”
    楚天雄被冰魄神弹的陰寒之气所侵,虽然还是身体没有受伤,但却比上次吃亏得多,元气已是受损了。他一想即使陈天宇没有来,自己也实在没有把握胜得了林无双和陈光世两个人,若果陈天宇当真是在后面,一旦到来,那更是糟糕透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楚天雄怯意一生,登时转身便跑。
    林无双喜出望外,说道:“陈二公子,令尊也来了么?”她和陈家父子是在泰山之会见过面的。
    陈光世笑道:“我是吓吓这头老狐狸的。林姑娘,你怎的自一人来到这里?”
    林无双正放心不下孟元超,心想:“仗着他的父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大侠的名头,或许也能够把宗神龙吓跑。”于是便实话实说,告诉陈光世道:“我是和孟元超一起来游史公祠的,想不到就在史公祠碰上一班鹰爪!
    陈光世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那孟大哥呢?他怎么样了?”
    林无双道:“他躲在山上,我引开敌人,却不知他给发现了没有。”
    陈光世道:“这班鹰爪是些什么人?”
    林无双道:“除了通天狐楚天雄之外,还有石朝玑、宗神龙和牟宗涛等人。楚天雄和牟宗涛来追赶我,石朝玑称宗神龙仍在那里搜查。”
    陈光世更是吃惊,说道:“那咱们赶快前去看看。”
    他们还未走到史公祠,在山脚底下,已是隐隐听见树林里传出金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之名人轶事声。
    林无双又惊又喜,说道:“双方一共只有三个人,想必是孟大哥以一敌二,正在和宗、石两贼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了。听这声音,他似乎仅是稍处下风,还不怎么吃紧。”她最担心的是牟宗涛追不上她也已回到史公祠去,那么对方有三个高手,这就极难应付了,不论是石、宗、牟、楚之中的哪两个人,她和孟元超联手,自忖已是可以打成平手,再加上一个陈光世,那便稳操胜算,用不着借重他父亲的名头了。
    林无双口中说话,脚下已是展开“八步赶蝉”的轻功,跑入树林,金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之名人轶事声听得更加清楚。林无双觉得有点奇怪,心里想道:“孟大哥是使快刀的,怎的这三个人却似乎并没一人使刀。”要知刀比剑重,快刀和对方兵器碰击的声音和剑不同。林无双听出是有两人使剑,另一个人使的却似乎是软鞭之类的兵器。
    心念未已,只听得一个人喝道:“老狐狸,有胆的你莫逃!”这个人却不是孟元超。随即便听得楚天雄的声音冷笑道:“有胆的你们来追!你们倚多为胜,楚某恕不奉陪。”
    事情大出林无双意料之外,她本来以为是孟元超以一敌二的,却不料对方只有一个楚天雄,楚天雄碰上了两个劲敌了。
    林无双听得那人的声音好熟,一时间却想不起这人是谁。就在此际,陈光世却是大喜叫道:“宋大哥,你也来了!”话犹未了,只见宋腾霄和一个白衣少女已经把楚天雄赶出树林。那白衣少女是孟元超的师妹吕思美。
    原来楚天雄不知道宗、石二人已给孟元超和冷铁樵联手打败,他想捉不着林无双,回去帮忙他们二人捉拿孟元超也好,想不到刚刚回到史公祠,就碰上了宋腾霄和吕思美了。
    宋腾霄家传的蹑云剑法以奇诡见长,与孟元超的快刀各有千秋,论真实的本领和楚天雄也相差不了多少。吕思美功力较弱,但她的穿花绕树身法,轻灵矫捷,变幻莫测,比之楚天雄的轻功尚胜一筹。楚天雄无法用己之长攻敌之短,对付他们二人联手,自是不免要处在下风了。
    楚天雄初时还希望宗神龙等人尚在附近,闻声而来;不料宗神龙和石朝玑这些人不见出现,倒是林无双来了。
    林无双刚好碰上楚天雄逃出树林,一声叱咤,喝道:“老狐狸,往哪跑?”飞身疾掠过来,剑走轻灵,一招“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截斗”堵住楚天雄的去路。
    楚天雄怒道:“你这小丫头也来欺我?”林无双笑道:“老狐狸变成了落水狗,别的人不打落水狗,我是要打落水狗的!”唰唰唰一连几招凌厉的剑法,杀得楚天雄手忙脚乱。
    楚天雄满腔怒气,却还不敢当真和林无双缠斗。眼看宋、吕二人就要追到,他只能忙于奔命了。
    不急还好,一急之下,更是吃亏。他的武功本来在林无双之上,此时却给林无双着着抢攻,想要摆脱也难。
    说时迟,那时快,吕思美已然杀到。楚天雄情急之下,猛地跳将起来,向林无双一扑,林无双以逸待劳,柳腰轻摆,反手剑划了一个圈圈。楚天雄扑了个空,立知不妙。陡然间,只贝白刃耀眼,林无双的利剑已经削到他的面门。楚天雄前足足尖刚刚沾地,身形尚未站稳,连忙后脚一蹬。他的后面有棵松树,这一“倒蹬腿”倒是好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踢个正着,登时借力使力,身形改了一个方向,反弹出去。
    饶是他应变机灵,身体未受伤害,须子却遭了殃。剑光过处,只觉颊下一片冰凉,他平日十分珍惜的那把长须,差不多已是给林无双齐根削断。
    惊魂未定,吕思美的一对柳叶刀照面又砍来了。原来她是算准了他落足之处,抢先一步,在那里等着他的。
    楚天雄怒道:“好呀,老夫与你拼了!”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抢入吕思美双刀围绕的圈子之内,拼着最多吃她一刀,却要把她抓为人质。
    他打的如意算盘,却没想到吕思美的穿花绕树身法比他还要高明,刀光掌影之中,楚天雄一抓抓空,只听得声如裂帛,当胸的衣裳已是给吕思美的刀锋割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缝。这一招双方都是使得凶险之极,楚天雄一击不中,斜身跃出三步,低头一看衣上的裂缝,又惊又怒。吕思美双刀合璧,仍是未能伤他,暗暗叫声可惜。她功力较弱,给对方的掌力一震,胸口如受重物所压一般,也是暗暗吃惊。
    宋腾霄生怕小师妹遭他着手,慌忙起来,喝道:“老抓狸往哪里跑!”人未到,暗器先发,他用的暗器也是一把铜钱。
    金钱镖本是楚天雄擅长的暗器,如今宋腾霄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楚天雄自是不以为意,冷笑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正要施展接放钱镖的绝技,不料忽觉脑后风生,奇寒透骨。原来陈光世也赶到了。
    金钱镖易接,冰魄神弹可是不易抵挡。楚天雄脑后的风府穴若是给冰魄神弹着打个正着,陰煞之气侵入大脑中枢,他功力再高,也非得变成白痴不可。楚天雄无可奈何,在这紧急关头只好回身用劈空掌震落冰弹,拼着受宋腾霄的钱镖所伤了。
    只听得卜卜卜声响,宋腾霄的三枚钱镖打个正着,打得楚天雄头破血流。眼看林无双又赶来了,性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关,他哪里还顾得什么身份,急忙和衣一滚,从山坡直滚下去,爬起身来,一溜烟的飞逃!须断、衣烂、面青、唇肿、头破、血流,加上先前已被林无双削去一头白发,楚天雄成名数十年,从未曾败得这样狼狈。宋腾霄哈哈笑道:“痛快,痛快!”楚天雄又羞又恼,脚步可还不敢丝毫放慢,当然更不敢回头和敌人对骂了。他拔步飞逃,唯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
    陈光世笑道:“这条落水狗也够惨的了,林姑娘,你就别再打他了吧。这位宋兄是孟大哥的好朋友,这位林姑娘是扶桑派的掌门人,你们以前没见过吧?”
    宋腾霄说道:“原来是林掌门,宋某闻名已久了,幸会,幸会。”心里想道:“这位林姑娘的才貌武功,倒也不在云紫萝之下呢。”接着说道:“这位吕姑娘正是我和盂大哥的小师妹。”
    林无双笑道:“吕姑娘我已经见过了。”宋腾霄怔了一怔,说道:“你们在哪里见过的?”心想:“我怎么不知道呢?”
    林无双道:“就是两个月前,你们在三河县的那一天,是我请吕姑娘暂时不要对你说的。”吕思美走过来笑道:“你后来见着了我的孟师哥了么?”
    陈光世笑道:“我和林姑娘正是赶回来这里找寻孟大哥的。”吕思美大喜道:“原来你们本来是在一起的?林无双道:“不错,我和他今早来游史公祠,不料碰上了鹰爪,我们早已经和鹰爪打过一架了。”此时她方有空暇把刚才的遭遇说出来给大家听。
    宋腾霄何等聪明,当下恍然大悟,心里想道:“那天在三河县,我们是刚从紫萝居住的那家人家走出来的。其时这位林姑娘和孟大哥尚未会面,想必她对孟大哥颇有情意,而又隐约知道孟大哥和紫萝的事情,是以她当时就要避开孟大哥,同时也不愿意让我知道她的行踪了,现在他们己是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误会想必也已说个明白,所以也就用不着再瞒我啦。”当下说道:“宗神龙、石朝玑等人全都不见:孟大哥想必也已走了。”林元双道:“咱们到原来的地方找一找看。”
    宋腾霄一面走一面笑道:“林姑娘,说起那天的事情,我还未曾向你道谢呢。”林无双怔了一怔,说道:“你要向我道谢什么?”宋腾霄诧道:“那天我们遭遇强敌,有人暗中助了我们一臂之力,那人不是你么?”林无双笑道:“这个人也曾暗中帮忙过我和元超,而且不只一次,但直到现在,我都还未知道这个人是谁呢。”
    说话之间,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孟元超刚才躲藏的地方,吕思美首先发现孟元超的留字,叫起来道:“你们来看,这棵树上刻有‘平安’二字,正是孟师哥的字迹。”
    林无双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说道:“这么看来,孟大哥已经走了。咱们到王家找他。”陈光世道:“不错,他一定是怕耽误了大事情,故而先到王家拜寿。”
    宋腾霄道:“你们都是要到震远镖局的扬州分局王总镖头家里,给他贺寿的吗?”
    陈光世道:“不错,你呢?”
    宋腾霄道:“我们也是要到王家贺寿的。但我们和王元通并不相识、正想找一个和他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的人给我们引见。”
    陈光世笑道:“我正是代表家父来给他贺寿的,我陪你们去吧。王老头儿最为喜客,你和孟大哥这等客人,他是请也请不到的。见了你一定十分欢喜。”心里却是有点奇怪,想道:“王元通在镖行虽然颇有名望,却还不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角色。宋腾霄和他并不相识,何以特地赶来扬州给他拜寿。”
    宋腾霄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笑道:“我是想趁这机会会一些武林朋友,是以来作不速之客了。”其实他的真正原因乃是来会冷铁樵,但因和陈光世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算很探,不便说给他听。
    原来宋腾霄虽然要赶回小金川,但离家日久,挂念家人,南归之际,特地取道苏州,以便回家探望。冷铁樵颇有知人之明,也早就料到他会回家一转的了。因此当他决定和金逐流同往扬州给王元通贺寿之时,便托一位家在苏州的丐帮朋友,注意宋腾霄的行踪。宋腾霄一回到家中,便得到这位丐帮的朋友捎来的口信。冷铁樵托人捎来的口信,正是叫他到王元通家里相会的。
    扬州是繁华的富庶之区,震远镖局的扬州分局规模颇大,王元通以镖局为家,前面是镖局,后进是住宅。这天一早,镖局的上下人等,都在为他的六十大寿忙碌,里里外外,喜气洋洋。
    不久客人陆续来到,但一早来的这些客人,大都是本地人,是他的晚辈,用不着他亲自招待。
    忽地他的大弟子王丘进来报道:“蓟州名武师杨牧来到。”杨牧虽然也不是什么顶儿尖儿的角色,但在江湖上的名头却是颇为响亮的,王元通甚为欢喜,说道:“他是四海神龙齐建业的至亲,难得他老远的赶来,咱们可不能怠慢了。只不知齐老前辈会不会来?”他一面说话,一面站起来向外走。
    王丘笑道:“四海神龙没有来,倒是咱们的总镖局有人陪他来了。师父,你用不着出去迎接,他们就要进来拜见你的。”震远镖局规矩颇严,小一辈的镖师到分局谒见总镖头,照例是用不着总镖头出去迎接,而是小一辈的要亲到后堂拜见的。
    玉元通怔了一怔,更是喜出望外,说道:“难得韩总镖头记得我的生日,他派了谁来?不过,杨牧乃是贵客,我还是应该出去迎接他的。”
    王丘笑道:“这个人正是杨牧的弟子。他执意要和徒弟来后堂拜见你老人家,这也是你老人家的面子。我们不便阻拦。”
    王元通瞿然一省,哈哈笑道:“我真是老糊涂了。不错,杨牧的大弟子闵成龙,正是新进的得力镖师,韩总镖头也曾向我夸赞过他的。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他陪同他的师父前来。”
    王元通话犹未了,只见闵成龙已是陪着他的师父进来。
    杨牧笑嘻嘻地说道:“王老爷子,今日是你老华诞,杨牧特率小徒来给你老拜寿。”
    王元通还礼道:“不敢当。”跟着受了闵成龙半礼,便即将他扶起,眉开眼笑地说道:“听说镖局生意十分兴旺,韩总镖头一定是很忙的了。难得他还记得我的贱辰。总镖头可好?”
    闵成龙道:“好。总镖头说你老人家是各地分局之中最最德高望重的人,对镖局更是劳苦功高,他没能亲来给你拜寿,甚为抱歉。”
    这顶高帽奉送得极为得当,王元通不由得从心眼里笑出来,说道:“韩总镖头言之过甚了,他给我这老头儿脸上贴金,我可是担当不起呢,唉,我正在想一一”
    闵成龙道:“王老爷子可有什么言语要我转达韩总镖头。”
    王元通道:“正是。想我这几十年来,主持扬州分局,也曾经历许多风险,差幸平安渡过。如今年纪已老,恐怕是难负重任了。我想请你老弟代禀总镖头,让我卸下担子,早日派个人来,接掌扬州分局。”
    闵成龙微微一笑,说道:“王老爷子,你想告老归田,总镖头可是不能答应你呢。目前他就正有一大事,要我和你老人家商量。”
    王元通瞿然一省,心道:“原来总镖头是另有要事,才叫闵成龙来传达命令的。我倒是一厢情愿,以为他是特地派人来给我拜寿的了。”当下连忙说道:“闵老弟,你别客气,总镖头有什么吩咐,你就对我说吧。”
    闵成龙道:“总镖头正碰上一件为难之事,这个,这个——”说话之时,眼角却向王元通的大弟子王丘瞟了一瞟。
    王元通深于世故,立即说道:“王丘,你到外面招呼客人吧。”遣走弟子之后,说道:“总镖头碰上什么为难之事,敢情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么?”心想我的弟子可不能算是“外人”,怎的连他也不让知道?不知是什么机密大事?
    闵成龙赔笑说道:“王师兄当然不是外人,但总镖头吩咐,此事只能和你老人家说的。你老可别见怪。”杨牧接着说道:“这件事情,韩总镖头也曾和我商量,我可不敢替他出主意。”要知他也是“外人”身份,是以必须有这一番表白,方能参与密议。
    王元通笑道:“闵老弟,你别多心,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岂能不知轻重,你尽管说吧。”
    闵成龙道:“石朝玑这个人,你老爷子想必是知道的吧?”
    王元通怔了一怔,皱起眉头说道:“石朝玑?这个人以前是江湖上的独脚大盗,但听说早已做了御林军的副统领了,你提这个人干嘛?”
    闵成龙道:“王老爷子,你是明白的,俗语说得好,不怕官只怕管,咱们震远镖局总局开在京城。九门提督和御林军统领是可以管咱们的,韩总镖头可不能不多少卖这姓石的一点面子!”
    王元通道:“这个我当然懂得,当年我求老总镖头将我外放,为的就是不想留在京城受这许多官儿们的闲气。但你这样说,可是这姓石的给咱们镖局出了什么难题么?”
    闵成龙道:“正是。有一天这位石副统领来镖局拜访咱们的总镖头,他要总镖头帮忙他捉拿一个飞贼。”
    王元通道:“飞贼?什么飞贼?镖局做的是保镖生意,可不是公差!”
    闵成龙道:“对呀,咱们的总镖头也是这么说。但石朝玑说,他所说的‘帮忙’,并非是要镖局的人出手帮他缉盗,只是希望咱们不可阻挠他们办的公事。因为这个飞贼偷了成亲王的传家之宝,他责成御林军统领,非得把这飞贼缉拿归案不可。本来这种事情该属九门提督管的,但御林军统领北宫望可也不敢不答应成亲王呢。”接着笑道:“这个成亲王倒是‘行情’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知道九门提督手下的能人有限,说什么也比不上御林军的高手。他本来是想请北宫望亲自出马的,北宫望不愿自贬身份,是以征得成亲王的同意,叫石朝玑专责办理此案。”
    王元通道:“我不管他们官名人轶事场的把戏,但石朝玑这话可是说得古怪,他们办他们的案,咱们震远镖局怎会阻挠他呢?”
    闵成龙道:“是这样的,这个飞贼,他们得到了风声,据说已经逃到扬州,说不定今天会在你老的寿筵出现。”
    王元通吃一惊,说道:“这飞贼是谁?”
    闵成龙道:“石朝玑不肯说出来。韩总镖头猜测,他既然这样说,这个飞贼可能是你老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王元通道:“这件事情可是令我难为了,倘若那飞贼当真来到我家,总镖头的意思要我怎么办?”
    闵成龙道:“石朝玑找了宗神龙做他的帮手,等会儿他们二人会来给你拜寿。当然拜寿为名,捕盗是实。他已经说得很清楚,只希望你不庇护他们所要捉拿的人。总镖头不敢替你拿主意,但希望你以镖局为重!”言下之意,自然是要王元通任由石朝玑所为了。
    王元通眉头打结,说道:“我当然应该以镖局为重,但总镖头也应该顾全我的面子呀!”
    闵成龙不敢作声,王元通说道:“今日来到我的家里给我贺寿的就是我的客人,我以主人的身份,岂能眼睁睁的看着朋友给官府捉去?”
    闵成龙道:“王老爷子原来是顾虑这层。这一层韩总镖头也早已想到了。”
    王元通道:“他怎么说?”
    闵成龙说道:“总镖头说当然不能让你老太失面子,是以他和石朝玑商量了一个办法,到时由宗神龙出手,当作是江湖上的私人恩怨,把那飞贼赶出镖局,石朝玑方才动手!”
    王元通道:“这不过掩耳盗铃而已。”
    闵成龙道:“这飞贼若然当真来给你老拜寿,也不过是想托庇于你而已。未必就是你老的真正朋友。即使你认识他,一个泛泛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却要嫁祸给咱们镖局,他的居心先自不良。”
    王元通发了一顿脾气,渐渐冷静下来,想道:“闵成龙的话也是说得不错,我若出手阻拦,得罪了御林军,震远镖局当然只能关门大吉。我如何对得住韩总镖头?唉,但我若作了官府的帮凶,虽然我不出手,我这一生挣来的一点名头也是要尽丧的了。”
    杨牧赔笑说道:“这事是教王老爷子为难,我倒有个主意。”
    王元通喜道:“杨兄见识定然胜过老朽,请指教。”
    杨牧说道:“不敢,找是想王老爷子可以避免沾这浑水。”王元通道:“今日是我做寿,如何可以避开?”杨牧道:“官名人轶事场中人就时兴‘避寿’这一套玩意,在这节骨眼上,咱们倒不妨学学。”
    玉元通皱眉道:“官名人轶事场中人所谓‘避寿’也不过装模作样而已,尽管事前放出声气,到时还是收寿礼、会宾客的。何况我已发出帖子,武林中人讲究的肝胆相照,岂能弄作‘避寿’,不见宾客。”
    闵成龙说道:“这是叫做无可奈何、难作两全的时候,有时也只好从权了。老爷子,你若怕到时尴尬,就只避开一时,石朝玑、宗神龙来的时候,你别出来,事情过了,你仍然可会宾客,外人决不会知道其中缘故,还以为你是避免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官府中人,是以才要对石朝玑‘避席’呢。”
    “避席”与“避寿”不同,王元通听他们师徒这么一说,不觉有点意动,心道:“这倒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方自躇躇未决,他的大弟子王丘忽地又进来了。他是在门外先叫一声师父才进来的。
    杨牧师徒登时住口,王元通颇感尴尬,皱起眉头说道:“你进来做什么。”
    王丘说道:“有两位客人求见师父。”
    王元通道:“你不会替我招待么?你说我现在有客,待会儿再见他们。”
    王丘说道:“不,不,这,这两位客人是一定要见你老的。”
    王元通着了恼,大声问道:“这两位客人是谁?”心想远处来的贵客不应该这样早就来到的吧?
    王丘讷讷说道:“这,这是他们两人的拜贴。师父,你看!”
    他不敢说出客人的名字,王元通老于世故,已知不是寻常客人,当下把那拜帖抽了出来,悄悄的看了一眼,连忙又再放进匣内,强笑说道:“原来是他们两位。”尽管他掩饰得好,脸色却是禁不住变了。杨牧师徒疑心大起,杨牧老奸巨猾,怕触禁忌,不动声色。闵成龙则是忍不住问道:“这两位客人是谁?”
    王元通定了定神,说道:“是我的两位老朋友,帮忙盐商做买卖的,大概是来和我接洽生意。”言下之意,即是说这两人并非武林中人,所以也用不着告诉闵成龙他们的名字了。王元通说话之时,杨牧已悄悄向徒弟抛了一个眼色。闵成龙也是个机灵的人,登时会意,不敢再问。
    王元通撒了个谎,心里有点不安!接着说道:“杨兄,那件事情待会儿再谈。成龙,你帮忙我外面招呼客人,倘若你说的那个人来了,你告诉王丘。王丘,你现在出去,马上请那两位客人到我的书房。”
    王元通吩咐完毕端起拜匣,说道:“杨兄,请恕失陪。”杨牧强笑道:“咱们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我和成龙都应该帮忙你招呼宾客的。”心中则是疑云大起,暗自想道:“王元通把他们请入密室,看来不但是怕我们知道,也不想让其他任何宾客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呢?”
    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呢?原来一个是尉迟炯,一个是缪长风。
    缪长风是江湖上著名的游侠,他在北京闹出的事情王元通尚未知道,见了他的拜帖,倒还不致吃惊,但尉迟炯可就不同了。
    尉迟炯旱个犯案累累天下闻名的大盗,曾劫过了大内总管的寿礼,被列名钦犯的,王元通看只了他的拜帖,可是不能不大大吃惊了。尤其是在和杨牧说过这番话之后,他禁不住要想:“难道他们说的那个飞贼就是尉迟炯么?”
    “倘若他们要捉拿的当真就是尉迟炯,我怎么办呢?不错,我是不能连累镖局关门,但我更不能出卖朋友啊!”王元通不由得心头如同悬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了。
    杨牧师徒随着玉丘走出客厅,刚刚走到外面的院子,就听见客厅里有人名人轶事大声说话。
    “请两位客人稍待,家师正在有事,事情料理妥当,他自然会出来的。”
    “我们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必须立即与尊师相会,你给我们通报吧!”
    “那么两位高姓大名,最少也该让我知道吧!”
    “王老镖头见了我们自会知道!”
    杨牧吃了一惊,心望想道:“这个客人的口音好熟,难道是他?他有这样大的胆子!”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心里又是吃惊,又是愤怒。
    王丘听得师弟和客人吵闹,也是惊疑不定,心里想道:“怎的会有这等不通情理的客人,莫非是有心来挑衅的?”
    刚好有个人从里面出来,是王丘的四师弟,王丘叫他过来,悄悄问道:“里面是怎么一回事?”
    他师弟道:“这两个客人十分古怪,三师哥问他们的姓名,他们不肯说。要拜帖,也没有。你刚才吩咐过我们的,师父有客人在书房里,他暂时不见别的客人。所以三师兄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们进去。”
    王丘说道:“好,我进去看看。你把二师哥叫来,咱们别惊动师父。”闵成龙道:“这两个客人胆敢跑来生事,王师兄,你若要动手,我助你一臂之力。”王丘道:“咱们看看再说。”
    就在他们三人踏入客厅的时候,只听得一个客人说道:“好吧,你把这东西拿进去,权当拜帖。”是一个红布裹住的长形的东西。王丘的三师弟看见大师兄进来,如释重负,说道:“大师兄,你来得正好。你看这个‘拜帖’……”
    王丘说道:“好,给我!”接过那东西在手中一捏,知道是一枝箭,不由得变了面色,冷笑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杨牧和其中的一个客人,也是忽然变了面色。
    原来这两个客人正是冷铁樵和孟元超。
    孟元超是改容易貌了的,但他的声音杨牧还是听得出来,孟元超也做梦也想不到杨牧会在这里出现,故此饶是他如何镇定,也不由得倏然变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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