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游剑江湖》小说在线阅读,《游剑江湖》txt

梁羽生游剑江湖·第三十三回假冒同行
    沦落平生知己少,除却吹箭屠狗,算此外谁欤吾友?忽听一声河满子,也非关雨湿青衫透,是鹃血,凝罗袖。
    ——陈其年
    只见“快活张”的“脸皮”给孟元超撕个稀烂,一块块的掉下来。原来他外表这层假脸皮是用腊做的,化装得当真是维妙维肖,与快活张的面貌完全一样。假脸皮撕破,露出本来面目,却原来是个麻子。
    戴谟大为惊奇,问道:“孟大侠,你怎么知道他是假的。”
    孟元超道:“五天之前,我才见过快活张!”
    戴谟道:“五大之前,那不正是崔老板煤炭行出事的那一天吗?”
    孟元超道:“不错,崔香主的煤炭行被封,我去看热闹,在附近的一条横街碰上快活张的。他还和我约好了那天中午,就到你这里找宋腾霄的呢!”
    戴谟诧道:“那何以你们不来,我也是今天下午才见着快活张的。”
    孟元超道:“我是住在大前门城外的一间小客栈的,店主是和萧志远大哥相识的一位江湖朋友。出来的时候,我和他说好一个时辰之内就回去的,那大清晨,我碰见快活张,本是应该立即和他来找你的,但我想到了你这里,你一定不肯放我走的。找要搬到你这里住,应该先回去告诉店主一声,免他牵挂。快活张听我这么说,他也说要去找一位丐帮的朋友,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我们不如待到中午时分见面,再来找你。也免得昨晚刚刚闹出事情,我们一大清早就来找你,惹人注意。
    “快活张说好了到我的客栈来的,不料过了午时,仍未见他来到,店主人出去打听,这才知道内城之门已经关闭,听说京城里正在大举搜查,快活张大概是出不来了。他回来的时候,再一留神,在他客残的附近,亦已发现了不少公门的暗探,这些暗探,有许多他是认识的。
    “到了晚上,风声更紧,他从一个在九门提督官衙里做暗探的朋友口中,听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快活张的那个丐帮朋友已经给御林军抓去;一个是提督衙门接到御林军统领的盗文,要九门提督协助,搜查一个名叫孟元超的人。
    “店主人叫我连夜离开北京,待到风声稍微平静再回来。他答应明天城门一开,就来你这儿为我报讯。我不愿意连累他,既然他又肯为我报讯,我只好暂且离开,到三河县去避避风头,顺便访友了。”
    戴谟说道:“可是你那位店主朋友也没有来过这里呀!”孟元超道:“今天我们进城的候,从大前门经过,我发现那间小客栈也贴上了衙门的封条,敢情是这位朋友也给抓去了!唉,我不想连累他,终于还是连累了他。”
    戴谟笑道:“这么说你早已知道牟宗涛与北宫望勾结的陰谋的了?可笑我刚才还当作你不知道,你一来我就告诉你呢。”
    盂元超说道:“本来我也早应该和你说的,但刚刚听你说了京师近日的情形,接二连三的就出了许多意外事情,到我想说之时,这厮已是来了。我不仅知道牟宗涛的陰谋,我还与快活张约好了到总管府去揭发他的呢。”
    戴谟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疑心这个假快活张。你给他裹伤的时候,如果他是真快活张,就该说起这件事情。”
    孟元超道:“这厮不只一个破绽,他的轻功和快活张也是不能相比,起初我还以为是他因为受了伤,所以轻功才这样不济的。后来一想,他是手臂上受伤,伤也不算很重,若是真的快活张,岂可在屋顶行走,也会踏碎瓦片。所以我才用言语套他,故意隐瞒五天之前才见过快活张的事情,果然一套就套出他的又一个破绽来了。”
    那人听了,好生后悔,心里想道:“我只道轻功与快活张相差不远,踏碎的屋瓦也不过是一块而已,裂开少许发出的声响也很轻微,哪知还是给孟元超一听就听了出来。早知如此,我该把那枝袖箭插进大腿才是。”不过,如果他是腿上受伤,虽然能够掩饰轻功方面的破绽,但却又怎能窜高纵低,从屋顶上跳下来?所以这个破绽是注定了不免要破露的。
    缪长风走过来端详这个一人,心想道:“这个人我好似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又想:“怪不得孟元超那天听了陈光世告诉他的那些秘密,并不怎样惊讶,原来他早已从快活张口中知道。”原来孟元超是个不喜欢多说闲话的人,快活张与缪长风并非相识,是以他一直没有和他谈及快活张。
    戴谟明白了前因后果,说道:“这厮冒充得也是真像,改容易貌之术维妙维肖那也罢了,奇怪的是他说话的声音也和快活张完全一样!哼,你到底是什么人,还不快说实话!”
    缪长风忽道:“叫他用本来的乡音说话!他是山西大同府的人。”
    那人知道已是瞒骗不过,只好说道:“我名叫李同川,人家都叫我李麻子。”果然是山西大同府的口音。
    缪长风道:“你还有一个绰号叫做李穿洞是不是?”
    李麻子苦笑道:“缪大爷,你都已知道也不能瞒你了。不错,我虽然是冒充快活张,但与快活张也是同行,善于穿墙打洞。”
    孟元超诧道:“缪兄,原来你知道他?”
    缪长风笑道:“我不但知道他,还亲眼见过他的神偷本领呢。十年前在高城的仪醚楼上,帮一个唱弹词的姑娘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李麻子苦笑道:“缪爷真好记性,那唱弹词的姑娘是我的徒弟。不过说到‘神偷’二字,我可是愧不敢当了,比起快活张,我实在差得太远。”
    缪长风道:“你也很不错了,纵然比不上快活张,依我看来大概也可以称作天下第二神偷了。”缪长风这一说倒是个正着,原来李麻子在小偷这一行中,的确是被人称为天下第二神偷的。
    缪长风接着说道:“那天在仪醚楼上,有个富商宴客,召来那个唱弹词的姑娘助庆,他在旁边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琴,唱完走了。到结帐之时,那个富商竟然掏不出银票结帐。满座客人名人轶事大惊之下,这才发现不仅是那富商给偷了银票,他们身上贵重的东西也都给偷去了。
    “后来我向江湖的朋友打听,才知道这个李穿洞是一个在西北极有名气的小偷,公差缉拿得紧,逃到山东来的。那位朋友还说,这个李穿洞还有一样绝技,最擅长学别人的口音,能说任何一种方言。据说有一次他学一个人的口音,那个人有事出门,和妻子说好了三天之后才回的,他学那个人的口音,和别人打赌,说是可以骗得那个人的妻子当他是丈夫,果然骗得那妻子开门。”
    戴谟说道:“李麻子,你和快活张是同行,就该彼此敬重才是。为何要冒充快活张来这里骗我们!”
    李麻子满面通红,看得出他又是羞惭,又是害怕,想说又不敢说,孟元超早已猜着几分,冷冷说道:“你说实话,我就饶你。否则,嘿嘿,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受三十六种酷刑。”说罢,轻轻在李麻子背心一拍,李麻子只觉浑身就似受针刺一般,又似体中有无数小蛇,乱窜乱啮,痛苦难当,吓得连忙说道:“我说,我说,孟爷,求你先给我减刑。”孟无超在他身上相应的穴道再拍一拍,给他止了痛楚,说道:“一句话都不许隐瞒,否则我还有更厉害的手段让你尝尝滋味!”
    李麻子道:“小人不敢隐瞒,我,我,我是因为给公差缉拿得紧,有一个朋友在御林军统领手下当差,他说统领大人知道你本事,想要用你,你到了统领府,不但任何公差不敢动你分毫,还有天大的荣华富贵享受,你愿不愿意。也是小人一时糊涂,听说有这样‘好’的事情,我,我就一口答应啦!”
    戴谟道:“今天下午到我家中,邀厉舵主一同到总管府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李麻子垂头说道:“是我。”
    戴谟说道:“你既然是北宫望差遣来的,何以又肯把他和牟宗涛的陰谋告诉我们?”要知快活张那晚在统领府中偷名人轶事听了北宫望的秘密,当场给牟宗涛发现,李麻子是北宫望的心腹,知道此事不足为奇,但他肯把快活张打听到的秘密在戴谟与厉南星面前和盘托出,戴谟却是免感到有点奇怪了。
    孟元超已是隐隐猜到他们的陰谋,说道:“是北宫望教你用这个手段骗取我们相信的是不是?你实话实说,我不怪你。”
    李麻子只好吐露实情,说道:“是。因为北宫望已经知道快活张当晚逃出统领府之后,见过了尉迟炯,料想尉迟炯也知道了这个秘密。但他却不知道尉迟炯是否见过你们,万一我冒充快活张,说的话与尉迟炯不符,岂不是要给你们见疑了?”
    戴谟说道:“北宫望不怕我们知道了这个秘密传扬出去。”李麻子变了面色,讷讷说道:“这个、这个,北宫望是什么用意,我,我可就莫测高深了。”
    孟元超陡地虎目圆眸,说道:“李麻子,我们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你却不肯实话实说,休怪我要不客气了!”
    李麻子颤声说道:“小的委实不知道,北宫望真的没有告诉我。不过——”
    戴谟道:“不过怎样?”
    李麻子道:“不过据小人的猜想,北宫望大概以为你们纵然知道这个秘密,亦是没有机会传扬开去。”
    戴谟恍然大悟,说道:“哦,我明白了,西门灼、欧陽坚他们是不是你引来的?”
    李麻子道:“小人该死,求戴大爷恕罪。”
    戴谟冷笑道:“北宫望可没想到他派来的人却给我们打得像丧家之大的卷了尾巴逃回去,好,很好,你肯说实话,我不怪你。”
    孟元超却知道李麻子尚未说出全部实情,心想对付这样的人,须得恩威并用才行。当下和颜悦色地问他道:“北宫望和你大概也没料到我今晚恰巧在戴家吧?”
    李麻子道:“是呀,确是没有料到。”
    孟元超道:“好,但我还有一事未明,要想问你。你怎么知道快活张上次与我见面的日子,又知道我与快活张的私事。”
    李麻子道:“是快活张告诉我的。”孟元超道,“他怎的会告诉你?”李麻子道:“就在你与他分手之后不久,他给御林军捉去了!”
    此事早已在孟元超意料之中,但在李麻子口中得到证实,他仍是不禁又惊又怒,说道:“北宫望想必是用严刑拷打,折磨他了。”心想:“快活张本是一条硬汉,难道他竟会因受不过折磨,吐出口供?”
    李麻子道:“这倒没有,快活张只是被关在一间牢房里面,戴上手镣脚铐。”
    孟元超道:“那么他何以肯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李麻子道:“我和快活张本来是相识的,有一年我在京师和他赌赛谁的本领高强,赌赛的方法是看谁能够偷到皇帝老儿赏赐给当朝宰相和坤的一把尚方宝剑和一串朝珠。赌赛的结果是不分高下,不过,严格说来,其实应该算是我输的。”
    众人听得好奇心起,虽然急于知道快活张现在的情形,还是不免要问一问他道:“既然谁先得手,就算谁赢,何以又能算作打成平手?”
    李麻子道:“限期三天,快活张在第二天晚上就把宝剑和朝珠偷回去了。本来我该认输,但我见期限未满,便和他说,你能够把这两件宝贝偷回来,我就能够把它送回去,不超出最后一天的期限。你信不信?快活张说和坤失宝,正在九城大搜,你要给他送回去,这不正是自投罗网么?嘿嘿,这要比我偷他的更难了。好,你若有这个胆量,我就和你再打个赌,你若能真的做到,算是我输给你,我说不用算作你输,算是打成平手好啦。我不但能够把失物送回去,而且我还要公然露面,大摇大摆的送入他的相府才算!”
    戴谟诧道:“你用的是什么法子。”
    李麻子笑道:“说来非常简单,我知九门提督手下有个亲信随从,是经常替提督跑腿,往来于提督衙门相府之间的。我就扮作这个随从,用他的口音说话,第三天一早跑去相府,说是提督衙门昨晚已经搜回相府的失物,特来差我奉还。和坤非但看不出破绽,还重重的赏赐我呢。”
    戴谟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说道:“原来如此。你偷东西的本领比不上快活张,但这份胆量和机智也当真了得,算作打成平手亦是应该。”
    李麻子却是毫无得意之色,说道:“快活张对我倒是颇有惺惺相惜之意,许我作为平手,但在行家眼中,我这次的成功不过是仗着改容易貌之术和口技功夫,算不得是真实本领。是以行家的公断,仍是认为他第一,我第二。”
    孟元超道:“因此,你对快活张就不免心怀妒忌了,是不是?”
    李麻子给他说中心事,叹口气道:“孟爷说得不错,所以我这次才甘愿为北宫望所用。”
    戴谟说道:“人皆有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北宫望如何利用你,你说出来,我们不会难为你的。”
    李麻子道:“他叫我冒充快活张的救命恩人,将他从囚房里救出来。”
    孟元超道:“这是北宫望惯用的伎俩。但统领府警卫森严,你居然能够把快活张轻易的救出来,快活张会相信你吗?”
    李麻子道:“我打了个洞,进入牢房,骗快活张说,我有个朋友在统领府当差,知道他被囚之事,是以我来救他。我假扮那个当差的朋友,偷了统领府的出差金脾,把他藏在身上,带他出去,快活张知道我的本领,倒也没有疑心。”
    孟元超道:“但他何以会把我和他之间的私事告诉你?”
    李麻子道:“快活张在牢房里虽没受到折磨,但当他被擒之时,却是给御林军的一个高手用分筋错骨手法扭伤了他经脉的,恐怕非得十天半月的功夫不能治好。”
    戴谟道:“你将他安置在什么地方?”
    李麻子说道:“在西山的一家猎户人家,这家猎户,其实也是御林军的军官冒充的。”
    “快活张只道孟大侠还在那家小客栈里,叫我去通风报讯,我说只怕孟大侠不相信我,请他说出几件只有孟大侠和他才知道的事情,快活张相信我,就把几桩私事和我说了。”
    孟元超道:“原来如此,但你只知道几桩私事,就敢于冒充快活张么?”
    李麻子道:“杨牧也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是关于孟大侠和快活张的。另外我和快活张相处数日,大概也知道了一些他与孟大侠交往的经过。我想孟大侠曾与他分手十年到小金川去,这次归来只是见过一面,至少在一两个时辰之内,我或许可以蒙混得过。”
    孟元超心里想道:“快活张虽然受他所骗,毕竟也还是个老江湖,未曾把我和他最近曾经见过这桩事情告诉他。可能快活张也早有防他之心,防他冒充自己了。”
    戴谟心念一动,想起一事,说道:“李麻子,我把你当作朋友,你也得把我当作朋友才好!”
    李麻子吃了一惊,说道:“戴爷,得你高抬贵手,我已是感激不尽。决不敢对你老有甚欺瞒。”
    戴谟说道:“好,那么你实话实说,这条地道的秘密韩威武知道了没有,还有与北宫望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他们授意你诱使我们进入这条地道的?”
    李麻子道:“地道的秘密,韩威武只是知道了一半。戴爷,你的另外两个怀疑,也可说是猜中了一半!”
    戴谟莫名其妙,怔了一怔,道:“此话怎说?”
    李麻子道:“韩威武知道有这么一条地道,却不知地道的出口是在什么地方?”
    戴谟道:“他是怎么知道的?镖局中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三个老人,这三个老人对先父都是忠心耿耿,决计不会向他泄露。”心想:“难道当真是人心难测,连这三个老人都靠不住了。”
    李麻子说道:“据我所知,倒不是这三位老人说的。虽然韩威武曾多次盘问过他们。”
    戴谟道:“那么是谁说的。”
    李麻子道:“镖局中除了他们三位,也还有另外的旧人。听说是一个曾经服侍过令尊的小厮说的,这个当年的小厮,如今已得韩威武提升作镖师了。
    “这个小厮本来并不知道地道的秘密,但因他曾服侍令尊,曾经见过令尊晚上离开镖局,第二天一早,镖局大门尚未打开,又见令尊在镖局中出现,是以怀疑有这么一条地道从镖局通到府上。”
    戴谟道:“原来如此。韩威武知道有这么一条地道,想必对我就起猜疑,定必要搜寻这条地道的所在了?”
    李麻子道:“正是这样。韩威武害怕你会利用这条地道对他不利,是以曾把他的心事告诉欧陽坚,商量如何对付你。”
    戴谟道:“哦,他们要怎样对付我?”
    李麻子道:“韩威武起初不愿借重官府之力,但他自己又不便到你家里搜查。因为万一他的猜疑不对,并没有这条地道,岂不是要闹出笑话?”
    孟元超伏地听声,说道:“他们正在上面翻箱搬柜,看来尚未发现地道,正在搜查。李麻子,你就长话短说,赶快把欧陽坚陰谋说出来吧,枝枝节节的小事,就不必细说了。”
    李麻子道:“是。”接着说道:“欧陽坚知道此事之时,因为未到时机,他不愿意把自己和北宫望的关系向韩威武泄露,是以也就没有给他出谋划策。现在机会来了,他可要在镖局那边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啦。”
    戴谟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他们是双管开下之策,派人围攻不成,也可以迫使我们躲入地道。”
    李麻子道:“韩威武只想对付你,他却不知道有侠义道中的重要人物在你家中。是以戴爷你刚才问我韩威武是否也与北宫望有了勾结,我只能说是你猜中了一半。”。戴谟苦笑道:“一半也好,整个儿倒过去也好,结果还不是一样。”
    孟元超笑道:“依我看来,并不一样。只要韩威武不是整个儿倒过去,就还有希望把他拉回来。即使不是走咱们这边,也不会跑到敌人那里。”
    戴谟霍然一省,说道:“对,韩威武虽然与我不和,我也不愿和他变作冤家对头。李麻子,你还有什么证据可以说明韩威武没有完全倒向北宫望。”
    李麻道:“据我所知,韩威武直到如今恐怕还未知道欧陽坚的真正身份。”戴谟道:“你是说他是奉了北宫望之命混进镖局这件事?”李麻子道:“不错。他只知道欧陽坚与北宫望相识,却不知道他已经变成了清廷的鹰爪。”
    戴谟半信半疑,说道:“那么今晚之事——”
    李麻子道:“欧陽坚只是透露一点消息,并没和他全说真话。他骗韩威武说是他买通了公差,故意到你家里搜查,做成陷害你的圈套,迫你逃入地道的。韩威武只要对付你,不愿牵涉官府。欧陽坚说他买通公差布成这个圈套,就是要让韩威武亲手抓着你的。他又说官府一向猜忌你,此次乃是借刀杀人,是以任凭韩威武怎样处置你,官府决不过问,当然这也还是不尽不实的话。”
    戴谟冷笑道:“不过借刀杀人四字,欧陽坚倒是说了实话了。哼,想不到韩威武竞是恨我如此之深,他虽然口说不愿牵涉官府,毕竟还是给官府利用了。”
    孟元超笑道:“他不愿牵涉官府,那不也正说明他尚有顾忌,并非坏得不可收拾吗?”
    戴谟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心道:“我也还是以私怨为重,不如孟元超之有见识。”当下说道:“但当务之急,乃是怎样才能平安脱险。韩威武与欧陽坚在那边等着咱们自投罗网,要说服韩威武也不容易呀!”
    孟元超早已有了主意,说道:“李麻子,你愿不愿意帮我们一个忙?”
    李麻子道:“只要你们相信我。”
    孟元超道:“不相信你,我们也不敢把性命付托你了。”
    李麻子吃了一惊,道:“孟爷,你要我帮什么忙?”
    盂元超道:“请你假扮北宫望!”
    此言一出,众人都大感意外。戴谟道:“扮北宫望做什么?”李麻子究竟是个老江湖,怔了一怔,便即懂得盂元超的意思,说道:“孟爷可是要我去见韩威武和欧陽坚?”孟元超道:“不错,但不是我和你去,是戴大哥和你去。”戴谟笑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孟元超笑道:“闷葫芦待会儿揭开,李麻子,现在就看你了。”
    李麻子道:“扮北宫望,这个容易,不过只是欠缺一套御林军的服饰。”
    孟元超道:“北宫望出来暗访,不是明查,正是要便装的好。”
    李麻子笑道:“只要相貌相同,那就容易了。”当下取出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黄腊。一瓶药水,一面镜,对镜化装,过了片刻,果然前后判若两人,扮得与北宫望一模一样。
    李麻子道:“我这里还有几颗易容丹,你们用不着假扮别人,但用了这易容丹,却可以改变本来面貌,冒充镖局的伙计,震远镖局上下数百人,黑夜行走,纵然有人觉得你们陌生,一时之间,也是不会识穿的。”
    孟元超道:“好,现在咱们可以依计行事了。戴大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说好不好?”戴谟笑道:“此计虽属行险,但可收迅雷不及掩耳之效,倒也是条好计。好,就这样办吧。”
    震远镖局的一间密室里,总镖头韩威武和副总镖头欧陽坚正在屏息以待,心神颇是不安。
    韩威武道:“欧陽兄,你看会不会出岔子?”
    欧陽坚道:“出甚么岔子?”
    韩威武道:“我怕得罪了江湖上的侠义道。”
    欧陽坚道:“这只是你和戴谟两人的私怨,与侠义道有何相干?他不该私设地道,你对付他,说出来也是理直气壮。”
    韩威武道:“话虽如此,但咱们这次多少也是借助了官府之力,传到外间,只怕会招闲话。”
    欧陽坚道:“外间不会知道的,而且戴谟若然中计,从地道里爬出来,咱们就可以拿他个擅闯镖局之罪,别人也不能说你不对。”
    韩威武点了点头,说道:“他来了迟早会给咱们发现的,就不知他会不会来?”
    欧陽坚道:“此刻大队的公差大概已经进入戴家了,我看他一定会来。”
    话犹未了,忽听得脚步声响,韩威武喝道:“是谁?啊,呀。”原来那两个人已是推门而入,把他惊得呆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戴谟,一个是李麻子假扮的北宫望!
    韩威武本是准备一见戴谟就动手的,但做梦也想不到御林军统领与戴谟同来,一时间倒是令他不知所措了。
    欧陽坚更是吃惊:“北宫统领难道信不过我,为什么他要自己来呢?看情形,戴谟似是给他押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容他仔细思索,“北宫望”已是哼的一声,冷然发话!
    “韩总镖头,请恕我来作个不速之客。”北宫望道了个歉,陡地回过头来,向着欧陽坚冷冷说道:“欧陽坚,你干得好事!”
    欧陽坚大吃一惊,“北宫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叫你到这镖局做事,是叫你利用副总镖头的地位,借这镖局私藏人犯的吗?”
    “这,这话从何说起?”
    “戴谟都已经招认了,你还不如实供来?快说,你把孟元超藏在哪里?”
    欧陽坚叫了个撞天屈,说道:“北宫大人,你别相信戴谟的胡说八道,他是诬赖我的。刚刚一个时辰之前,我还在他的家里和孟元超斗过一杨。有西门灼与玄风道人可作见证。”
    “北宫望”骂道:“你这是掩人耳目!”
    戴谟接着说道:“后来你又单独回来,把孟元超领去,从地道里逃来镖局。你是主谋,我是从犯。对不住,我给北宫大人抓住,没奈何只好把你供出来了!”
    欧陽坚大怒道:“岂有此理,戴谟,你,你,你简直是含血喷人!”
    韩威武站在一旁,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满不是滋味:“原来欧陽坚是北宫望派来镖局卧底的。糟糕,糟糕,这回真是左右为难,不是得罪朝廷,就是得罪江湖上的侠义道了!”
    他又是惊惶,又是气愤,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却也不能不为欧陽坚辩护:“北宫大人,欧陽坚在刚才一个时辰之内,始终是和我在这间房子里。我可没有见过什么孟元超!”
    戴谟道:“他已经把孟元超藏好了才来见你,你怎知道?”
    欧陽坚道:“北宫大人,让我问他几句话。”
    “北宫望”道:“好,戴谟,你上去和他对质。”
    欧陽坚此时稍微冷静了些,刚要说出戴谟话中的破绽,戴谟突然将他一把抓住。
    若在平时,戴谟给打独斗,是敌不过欧陽坚的。但此际欧陽坚因见有“北宫望”在旁,北宫望的武功远远在他之上,他又只道戴谟是给北宫望擒来的,北宫望既是要他们“对质”,他自是不防备戴谟突然动武,冷不及防,一下子就给戴谟抓住。
    戴谟的“虎爪擒拿手”乃是武林一绝,欧陽坚给他抓住,竟是动弹不得!说时迟,那时快,“北宫望”已是伸出手掌,在地面门一晃,欧陽坚登时晕倒。
    原来李麻子虽然本领低微,但他在偷儿这一行中,能够与快活张齐名,当然也有他的一些邪门伎俩。这伎俩就是擅于使用蒙|汗|药。他在欧陽坚的面门一晃,手上是拿着一条手帕,这条手帕是在蒙|汗|药中浸过的。
    欧陽坚晕了过去,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把韩威武惊得呆了。过了半晌,韩威武定了定神,这才说得出话:“北宫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堂堂一个御林军统领,竟然对下属使用下三滥的蒙|汗|药,在韩威武看来,当真是不可思议之事!
    李麻子哈哈一笑,说道:“韩总镖头,你走了眼了。我不是什么北宫大人,我是做小偷的李麻子。”说话的口音完全变了。
    韩威武又惊又怒,说道:“李麻子,你为什么要来害我?”
    李麻子笑道:“我给你揭发一个在镖局卧底的人,对你也不无一点功劳吧?将功赎罪,韩总镖头,你就莫怪我了吧。嘿,嘿,我还要给你介绍几位朋友呢!”
    韩威武更是吃惊,说道:“你们还有些什么人?”话犹未了,只见戴谟已是打开名人轶事房门,一个三络长须的中年汉子,一个古铜色脸庞三十岁左右的粗豪汉子,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了进来。
    戴谟说道:“韩总镖头,我给你引见几位朋友,这位是缪长风缪大侠,这位是小金川来的孟元超孟大侠,这位是天地会的副舵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侠的高足、李光夏李少侠!”
    这三个人都是名震江湖、来头极大的人物。尤其是李光夏,年纪虽然最轻,他的师父却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这三个人,韩威武一个都惹不起。
    韩威武心里暗暗叫苦,口里如不能不道:“幸会,幸会。”
    孟元超作了个揖,说道:“我们在戴家作客,不料鹰爪找上门来,没奈何只好到贵镖局避难。请韩总镖头恕我们莽撞之罪。”
    戴谟跟着说道:“先父辟的这条地道,我从来没有用过,今日迫不得已,用它一用,以后也不会再用的了。
    “震远镖局的事我早已不闻不问,如今闹出了这桩事情,我戴谟自是更不能在北京居留,所以韩兄你大可以放心,不必猜疑在下。”
    韩威武苦笑道:“我怎敢猜疑戴兄。不过,这镖局恐怕也不是避难之所呢。欧陽坚不回去,北宫望岂能不再派人前来搜查?戴兄,你和震远镖局渊源比我还深,请你也为镖局着想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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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游剑江湖·第三十四回妙计突围
    风悲画角,听单于三弄落设门。投宿騷騷征骑,飞雪满孤村。酒市渐阑灯火,正敲窗乱叶舞纷纷。送数声惊雁,下离烟水,嘹唳度寒云。
    ——鲁逸仲
    戴谟说道:“韩兄不用担忧,震远镖局的金漆招牌是家父立起来的,我岂能连累震远镖局关门,打破了众镖师的饭碗?我们现在就走!”
    韩威武道:“北宫望若来追问,我如何交代?”
    李麻子笑道:“你可以把一切事情都推到我这个假统领大人的身上。”
    韩威武道:“欧陽坚怎么办。”
    戴谟说道:“这厮我自是容他不得,不过目前要借他一用。韩兄放心,这厮是决不能再回震远镖局陷害你的了!”韩威武是个老江湖,一听便懂他的意思,那是要把欧陽坚带出镖局,然后杀之灭口。
    但韩威武仍是还有顾虑,说道:“我把事情推到李麻子身上,只凭我的口说,北宫望若不信,那又如何?”
    李麻子道:“我这个假统领大人,要从你的镖局大摇大摆出去!”
    韩威武道:“镖局的人看见了你,只怕还是不能算数。他们可并不是北宫望的亲信啊!纵然众口一辞,北宫望也可能以为我们是串通了的。”
    李麻子笑道:“可以令北宫望相信的人证早已来了,你还不知道?”
    韩威武诧道:“在哪里?”心里想道:“北宫望的亲信知道你假扮他的只有一个欧陽坚,可是欧陽坚你们一是要杀之灭口的,他又如何能够作证?”
    李麻子道:“人证当然不是欧陽坚,是御林军的军官,而且不止一个。官兵在内少说也有数百之多!”
    韩威武吃了一惊,说道:“御林军已经来了?”
    李麻子道:“不错,早已来了。遍布在镖局周围,只是没有进来罢了。北宫望与欧陽坚怕你不肯尽力,是以早设下埋伏,只须欧陽坚发出讯号,他们便一窝蜂的来了。”韩威武又惊又怒,说道:“欧陽坚口口声声说是决不牵涉官府,原来却布下这个阵势。哼,我若是不如他意,只怕他要把镖局的人都一网打尽!”
    李麻子道:“这是当然的了。不过,你现在倒是可以不用担忧了,我大摇大摆的出去,料他们几百对眼睛也是看不出破绽,非得恭恭敬敬的听我的话不可。他们几百个人都看不出破绽,哪还能怪责你们!这么一来,你自是也可卸脱关系了。”
    韩威武一揖说道:“戴兄,李兄,这次韩某仰仗你们,倘能化祸为福,韩某永远感激你们的大恩!”戴谟与他的梁子得以解开,心里亦是甚为欢喜。
    孟元超道:“客气话不必多说,韩总镖头,多谢你卖给我们这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青山绿水,后会有期,告辞了!”
    李麻子含了一口冷水,朝欧陽坚面上一喷,欧陽坚双眼睁开,虽然醒转,神智仍是有点迷糊,看见“北宫望”似笑非笑的站在他面前,猛地霍然一省,失声叫道:“你、你不是——”李麻子笑道:“你说得对了,我当然不是你的北官大人!”话犹未了,说时迟,那时快,戴漠已是点了他的哑穴。
    戴谟冷冷说道:“乖乖的跟我走,我送你回去。”三指一扣,扣着他的脉门,看来却似手拉着手的样子。
    欧陽坚哪里知道,戴谟说的送他回去,乃是送他回“老家”去的意思,心里还存着侥幸的念头,只道戴谟有家有业,对自己不无顾忌,“想必他还有下文,待他脱出重围之后,就要和我谈什么条件了。哼,只要他送我回统领府,我又何妨什么都答应他。”性命既是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也就只好抱着希图侥幸的念头,乖乖的跟戴谟走了。
    李麻子跨出密室,忽地想起一事,回过头来,低声说道:“告诉你有这条地道的人,和杨牧的那个大弟子闵成龙,都不是好人,你要小心了。”随即故意大声说道:“没你们的事了,韩总镖头,你回去吧,不必送了!”
    一行人名人轶事大摇大摆的走出镖局大门,埋伏在外面的御林军,突然看见“统领大人”从镖局出来,都是吃惊不已。李麻子提高声音喝道:“你们都出来吧。”
    只见有的从两边民房的屋顶跳下来,有的从街道暗角处走出来,纷纷上前迎接。韩威武送到门口,抬头望出去,只见镖局前面,黑压压的堆满了人,果然少说也有三五百之多。韩威武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想道:“好险,好险!若不是李麻子想出这个妙计,今晚只怕当真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带队的那个御林军官为人谨慎,叫手下亮起火把,火光照耀之下,见“北宫望”与欧陽坚并肩走在当中,虽然他觉得北宫望突然出现,有点奇怪,亦是不敢多疑了。戴谟,缪长风,孟元超,李光夏四人是改换了容貌的,他看不出来,只道是北宫望安插在镖局中的伙计,“北宫望”和欧陽坚既然不是假的,对“北宫望”带出来的人,他当然也是只有恭送的份儿,不敢多问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以为不是假的,其实却是假的。
    李麻子料得半点不差,几百对眼睛果然都是看不出破绽。
    李麻子道:“你给我准备一辆马车。”那军官躬腰说道:“是,统领大人,你是回府还是出城?”
    李麻子说道:“我出城赶办公事,不用你们护送。这镖局我已搜过了,并无钦犯在内,你们都回去吧。”
    那军官心道:“莫非统领大人已是得到甚么消息,出城追查钦犯?但不知何以不骑马要坐马车?骑马不是还快得多?”但因面对的乃是“顶头上司”,这军官莫测高深,知也不敢多问。
    不过一刻,御林军已在附近的骡马行招来了一辆马车,说是“招来”,当然是“抢来”的,拉车的四匹坐骑,都是那间骡马行中上好的健马。
    李麻子和戴谟等人上了骡车,立即叫车夫向西门驶去。这两个车夫乃是御林军的下级军官。
    到了西门,不过四更时分,还要一个更次,待天亮才能开门。但守城的官兵,看见是御林军军官驾驶的马车,一问之下,又知道坐在车上的是御林军的统领,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北宫望,这两个御林军的军官却是全副披挂的,其中还有一个,恰恰是城门官认识的人。见这阵仗,如何还敢疑心是有人假冒?御林军的统领大人从他们把守的城门出城,当真是令得他们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若惊,自是不敢稍有拖延了。
    出了城门,李麻子吩咐那两个军官快马加鞭,跑了约莫一多里路,到了郊外,李麻子向孟元超抛了一个眼色,孟元超使出重手法,在欧陽坚的致命穴道重重一戳,欧陽坚闷哼一声,一命呜呼,李麻子叫道:“停车停车!”
    那两个军官勒住坐骑,说道:“统领大人有何吩咐?”李麻子道:“欧陽坚刚才在戴家受了伤,现在晕倒了,你们将他送回统领府救治。”这两个军官已经听见了欧陽坚哼的那一声,又知道欧陽坚是曾和西门灼等人在戴家经过一场剧斗的,对李麻子的话自是相信不疑。
    李麻子接着说道:“你们另外找几匹拉车的马,这四匹坐骑给我,欧陽坚一时晕倒,大概不是怎么紧要的。”其实用不着他这么交代,那两个军官也是不敢不遵。死一个欧陽坚有什么打紧?延迟统领大人办的公事,那罪名就大了。
    孟元超与李光夏合乘一骑,李麻子、戴谟、缪长风三人各一骑,五人四骑,风驰电掣而去。跑了一遥,早已把那辆马车远远甩在后面,李麻子哈哈笑道:“咱们送这份厚礼给北宫望,可够他受了!”想象北宫望接受欧陽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之时的惊惶,越想越是忍不住笑。
    孟元超说道:“咱们现在还不能说是脱险,须得救出了快活张一同离开,方始平安。”原来他们从西门出城,正是计划到西山去救快活张的。
    此时东方已白,晨风动林,宿鸟离巢,朝霞染树,一行人踏上西山,他们厮杀了一晚,从血雨腥风之下脱险出来,走到了这样清幽的处所,端的是入武陵仙境一般,精神为之一爽。
    抬头望上去,只见一座巍峨古庙,在丛林中隐隐露出一角。戴谟是老北京,说道:“这就是西山著名的卧佛寺了,建于唐代,原名兜率寺,据说当时寺里有檀香雕成的卧佛。到了元代,重新扩建,换铸铜佛,只一座佛像,就用了工匠七千人,黄铜五十万斤,工程规模之大,可以想见。卧佛寺之得名,就是由此。可惜咱们救了快活张之后,须得赶快离开,恐怕是不能进去游览了。”(羽生按:此段材料,根据元史记载。北京西山卧佛寺的卧佛现在还有,但现在的铜佛,并没有五十万斤重。)
    李麻子笑道:“还是不进去游览的好。非但不好进去游览,咱们恐怕还得绕道避免经过此寺呢。”
    孟元超道:“为什么?”
    李麻子道:“寺中原来的僧人最近已经给赶了出来,换上一班喇嘛居住了。这班喇嘛,据我所知,和北宫望与萨福鼎都是常有来往的。”
    孟元超道:“依附清廷的喇嘛,侵占名山古刹,当真是可恶可恨。”
    戴谟道:“快活张的住处在什么地方?”
    李麻子道:“在樱挑沟。”
    戴谟道:“啊,那不正是在卧佛寺后面的山麓,距离不过三里路程吗?”
    李麻子道:“是呀,所以我颇是有点怀疑,他们将快活张安置在樱桃沟那家假冒猎户的家里,除了猎户是北宫望的手下之外,恐怕还会利用卧佛寺的喇嘛来监视他们。”
    当下李麻子走在前头带路,绕过卧佛寺西行,穿过一条两山峡峙之下,外广里窄,名叫“道谷”的山沟,相传明代学者孙承泽曾在这里隐届,孙承泽号“道翁”,是以得名,有一条清澈的溪水从山沟里穿过,从卧佛寺可随脚底溪水走到这里。无数奇形怪状的石块蹲伏溪水两旁,也是西山一处著名的风景。这里过去可能盛产樱桃,现在樱桃树是很少了,只有沟南头还有十数株樱桃树,可是这个美丽的名字却一直流传下来,“道谷”南端的那条山沟就叫做“樱桃沟”了。
    李麻子道:“咱们可不能这许多人一同进去,因为恐怕会打草惊蛇。”
    孟元超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两个鹰爪见你带了许多人来,一定会起疑心,只怕咱们未曾进门,他们就会挟持快活张为人质了。”
    戴谟说道:“你一个人进去,对付得了他们吗?”要知李麻子虽然是颇有一些旁门左道的功夫,但真实的武功却不过是江湖上二三流的角色。
    李麻子道:“咱们一窝蜂进去,自是会打草惊蛇,但我若是和他们一个相熟的人进去,最少一时之间,大概不至引起他们的疑心。”李光夏道:“哪里去找他们相熟的人?”李麻子笑道:“我可以变一个出来。”
    孟元超见识过他的手段。便道:“好,我和你一同去。”李麻子道:“好的,有孟大侠和我作伴,足可以对付他们了!”当下剥去脸上的腊,在清溪洗个干净,从“北宫望”变回李麻子,恢复了本来的面目。然后就用剥下来的黄腊,替孟元超化装,众人看了,都笑起来,说道:“果然是维妙维肖,就只缺少了一套御林军的服饰。”原来李麻子是把孟元超变成了刚才替他们驾车那两个军官中的一个。
    戴谟,缪长风,李光夏三人藏在樱桃沟等候消息,李麻子与乔装的孟元超便去找那家猎户。
    那两个假冒猎户看守快活张的军官看见李麻子与他们的同僚一起,果然没有疑心,连忙开门迎接。
    一个问道:“昨晚的事情办得怎样?”李麻子道:“大功告成啦!”另一个听了大喜,便即笑道:“那么咱们是可以和他说个明白啦?”心想:“快活张这贼骨头累老子服侍了他几天,如今用不着他了,老子倒是要慢慢消遣他了。”
    快活张躺在炕上,正自纳罕,不知他们要说什么明白,只听得李麻子说道:“不错,是可以说个明白啦!”话犹未了,孟元超出手如电,一手一个,已是把那两个假猎户抓着,迅速点了他们的软麻穴,咕咚,咕咚两声,那两个人都跪在地上了。
    快活张大吃一惊,说道:“麻子哥,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假猎户则正在失声叫道:“小张,你怎能和我们开这样的玩笑?”孟元超假扮的到那个军官年纪比这两个人轻,他们平日都是叫他做“小张”的。
    孟元超一抹脸孔,喝道:“你们瞧清楚了,谁是你们的小张?”那两个人膛目结舌,好半晌才说得出话来:“你,你是谁?”
    快活张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是呆了一呆,才叫出来道:“孟大侠,原来是你!”
    那两个假猎户听得“孟大侠”三字,才知道是孟元超,这一下当真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叫道:“李麻子,你,你,你,你反了,反了?”一个知道骂已没用,连忙求情:“麻子哥,看在我们殷勤服侍你的朋友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李麻子道:“不错,我正要借你们的口,回去告诉北宫望,老子反了!哼,便宜你们,请你们先睡一个大觉吧。”说罢把两条浸过蒙|汗|药的手帕在他们面前一罩,这两个人登时昏迷过去。
    快活张惊疑不定,说道:“这两个是什么人?”李麻子说道:“他们是北宫望的手下!”快活张大惊道:“那你怎么又曾说过他们是你的好朋友?”
    李麻子满面羞惭,说道:“张大哥,小弟我,我对不住你。”
    孟元超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些话慢慢再说不迟。老张,你的伤怎么样?让我看看。”
    快活张是个老江湖,刚才听了李麻子和那两个人的说话,已是料到一点端倪,此时再听了孟元超这么一说,心中更是雪亮,便说道:“麻子哥,我这条性命是你救的,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恩人。别的什么无关宏旨的小事情,那就不必提了。”
    快活张被擒之时,是给御林军的高手用分筋错骨手法扭伤了关节的,李麻子和那两个假猎户为了使他相信,倒是给他敷上了对症的草药,不过药力轻微,尚未能够痊愈而已。孟元超检查了他的伤势,说道:“还好,关节虽伤,骨头未断。我这里有萧志远萧大哥所赠的固玉膏,功能续筋驳骨,我给你敷上,就会好的!”快活张大喜过望,原来续筋驳骨的药,以青城派秘方炼制的为天下第一,而萧志远正是青城派的嫡传弟子。
    李麻子是和戴谟他们约好,只待他进了屋子,稍过片刻,他们跟着就要来的。此时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刻了,未见他们来到,不免有点担忧,说道:“孟爷,你给张大哥敷伤,我出去看看。”
    刚走出门外,只听得一声尖叫,正是从戴谟他们藏身之处传来。李麻子连忙跑过去看,只见两个小喇嘛倒在地上。
    原来这两个小喇嘛是从卧佛寺中出来,负责了望有没有陌生人进入樱桃沟的,他们因为几天来都未发生任何事情,到了樱桃沟只顾贪玩,无意中却给他们发现了戴谟等人了。他们上去问长问短,结果给戴谟和李光夏点了他们的穴道。但其中一个小喇嘛练过颠倒穴道的功夫,练得还未到家,是以给李光夏点着穴道,仍能发出一声尖叫,这才晕倒。
    李光夏说道:“我们本来早要出来的,碍着这两个小喇嘛在此玩耍,阻迟了一些时候,结果还是不能不伤了他们。快活张没事么?”
    李麻子道:“孟大侠正在替他续筋驳骨,大概可以无须忧虑。只是卧佛寺的喇嘛只怕会闻声而来,倒是不可不防!”
    当下一行人随李麻子回到那间屋子,只见快活张正在试步,伸拳踢腿,活动筋络。戴谟道:“怎么样,可以走动么?”
    快活张笑道:“这药膏果然灵效如神,不过要恢复原来的轻功,只怕还得几天。”
    孟元超笑道:“这是当然的了,固玉膏虽是号称天下第一的续筋驳骨圣药,到底不是仙丹。”
    快活张道:“孟爷,借你的快刀一用。”孟元超道:“做什么?”快活张道:“借来让我削一根拐杖用用,大概也可以跟得上你们走了。”孟元超道:“好,我给你削,”在屋子里找到一柄猎户惯用的长柄斧头,登时削成了一根拐杖。
    戴谟说道:“卧佛寺的喇嘛可能已经知道咱们来了这里,赶快走吧!”
    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个洪钟似的声音喝道:“走不了啦!”
    音初起之时,好似还在樱桃沟的那一边,转瞬之间,脚步声都听得见了。
    戴谟说道:“来的共是七人。”
    孟元超道:“不错,咱们可以和他一拼!李麻子,你在屋内照料快活张。”
    快活张道:“用不着,我有拐杖,可以走了。”
    本来他们这边也有六个人,人数上并不怎么吃亏,但快活张伤还未愈,李麻子武功平庸,孟元超恐怕卧佛寺的喇嘛陆续而来,倒是不能不为他们担忧,于是说道:“好,我们冲杀出去,你们先走!”
    就在他们说这些话的时间,那班喇嘛已是到了门前,那个洪钟似的声音又在喝道:“小贼快出来投降吧,要洒家揪你们才肯出来么?”
    孟元超大怒道:“秃驴吃我一刀!”猛的就跳出去,刀光如电,一招“夜战八方”的招式,四面荡开,只听得哗哗嘟嘟一片声响,两根九环锡杖左右分开。
    当中一个红光满面的大喇嘛却没动手,那两个给孟元超逼名人轶事退的小喇嘛退到了他的身边,说道:“师父,这人是孟元超,前天北宫统领给我们看过他的画像的。”
    那喇嘛哈哈一笑,说道:“孟元超,你的快刀是有几分能耐,不过有佛爷在此,你本领再强十倍,也是插翼难飞。你们一个都逃不了的,识相的快快投降。”声音宏亮,正是刚才闻其声而未曾见其面的那个人。
    这大喇嘛两边太陽穴高高坟起,显然内功甚是不凡。缪长风心中一动,说道:“你可是宝相法肺?”宝相法师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厮倒识得佛爷的法号?”得意之情,见于辞色。
    缪长风笑道:“你以大言不惭出名,我是久仰的了!听说你在布达拉宫站不住脚,就是因为武功比不过师弟的缘故,我说得对吗?”
    原来西藏的布达拉宫乃是喇嘛教的圣名人轶事地,也是在所有的喇嘛寺院之中规模最大,地位最高的一座,宝相法师和他的师弟龙树法师本来都是在布达拉宫担任“护法”的。
    担任“护法”的喇嘛除了德高望重之外,还必须武功高强。职位最高的“护法”亦即是地位仅次于主持的监寺。三年前老监寺逝世,论辈份应该是宝相法师继任。而宝相法师也以为自己的武功远在其他“护法”之上,决没有人敢和他争的。是以当老监寺还在病中,他已经以未来的监寺自居了。
    哪知正因为他的狂妄惹起了阖寺喇嘛的不满,监寺是由僧众公推然后由主持任命的,到了推举监寺那天,大家就在主持面前说道,论辈份宝相法师虽是师兄,但论武功论德行都比不上他的师弟,他们都愿意拥戴龙树法师做监寺,请主持俯允众人之请。
    宝相法师听了,气得七窍生烟,说是众人对他成见太深,德行是好是坏,他不愿意和众人争辩,只求主持给他一个公平判断,至于说到武功不及师弟,他却是绝对不服。
    主持也有意挫折他的傲气,当下就说道,按照寺中传统,监寺应该是弟子之中武功最强的担当,现在先且不论德行,你愿不愿意与师弟比试?
    宝相法师想不到主持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他的师弟也毫不谦让的就说愿遵主持之命和师兄比武。宝相法师大怒之下与师弟较量,结果就因气躁心浮,输了一招,一气之下,当天就跑出了布达拉宫,他就是这样才来到北京,后来靠北宫望的支持才霸占了卧佛寺的。卧佛寺虽然也是有名的古刹,但比起布达拉宫可差得远了。卧佛寺本来是崇奉佛教净土宗的,并非喇嘛一派,鹊巢鸠占,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桩事情是宝相法师最不愿意人家提起的事情,如今缪长风揭了的疮疤,登时气得他暴跳如雷,喝道:“你敢小觑佛爷,叫你知道佛爷的厉害!”
    缪长风笑道:“很好,我正想领教布达拉宫大护法的功夫。孟兄,你们先走。”话犹未了,陡然间便似平地涌起一片红云,向他当头罩下。原来是宝相法师脱下身上所披的大红袈裟,当作武器,向他扑来了!
    缪长风运起大清气功,双掌劈出,只听得“蓬,蓬,蓬!”的声音,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宝相法师那件袈裟就像涨满的风帆一样,含有反弹之力,掌力碰上了又像击着皮鼓一般!缪长风心头一凛,想道:“这贼秃果然不愧是布达拉宫的第三名高手,也怪不得他如此自负,内功确是不凡!”
    宝相法帅亦是吃惊不小,缪长风的手掌虽然没有打到他的身上,隔着一层袈裟也震得他的胸口隐隐作痛。掌风从空隙处透过袈裟,宝相法师又如受到春风吹拂一般,不知不觉有点懒洋洋的感觉。宝相法师显然一惊,连忙一咬舌头,运起本门密宗的内功,把袈裟舞得如同风车疾转,把全身上下遮拦得泼水不进,喝道:“你是谁?”
    缪长风谈淡说道:“缪某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中原的武林人士本领胜过我的车载斗量!我不敢说是跟****师较量,只是想请****师也见识见识中原的武学罢了!”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其实则是讥讽宝相法师不过井底之蛙!
    宝相法师又惊又怒,喝道:“你姓缪,敢情你就是缪长风?”原来他曾经听得北宫望提过缪长风,知道北宫望的师弟西门灼曾经为他所败。
    缪长风哈哈一笑,说道:“不错,缪长风就是在下。****师居然知道贱名,在下不胜荣幸之至!”这几句话正好与宝相法师刚才所说的话针锋相对!
    宝相法师喝道:“布七煞阵!”袈裟一抖一翻,缪长风的掌力给他反弹回来,亦是不禁身形微晃,退了一步。
    此时盂元超,戴谟等人亦已和那些喇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了手。孟元超快刀如电,疾劈刚才和他动过手的那两个喇嘛,只道一举可以冲开缺口,不料那两个喇嘛左右分开,“当”的一声,另一个喇嘛的禅杖却从当中挑来,那两人立即从两侧进袭,配合得当真是妙到毫巅,孟元超的快刀竟然受制!
    孟元超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觉不妙,便知不能硬闯,无可奈何,只好退后几步。
    原来这个“七煞阵”乃是西藏密宗的一个独门阵法,按五行生克的密宗秘法布阵,七个人首尾相应,无懈可击。配合得宜,就可以困得住武功相若的十四个人。孟、戴、缪、李四人联手,大致可以和这七个喇嘛相当,对方一布成七煞阵,他们自是难以突围的了。
    但想不到的是,武功最强的缪长风和孟元超都无法突围,武功最弱的快活张,李麻子二人却逃出去了。
    快活张是仗着超妙绝伦的轻功,正当“七煞阵”将合围而未合围之际跑出去的。
    七煞阵将合未合,两根禅杖左右伸来,拦在快活张前面,快活张哈哈一笑,拐杖轻轻一点,“叮”的一声,左面的那个喇嘛一招“举火撩天”没有打着快活张,却给快活张的拐杖刚好点着杖头,快活张施展借力使力的上乘轻功,凭藉对方那股上撩的力道,身形平地拔起,已是如箭离弦,从那两个喇嘛头顶越过。
    只见快活张脚不沾地,身形却似蜻蜒点水,宿鸟投林,转瞬之间,没入密林深处。原来他是以拐杖代步,拐杖一点,便是一掠数丈。武学中有所谓“陆地飞腾”的无上轻功,其实“陆地飞腾”四字,也不过是一种夸大的形容而已,但如今看快活张借助一根拐杖施展的这种轻功身法,却当真就像是“陆地飞腾”一般了!
    这霎那间,众人都是看得膛目结舌,心里想道:“这快活张不仅是天下第一神偷,轻功之高,只怕也是无人能及。他即使不做偷儿,在武林中也可占一席地。”李麻子更是暗暗惭愧,想道:“可笑我昨天晚上去冒充他,当真是不自量力。怪不得马上就给孟元超看出破绽。”
    不过李麻子的轻功虽然是远远不及快活张,他却也能够紧跟着快活张,逃出了七煞阵,他是倚仗他的“邪门”功夫突围脱险的。
    就在那两个喇嘛给快活张飞过他们的头顶,骤吃一惊,吓得膛目结舌之际,李麻子心念一动,立即也跑过去。
    这两个喇嘛虽然拦不住快活张,究竟亦非平庸之辈,一看就知李麻子轻功有限,见他也要从自己的“防地”突围,大怒喝道:“你这小贼也想跑么?”禅杖一拦,各自伸出左手,便向李麻子抓下!
    李麻子笑道:“两位大和尚,我给你们送礼!”那两个喇嘛喝道:“岂有此理,谁受你的贿赂?”嘴巴未曾合拢,忽觉奇香扑鼻突然一阵眩晕,说时迟,那时快,李麻子已是从他们的禅杖底下钻出去了。原来李麻子的掌心是刚刚涂上了蒙|汗|药的。若在乎时,这两个喇嘛自是不会轻易着了他的道儿,但此际正好碰上他们心神未定之际,李麻子的冒险突围,却是出乎意外的轻易成功了。
    这两个喇嘛究竟不是平庸之辈,内功造诣颇深,心神一定,一气沉丹田,转瞬之间,蒙|汗|药的效力对他们已然消失。不过,虽说是“转瞬之间”,李麻子亦已跑得相当远了。
    宝相法师喝道:“别理这个小贼,七煞阵快快合围!这四个人才是重要的钦犯,决不能让他们跑了!”这两个人猛然一省,止步不道。七煞阵迅即合围。缪长风尚未知道七煞阵的厉害,冷笑说道:“我倒要看你们这班贼秃捣什么鬼?”
    宝相法师冷笑道:“很好,那就叫你知道七煞阵的厉害吧!”袈裟一展,向缪长风罩下。
    缪长风刚才与他斗了十数招,双方功力在伯仲之间,缪长风虽然胜不了他,也还是稍占上风的,此时见他并没使出什么新奇的武功,心中也就不以为意,冷笑说道:“大和尚,你的伎俩就是仅此了吗?嘿,嘿,那我可要说你已是黔驴技穷了!”运起太清气功,呼呼呼三掌连环劈出。
    不料这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果然就与刚才大不相同,只听得“篷,蓬,蓬”三声宛如擂鼓,反弹回来的力道大得出奇,饶是缪长风功力深厚,也是不由自己的连退三步。
    缪长风大为奇怪:“这贼秃的功力怎的忽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进如斯。”当下再次出招,留心察看,这才知道,当宝相法师与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之时,另外两个喇嘛在他两侧,也以劈空掌力相助。只因那件大红袈裟挡住缪长风的视线。而那班喇嘛又似走马灯似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疾转,是以缪长风一时没有发现。
    但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还是没山解开,这两个喇嘛的本领缪长风是见过的,刚刚还败在盂元超的刀下,缪长风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看就知道他们的功力有限,和宝相法师相去甚远。即使他们以劈空掌力相助,加上了宝相法师那股反弹的力道,缪长风也是不时给他们震得连连后退的。
    缪长风向孟元超使个眼色,孟元超快刀如电,向宝相法师劈去。缪长风腾出手来,双掌齐出,手劈那两个喇嘛。
    陡然间只觉前后两股力道同时涌到,缪长风背腹受敌,心头一凛,只能回掌护身,仍是不禁转了一个圈圈,方能稳住身形。这次宝相法师正在应付孟元超快刀,那两股夹击缪长风的力道,显然是其他六个喇嘛联手汇合的力道。
    孟元超快刀劈出,隐隐感到对方反弹的力道,立即便化作虚招,刀锋电转,向宝相法师旁边的一个喇嘛劈去,就在此际,阵势陡然一变,三根禅杖分别向孟元超两侧和背后打来。孟元超快刀如电,本来是可以取当中那个喇嘛的性命的,但性命相搏,相差不过毫厘,他杀了那个喇嘛,自己也难免要受重伤,甚或性命不保,武学高深之上在陡然遇险之际,自保乃是出于本能。孟元超的快刀早已练到收发随心之境,当下倏的回刀,一招“八方风雨”。刀光四面荡开,护身拒敌。那三根禅杖也同时缩回,阵势又再变了。
    原来这七煞阵可以合七人之力为一,如臂使指,而又能够分开来各自配合,抵挡敌人任何复杂奥妙的招数的。是以虽有缪、孟两大高手同时出击,也还是不能脱困!
    孟元超身经百战,临敌经验十分丰富,虽然不懂得七煞阵的秘奥,心念一动,却想到了抵御的方法,说道:“他们有七煞阵,咱们排四方阵。”“四方阵”这个名辞当然乃是杜撰,好在缪戴等人都是武学行家,一听之下,心领神会,四个人立即背靠着背,分占四方,排成一个“十”字,抵挡那班喇嘛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的攻击。
    用这个法子应战,有个好处,可免背腹受敌,只须抵挡正面的攻击就行,他们四人,都是武学融通,各成一派,非但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而且各有专长的。缪长风的太清气功,盂元超的快刀,戴漠的擒拿手,李光夏的天山剑法,都是武林中罕见的绝技,这班喇嘛,纵然占得上风,也是不无顾忌,不敢太过逼名人轶事近。
    不过他们无法突围,虽然应付得宜,也只不过是形势稍为缓和而已。宝相法师哈哈笑道:“看你们支持得了多久?终归都是插翼难飞!”孟元超心想,说话倒也说得不错,久战下去,总是不利,不如和他们拼了吧。”
    剧斗中,李光夏忽地如有所思,剑法渐缓,嗤的一声,一根禅杖斜刺挑来,挑开他的上衣,撕去了巴掌大的一幅衣裳,幸而他立即吞阀吸腹,脚步不动,身形挪后半寸,这才免了穿胸破腹之灾。
    孟元超一个侧身,快刀劈出,逼名人轶事退了攻击李光夏那个喇嘛。心里又是吃惊,又是诧异,暗自想道:“奇怪,李光夏怎的突然如此不济。我冲出去和他们拼了不打紧,但只怕李光夏还是难免落在敌人手中。”要知他准备冲出去一拼,乃是打算牺牲自己,保全朋友的,只要拼掉两三个喇嘛,七煞阵自然破解,但现在一想,七煞阵纵然给他冲破,缪长风和戴谟是可以逃出去的,李光夏能不能够,那却是未知之数了。如此一想,原来的主意只好打消。
    戴谟双掌盘旋飞舞,紧靠着李光夏为他掩护,说道:“贤侄,留心!”李光夏道:“戴叔叔,我正在想……”话犹未了,敌人又已攻来,这次李光夏好了一些,在戴谟掩护之下,长剑伸出,一招“庄荡有决”,当当两声,把两根禅杖拨开。
    戴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想道:“在这种性命攸关,你还在想些什么,真是少不更事!”但在这样激烈的恶斗之中,亦是无暇说他了。
    心念未已,李光夏忽地一跃而出,叫道:“转乾门,奔巽位!”戴谟一时莫名其妙,大惊叫道:“光夏,你做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李光夏已是向着宝相法师疾冲过去,戴谟要帮他的忙也来不及了。
    上乘武学中有一种“移形易位”的功夫,简单来说,就是迅速转换方位的一种身法。一般人用东南西北来定方向,但这种上乘武功的“方位”却复杂得多,它是按照“八卦”来定方位的,所谓“八卦”,即是乾、兑、巽、坎、良、离、震、坤。相传是远主伏曦氏所创,“易系辞”说:“古者包曦氏(同伏曦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清。”后来不知是哪一代的武学大师,从易经中参悟妙理,就拿到武学上来应用了。
    孟元超见李光夏一跃而出,叫他们“转乾门,奔巽位。”心中一动:“莫非他已经想出了破阵之法?”可惜孟元超只知道有这种上乘武学,却是不懂如何应用。此时李光夏已经向宝相法师疾冲过去,眼看就要碰上了!李光夏的本领如何能够抵敌宝相法师?这霎那间,孟元超不由得也是像戴谟一样,一颗心都吓得几乎要从口腔跳出来。
    说也奇怪,两人对面直冲,却是擦身而过,说时迟,那时快,李光夏已是插入两个喇嘛之间,这两个喇嘛按照阵法,正是应该左右分上,互相配合的,突然给他从空隙当中插入,拿捏时候,不差毫厘,阵脚就登时乱了!
    原来李光夏有个师兄,名叫叶幕华,精通兵法,对各种阵图都有研究,尤其是对诸葛武侯所传下的“八阵图”,当世只有他一人懂得。叶幕华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的大弟子,李光夏则是同门中最小的一个,叶幕华最喜欢这个小师弟,是以曾经把八阵图的奥秘,讲解过给他听。李光夏当然不能全懂,但也约略知道几分。
    宝相法师所有的这个“七煞阵”,乃是取法于“八阵图”的。不过这是他的祖师所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来源。
    古语有云:取法乎上,仅得乎中。何况诸葛武侯的“八阵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深奥妙,取法于它的那个人也是未能领会,是以脱胎于“八阵图”的“七煞阵”也就是仅得皮毛了。李光夏虽然仅只知道八阵图的几分奥妙,已经胜过宝相法师。故此当他一旦看出了这两者之间的关连,要破“七煞阵”自是轻而易举了。刚才他就是算准了按照七煞阵的走势,宝相法师决不会与他碰上的。
    但若是只凭他一人之力,纵然懂得破阵方法,也还是不能成功的。幸亏缪长风所学的武功最杂,虽然他并不擅长于“移形易位”的身法,却懂得怎样应用八卦方位。他听了李光夏叫出“转乾门,奔巽位”之后,怔了一怔,便即跟着来做。但由于怔了一怔,未能及时配合,稍微慢了一步。
    七煞阵给李光夏一冲,阵脚摇动,但也还不是大乱。宝相法师勃然大怒,立即倒转阵法,“转坎位,奔巽位”,回过身来,抖起袈裟,向李光夏当头罩下。
    缪长风虽然慢了一步,来得却也正是时候,他按照李光夏的指点,此时已是插进“乾”、“巽”两个甘位之间,正好迎上宝相法师。
    两人功力相若,缪长风已经占了阵中枢纽,自是有利得多,宝相法师两侧的喇嘛给他当中插入,犄角相依之势切断,未能立即和宝相法师配合,只听得“铮”的一声,缪长风掌拍袈裟,宝相法师身形一晃,还不怎么,他两侧的喇嘛却已为这两股激撞的力道波及,禁不住连忙后退了。
    李光夏看出破阵时机已到,迅即叫道:“转离奔震,抢中央巽门!”
    盂元超与戴谟虽然不懂得八卦方位,但他们是武学的大行家,脑筋转得极快,立即紧跟缪长风的步法,在阵中转了两转,登时把七煞阵阵脚冲得大乱!
    此时七煞阵的威力已是无从发挥,只好各自为战。孟元超施展快刀刺穴的绝技,刀光电转,只听得闷哼之名人轶事声,此起彼落,眨眼之间,已有四个喇嘛给他的刀尖刺着穴道,倒了下去。这还是因为他不愿滥开杀戒,是以未下杀手。
    另外两个喇嘛一个给戴谟抓着,以分筋错骨手法扭伤他的关节要害,一个给李光夏剑锋桃了脚跟,跟着也都倒下了!
    卧佛寺来的七个喇嘛,只剩下宝相法师一人!
    宝相法师想不到一败涂地,一声长叹,把袈裟来个旋风急舞,浑身上下,俨如包裹在一片红云之中,回身便跑。
    孟元超喝道:“贼秃要想逃么?”快刀急斩,缪长风双掌齐出,掌拍袈裟,宛如擂鼓,只听得声如裂帛,宝相法师的大红袈裟禁不起两大高手的掌劈刀斫,已是给孟元超的快刀划开了六七道裂痕,登时就像泄了气的风帆,没有用了。
    但宝相法师的武功,也是委实不弱,挡了一挡,袈裟一抛,居然给他逃了出去。待至孟元超挑开他的袈裟之时,他已跑出了十数步。
    孟元超要追上去,缪长风笑道:“穷寇莫追,就饶他吧。”要知卧佛寺就在附近,寺中喇嘛尚未尽出,他们就是不能不有点顾忌。
    哪知缪长风话犹未了,忽听得有人哈哈大笑。樱桃沟中,突然出现了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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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游剑江湖·第三十五回西山恶斗
    十年一梦扬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国,气吞骄虏。要斩搂兰三尺剑,遗恨琵琶旧语。谩暗涩铜华尘土。
    ——张元斡
    戴谟抬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走在前头的那个人正是御林军的统领北宫望!
    其他三人依次是:北宫望的师弟西门灼、炎炎和尚以及玄风道人。
    戴谟他们早已料到会有追兵到这里来的,但却想不到来得这样快,而目是御林军统领亲自前来!
    北宫望哈哈一笑,说道:“你们在我的眼皮底下,居然能够逃出了北京城,佩服,佩服。可惜你们的翅膀还不够硬,飞得不高,走得不远,终于还是给我找着了。嘿、嘿,饶你们有孙行者的七十二变,如今只怕也是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掌心了!”
    孟元超淡淡说道:“咱们骑驴读唱本,走着瞧吧!”
    北宫望道:“这人是谁?”玄风道人道:“他就是从小金川来的那个钦犯,自称是快刀无敌的孟元超。”其实孟元超从没吹擂过自己的刀法,这“快刀无敌”四字,是玄风道人给他加上去的。玄风道人因为昨晚败在他的快刀之下,是以故意这样说他,意图激北宫望出手来对付他。
    北宫望盯了孟元超一眼,目光移到缪长风身上,问他师弟道:“这位想必就是曾经和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的缪长风了?”西门灼满面羞惭,说道:“不错,他和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之时,业已知道你是我的师兄的。”他说话的用意,正是无独有偶,和玄风道人说的话用意相同,大家都是想北宫望为自己报仇。
    北宫望不置可否,却拱了拱手,说道:“孟大侠的快刀我久已闻名,缪先生游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猢,名闻天下,我也是久仰的了!”他是御林军统领身份,不比市井之徒,见着敌方的著名人物,自然免不了有一番做作,不能见面就打。
    孟元超不屑和他客套,冷笑说道:“我是你所要捉拿的钦犯,你对我久已闻名,大概不假!”玄风道人插口道:“统领大人,你瞧这厮多么狂妄!”缪长风则是似笑非笑的打个哈哈说道:“多谢统领大人给我脸上贴金,缪某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北宫望道:“还有那个冒充我的李麻子呢?”这话他是向着宝相法师问的。宝相法师像只斗败了的公鸡,面红过耳,说道:“那个麻子逃了!”
    北宫望道:“区区小贼,何足挂怀,逃就让他逃好了,慢慢找他算帐。”言下之意,“小贼”逃走算不了什么,“大贼”可就不能让他走了。
    此时卧佛寺的喇嘛已是陆续来到,正在樱桃沟中救治那六个受伤的喇嘛,孟元超冷笑道:“统领大人,你还要等什么人吗?”他是等得不耐烦,向北宫望挑战了。
    北宫望侧目斜睨,不答孟元超的话,却向缪长风说道:“缪先生,敝师弟曾蒙赐教,对你的太清气功很是佩服。听说太清气功奥妙非常,今日有幸相逢,我也很想开开眼界。”言下之意,即是要和缪长风拼斗内功了。
    缪长风纵声笑道:“统领大人划出道儿,缪某岂有不奉陪之理?”
    大家只道北宫望就要和缪长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了,不料他却说道:“且慢!”回过头来,慢条斯理的问宝相法师道:“他们冲破你的七煞阵,大概也费了不少气力吧?”
    宝相法师一败涂地,正自羞惭,听得北宫望这样问他,乘机挽回几分面子,说道:“七煞阵本来已把他们困住,可惜我的弟子对阵法,尚未纯熟,以致功亏一簧,才给他们突围。但虽说是功亏一簧,也困了他们半个时辰了!”
    北宫望说道:“好,宝相法师,我请你作证人。”此语突如其来,宝相法师一时莫名其妙,说道:“作什么证人?”
    北宫望目光移转,向道:“我先领教你的快刀!”
    孟元超笑道:“对啦,果子要拣软的吃,你还是和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好!”话中有话,意思即是缪长风的武功比他高,北宫望若是和缪长风较量,更要吃亏。”
    北宫望缓缓说道:“你们在七煞阵中已经苦斗一场,我北宫望自是不能占你们的便宜!”
    说至此处,顿了一顿,这才答复宝相法师刚才的问话:“法师,请你作个证人,这位孟大侠以快刀驰名,一百招快刀大概是须多少时候,也不用太耗气力的。我和他就以百招为限,百招之内,我胜不了他,决不与他为难!”
    孟元超冷笑道:“倘若我是侥幸胜了你呢?”
    北宫望哈哈一笑,说道:“我限斗百招,这是为你着想。百招之内,你只须胜得一招,北宫望从此闭门封剑,御林军的统领当然也不做了。你和你的朋友立即可以下山,我的手下决不与你为难!”
    孟元超哈哈笑道:“统领大人,你这赌注倒是下得很不小呀!”
    北宫望继续说道:“百招之内,我若是胜了孟大侠,缪先生我再领教你的大清气功!”
    孟无超大怒道:“这话等到你胜了我再说不迟!”
    北宫望淡淡说道:“很好,那咱们就骑着驴儿读唱本吧!”用孟元超刚才说过的话,针锋相对。孟元超瞿然一省,心道:“临敌勿躁,我可不能给他激怒!”当下沉住了气,宝刀出鞘,说道:“好,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北宫望道:“法师,请你留心记数。”缓缓拔剑出鞘,只见剑炳镶金嵌玉,剑尖吐出碧莹莹的光芒。孟元超是个识货的大行家,一看就如是柄价值连城的宝剑,原来北宫望这把宝剑乃皇上所赐,剑名“青龙”,是大内所藏的古代七把宝剑之一。盂元超使的虽然但是宝刀,但比起他这把青龙宝剑,却又不免颇有逊色了。北宫望做了御林军统领之后,轻易不肯和人动手,用这把皇上所赐的宝剑与敌人较量,更是第一次,可见他对孟元超也是极为重视的了。玄风道人暗暗欢喜,心望想道:“孟元超本领再高,也高不过统领大人。青龙宝剑出鞘,孟元超的首级定然不保!”
    剑吐青芒,刀光映雪,两人刀剑相对,如箭在弦,眼看就要一触即发,不料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他们虽然“箭”在弦上,却并没有“即发。”
    众人屏息而观,但见孟元超手按刀柄,虎目圆睁,对周围的一切,宛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目光只是注视着北宫望的剑尖。北宫望脚步不七不八,剑尖虚指孟元超的中路,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气。
    众人之中,缪长风的武学最为广博,见北宫望摆了这个式子,不禁暗暗吃惊,心里想道:“北宫望的剑、掌、内功,据说都是出色当行。故此号称‘三绝’。以前我还以为是一班趋炎附势的人特地捧他的,如今看来,“三绝”虽嫌夸大,却也确是不凡,内功如何,掌法怎样,尚未得知。但只以这剑法而论,却是渊停岳峙,含蓄深沉,是我平生仅见!”
    俗语有云,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其实真正的武学高明之士,不必待他出手,只须看他的眼神、步法和所摆的式子,就已经知道他是有没有了。
    原来北宫望这个“虚式”,暗藏有七八种复杂的变化。不论对手从哪个方向攻他,用的是什么狠辣的攻法,也都可以随机应变,还击敌人。孟元超一看他摆出这个式子,就知他是抱着“后发制人”的打算。孟元超虎目圆睁,注视着他的剑尖,也正是要寻懈觅隙,作攻击前的准备的,凝神注视了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刻,苦苦推敲,仍然觉得对方竟是无懈可击。
    玄风道人等得心中烦躁,冷笑说道:“快刀、快刀,讲究的是个快字,快刀不敢出招,干脆不如把刀扔了,回去做缩头乌龟吧!”
    话犹未了,忽见刀光疾闪,剑气纵横,快得难以形容。玄风道人是擅使快剑的,竟也看不清楚。只是隐约看得出刀剑似乎并未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但那刀剑颤动之名人轶事声,已是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孟元超的刀法真是快得难以形容,宝相法师在旁留心观看,初时还能跟得上在心中默念口“一、二、三、四……”霎时间已是但见刀光耀眼,剑花错落,根本就不知道孟元超业己使了多少招了。
    不过北宫望的剑招却是看待十分清楚,只见他剑尖上好像挽着重物一般,横剑当胸,徐徐一划,使的是一招平平淡淡的“横云断峰。”
    这一招虽然是使得平平无奇,而且是慢吞吞的似乎颇为吃力,但那剑尖颤动的嗡嗡之名人轶事声,却是久久不绝,震得众人的耳朵都有点不舒服。而且在他徐徐划过之际,抖起了朵朵剑花,透过刀光,耀眼生辉。
    在他使这一招的时候,孟元超的快刀暴风骤雨般的在他前后左右劈了不知多了少刀,可也没有一招斫着他,他这一招使完,这才缓缓的退了一步。
    孟元超一咬牙根,又扑上去。北宫望仍是缓缓出招,从“横云断峰”变为“龙潜九渊”,长剑只是在胸前左右摆动。“横云断峰”在守势之中还带有三分攻势,“龙潜九渊”则是完全防守的了。北宫望在这一招使完之后,又退一步。如是者一进一退,孟元超连扑七次,北宫望连退了七步。
    玄风道人和西门灼看见北宫望给孟元超逼名人轶事得连连后退,都是不禁暗暗担忧。玄风道人尤其着急,心里想道:“原来孟元超昨晚斗我,快刀还是未曾尽展所长的。北宫统领只限百招,只怕是太‘托大’了。万一统领也输了给他,这可如何是好?”
    殊不知玄风道人固然是在为北宫望担忧,孟元超这边,缪长风与李光夏也是正在为他担忧呢。李光夏心里想道:“师父教我剑法之时,曾说过最上乘的剑法乃是重、拙、大三字。举重若轻、以拙胜巧、博大能容!一招看似简单不过的剑招,而能包罗融化各派剑法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华。现在看来,这北宫望的剑法,在‘大’这一方面,不及我的师父、师兄,但‘重’‘拙’二字,却似乎已差不多可以和师父比肩了。孟大侠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其实双方都是不免有点担优,北宫望与孟元超的慢剑快刀,真正说来,只能说是各有千秋,功力悉敌。不过孟元超吃亏在攻势发动得稍为急躁了些,攻得虽好,对方守得更妙,孟元超急攻不下,已是犯了兵法上“一鼓作气,再鼓而衰,三鼓则竭”之弊。
    北宫望连退七步,已是把孟元超的先手攻势逐步化解,退至第七步,便即站稳脚步,不再退了。不过基本形势还是和刚才一样,一个急攻,一个缓守。
    孟元超攻如雷霆疾发,北宫望守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凝光。一个是浪涌波翻,一个是渊停岳崎,攻守俱佳妙!众人看得眼花缭乱!
    忽听得“当”的一声,溅起几点火星,孟元超斜跃三步,收刀一看,刀头损了一个缺口,但也只不过只有针鼻大小,肉眼几乎看不出来。原来孟元超的宝刀虽然比不上北宫望的宝剑,但因他出刀收刀都是快到极点,当真只是一沾即退,北宫望要想削断他的宝刀亦是不能。
    就在孟元超斜跃之际,北宫望立即笑道:“孟大侠,咱们可罢手了吧?”
    孟元超怒道:“你不过仗着宝剑之利罢了,难道就当作是我输吗?”
    北宫望笑道:“岂敢,岂敢,招数上我是没有赢你,但你也没有赢我,对不对?”
    孟元超道:“既是未分胜负,如何就要罢手?”
    北宫望笑道:“孟大侠,你忘了一件事啦。咱们说好了只限百招的,现在刚好是满了百招!宝相法师,你是证人,我可没有记错吧?”
    宝相法师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讷讷说道:“是,是,我一直是在数着,刚好是满了百招。”其实他的目力跟不上孟元超的快刀,看到后来,不知不觉已是看得目眩神摇,根本就没有数了。
    孟元超霍然一省,把使过的刀法在心里飞快的复按一遍,果然是刚好打了百招。不觉暗暗叹了口气,想道:“他应付我的快刀,居然分心默记我的招数,纵然打成平手,我也应该算是输给他了。”
    孟元超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当下便说道:“北宫望,你的本领是在孟某之上,孟某甘拜下风。”
    北宫望笑道:“孟大侠,你不必客气,咱们只能算是打成平手,你的快刀我也是佩服得很的,不过咱们既然是有言在先,我可要再向缪大侠领教啦!缪大侠,现在咱们都已是各自打了一场了,谁也没有占谁便宜,可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了吧?”
    缪长风道:“好,统领大人,你划出道儿!”
    北宫望道:“你胜了我,我仍然按照与孟大侠所订之约,任凭你们下山,从今之后,我也闭门封剑了。我若侥幸胜了你,你们可都得跟我回京!”
    缪长风自恃不会输给他,但此事关系他们四个人,他可不敢单独作主,正自踌躇,孟元超,戴谟,李光夏已是齐声说道:“缪大侠,只管答应他!”
    缪长风自恃并无必胜把握,说道:“我若输了给你,任凭你的处置。”
    北宫望哈哈一笑,说道:“缪先生敢情是有点胆怯么?贵友都这样信赖你,你却不敢替他们挑起这副担子,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不过,你既然只愿意作自已的主,我是主随客意,那也好吧。”
    戴谟哼了口声,缓缓说道:“北宫望,你以为我们是怕你不成?”
    北宫望道,“不敢,不敢。令尊是开创震远镖局的一代名镖师,我对你们戴家的七十二把大擒拿手也是久仰的了。戴镖头,那你请说吧,你意下如何?”
    戴谟说道:“你和缪大侠较量,已经是划出道儿来了。现在我们就和你赌上一赌,这个赌可以说是缪大侠有关,也可以说是无关。”
    北宫望道:“哦,怎么样个赌法,我还是不大明白,请戴镖头细道其详。”
    戴谟说道:“我赌你胜不了缪大侠!”北宫望道:“万一我侥幸得胜了呢?”戴谟说道:“我们的赌注也就和缪大侠一样,任凭你的处置。若是缪大侠胜了你,我们也不要你的‘开恩’,大家各凭本领,再来分个强弱存亡就是!”俗语说姜是老的辣,戴谟这话正是替缪长风长了志气,灭对方的威风,而又为自己和孟元超、李光夏保持了身份。与北宫望刚才说的恰好是针锋相对。
    但戴谟这话却是正合北宫望的心意,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有志气,有胆量!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就这样办吧。”
    原来北宫望自忖也是并无必胜把握,他要缪长风拿较量的结果来决定朋友的命运,这就可以使到缪长风心里有所负担,感到非旺不可的压力。如此一来,他获胜的机会倒是可以大大增加了。
    如今戴谟所下的“赌注”超过他的期望,不论输赢,放不放走戴谟这些人的权都是操在他的手中,他焉得不喜?
    缪长风道:“好,两方的话都说明白了,统领大人,你要如何较量?”
    北宫望道:“久仰你的大清气功,咱们就在掌法上较量内功吧。不过,咱们也用不着像市井之徒的那样打架。”
    缪长风道:“随你的便,出招吧!”
    众人不知怎样才是“不像市井之徒那样打架”,心念未已,只见北宫望已是拉开架式,缓缓的发了一掌。但这一掌却是在离开缪长风三丈之外的距离发出的。
    缪长风神情沉着,缓缓的吐气开声:“嘿,好功夫!”双掌轻轻拍出,还了一招,双足钉牢地上,也是在三丈之外,并不迈进。
    北宫望忽地哈哈哈笑了三声,跟着也道:“好功夫!”众人都是不解他因何发笑。
    原来他们二人的内功路子刚好相反,北宫望是以“霸道”取胜,缪长风则是以“王道”取胜。太清气功一发,北宫望如沐春风,有说不出的舒眼,不觉就有点睡意。他这三声大笑,正是用以发挥本身的功刀,振奋精神,抵御对方真气的侵袭的。
    缪长风也不轻松,北宫望的劈空掌打来,他已经使了千斤坠的重身法,并且立即用太清气功抵御,但身形还是不禁接连晃了三晃。
    原来北宫望的内功十分霸道,发出的劈空掌力蕴藏有三重劲道,就像狂涛骇浪一般,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缪长风只道已经化解了他的掌力,倏然间第二重劲道就摇撼他了。第二重劲道刚过,第三重劲道跟着又来。饶是缪长风武学深湛,见多识广,也是初次碰到这样霸道而又古怪的内功。他只是连晃三晃而能保持脚步不移,身形不退,已是足见功力的了。
    一个是大笑三声,一个是连晃三晃。众人不解其中奥妙,只道是北宫望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就占了上风,不禁有点为缪长风担心了。
    只有北宫望自己明白:“太清气功果然名不虚传,他的功力之纯,看来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我纵使不致于败了给他,要想胜他,只怕也是很难的了。”
    缪长风心里也在想道:“北宫望身为御林军统领,果然是有不同凡俗的真实功夫!今日要想分出个胜负,只怕最少也得在三百招开外!”
    武学虽有以柔克刚之说,“王道”胜于“霸道”,但也要看双方的造诣如何,北宫望的“霸道”内功已是练到差不多登峰造极的地步,缪长风要想取胜,只能一分一分的消耗他的真力,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之下才会成功。
    第一招双方都是试探对手的虚实,试探过后,大家不敢轻敌,各自使出得意的掌法,在距离三丈之外,一招一式的比划起来。
    两人都是神情肃穆,面色沉重。但在旁观的人看来,他们却似各练各的,远比不上孟元超刚才和他恶斗那样好看。
    不过在场的双方人物也都是一流高手,渐渐就看出其中奥妙来了。
    看来他们似乎是各练各的,但双方的掌法却又是互相克制,彼此攻拒,敌攻我守,敌守我攻,旗鼓相当,丝丝入扣,和寻常的“过招”并无两样。所不同的只是并非近身搏斗,在两人之间有十来步的距离而已。
    但高手较量,这一点距离却算不了什么。第一,双方的劈空掌力都可以达到对方身上。第二,掌法上一有破绽,对方立即就可以乘虚而入,三数丈的距离,一跃即到。甚至不用真个打到敌人身上,掌力己是可以从空门侵入,伤敌要害了!
    这样的较量乃是既比掌法,又斗内功,比寻常的高手过招,还更凶险得多了!
    内功的较量是看不见的,双方的掌法旁观者却是看得分明,每当他们使出深奥繁复的招数之时,两方的人都禁不住在想:“这一招若换了是我,我应当如何化解呢?”往往心念方动,场中已是过了一招,解招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多半在旁观者有所拟的招数之上!“啊,原来是这样化解的!”
    表面看来,北宫望占了七成攻势,掌劈指戳,招招凌厉,全是攻向缪长风的要害。但缪长风见招化招,见式化式,神色又似乎比北宫望显得从容。
    北宫望猛的一声大喝,掌法突然催紧,呼呼呼连劈七掌,方圆数丈之内,砂飞石走,站得较近的人,都感到劲风扑面,隐隐作痛。
    缪长风身形摇晃,就似在狂风骇浪中挣扎的一叶轻舟似的,起伏不定。但虽然如此,也没有给“风浪”打翻,仍是站得很稳,双足牢牢的钉在地上,一步也没后退。
    孟元超心里想道:“这可不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吗?缪长风大哥化解了他这七招猛烈的攻势,看来就会有转机了!”刚才他以快刀猛攻北宫望,北宫望也是接连退了七步,方才消了他的攻势,暗抢先手的。如今北宫望之猛攻缪长风,正是犯了孟元超刚才猛攻他的同一毛病。
    北宫望是武学大行家,岂有不知此弊,重蹈孟元超的覆辙之理?那是因为明知其然而不得不然,他自恃久战下去,决难讨得便宜,是以不得不希图侥幸。
    果然这七招过后,北宫望额头已是见汗,虽然不是大汗淋漓,也看得出是比刚才吃力多了。而缪长风则仍是神色自如。
    孟元超看得出来的,西门灼、玄风道人等人当然也看得出来。玄风忽地喝道:“时候不早,咱们爽快的一决雌雄吧。你们这边四个人,我们这边也是四个人,大家都不吃亏,孟元超,我再领教你的快刀!”登时从单打独斗,变成混战局面,双方各自找寻对手!
    缪长风哼了一声,说道:“统领大人,咱们可是还未分出胜负啊。”
    北宫望笑道:“你们这边的戴镖头有言在先,他是早就想趁这个热闹的了。咱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分出盼负,他们在旁边只是看着咱们哑斗,大概也没有什么味儿。让大家凑凑热闹也很好啊!反正人数一样,你们并不吃亏。宝相法师你约束卧佛寺的人不许插手,你就在旁作个公证吧。”
    宝相法师应了一个“是”字,退了下去,却指挥从卧佛寺来到的喇嘛布成了七个“七煞阵”,远远的采取包围态势。心里想道:“按说北宫大人这边是决不会败给他们的,万一还是收拾不了他们的话,我藉口报仇,把他们拿下,按江湖的规矩,这也只是各自了结各自的梁子,与北宫大人无关。”
    北宫望练的是“霸道”内功,口中说话,发出的掌力丝毫不弱。在这一点上缪长风却不能和他相比,缪长风只能趁喘过口气的当儿说那么几句沽,就给他的攻势逼名人轶事得不敢分心了。
    北宫望是早已料准了自己这边必定可以稳操胜券的,乐得说风凉话儿。要知西门灼、炎炎大师和玄风道人三人昨晚虽然在戴家吃了亏,是孟、戴等人的手下败将,但昨晚北宫望并没在场,他们这边武功最强的是欧陽坚,欧陽坚怎能和北宫望相比?何况孟、戴等人又是斗过一场甚至两场的?是以人数虽然和昨晚一样,都是四个人,他们今天的实力则是强得多了。
    北宫望没有料错,果然双方在展开混战之后,他们这边不久就占了上风。
    玄风道人找上了孟元超作对手,孟元超冷笑道:“昨晚你倒是跑得很快啊!”玄风道人喝道:“姓孟的你敢口出大言,道爷今日叫你要跑也跑不掉!”孟元超冷冷说道:“是吗?那就走着瞧吧!”说话之间,已是一口气的劈出了六六三十六刀!玄风道人心头一凛:“他居然还能施展如此快捷的快刃,难道我是走了眼了。”
    孟元超斗了片刻,忽觉臂膊微微发麻,快刀使出,竟是力不从心。虽然还是比一般人的刀法快得多,但已是不及刚才的刀随心转,挥洒自如了。
    原来北宫望刚才和他制斗,剑尖上是用了“隔物传功”的功夫,内力直贯剑尖的。他的独门内功蕴藏后劲,孟元超不动手不觉得,一和敌人动手,就发作了。幸而他本来的本领要比玄风道人胜过不止一等,这才能够与玄风道人堪堪打成平手。
    孟元超与玄风道人恶斗的当儿,戴谟和炎炎大师早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了手。双方都是身怀绝技,一照面便使出了看家本领。
    炎炎大师呼的一掌劈来,掌风就似从鼓风炉中吹出似的,热浪四溢!戴谟手心朝内,掌背朝外,一记“手挥琵琶”,陰掌反击。炎炎大师欺身进招,右掌未收,左掌便发,连环进击,强冲猛打。戴谟正合心意,喝声“来得好!”左掌改拳,一招“卸步搬拦锤”与敌抢攻。拳掌兼施,一招之中暗藏着六七种极为厉害的大擒拿手法!
    炎炎大师一掌劈空,陡然间只觉拳风外面,戴谟长拳打到。炎炎大师身形一侧,霍的一个“凤点头”,趁势左掌拍出,一个“印掌”,印向戴谟胸膛。岂知戴谟的七十二把大擒拿手法虚虚实实,奥妙无穷,猛的喝声“着!”反手一勾,就把炎炎大师的手腕勾住!
    戴谟正要施展分筋错骨手法折断他的手腕,忽地只觉着手之处火热,竟似抓着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戴谟一松手,双方由合而分,大家都是暗暗吃惊,不敢立即搏击。
    原来炎炎大师练的是“火龙功”,这是传自西藏密宗的一门介乎正邪之间的功夫,与“修罗陰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修罗陰煞功”令人身受奇寒,“火龙功”则令人身受酷热,若然练到最高境界,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份都能似烧红的烙铁!炎炎大师距离这个境界尚远,要待敌人接触他的身体之后,方能运功从那部份反击。不过戴谟给他这么一个反击,亦已是唇焦口渴,燥名人轶事热难当。原来他最擅长的乃是擒拿扭打的功夫,内功的造诣,却是与炎炎大师相差不远。
    不过炎炎大师也并不好受,戴谟刚才那一抓内力虽然未能发挥,亦已扭伤他的关节一条右臂,已是有点使唤不灵!
    双方各自吃惊,再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大家都是加了几分小心,炎炎大师顾忌他的擒拿手法,不敢欺身进扑;戴谟也不能不顾忌他的“火龙功”,只得避免和他硬碰。在双方各有顾忌的情况之下,戴谟吃亏在连场恶斗,气力渐渐不加,终于难免处于下风了。
    最后一对是李光夏和西门灼。西门灼是北宫望的师弟,他的本领虽然和师兄相差颇远,但却比炎炎大师稍强。而李光夏在他们这边四个人中,却是年纪最轻,因而功力也未免较弱的一个。
    但李光夏却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剑法使开,宛似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河滚滚而上,以凌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的剑法补功力之不足,西门灼也不能不有几分顾忌。激斗中西门灼使出“玄陰指”的功夫,一股冷风从指端弹出,李光夏不由自己的打一个寒噤!
    西门灼大喜喝道:“好小子,撒剑吧!”只道他已身受寒毒,难以支持。不料李光夏非但没有“撒剑”,而且立即出招,西门灼向他琵琶骨抓下,正好迎上他的剑锋,若不是缩手得快,五只指头都几乎要给他削掉。
    原来西门灼的“玄陰指”乃是脱胎自“修罗陰煞功”的,同样能以陰寒之气伤人,却不如“修罗陰煞功”的厉害。李光夏的内功虽然火候未够,却是正宗内功。若然只论功力之纯,西门灼还比他不上。他运功三转,已是把侵入的寒毒驱除尽净,只是打了个寒噤而已。
    可惜他功力虽纯,毕竟还欠深厚,一方面要运功抵御“玄陰指”,一方面要应付对方的招数,终于也就不免屈处下风了。
    缪长风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在和北宫望恶斗的当中,对同伴的形势仍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看自己这边的三个人,只有孟元超与玄风道人打成平手,戴谟和李光夏目前虽然尚可支持,久战下去,只怕总是不妙。如此形势,显然是甚为不利了!
    高手比斗,哪容得稍有分心?缪长风正自为同伴担忧之际,北宫望陡地一声大喝,双掌齐出,掌力宛若排山倒海而来,缪长风竟然给他冲得退了两步!
    北宫望迈步便上,缪长风连忙镇摄心神,以“太清气功”还击。他们之间的距离本来是有三丈多远,北宫望跨上三步,距离缩短至二丈左右,掌力发出,忽地感到好像碰着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隐隐有反弹之力。原来北宫望的“霸道”内功利于远攻,而缪长风的“王道”内功则利于近守。敌人冲击的力量愈强,他的反弹之力也愈大。
    北宫望心头一凛,想道:“反正我已胜算在操,何必急于求胜。”当下喝道:“钦犯本来是应该活捉的,但若不能生擒,死的也要!我准许你们将他杀了!”业已占上风的炎炎大师和西门灼齐声应道:“遵命!”只有玄风道人在孟元超快刀紧迫之下,应付不暇,是以不能张口说话。
    北宫望老奸巨滑,他这么虚张声势,正是要扰乱缪长风的心神。缪长风强自镇摄心神,可是同伴频频遭遇险招,无论如何力持镇定,心神也是多少受了影响了。
    正在他们四人都陷于苦斗,无法脱险之际,忽听得钟声镗镗,从山上卧佛寺那边传来。
    宝相法师和一群喇嘛听到钟声,都是不禁大吃一惊,十分诧异,不知发生什么事情。
    原来卧佛寺的大钟平时是不能乱敲的,非有紧急的事情谁也不能敲动这个大钟。钟声一响,阖寺僧人都要开集!
    卧佛寺的喇嘛一半留守,另一半武功较好的则已出来,此际正在宝相法师指挥之下结成了七个“七煞阵”,在外圈包围敌人。
    若在平时,这班喇嘛听得钟声就该火速回寺的,但此际,北宫望这边虽说是占了上凤,却还是一个敌人也没拿下,他们的“七煞阵”一撒,只怕就要功亏一篑!
    宝相法师大为惊异,“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敲起钟来,是出了什么事呢?”卧佛寺到樱桃沟不过几里路程,宝相法师心想,不如派一个人先行回去打听,但又怕是十分紧急的事情,一来一回,就要误事了。
    回去呢还是不回去呢?正自踌躇未决,留守寺中的一个护法大喇嘛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飞跑来了!
    “何事鸣钟?”宝相法师喝道。
    那喇嘛喘息未定,说道:“皇,皇上驾临本寺,法师,赶,赶快回去接驾!”
    “皇上驾临!”这当真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不仅宝相法师与一众喇嘛吃惊,正在场中和强敌搏斗的北宫望等人也都是大感惊奇,心神顿乱了。戴谟、李光夏二人本来就要落败的,趁这敌人分心之际,登时反守为攻。
    毕竟还是北宫望精明老练,呆了一呆之后说道:“不对吧!”
    宝法师霍然一省,抓向那护法喇嘛面门抓去,那喇嘛人惊道:“法师你干什么?”
    原来宝相法师害怕这个护法喇嘛是李麻子冒充的,这一抓就可撮穿他的面目,指头触及对方脸孔,这才知道并非假冒。(若是假冒,堆在脸上用以化装的软蜡,就会给抓落了。)
    宝相法师无暇解释,缩回指头便道:“为何不闻车马之名人轶事声?”
    要知若是“皇上驾临”,按理应设有大队卫士扈从,卧佛寺距离并不大远,应该听得到车马喧闹之名人轶事声。若说是“皇上”“微服”驾临卧佛寺上香,这又似乎是太过不可想象之事!
    “御驾还未到,不过……”那个护法喇嘛话犹未了,两个御林军的军官也跑来了。
    这两个军官乃是孟元超在云紫萝家里和他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的夏平和廖凡。这两个人武功并不很高,但办事却很精明能干,故此北宫望不用他们和敌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却把他们留在山上把风。
    北宫望见他们来到,连忙问道:“皇上驾到,是不是真的?”
    夏平说道:“御驾尚未亲亲临,不过恐怕也就快要到了。”
    廖凡跟着说道:“萨总管和王公公已经到了卧佛寺,先行打点了。”他所说的这个“王公公”乃是宫中的司礼太监,北宫望熟悉宫中人事,是以无须解释。
    说到这里,宝相法师方始弄得明白,原来是大内总管萨福鼎和一个司礼太监先到寺中通知他们,并非皇上已经驾到。心里想道:“这就对了,怪不得不闻车马之名人轶事声。”
    北宫望身为御林军统领,当然要比宝相法师更懂得朝廷礼仪,皇帝出巡驾临某地,这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必须有皇帝身边的内臣先去打点,安排迎驾事宜,以免接驾的人不懂礼节闹出“笑话”(这种“笑话”不是一般所说的那种“笑话”,弄得不好,是要变成“欺君”的罪名的。)因此他虽然觉得皇上这次忽然要来卧佛寺未免大过突兀,但对这件事已是没有怀疑了。
    到卧佛寺先行打点的人是萨福鼎和司礼太监,司礼太监也还罢了,萨福鼎却是与他在皇帝面前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政敌,他可不能不暗暗吃惊了!
    此时他还是和缪长风在剧斗之中,口里说话,手底的招数丝毫不敢放松,无暇仔细思索,失声叫道:“萨福鼎也来了么?他可知道我正在这里捉拿钦犯?”
    夏平说道:“大概已经得到消息,未必知得十分清楚。”廖凡同时说道:“不错,萨总管如今正在寺中,等待大人相会。”说话之时,暗暗向北宫望抛了一个眼色。
    宝相法师虽然也知道北宫望与萨福鼎是面和心不和,但一时之间,却还未懂得个中“奥妙”,说道:“北宫大人,迎接圣驾要紧,似乎不必和这些人讲什么江湖规矩了。请许小僧助阵,拿下钦犯,正好赶得上向皇上请功!”
    廖凡赶紧说道:“你既然知道迎接圣驾要紧,如何还能拖延时候,欺君之罪,你担当得了吗?”
    北宫望道:“不错,捉拿钦犯虽然要紧,但今日却不妨暂且放过他们,谅他们终究也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原来北宫望顾虑的是有萨福鼎在此,他捉拿了“钦犯”,只怕反而不利。要知北宫望为了实行打击萨福鼎的陰谋,昨晚叫牟宗涛冒充侠士,帮忙尉迟炯去救李光夏,然后再利用牟宗涛使孟元超上钩,最后的目的则是把江湖上的反清豪杰一网打尽。这计划可说是一石三鸟,十分巧妙,十分毒辣,但却是不能让皇帝尽悉底蕴的。
    他直到现在尚未见到牟宗涛归来禀告实情,根本就不知道把李光夏救出总管府的乃是另有其人。后来发现李光夏逃到戴家,与孟元超同在一起,则是一个意外,是以他的计划一变再变,把着“有现钟可打,何必练铜”的心理,亲自来追捕孟李等人了。
    不过任凭如何变来变去,有一点总是不能变的,那就是必须对自己有利。北宫望暗自想道:“萨福鼎是个老狐狸,只怕对昨晚之事早已起疑了。试想有谁能够这样熟悉他府中情况,胆敢偷入他的总管府放走钦犯,他能不疑心是我暗中和他捣鬼么?捉了钦犯固然有功,但在万岁跟前当面对质,可就难保不出破绽,权衡利害,这钦犯不捉也罢!”
    思念及此,心意立决,当下北宫望缓缓收掌,说道:“缪长风,今日算是你们运气,沾了皇上的光,就让你们多活几天吧。”
    缪长风冷笑道:“北宫望,你也总算是个人物,谁胜谁负,大家心里应该明白。下次你若碰上了我,恐怕你也未必会有今天这样的运气了!”
    孟元超快刀如电,在玄风道人收招跳出圈子之际,唰的一刀,削了他的半条袖子,跟着也是冷笑说道:“很好,北宫望,你们要逞英雄,咱们就在你的鞑子皇帝面前,再斗三百回合!”
    北宫望无暇与他们斗口,交代了几句门面话,便即与一众喇嘛,向卧佛寺退去。西门灼、炎炎大师与玄风道人也跟着收招,随他们走了。
    缪长风等人在相反的方向下山,他们想不到在最紧急的关头,竟会如此脱险,大家都是猜想不透,不禁议论纷纷。
    孟元超道:“这事情可真有点邪门,按说他们的鞑子皇帝到了,北宫望更应该卖命,拿了咱们向他的主子领功才是,却为何鸣金收兵?他说的什么接驾紧要,分明不是由衷之言。这里面不知有什么奥妙?”
    缪长风道:“北宫望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咱们也无从猜测了。不过,他们的鞑子皇帝突如其来,可是来得有点奇怪。”
    戴谟说道:“我倒是有点担心快活张和李麻子呢,他们若是碰上萨福鼎那一班‘护驾’的大内待卫,恐怕就很难逃脱了。”
    孟元超瞿然一省,说道:“不错,咱们下山之后,第一件事,就得先找着他们!”
    他们都是一身轻功,不知不觉,已是下了西山,忽地就在山脚看见两个人,戴谟认得其中一个正是大内总管萨福鼎,另一个则是太监装束,料想就是廖凡刚才所说的那个陪伴萨福鼎到卧佛寺的司礼太监了。
    他们方自一惊,那萨福鼎已是哈哈笑道:“好呀,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钦犯,萨某在这里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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