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女侠_小说在线阅读_梁羽生

第二十八回雪夜步梅林相怜相惜冰心牵塞外同梦同悲
    于承珠默默站在一旁,但见凌云凤红巾飘动,神采飞扬,端的似凌云彩凤,傲视空漠。于承珠心中一动,忽然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但觉他们两人并肩而立,就似古画中的李靖与红拂一般,英雄儿女,豪侠风华,配合得自然之极,如此一想,不觉痴了。
    凌云凤哈哈大笑,叫道:“于姑娘,你也来饮三杯!”于承珠道:“小妹量浅,不敢奉陪。”凌云凤道:“酒逢知己何辞醉!于姑娘,这一杯你是非饮不可!”于承珠咀嚼“酒逢知己”这几个字,心中怅然,接过凌云凤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凌云凤笑道:“这才够痛快。”正想再劝,叶成林卷着舌头说道:“我才是真个不行,醉了,醉了!”叶成林确是不善饮酒,在凌云凤豪气凌逼之下,干了三杯,但觉脚步虚浮,摇摇欲坠。凌云凤见他神态非假,纵声长笑,将玉杯掷地,道:“好,今晚再饮,杏儿,你收拾厢房,请叶大哥安歇去。于姑娘,我陪你到山里走走!”
    白孟川等见凌云凤并不理睬他们,甚是尴尬,当即拱手告辞,凌云风笑道:“忙什么?山下一片荒村,听说你们丐帮有许多人受了伤,好,你们派一个人去,将他们都请上来吧。我这个山寨虽小,总强似荒村野店吧!”毕愿穷与白孟川怔了一怔,心道:“这个女魔头何放前倔后恭?”只听得凌云凤又纵声笑道:“你们义军中确是大有人物,我以前却是小看天下士了。有侄如此,想来叶宗留更是名下无虚士,我将来也要去拜贝拜见!”玄瑛道人和毕愿穷大喜,得凌云凤合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一路可以大振声威,这真是求之不得的事,适才的芥蒂自是一笔勾销。
    凌云凤挟着几分醉意,与于承珠携手同行,纵览山寨形势,口讲指划,论武谈兵,于承珠虽非所长,但亦略解兵事,听来确是比铁镜心实际得多。虽觉凌云风酒后狂气逼人,心中对她却是十分喜受。
    这时正是冬残腊月,山顶士积雪皑皑,远远望去,就像银光泻地一般,转过一个山坳,忽见雪里红白梅花盛开,幽香扑鼻。凌云凤道:“我听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尉山上的梅花有香雪海之称,可惜我没有到过。这里的梅林,还是我来了之后,才叫她们在各处山谷移来栽的。”于承珠道:“原来姐姐如此风雅。”凌云风大笑道:“什么风雅?我种这些梅花,不过是想稍解山野粗鄙之气罢了。姐姐,你冰心侠骨,僻静幽雅,那才真似梅花清芬呢。”于承珠苦笑道:“我但愿能多所历练,可以像梅花耐寒,可是见了姐姐,才知道自己还差得太远呢!”凌云凤忽道:“若说耐寒,在天山上那才真是寒冷,这里的冬天简直不像冬天。”于承珠听了,心中一动,蓦然想起一个人来。
    记得师父张丹枫有一日和她谈论海内各剑派名家,曾说起天山之上有一个隐士,名叫霍行仲,曾发下宏愿,要搜集天下剑谱,自创一家。他中年隐居,绝迹中原,天山僻处回疆,人迹罕到,知者绝少。只有玄机逸士在他隐居之前,曾和他见过一面。玄机逸士很佩服他的毅力虔心,但也觉得他发愿太宏,谈何容易。分别之后,音信隔绝,玄机逸士也不知道他生死如何,至于他究竟搜集多少剑谱,武功深浅,那更是无人知道了。
    于承珠听凌云凤提起天山,心中一动,脱口问道:“姐姐到过天山吗?”凌云凤道:“我是在天山长大的。”于承珠道:“请问霍行仲霍老前辈和姐姐是怎么个称呼?”凌云风道:“他是我的舅舅。”于承珠道:“怪不得姐姐剑法如此神妙,想来是霍老前辈亲授的了。嗯,我听说他老人家要搜集天下剑谱,自创一家,这可真是了不起啊!”
    霎然间,忽见凌云凤面上掠过一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影,就像晴空沫上了淡淡的轻云,于承珠于无意之中听到了霍行仲的消息和凌云凤的来历,甚是高兴,一时没有察觉,连珠炮地追问道:“天山上很好玩么?霍老前辈还在那儿么?”凌云凤仰望山顶积雪,淡淡说道:“我舅舅早已死了。天山的情景,日子隔大久,我记不起来了。”于承珠征了一怔,这才发觉凌云风面色的变化。心中想道:“为什么提起天山,她好像有什么伤心之事似的?”于承珠本来还有许多疑问,例如她是怎样离开天山,到这儿来做女寨主的?见她神情淡漠,也不好再问了。
    两人缓缓穿过梅林,过了一阵,凌云凤忽道:“你那位叶大哥真有意思。”于承珠面上一红,道:“我也是几个月前才认识他的,叙起来才知道是同一师门。”凌云凤笑了一笑,道:“他对你关心之极,你和我比剑之时,我从他的眼色里看得出来。”于承珠羞得低下了头,道:“姐姐取笑了。”凌云凤微喟说道:“有人关心,那便是最大的福份。嗯,你的叶大哥真像我一个熟识的人。”于承珠心弦颤抖,轻轻问道:“是么,那是谁?”凌云凤忽地又纵声长笑,道:“我也有点醉了,时候不早,咱们该回去了。哎,一个人常常为往事困扰,那是何苦?”于承珠有如给人在心弦上拨了一下,忽然想起了铁镜心来,登时意兴萧索,也就不再谈下去了。
    这一晚,凌云凤邀于承珠联床夜话,可是晚餐之时,凌云凤大杯大杯地喝酒,倒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于承珠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朦胧间,好像自己又到了洱海之滨,一棵大青树树叶繁茂,浓荫蔽地,于承珠正想跑到树下,忽然平地上又冒起一棵大青树来,眼睛一花,但见两棵大青树下的繁枝密叶之中,藏着一对少年男女。
    左边那棵大青树下站的是叶成林,右边那棵大青树下站的是凌云凤。于承珠扑过去叫道:“叶大哥!”天空隐隐响过雷声,叶成林忽然不见了,只有那棵大青树在摇动。于承珠叫道:“凌姐姐。”凌云凤笑面相迎,于承珠奔到她的跟前,正想问道:“叶大哥呢?”陡然间忽见凌云凤柳眉倒竖,唰地一剑刺来!于承珠大叫道:“凌姐姐,是我!是我!”剑光闪闪,迎面刺到,于承珠连连后退,“卜通”一声,跌入洱海之中,只听得耳边有人柔声唤道:“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呢!”
    于承珠睁眼一看,但见凝云凤站在面前,自己却跌落床下,再一看时,只见凌云风穿着一套夜行衣服,手中正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于承珠大吃一惊,简直不知是真是梦?
    只听得凌云凤低声说道:“外面似是有夜行人来了,你别惊慌,我去瞧瞧就来!”窗门早已打开,凌云凤似乎急不及待,说了这两句话,倏地就穿窗飞出。
    于承珠定了定神,这才知道确是做了一个恶梦。竖耳细听,外面果有微碎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于承珠一听,便知这些人轻功甚高,心中想道:“我岂可让凌姐姐一人冒险。”披起衣服,提起青冥剑,立即也追了出去。
    于承珠一口气追到前山,这才见到凌云凤的背影,再追出半里之遥,前面雪地上的几条人影已隐约可见,果然是来了轻功超卓的夜行人!于承珠疑惑之极,猜不透这几个夜行人是什么路道,若说是好意,为何不正正当当地拜山求见?若说是坏意,却为何一来又跑,并不用凌云凤动手过招?
    就在这个时候,忽见那几条人影,一齐停步,凌云凤道:“你们是谁?”一个瘦长汉子应道:“我们是霍天都的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友好,哎呀,凌姑娘,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火麒麟郝云台,五年前咱们不是在天山南面矗峰见过一面吗?这几位是我的拜把兄弟。”
    五年前凌云凤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依稀记得霍天都的朋友中似乎是有这一个人,急声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这样鬼鬼祟祟夜间偷来?”
    郝云台道:“我们不想惊动你寨中众人。吓,那是谁人?”凌云凤回头一望,道:“那是我的姐妹,有话但说无妨!”
    于承珠听到了这几句话,放宽了心,暗道:“原来是凌姐姐相识的。”不便上前听他们谈话,正想走开,忽听得凌云凤嚷道:“什么?是霍天都叫你们来的?他在哪儿?他在哪儿?”言语中充满激情,似乎是期待着一个渴望多年的音讯。
    那自称火麒麟郝云台的瘦长汉子说道:“霍天都现在陕中某地,请凌姑娘前去相会。”凌云凤道:“天都既知我在此山,为何他不亲来?是病了么?是受伤了么?”郝云台道:“千里迢迢,他不方便来,姑娘你去了就知道了。”凌云凤苦笑道:“千里迢迢,我也不容易去呀。叫我扔下这山寨;也得有些日子安排呀。承珠知凌云凤这两年来与官军作对,早已被列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单身北上,确是危险之极,而且她也舍不下两年来同甘共苦,亲如姐妹的喽兵。
    郝云台道:“这可为难了。天都问你,可记得旧时之约么?”凌云凤道:“怎么?”郝云台道:“现下世乱兵荒,正直隐居练剑,天都问你,那些剑谱,你还收藏好呢?”凌云风眼睛一红道:“这话是天都说的么?”郝云台道:“他有亲笔书信在此,你自己看去。”
    凌云凤喜溢眉梢,月光下更增妩媚。于承珠已猜料几分,心中暗笑:“这豪气逼人的巾帼英雄,得到了心上人的书信,却羞怯得似新娘子一般!”只见凌云凤手指微微颤抖,展开信笺,看了一眼,忽地轻声念道:“凤妹如晤,凤妹如晤……晤!”于承珠几乎笑出声来,笑她隐藏不住心中的情感,竟把情人的呼唤,翻来覆去的念出来。
    忽见凌云凤面色一沉,随即纵声笑道:“原来天都也料到我不能立即动身,所以请你们这几位武功高强之士代为护送剑谱。哈,难为他想得真周到呀!”郝云台道:“我们虽说技业平庸,但受了天都兄的重托,自当舍了性命,也要将剑谱送到天都兄手中。”
    凌云凤眼波一转,笑道:“好一班够义气的朋友,那几本剑谱本来是霍家之物,天都来要,我没有不给之理,有你们护送,那是最好不过。云台,你过来。”郝云台怔了一怔,道:“那几本剑谱,凌姑娘随身携带着么?”凌云凤“晤”了一声,伸手入怀。郝云台走上两步,凌云凤忽地一声长笑,就在这霎那之间,拔剑出鞘,唰地一剑向郝云台刺去。同时左手一扬,三支蝴蝶镖电射而出,原来她掏的不是剑谱而是暗器。
    只听得“唰”的一声,郝云台的肩头已着了一剑,还幸他闪得快,要不然琵琶骨也给洞穿。郝云台大叫道:“咱们是一番好意,你怎么出此毒手?”凌云凤追踪急上,唰唰两剑,连环疾刺,冷笑道:“好一番好意,哼,哼,你还当我是六年前不懂事的小姑娘?快说,你们到底把霍天都怎么样了?你们偷学他的笔迹,怎瞒得过我的眼睛?”
    郝云台连闪三剑,叫道:“你瞧清楚些,这明明是霍天都的亲笔书信,怎么说是假的?”凌云凤冷笑道:“你还不说真话,我就把你的招子废了!”一抖手,又是四枚蝴蝶像连翩飞出。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片碎金断玉之名人轶事声,与郝云台同来的一个维人,舞起一柄铜锤,将凌云凤几枚蝴蝶镖震得粉碎。郝云台拔出一对判官笔,左笔一抬,架开了凌云凤的青钢剑,右笔一指,疾点她胸前的“乳突穴”,怒声骂道:“咱们是看在天都兄的份上,谁还怕你不成?哼,这泼婆娘不讲理,咱们先把她废了!”
    与郝云台同来的共有三人,其中两个维人,一个手舞铜锤,一个使月牙弯刀,臂力沉雄之极,另一汉人使的是一条钢鞭,长达一丈,鞭风霍霍,专向凌云凤的下三路扫来,也是一个劲敌。但最厉害的还是那个郝云台,他虽受了剑伤,一对判官笔仍是刁钻灵活非常,招招指向凌云凤的要害穴道。
    凌云凤纵声长笑,在四人围攻之下,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那两个维人恃着兵器重气力大,想砸断凌云凤的青钢剑,岂知连她的衣裳也沾不着,但见剑光闪闪,就在面门上晃来晃去,叱咤声中,凌云凤手腕一翻,侧的一声,那舞着铜锤的维人先中了一剑。郝云台叫道:“不必硬拼,将她围着。”判官笔一分,左笔点穴,右笔招架,将凌云凤的招数,接了十七八,那使钢鞭的汉子,在一丈之外发招,教凌云凤不能欺身厮拼,鞭长剑短,凌云凤被郝云台绊住,还真无奈他何。那两个维人退到外围,月牙刀与铜锤仍然舞得呼呼风响,拦住了凌云凤的退路。
    于承珠叫道:“凌姐姐,你要把这瘦汉子的招子废了,是么?”凌云凤道:“不错!”于承珠道:“好,不必姐姐动手,我先打瞎他左边的眼睛!”郝云台早已防备于承珠会来助战,但见她比凌云凤更年轻,却也并不怎样在意,听她口出大言,哈哈笑道:“小丫头,你家大爷是专打暗器的行家,看是谁把谁的招子废了?”判官笔一抬,护着面门,一枝甩手箭在袖中发出。
    但见金光一闪,电射而来,郝云台判官笔往上一砸,岂知于承珠的金花暗器,神妙非常,她用了反旋之力,刚刚碰着笔尖,忽地一个拐弯,郝云台这才知道不妙,正想撤回右手的判宫笔招架,退步抽身,凌云凤身手何等快捷,一招“秦岭云横”,把他的判官笔封着,但听得“唰”的一声,那枚金花已把郝云台左眼的眼珠打出。
    郝云台大叫一声,双笔脱手掷出,凌云凤飞身一跃,但见地已和身一滚,滚下山坡,于承珠叫道:“还你一支箭!”将刚刚接到手中的甩手箭反掷出来,坡陡山高,郝云台滚得快极,那支箭离他三尺,没有射中。那两个维人依样画葫芦,也把兵器飞出,抱着头滚下去了。
    那使钢鞭的汉子也想逃走,却被于承珠拦住,这汉子名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是塞外的马贼,骁勇非常,见于承珠年小,恃着鞭长剑短,在离身一丈开外,猛的发招,连环三鞭,疾扫而下,唰,唰,唰,风声呼响,卷起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鞭影,满以为于承珠纵不受伤,也得让路,哪知于承珠的“穿花绕树”身法,轻灵之极,英妙非常,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的长鞭疾扫之下,竟是柳腰缓摆,莲步轻移,若无其事地缓缓行来,连衣角也没有让鞭梢沾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大吃一惊,要待撤鞭后退,亦已收势不及,倏然间,但见青光一绕,喀嚓两声,那条铜鞭已被于承珠的青冥宝剑削为三段。于承珠随手一招“白蛇吐信”,剑尖抵住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的咽喉。
    凌云凤笑道:“姐姐收剑,留一个活口,待我问他。”一跃而前,点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的麻穴,厉声喝道:“霍天都的书信,是你们假冒的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道:“这不关我的享,是郝大哥干的。”凌云凤道:“你们怎么摹仿到他的笔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衰道:“郝大哥从凉州府诱了一个退职的老师爷来,费了一个月的功夫学的。”
    凌云凤“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你们倒是用心良苦!霍天都呢?他到底在什么地方?你们怎能偷到了他的笔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迟迟疑疑,讷讷不语。凌云凤喝道:“不说实话,我就先把你的招子废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低声说道:“霍天都,霍天都他早已死了!”凌云凤面色惨白,厉声喝道:“怎么死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道:“是郝云台将他杀死的!”凌云凤忽地连声冷笑,说道:“凭郝云台那点功夫,能把霍天都杀了?哼,你胡说八道,意欲何为?”双指一探,作势就要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的眼珠。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颤声说道:“寨主且慢,待我道来。”凌云凤瞪眼说道:“你说,若有半字虚言,连你的舌头也割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道:“霍天都在华山脚下,遇到了大漠神狼哈木图,哈木图想抢他的剑谱,两人名人轶事大打一场,彼此都受了伤,郝云台趁了现成,在两人都受伤之际,赶走了大漠神狼,向霍天都索取剑谱,作为酬报,愿替他治伤,霍天都不允,又打起来,赦大哥一个失手,点中了他的重穴,解救不及,后悔亦已迟了!”
    大漠神狼是塞外有名魔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这番话倒是说得入情入理,凌云凤越听越慌,蓦然间花容失色,“哇”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于承珠急忙奔过去将她扶着,说道:“凌姐姐,你先别急,待咱们再仔细的问他。”忽听得咕咚一声,却原来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宏趁此时机,自己运气冲关解穴,也和衣滚下山坡去了。
    于承珠哪还有心情追敌,只见凌云凤泪痕满面,忽地大声叫道:“霍天都死了?我不信!”
    于承珠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霍大哥是何等样人,但想来总是个智勇双全的英雄好汉,要不然也配不上姐姐,怎能如此轻易地便给人害了。我看是这个瘦汉故意诓你,今你分心,他好乘机逃走!”
    凌云凤眼睛一张,眼光中燃起了一线希望,忽地又缓缓说道:“那字迹学得真像,呀,若不是他们获得了他手抄的剑谱,又怎样摹仿得来?”凌云凤本来精明之极,这时却是方寸大乱,一会儿往好的方面猜想,一会儿往坏的方面猜想,如痴似傻,好半天木然不语。于承珠急了,正想再劝,凌云凤忽然一手抓起了地上那封假冒的书信,道:“呀,假冒得这佯像,真似见到了他一般。”恋恋不舍地再一次读这封信,忽地想起这是卑鄙小人的假冒,又狠狠地把它撕碎了。
    于承珠自己曾受过情的磨折,深深体会到凌云凤的心情,这时反觉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只听得凌云凤喃喃自语道:“他真的死了。死了,我不信,我不信呀……”
    于承珠道:“是呀,本来你就不该相信!”凌云凤道:“呀,我心如乱麻,这脑袋也不听使唤,我都说给你听,好姐姐,你给我端详端详。”
    于承珠知道此时此际,只有让她尽情倾吐,方能稍解哀愁,难得她把自己当作亲姐妹看待,于是柔声说道:“姐姐,你说。”凌云凤抬起头来,仰望山岭的积雪,好像这壁便是天山,而那雪光雪海之中,有着霍天都的影子。
    只听她缓缓说道:“我们凌霍两家,世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好,本来祖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比邻而居。大约在百年之前,那时正是元末明初的时候,群雄并起,争城争野,中原大乱,民不聊生。凌霍两家结伴,远避兵祸,直到回疆,两家世代通婚,到了父亲和舅舅这一代,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霍行仲舅舅也只有天都这个儿子,我父亲早死,所以我自幼便在舅舅家中居住,由舅舅抚养成名人轶事人。
    “我们两家本来是武学世家,霍行仲舅舅兼两家之长,武功造诣,尤其远胜前人。他年轻之时,心雄万丈,也曾远游中原,失志搜集各家剑谱,独创一派。后来见中原仍是战祸频繁,便又回到天山隐居,又搜集塞外的各派剑谱,想以毕生之力,开创天山剑派。
    “搜集剑谱,那还比较容易,想将各家各派融会贯通,自创新派,那却是费了一生心血,也未必做得到的,我舅舅穷年累月,苦苦钻究,连头发也想得斑白了,虽然小有成就,却总不能满意。他用心过度,未满五十之年,竟然壮志未酬,便先归黄土,临死前殷殷嘱咐天都,要他继承遗志,传之子孙,一代不行,便两代三代,也总得把融会天下各家各派剑术的天山剑派创立起来!”
    于承珠听了这个故事,甚是感动,心中想道:“她舅舅这番虔心毅力,真可以与愚公移山相比。呀,若是霍行仲尚在人间,我一定请师父成全他的志愿。”
    凌云凤叹了口气,往下续道:“我舅舅死的时候,我才十二岁。天都比我年长四岁,所以我的武功根基是舅舅扎的,剑术却是跟天都学的。我们都没了父母,两个大孩子在天山相依为命,真比亲兄妹还要亲。
    “天都样样都好,质朴诚挚就像你的叶大哥一样。不过骨子里却也有点心高气傲,不愿在天山埋没一生,舅舅一生搜集了十二家的剑谱,天下重要的剑派,据舅舅说共有三十六派,即是说他所搜集的剑谱,仅仅只是三分之一。天都一直想到中原游学,完成他父亲的志愿,只是因为顾念到我年纪太小,迟迟没有成行。
    “晃眼过了四年,瓦刺的小王子带兵侵入回疆,天山南北动荡不宁,天都有一日对我说,咱们本来是中原人氏,先祖为避兵逃到天山,现在回疆也是兵荒马乱,咱们只好再逃回去啦。哎,若是早知有生离死别之祸,还是在天山隐居一世的好。
    “不过那时候,其实我也很憧憬中原的繁华,我父亲给我起的名字便叫做凌慕华,那是要我毋忘故国,恋慕中华的意思,趁这个机会回到中华故土,我自然是毫无异言。”
    于承珠“啊”了一声,凌云凤凄然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何以一看那封信,就知道它是假的了呢?云凤这个名字,是我逃到中原之后,自己起的,天都根本不知道我有这个名字,他一直唤我做华妹华妹的。”
    于承珠道:“你们同路而来,怎么又会中途分散了呢?”凌云凤道:“你们在中原长大的人,怎知道在沙漠赶路的苦况。那些大沙漠几无边际,常常走了十天半月,未到路头。我们便是在撒哈拉大沙漠分散的。那一日我们所带的水快喝完了,天都到几里外一个小山边去找水源,其时天气晴朗,小山距离又近,我疲倦极了,就让他独行。哪知他一走之后,沙漠蓦起狂风,黄沙满天,十步之内,不见人影,我骇怕极了,在狂风黄沙之中奔跑,想去找他,哪知方向走错,越跑越远。我被狂风吹倒,醒转来时,但见沙漠变型,远远近近,黄沙堆积成十几个土堆,至于那座小山,却连影子也不见了。幸喜后来我碰到一个骆驼商队,跟他们走出了沙漠。可是又碰到了瓦刺和哈萨克族的两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战,一路流离,更是无法打听天都的下落了。我想天都既说要游学中原,我便到中原打探,哪知这几年来,还是今天才听到他的音讯,这音讯还不知是真是假?猜不透他是死是生?”
    积水浮光,寒梅吐艳,月光花影之下,凌云凤倾吐衷情,把于承珠听得痴了。心中想道:“日间看她,是何等豪气逼人,却原来她一方面是侠骨如钢,一方面又是柔情似水。”又想道:“她有霍天都这样的风尘侠侣,可以托刻骨相思,纵使有甚不幸,也不枉此一生。”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黯然神伤,对凌云凤既是怜惜,又是羡慕。
    凌云凤续道:“霍天都与我从回疆出走之时,他将舅舅所遗下的十二本剑谱,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保管。他曾和我开玩笑他说过,假若有一天咱们不幸离散,这十二本剑谱我已熟记胸中,你凭剑谱自己修练,也可以继承舅舅的遗志。哎,想不到往日戏言,竟成事实。而这也是我看出那封信假冒的又一个原因,试想他既熟记胸中,何须向我索谱。
    “我到了中原,也曾想过遍访武林名家,勤修练剑,不料中原也是一样的兵荒马乱,老百姓比回疆还苦,我一个人闯来闯去,人也变得粗野了,我聚了一些流离失所的苦命女儿,渐渐觉得这不是办法,索性自己开山立寨,做起女寨主来。我想若是天都知道,他也会同意我的。呀,可惜我今生只怕见不着他了。”
    于承珠道:“姐姐侠骨聚肠,就因你这片善心,老天爷也必定保佑你们见面。”凌云凤苦笑道:“我也但愿如此。只是那些人怎知道剑谱在我手中,怎能偷到天都手抄的剑谱,那是舅舅从十二本剑谱中撷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华叫天都抄下来的。从这两件事看来,天都也极可能遭遇了什么不幸,吃了他们的大亏。”说着说着,眼泪不禁又滴下来。
    凌云凤虽说方寸已乱,但讲理论事,还是比于承珠老练得多。于承珠竟想不出用什么话来替她开解,好半晌说道:“忧能伤人。目前正有一番事业要待姐姐去做,姐姐还应自己保重。”凌云凤凄然一笑,忽地恢复了日间的神采,毅然说道:“这我理会得到,姐姐,你真是我的知己,我没有兄弟姐妹,我把天都当做兄弟,今后我也要把你当作姐妹了。”于承珠道:“这是求之不得。”叙起年齿,凌云凤比于承珠年长两岁,当下掇土为香,结拜为金兰姐妹。于承珠唤了一声“姐姐”,凌云凤唤了一声“妹妹”,两人眼角都沁出晶莹的泪珠。
    忽见梅枝风动,两人定睛一看,却原来是叶成林走了过来,远远说道:“寨中女兵不见你们,她们又似听得有夜行人的踪迹,嘈了起来,没什么事吗?”凌云凤擦拭了泪痕,一笑说道:“没什么事,如此良夜,我和于姑娘出来散心。既然她们担心,我这就回去吧,难得这梅林月色,你既然起来了,就陪于姑娘多玩一会吧。”于承珠追上两步,凌云凤已翩然走出梅林。于承珠心念一转,停了下来,心中大是感动。
    叶成林笑道:“你们真是雅兴不浅。”于承珠心中酸楚,默默无言,暗自想道:“凌姐姐身经百变,居然能抑住心头惨痛,却为我们设想。哎,你这番好意,只怕我要将它辜负了。”
    叶成林缓步走近,但见于承珠低垂扮颈,眼角儿也不向自己流泪,不禁面上一红,又退了两步,讪讪问道:“于姑娘,你想什么?”
    于承珠轻轻拂开头上的梅枝,忽地低声问道:“叶大哥,你看寨主这人怎样?”叶成林愕了一愕,随即笑道:“凌寨主胸藏甲兵,襟怀爽朗,自是人中豪杰,女中丈夫!”于承珠心中一动,手指一颤,将扳着的梅枝放开,梅花簌簌落下,沾满了她的云鬓衣裳。
    叶成林问道:“凌寨主和你说了些什么?”于承珠道:“没什么,噫,叶大哥我想问你一句话。”叶成林道:“请说。”于承珠道:“古人说,两情相悦,坚如金石。这话是真的么?”叶成林面红心跳,讪讪说道:“古书所载,像祝英台死后化蝶,孟姜女哭倒长城,如此至情,直可感动天地,坚如金石,那还不能比拟呢。你读书比我多,知道的例子自然比我更多了。”于承珠道:“古人如此,今人如何?”叶成林笑道:“情之为物,只怕是古今一例的。当然古人中有真情薄情,今人也自是有真情薄情的。”于承珠道:“然则那是因人而别,不可一概而论了。”叶成林道:“这个当然,自是彼此相投,方可两情相悦。”
    于承珠略一凝思,忽地又问道:“设若是一对知己,因为偶然的变故,人各一方,消息远隔,甚至何时相见,亦自无期,他们该不该至死不变。”叶成林怦然心跳,他哪知于承珠问的是凌云凤的事情,心中想道:“原来铁镜心竟令她如此倾心,幸喜我不曾冒昧!”淡淡答道:“那不是该不该的问题,那只是情深情浅的问题。依我看来,既然是彼此以知己相许,他们就必然会相守不移。”
    于承珠又问道:“设若有一方真个死了呢?”叶成林道:“哪有这样轻易便死了的。你说的是谁?”于承珠道:“我是讨论。叶大哥,古礼说女子该从一而终,若是未曾婚配,相爱的人先死了,也该从一而终么?”叶成林见她问得认真,也认真答道:“那自然也是因人而别。愿守便守,不愿守的便不守。”于承珠道:“依你之见,是守的好?还是不守的好呢?”叶成林道:“设若我是那个死了的人,我死后若有知道,必愿我心爱的人我到比我更适当的人,免得她孤苦伶汀,凄凉过世。咦,你今晚怎么问得这样奇怪?”于承珠抿嘴一笑,道:“多谢你通情达理之言,令我顿开茅塞。是啊,是不该让她郁郁寡欢,凄凉过世!”
    叶成林诧异之极,叫道:“咦,你到底说的是谁?”于承珠道:“是我一位知心的姐妹,日后你就知道。”叶成林不喜理人闲事,虽是觉得奇怪,听过也就算了。眼光一瞥,但见于承珠遥望远方,呆呆出神,似是有几分悲伤,又似有几分喜悦,良久,良久,始叹口气道:“这里好冷,好冷!”叶成林道:“是啊,这里哪比得上昆明四季如春。”于承珠忽道:“你瞧,铁、铁镜心他会不会来?”这话原是叶成林问过她的,叶成林这时听她拿来反问自己,心中不觉一酸,答道:“铁公子的为人,你比我更为明白。呀,这里是冷,咱们该回去啦!”他哪里知道于承珠另有所思,只当她念念不忘铁镜心;于承珠何等聪明,听他言语神情,也自知道他有这个误会,但这时她却不愿辩解。
    第二日,潮音和尚得了韩老镖头的解药之后,把丐帮受伤的众人治好,寻上山来。凌云凤与各女兵头目商议已定,拔寨同行,一齐去投义军的首领叶宗留。
    凌云凤的伤心之事,除了于承珠之外,别无一人知道,而凌云凤也真能克制自己,并不在人前表露出来。一路之上,于承珠时时故意让她与叶成林同行,凌、叶两人都是性情爽朗的人,根本就想不到于承珠别有用心,均是言笑自如,胸中毫无芥蒂。他们指点山川,谈论兵法,倒也甚为投合。于承珠每当他们在一起时,就会不期然地想起梦中的情境,但觉叶成林和凌云凤都是像大青树一样的人,这样一想,心中便浮起喜悦,但这喜悦却又掩盖不住内心深处的凄凉。可怜于承珠这样曲折的儿女心事,不要说叶成林,连凌云凤也未曾理解。
    半月之后,他们来到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某处的义军基地,于承珠回首前尘,不胜怅然。叶成林笑道:“上次你在台州之时,义军中只有你一个巾帼英雄,而今有了凌寨主一大帮人,你可不必要女扮男装了。”正说笑间,忽见有一彪军马迎面而来,为首的两个统领一男一女,正是成海山和石文纨。叶成林奇道:“咦,怎么他们就接到了信息,知道咱们今日来到呢?”他还以为是毕擎天派来迎接的。
    石文纨一眼就认出了于承珠,纵马上前,执手相叙,笑道:“承珠姐姐,你回复本来面目,越发显得俏了。可有见着我的铁大哥么?”于承珠道:“说来话长。他现在昆明沐国公那里享福呢,你不必挂心。令尊大人呢?”石文纨道:“我爹爹自那晚闹事之后,一直没有回来。”于承珠黯然无语,抬头一看,见成海山正在指手划脚地和叶成林说话,脸上似有愤愤不平的神色,再看石文纨时,见她眉宇之间,也似有隐忧。于承珠心中一动,问石文纨道:“叶统领好么?你们是不是他派来接应我们的?”石文纨道:“我们是被毕大龙头派遣去打仗的,哼,哼,不是看在叶统领份上,我们才不服他!”正是:
    但见某雄图霸业,却教军旅起风波。欲知后享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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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隐患潜埋野心图霸主伏兵突发浮海走英豪
    于承珠笑道:“义师既起,打仗怎么能免?”石文纨道:“咱们不是怕打仗,只是打仗的地方选得不对。”于承珠道:“怎么?”成海山道:“咱们这支子弟兵本来都是滨海的渔民,从台州调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州守备,一年多来,在水上与官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战无不胜,如今忽然要调到山地去作战,而且是孤军深入,奉命去攻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的上饶,这岂不是用非其材,而且犯了兵法的大忌吗?”石文纨道:“而且咱们这支渔民子弟军调离本土之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州门户洞开,官军若从海上来攻,实是危险。”叶成林皱了眉头,道:“毕擎天颇通兵法,他昔年在山东为盗,和官军大战小战,也不下百次之多,怎的如此调度?你们跟我叔叔说了没有了。”成海山道:“说啦。可是毕擎天下了将令,不肯收口,叶统领和他争执了两回,终于还是劝我们顺从他的意思,免得伤了和气。叶大哥,你这次回来,拜托你再去说说,兄弟们实是不想离开故乡。”叶成林道:“好,我这就去见毕擎天去。不过将令既下,军中最讲究的是纪律严明,你们还是依旧行军。若然我劝得毕擎天收回将令,那时再用快马将你们请回便是了。”
    叶成林和于承珠等一行人回到大营,毕擎天和叶宗留正在大营议事,听得消息,迎了出来。一见叶成林便哈哈笑道:“叶老弟,辛苦你啦!帐中歇歇去。哈,于姑娘,你也回来啦,我正想建立一队女军,你回来那是最好不过了。”眼光一瞥,白孟川道:“这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芙蓉山的凌云凤凌寨主。”毕擎天拱手道:“久仰了!”凌云凤纵声长笑,仰头说道:“我也久仰啦,你派人劫韩振羽的镖,所用的手段之妙,可真今我想不到是号称天下十八省大龙头干的!”
    说话之时,一行人已进入大营帅帐,叶宗留闻声问道:“什么,谁劫韩振羽的镖?”毕擎天面色一变,随即淡淡说道:“是我派人劫的,这支镖是湖北官军的军饷,嗯,愿穷,这支镖劫来了没有?”叶成林朗声说道:“毕大龙头,小弟特来请罪!”毕擎天双眼一翻,道:“请什么罪?”叶成林道:“是小弟将这支镖放了。想那十万官军,若无粮饷,必然为祸百姓,咱们既号称义军,岂可不择手段。”毕擎天冷笑道:“你倒是仁义为怀!”叶宗留道:“成林说得也有道理,咱们都是老百姓出身,为老百姓打仗,是该先顾念百姓。听说那韩老镖头,也是一位血性汉子,累他赔了身家性命,我也于心不忍。”毕擎天面色一沉,随即哈哈笑道:“叶老弟,你英雄年少,眼光远大,俺好生佩服。劫镖之事,我思虑不周,既然放了,那就算啦。你这次前往大理,见了张丹枫没有?他有什么说话,那地图呢,可取来了没有?”
    叶成林道:“张大侠问候叔叔,地图已经带来了。”毕擎天听得张丹枫只向叶宗留致意,心中已有几分不快,一见叶成林取出地图,慌忙伸手去接,忽听得于承珠叫道:“我师父这幅地图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叶统领的。”叶成林怔了一怔,转过脸来,双手捧给叶宗留。毕擎天气得脸皮紫涨,便想发作,叶宗留微微一笑,道:“毕老弟,你收着吧。”转手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了毕擎天。
    毕擎天打开一看,道:“怎么只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五省的地图?”叶成林道:“张大侠的意思,叫我们不必急于进取,能够先保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地盘,与老百姓休养生息,那便立下了不败之基。”毕擎天面色一沉,刚欲发话,只听得叶成林又道:“我适才在大营外碰到了成海山,听说毕大龙头调他去打上饶?”毕擎天道:“怎么了?”叶成林道:“成海山这支子弟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于水战,调到山地,恐不适宜。再者照张大侠的看法,巩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乃是上策,分兵掠地,只怕反为官军所乘。”
    毕擎天“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张大侠,张大侠!这大龙头的位子可不是张丹枫在坐!”于承珠怒道:“毕擎天,你说什么?”毕擎天横了于承珠一眼,眼光一转,盯着叶成林道:“张丹枫有那么多的意见,何以他自己不来?”叶成林道:“张大侠他护送波斯公主进京去了。”毕擎天冷笑道:“张丹枫在十年之前,从瓦刺将皇帝老儿迎接回朝,如今又入京面圣,哈,功名富贵,可少不了他的份儿!”
    于承珠勃然大怒,按剑斥道:“我师父若想功名富贵,这大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早姓了张,哪轮到你姓毕的染指。”叶宗留急忙劝道:“张大侠天下同钦,自然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于姑娘,你的火气也大了一点。”毕擎天一笑说道:“于姑娘年纪轻轻,我岂能与她计较?”于承珠气炸心肺,但转念一想,毕擎天对自己曾有葬父之恩,心中暗道:“看在这个情份,我还是权且不与这厮计较。”
    只听得毕擎天续道:“张丹枫自是一个人才,但他远在滇南,怎知这里军中之事?朝廷官军,百倍于我,若非攻城掠地,先打他几个胜仗,怎能振奋民心?怎能令天下响应?我派成海山去打上饶,就是想以攻为守,牵制强敌。为将之道,应当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水战,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陆战,不懂就学,怎可以只在海上称雄。”
    叶成林本想驳他,但见他似是动了真气,暂且忍住。叶宗留微笑道:“决谋定策,咱是一个老粗,说不上来。可是听了张大侠和毕老弟所说,两边都有点道理。过几天咱们请全军将士,各抒己见,俗语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总之大家商量一个好办法来。”叶宗留这一调停,给毕擎天挽回了面子,但调回成海山之事,也只好作了罢论。这一晚的接风酒,大家都吃得极不痛快!
    过了几天,毕擎天又调了两支军队出外作战,这两支军队都是跟随叶宗留多年的部属,凌云凤有一日对于承珠道:“这事情有点奇怪,怎么总是把叶统领的人调走?”于承珠心头也蒙了一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影,但心想毕擎天或者是好大喜功,军中也不应分开彼此,虽然感到有点奇怪,却也不便多疑。
    幸喜那几支军队都打得很出色,官军被抗拒在仙霞岭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浙两省和福建北部被义军占领的地方,一片太平景象,毕擎天三日五日摆酒庆贺,各地前来投效的绿林,对他更是一片颂赞之名人轶事声,倒把他弄得有点飘飘然了。
    转眼春暖花开,春风解冻。湖北那十万官军有了粮饷,果然兼程东下,前锋到了屯溪。毕擎天以叶成林有言在先,便调叶成林统军一万,前往抵挡。这一万人又是叶宗留的部队,至此叶宗留多年心血训练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兵,几乎已被抽调一空。
    这一日是叶成林大军出发之日,毕擎天和于承珠、凌云凤都前往送行,送出五望之外,叶成林请毕擎天回马,毕擎天道:“我静待贤弟好音,这次敌众我寡,全仗吾弟施展将才了。待各路义军齐集后,我定当再给贤弟增兵助战。”叶成林道:“这里基业重地,防备相当坚固。给我增兵,倒可不必。只是敌众我寡,我这次前往,不拟与官军即行决战,准备占着地形,先图固守,消其锐气,击其暮归,官军虽众,斗志不强,假以时日,可以瓦解。”毕擎天拍手赞道:“贤弟高见!这一仗一定打胜了!他日成功,我定当封贤弟做一字并肩王!”叶成林眉头一皱,道:“咱们岂是图什么封王封爵……”话未说完,毕擎天就截住说道:“对,咱们是为救民于水火之中。”这话若让叶成林说来,那是自然不过,在毕擎天口中道出,凌云凤和于承珠都觉得有点刺耳,言不由衷。
    叶成林拱手说道:“毕大哥请回,小弟不须添兵,只有一事请托。”毕擎天道:“请说。”叶成林道:“这一战只怕不是短期所能结束,军粮接济,务请依时。”毕擎天大笑道:“此事何劳嘱咐,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想贤弟对官军的粮饷尚且放行,难道我还会扣住你的粮草不发不成。”当下与叶成林扬鞭道别。于承珠心念一动,道:“凌姐姐,我与你再送一程吧。”凌云凤与于承珠并马走了一阵,忽道:“呀,我还有点事情,你再送一程。”于承珠面上一红,但转念一想,仍然策马送行。
    直送出十里之外,叶成林道:“于姑娘请回吧。”于承珠见他神情淡漠,心内微酸,但又觉得这正是自己所盼望的事,只可惜凌云凤不在这儿,叶成林也似不解自己的心意。叶成林驻马说道:“于姑娘有何话说?”于承珠道:“叶大哥你此去可要当心。”
    叶成林道:“多谢你关心了。我会料到,毋劳你挂念。”于承珠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怕……”叶成林道:“怕什么?”于承珠道:“你看毕擎天这人如何?”叶成林道:“怎么?”于承珠道:“毕擎天这人野心极大。一山准藏二虎,我只怕他妒忌你们叔侄。”叶成林笑道:“这不至于吧,我又不与他争位。”于承珠道:“还是小心为妙。提防他弄什么诡计。比如粮草之事……”叶成林道:“我也筹划好了。若然他不运来,我就在当地自筹,想咱们若是一心为着百姓,百姓断不会叫咱们饿着肚子打仗。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倒劝你不要太多疑,尤其不可露于神色,免得与他伤了和气。”
    于承珠心中暗叹,想道:“世间只怕不尽是像你们叔侄这般的好人。”无可奈何!亦不再说,只好与叶成林道别。拨马回头,神思困倦,走了一阵,忽听得马铃声响,原来是毕擎天迎面而来。于承珠怔了一怔道:“毕大龙头,叶成林已去得远了,你有什么要事,我的马快,替你追他回来!”
    毕擎天哈哈笑道:“我不是追他,我是接你!”于承珠面色一沉,道:“不敢有劳龙头大驾!”毕擎天笑道:“你和叶成林友情倒很好啊,这回送别,你好像比上次听得铁镜心走了,还更伤心。”
    于承珠杏面飞霞,柳眉倒竖,怒道:“毕大龙头放尊重些,我是给你消遣的么?”毕擎天赶忙拔马退了一箭之地,赔笑说道:“岂敢,岂敢,我是为姑娘设想!”于承珠冷笑道:“大龙头如此好心,替我设想什么?”毕擎天道:“我若对姑娘毫无心意,当年也不至于冒了大险,偷进京城,收殓尊大人的骸骨了。”于承珠冷着面吼道:“你收殓先父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的。不必劳你三番两次地提起,我定然徐图后报便是。”毕擎天给她抢白,甚是尴尬,叹了一声,掩饰笑道:“我毕某岂是施恩望报之人,只是表白一番心意罢啦。”于承珠道:“好,我明白啦。大龙头,你请便。”毕擎天拦着马头,道:“我替姑娘设想,我不只是替你收殓父亲遗骨便算,我还要为你报却大仇!”于承珠道:“什么大仇!”毕擎天道:“你的父亲是皇帝杀的,我起兵推倒龙廷,灭却大明,不是为你报仇么?”于承珠冷笑道:“不错,推倒龙廷,你做皇帝,岂止只是为我报仇?”毕擎天道:“你知道便好,为你设想,那叶成林将来最多只能做个开国功臣,岂似我有九五之尊之望。你何必对他如此好法?”
    图穷匕见,原来毕擎天竟是想用荣华富贵诱她!这比听到铁镜心的夸夸其谈更会令她恶心百倍!“不要脸”三字几乎骂了出来,极力忍住,马鞭一唰,冷冷说道:“请未来天子让路,要不然我要闯驾啦!”毕擎天面色涨红,落不下台,正在纠缠,忽听得凌云凤纵声长笑,飞马而来,叫道:“咦,大龙头,你还在这儿。”
    华擎天拨开马头,尴尬笑道:“我见于姑娘许久未回,只道叶成林尚有什么事情未曾交代,是以前来探望,凌寨主,你也来了?”凌云凤笑道:“我还当你们有什么事商量,几乎吓得我不敢前来打搅呢。”于承珠冷笑说道:“的确是在谈论大事。毕大龙头正在打算登基之后大封功臣呢!”凌云凤纵声大笑,在马背上抚剑施礼,唱了个喏,道:“小女参见龙驾,请王上赏赐。”凌云凤豪迈不羁,毕擎天也惧她三分,被她调侃,啼笑皆非,急忙还礼说道:“凌寨主取笑了。”搭讪几句,先自走了。
    凌云凤哈哈大笑,回到帐中,于承珠将适才之事都与凌云凤说了。凌云凤笑容尽敛,道:“你打算如何?”于承珠道:“我真料不到毕擎天是这样的人,我打算走了。”凌云凤道:“唯其如此咱们更不能走。”于承珠道:“怎么?”凌云凤道:“咱们一走,叶统领孤立无援,只怕会有意外之事。”于承珠虽然早已看出毕擎天暗中与叶宗留争权,但尚未想到有何危险,听得凌云凤这么一说,心中不寒而栗,立即打消了出走之意。
    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迅速,勿匆又过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中,毕擎天不敢再向于承珠撩拨,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前方军情日紧,除了叶成林一路与官军在屯溪相持之外,其余各路,都有败象,尤其是成海山这支渔民兄弟兵,因为不惯在山地作战,败得更惨,打了两场硬仗,伤亡几近一半。于承珠和凌云凤都是甚为担忧。
    这一日于承珠和凌云凤正在帐中谈论,忽听得帐外暄哗,凌云凤唤一个女兵出帐打听,过了一盏茶时刻,那女兵回来报道:“左营的军士们在骂毕大龙头。”
    左营的统领是叶宗留的副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茂七,叶宗留手下的军队,只有这一支未曾调走。于承珠说道:“为什么骂毕大龙头?”那女兵道:“骂毕大龙头不肯给叶成林拨送军粮!”于承珠吃了一惊,道:“有这样的事。”那女兵道:“听说叶成林已派了三拨人回来催送粮草,毕大龙头总是推三阻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统领明明知道城中尚有万担军粮,跑去问他。他说,大营要留下五千担,还有五千担要拨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州的驻军。其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州缺粮,并不严重,权衡轻重,应当运到前方才是。可是毕大龙头坚不肯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副统领回来大哭一场!”
    凌云凤冷笑道:“果然给我不幸料中。”于承珠怒气冲冲,道:“咱们找毕擎天说话去。”凌云凤沉思有顷,唤女兵头目来吩咐了几句,立即武装佩剑和于承珠驰到大营。
    只见大营戒备森严,迥异往日。凌、于二人到了营外半里之地,便给拦住,中军说道:“毕大龙头正在与叶统领商议军情,未得传唤,任何人不得擅进!”凌云凤柳眉倒竖,怒声斥道:“我们有重大的军情要与他商议,谁敢阻拦!”
    那守门的中军被凌云凤一喝,倒退几步。于承珠道:“我们进去见毕擎天,要怪让他怪我,与你无干!”那些卫士们知道毕擎天平日对于承珠另眼相看,果然不敢拦阻,凌云凤与于承珠立刻跳下马背,直闯大营。
    只听得帐中乱嘈嘈地闹成一片,蓦然间听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茂七霹雳一声大喝:“毕擎天你意欲何为?”于承珠暗叫一声“不好!”揭帐冲人,只见毕擎天与白孟川、毕愿穷等总有十余人之多,排成了一个半弧形,围着了叶宗留,叶宗留并无卫士,只带来了副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茂七一人。
    但见毕擎天拱手说道:“叶统领连年劳苦,而今年事已高,我实在不忍让他多所操劳,特地给他安排了一所幽静的居处,请他养老,岂有坏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茂七大怒喝道:“你这大龙头的位子还是叶大哥让给你的,你而今却要夺他的兵权,还想幽禁他,哼,哼!天下事总得有一个道理!叶大哥刚满五十之年,请他养老,这是笑话!”
    叶宗留哈哈大笑:“毕贤弟雄才大略,胜我百倍,我做这个统领本来就觉得有点汗颜。毕贤弟能者多劳,愿意给我兼挑这副重担,真是最好不过,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为这个争论,别人不知,倒以为是我和毕贤弟争权了,岂不教人笑话么?”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茂七叫道:“叶大哥,你,你……你忍心让多年基业都给他一手毁了么?你,你……你不顾念自己,连弟兄们也不顾念么?”声泪俱下,叶宗留正想说话,忽听帐外号角喧天,叶宗留道:“毕大龙头,这是做什么?”
    毕擎天面色尴尬,横了心肠,沉声说道:“左营的兵士不肯听命改编,是我要他们缴械!”叶宗留双目一张,喝道:“毕擎天,这你就不对了!你要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兵权,这个容易,却为何同室操戈?”毕擎天讪讪说道:“只怕左营兄弟,不是和叶统领一样心肠,不如……”想说:“不如请你劝谕他们归顺于我。”这话却不好出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茂七大喝道:“好,今日算认得你了,你这狼心狗肺的赋子!”
    毕擎天勃然变色,喝道:“把这犯上作乱的贼子拿下!”叶宗留振臂喝道:“不可动手!”营中虽然尽是毕擎天的亲信,但叶宗留的威望深得人心,众人被他一喝,竟然面面相觑,毕擎天越发大怒,向白孟川一抛眼色,道:“要你们何用?”白孟川好笑道:“叶大哥别动肝火,身体保重要紧,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州静养去吧。”跳上去就想把叶宗留架走,忽听得“铮”的一声,凌云凤陡手发出一枚蝴蝶镖,把白孟川的额角打穿,登时血流如注。
    这一下帐中大乱,毕擎天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撕破了面子,便有几个人士来要逮捕叶宗留,凌云凤叫遁:“承珠,你截着这个反贼,我保护叶统领闯出大营!”
    毕擎天叫道:“承珠,你怎么与我作对?”于承珠斥道:“你又怎么与叶伯伯作对?”毕擎天道:“你这样快就忘了葬父之恩么?”于承珠道:“你这样快就忘了叶伯伯扶植之恩么?”针锋相对,半句不让,毕擎天有点气馁,退了两步,于承珠按剑斥道:“你放不放叶统领出营?”毕擎天红了双眼,提起狼牙大棒,喝道:“把这两个不知好坏的女娃儿也都擒了!”于承珠一声冷笑,唰地就是迎面一剑!
    毕擎天举捧一迎,于承珠知他力大,剑锋一颤,回剑反削,这一剑变招快极,凌厉非常,毕擎天吃了一惊,心道:“一年不见,她的剑法竟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进如斯!”狼牙棒舞起一个“雪花盖顶”,护着身躯,于承珠抢了攻势,唰、唰、唰一连几剑,将毕擎天逼得步步退后,但毕擎天武功超卓,内力远胜于于承珠,于承珠虽然在剑法上稍占便宜,急切之间,却是胜他不得。
    帐中一片混战,凌云凤一口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霎眼之间,刺伤了三名卫士,但毕擎天的亲信之中,有好几个是绿林高手,蜂拥而上,终于将叶宗留与凌云凤逼到一隅。激战中忽听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茂七一声惨呼,嘶声叫道:“叶大哥,我先去了!你可千万不要放弃这个基业呀!”原来他着了白孟川一鞭,倒下来时,又被两刀齐肩劈下,竟自死了!
    多年战友,一旦伤亡,叶宗留肝胆俱裂,霹雷一声大喝,抢过了一口厚背斫山刀,奋起一刀,将那砍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茂七的卫士劈为两段,喝道:“毕擎天,你听我一言!”毕擎天架开了于承珠的剑招,纵声笑道:“事已如此,无话可谈!”狼牙棒一指,将那些被叶宗留威风慑住的亲信又迫上去。
    叶宗留这时端的是动了真怒,与凌云凤背向而立,大刀霍霍,奋战闯营,但帐中高手四布,哪闯得出,叶宗留虽然又劈了两人,肩头却中了一剑。
    于承珠本欲擒贼擒王,这时却反被毕擎天绊住,将她与叶宗留、凌云凤隔为两处,见叶宗留处境越来越险,心中急怒之极,猛地一剑刺比,回旋反削,剑光飘闪,宛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直洒下来,竟然是不顾自身的拼命招数。毕擎天这时已是十八省大龙头之尊,哪敢和她拼命。急急避开,于承珠缓出手来,掏出一把金花,扬声喝道:“挡我者死,让我者生!”双指疾弹,一朵朵金花破空飞出,转眼间伤了数人,闯开了一条血路。毕擎天急忙拦截,于承珠扬手又是三朵金花,毕擎天大棒一荡,将三朵金花全部磕飞,但见这威势,却也不敢逼近,白孟川接过来掩护,刚刚纵起,就被于承珠一朵金花打中了脚底的“涌泉穴”,登时跌了下来,三人会合,叶宗留奋起神力,一刀劈断大柱,帐幕罩了下来,将毕擎天等一干人都罩在里面。立刻闯出营门。
    营外千军万马,早已列成阵势,重重围困。叶宗留叹口气道:“为我一人,何须如此?”双目一张,大声喝道:“众位兄弟听着,而今官军压境,咱们四面受敌,绝不能自相残杀,妄动干戈,我德薄才疏,不能扶助你们的毕大龙头,共成大事,实深有愧,如今先告退了,托你们善自为之,营中没有什么事情,你们都散去吧!”大营外的军队当然都是毕擎天的人,人人都知道毕擎天要将叶宗留的势力消灭,预料必有一场火拼,忽听叶宗留口出此言,不但晓以大义,而且还为他们的大龙头掩饰,十人中倒有九人受了感动,轰然大呼纷纷四散,于承珠愠唇一啸,那匹照夜狮子马飞奔而来,于承珠叫道:“叶伯伯,快上马,咱们逃到屯溪去和成林会合。”叶宗留面色一沉道:“你们到屯溪去告知成林,叫他一心抵御官军,千万不可与毕擎天火拼。”于承珠一怔,道:“你呢?”叶宗留道:“我去左营!”凌云凤刚刚道出“不可”两字,毕擎天这一干人已揭开帐幕,抢了快马,追了出来。那照夜狮子马不待主人吩咐,立刻扬蹄疾跑,于承珠和凌云凤急忙也抢了两匹马,紧随着叶宗留闯营。
    只见叶宗留的马蹄到处,众军士纷纷让路,万马千军,竟无人发出一矢。毕擎天大怒,率了几百亲兵,亲自来追,于承珠反手一扬,发出两枚金花,射伤了毕擎天的坐骑,待他再换过马时,于承珠和凌云凤也都闯出去了。
    只这一刹那工夫,那照夜狮子马已跑出数里之地。凌云凤道:“毕擎天调了重兵转攻左营,叶统领此去无异自投罗网!”两人挥鞭赶马,竭力奔驰,左营离开大营不过六七里之地,赶到之时,只见叶宗留单骑匹马,已陷入包围之中,左营的军士乃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茂七的部队,本来就不肯缴械,这时见叶宗留来到,都空营而出,眼见就是一场混战。
    但见得叶宗留在千军万马之中高声叫道:“没有事儿,左营弟兄都回营去。我自愿解甲归田,你们以后好好听大龙头的号令,这个时候,绝不容自家人火拼!”登时几千军士都哭了起来,围着左营的兵将面面相觑,不敢动手。叶宗留一提马疆,避开了追上来要挽留他的人,疾驰去了。
    于承珠和凌云凤拍马道赶,众军士发一声喊,有那些跟随叶宗留多年,舍不得他走的,也跟着追来,再后面就是毕擎天的马队,但他来迟了一步,那些奉他命令包围左营的军队,都已四散开来,故意垒塞道路,乱成一片,毕擎天不得不下马镇压,重整队形,眼见叶宗留的白马绝尘而去,毫无办法。
    于承珠和凌云凤的马跑得最快,虽然追不上照夜狮子马,但已把众军上抛在后头,追了一程,不觉到了海边,远远看见一条小船划到岸边。
    于承珠叫道:“叶伯伯,叶伯伯!”只见叶宗留下马上船,待她们赶到岸边,那船已到了海中心了。
    叶宗留立在船头,向于、凌两人扬手道:“你们骑这白马,上屯溪去吧。”于承珠道:“叶伯伯你为什么不回来!”叶宗留道:“我早料到有今日之事,我若不走,事情更要弄糟!权衡利害,让毕擎天独揽大权,总胜于自相残杀,两败俱伤!毕擎天这人心术不好,却也还是个人才!你们愿扶助他就留下,若不能共事,也不可向他寻仇!”这一段话说完,小船也只剩下一片帆影了。
    凌云凤拭了一下眼泪,道:“这还是我离开了天都之后第一次流泪!像叶统领才是真正的大豪杰,大英雄!”于承珠叹了口气黯然无语,凌云凤忽道:“妹妹,你帮我干一件事情。”于承珠道:“什么?”凌云凤道:“找毕擎天去!”于承珠道:“我也恨不得刺他一个透明窟窿,可是叶伯伯的吩咐……”凌云凤道:“我不是要你杀他,我是要你抢他的兵符。”于承珠想了一想,道:“为叶成林。”凌云凤笑道:“是呀,难道你就不挂念他吗?”说到这里,后面的军马已将追上,凌云凤拉于承珠上了白马,笑道:“这个时候,他的女兵已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州道上,准备截粮。你和我今晚抢到兵符,咱们也来演一出信陵君救赵的好戏。”
    叶宗留一走,左营的军士虽然不肯缴械,却也没有反抗,毕擎天大功告成,得意之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凌云凤那队女兵,早已开走。想来于承珠也是跟凌云凤逃走的了。想起于承珠的容貌武功,都是女中罕见,就不是肯归顺自己,每一念及,惘然若失。
    这一晚毕攀天和亲信属下狂欢“祝捷”,回到帐中,早已有了几分酒意,正待安歇,卫士忽进来报道:“于姑娘求见大龙头。”毕擎天愕一愕,道:“她还敢来见我?”想了一下,吩咐那卫士道:“叫她把佩剑解下,空手进来。”那亲信的卫土低声说道:“于姑娘这次前来求见,瞧她神情倒是挺和气的。那把宝剑也没有带在身旁。所以小的才敢擅自作主,让她进入大营。”毕擎天眉开眼笑,道:“原来她也还懂得规矩,好,那就传她进来。”
    毕擎天本来对于承珠就既是渴念,又是惧怕,这时想道:“叶宗留已去,莫非她因此而回心转意了么?”虽然还有些少顾忌,但想于承珠的武功纵好,自己尽可抵挡得住,而且她又没有带宝剑,更放了心。
    待了片刻,只见于承珠缓缓走进帐幕,似嘲似讽地说道:“小女子于承珠参见大龙头!”毕擎天笑道:“好在今日没有被你刺个透明窟窿,怎么,我以为你随叶宗留走了呢。”于承珠冷笑道:“叶统领自愿息事宁人,让位于你,你如今总该称心如意了吧?”毕擎天眉头一皱,道:“听来你好像对我十分不满,是么?”
    于承珠道:“事既如斯,你还何用管别人满不满意?你这大龙头的位子总是坐定的了。哼,哼,要不是叶统领再三劝我以大局为重,不许互相残杀,我真恨不得刺你个透明窟窿!”毕擎天大笑道:“不错,如今局势已定,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这话,这话本来就不必我再说了。你今晚前来见我,打算如何?”于承珠道:“你今后又打算如何?”毕擎天得意之极,朗声说道:“挥军北上,号今天下,宰割河山!承珠,你留下来吧,给我整顿女军,我绝不计较旧恨。”于承珠冷笑道:“即算你他日登基开国,只怕也未必能令我称臣。”忽地声调一转,道:“只要你要想得天下,我倒可以送你一样东西,让你完成心愿。”毕擎天说道:“什么?”于承珠道:“彭和尚所留下的那幅地图,你得的那份,仅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部份,我身边带来的乃是全图!”
    毕擎天这一喜真是出乎意外,他盼望得这地图,已不知多少年月,不意于承珠竟肯送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听得于承珠冷冷说道:“若非叶统领给你逼走,义军舍你之外,无人能够统带,这地图也绝不会落在你的手中。”毕擎天与于承珠相处多时,早已知道于承珠刚柔兼备的性格,要是于承珠向他献媚,他绝不会相信,而今于承珠一面骂他,一面却又以大局为重,说要送他地图,他心中更无半点怀疑。
    忽听得帐上似有轻微的声音,若非落在毕擎天、于承珠这样行家的耳里,端的听不出来,毕擎天抬头一望,只见于承珠已取出地图,慢慢展开,冷冷说道:“这里面有点讲究,你快过来看,我不耐烦久留。”毕擎天酒意醉了几分,心中想道:帐外有毕愿穷等高手巡回,大营外更有三重守卫,料可无虑。见于承珠展开地图,急忙凑过去看,于承珠倏地一下展开,地图中竟包着一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光耀眼的匕首,原来于承珠是师法荆轲刺秦皇的故事,绘了一幅假图,图穷匕见,就要用这匕首胁迫毕擎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兵符。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匕首一闪,刀锋已逼近毕擎天的咽喉,毕擎天忽地一口向于承珠手背咬下,两人动作均快,于承珠缩手斜刀,那刀锋刚刚刺出,毕擎天一个“斩龙掌”劈下,当啷一声,于承珠匕首落地,只听得毕擎天嘿嘿冷笑,说道:“你这点伎俩,须瞒不过咱家。”
    笑声未绝,陡然间只听得一声裂帛,帐幕上穿了一个大洞,毕擎天未及回头,背心已给一柄长剑抵住,来的乃是凌云凤,她趁着于承珠与毕擎天纠缠之际,施展绝顶轻功,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进了毕擎天的帅帐。她拿的乃是于承珠那把青冥宝剑,剑气森森,抵着后心,寒气直透上毕擎天的心头!正是:
    欲仗龙泉三尺剑,盗符截晌救英豪。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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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虎帐盗符军中伤惨变征鞍解剑道上赠嘉言
    毕擎天在凌云凤宝剑威胁之下,宛如斗败了的公鸡,垂首说道:“你要什么?”凌云凤沉声说道:“把你的兵符拿出来!”毕擎天道:“好,兵符在我怀中,待我给你便是!”说话之间,伸手作掏摸之状,忽然横肘一撞,一记“脱抱解甲”,反手擒拿,他料得凌云凤不敢杀他,这一招冒险施为,竟使出了极狠辣的小天星擒拿手法。
    但听得“当啷”一声,凌云凤手中的宝剑,给他劈落,毕擎天正想张口大呼,却想不到于承珠出手更快,就在他劈落凌云凤宝剑这一间,拍的一掌打出,事情紧迫,无暇考虑,这一掌竟是全力施为,使出了“玄功要诀”中拍穴的独门功夫,一掌拍下,封闭了毕擎天的七道大穴,即算他武功再高十倍,亦已无力动弹。
    凌云凤冷笑道:“这厮真是好狡凶狠!”啪的一掌打了他一记耳光,毕擎天双睛喷火,心头怒极,却是喊不出来。凌云凤搜他身上,不见兵符,急忙说道:“承珠妹妹,这兵符定在帐中,我给你把风,你赶快搜寻。”
    于承珠把毕擎天的机密档案,翻了满地,只是不见兵符,心中焦急之极。忽听得帐外人声嘈杂,有一个极熟识的声音大叫道:“毕擎天你摆什么架子,敢不见我,于姑娘,是我来了,你快出来呀!”
    这人竟然是铁镜心!想不到他也在这深夜,闯营求见,于承珠顿时呆了,凌云凤忙道:“快搜,快搜!”于承珠心头一醒,忽然想起毕擎天为人貌似粗豪,实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细,这兵符应藏在身上。如今既不在身上,也定当在离身最近的地方,想起进帐之时,他已卸下外衣,即将歇息,心念一动,伸手到床上的枕头底下一摸,翻起了一件外衣,果然底下压着一块金牌。
    于承珠大喜叫道:“兵符到手啦!”只听得帐外噼啪两声,铁镜心大喝道:“毕擎天,你再不放于姑娘出来,我可要动手啦!”似是有两个人已给他推倒地上。
    但见帐幕一揭,毕擎天的侍卫队长闯了进来,军队纪律森严,本来不得毕擎天的吩咐,谁也不敢进入帅帐,但这个待卫队长名叫顾孟章,当年是和毕擎天同时称雄齐鲁的大盗,素得毕擎天信任,为人也工心计,见铁镜心在外面大嚷大闹,毕擎天竟然毫无声息,心知定有蹊跷,恃着和毕擎天称兄道弟已惯,进来禀道:“铁镜心定要求见,请,请大龙头……”“定夺”两字尚未出口,已是瞥见毕擎天给制住穴道的那副怪状,说时迟,那时快,凌云凤那一剑也已劈面斩到。
    顾孟章武功甚高,这一剑竟然给他避过,随手一招“分洪断流”,呼呼两声,左击凌云凤,右击于承珠。凌、于两人岂肯与他在帐中混战,凌云凤一剑挑开帐幕,于承珠立刻一把金花洒了出去。
    那些人见识过金花的厉害,金光闪处,纷纷躲避,于承珠和凌云凤闯了出来,抬头一望,但见铁镜心已被几个高手围住,运剑如风,拼命冲刺。于承珠禁不住心内一酸,想道:“我只当他在沐国公府内贪恋繁华,却原来他还惦记着我!”这个时候,她哪里还会想及铁镜心惹人讨厌的地方,急忙挺剑扑上,给他解围。
    铁镜心得见于承珠,如获至宝,大声叫道:“于姑娘,我又来了,咱们快跳出这个是非之地吧,别理那个毕擎天了!”一时狂喜,剑招露出空隙,肩头着了毕愿穷一棒,说时迟,那时快,顾盂章已扑了出来,大声叫道:“大龙头受了暗算,这三个人一个也不能放走!”唰的一鞭,扫到于承珠背后,顾孟章武功超卓,这一鞭逼得于承珠回身招架,哪知顾孟章乃是声东击西,他的虎尾长达一丈,轻轻一抖,鞭梢倏地转了一个方向,铁镜心正向着于承珠的方向飞身纵起,被长鞭一卷,“卜通”一声,跌落地下,立时有人过来,将他擒了。
    于承珠大怒,唰唰两剑,欺身直进,在顾孟章长鞭飞舞之下,展开了一派凌压的进手招数,顾孟章正要将她缠住,见她拼命,恰合心意,长鞭挥动,急忙抢上,先封住了于承珠的退路。
    凌云凤叫道:“珠妹,你怎么啦?还不快走!”于承珠陡然醒起了自己已夺了兵符,再不逃走,就要误了大事,可是铁镜心为她而来,她怎忍舍了铁镜心独去。
    凌云风见势危急,翻身杀人,反手一剑,当的一声,立刻把一名卫士的砍山刀削断,顾孟章见她来得势猛,挥鞭一接,只见剑光闪处,那条虎尾鞭又断了一截,原来凌云凤手中拿的乃是于承珠的青冥宝剑。
    凌云凤的剑法虽不若于承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但奇诡狠辣,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兼宝剑在手,如虎添翼,唰,唰,唰,连进几剑,除了顾孟章等几名高手躲闪得开之外,外围攻她们的三名卫士,都被凌云凤的剑尖刺中了穴道,滚在地上爬不起来。
    凌云凤与于承珠杀出重围,施展绝顶轻功,接连跳过三重帐幕,于承珠回头一望,铁镜心已被缚入毕擎天的帐中,不觉叹了口气。
    两人逃出大营,跨上宝马,不消一个时辰,就已跑出五十里外,离开了毕擎天驻军的范围了。凌云凤松了口气,在马背上回头一望,但见于承珠脸上有几点泪痕,凌云凤心中一动,道:“贤妹,你怎么啦?”于承珠道:“没什么。”凌云凤道:“那个少年是什么人?”于承珠道:“是铁镜心。”凌云凤笑道:“原来是御史铁铱的儿子,我也听说过他的名字,说他一表人才,果然不错。”
    于承珠面上一红,心中想道:“可惜铁镜心空自生了一副大好皮囊,哪及得上叶宗留叔侄的英雄气概!”凌云凤瞧她神色,见她久久不语,心中大疑,轻声说道:“贤妹,你可是有什么心事么?”于承珠忽地掏出兵符,说道:“姐姐,你截了粮草,送到屯溪给叶成林吧,我不去了。”凌云凤说道:“你不去见叶成林。”于承珠道:“嗯,有了这道兵符,运粮官不敢违拗你的命令,你坐我这匹照夜狮子马,先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州道上截粮,再东下屯溪,即算毕擎天派人拦阻,亦是追你不及,我去也帮不了你的忙。”凌云凤道:“你,你可是要回转大营,救那铁镜心?”于承珠道:“不错,他为我而来,我岂可让他落在毕擎天手上?我自有万全之策救他,姐姐但请放心。”
    本来在这样情形之下,于承珠要去救铁镜心那也是出于情理之常,但于承珠那脸上的泪痕,那失神的眼色,连着那不自禁而流露出来的彷篁,已是瞧在凌云凤眼内,凌云凤也不禁惶惑不安,心中想道:“我只道她和叶成林是一对风尘侠侣,彼此有情,难道竟是我以前看错了,难道她的心上人竟然不是叶成林而是铁镜心?”但觉于承珠舍弃了叶成林这样的人,殊为可惜,试探问道:“叶成林孤守在外,处境艰危,贤妹,你就不挂念他么?”于承珠道:“今日之事,势难兼顾,只有分开来做,你上屯溪,我回大营,各尽一份心力。叶成林有姐姐相助,我放心得很!”眼圈一红,忽地翻身下马返回原路去了。若在平时,凌云凤是要追上她和她细谈心曲,可是情况如斯,救人如同救火,又哪容得她姐妹细细谈心。
    凌云凤哪里知道,于承珠此际正是心中如绞!她让凌云凤独自去助叶成林,实是含有这样的心意:要把叶成林让给她!虽然这心意早在芙蓉山之时,于承珠听得霍天都死讯那晚就已有了,可是如今才是她在心中作了最坚决的割舍,要把她对叶成林正在萌起的爱苗拔掉,这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女,真是最残忍的牺牲,也需要最坚强的勇气!唉,可怜她小小年纪,就接连遭受了两次爱情上的磨折,而这一次的磨折,比起上一次来,更甚几千万倍!因为她已经从心底里爱上了叶成林,而铁镜心却还没有闯进她的心扉,仅仅是情海波涛中的一片浮光掠影。叶成林像大青树一样扎下了根,而铁镜心则不过像花盆中盛开的玫瑰,爱情的根苗并不是种植在深厚的土壤上!
    再说毕擎天被于承珠用重手法封闭了七道大穴,仗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的功夫,经过整整一晚,虽然能通了三处穴道,也能够动弹和开口说话了,可是那璇玑、中府、天阀、地藏四处大穴还没有解开,而且于承珠的闭穴法乃是“玄功要诀”中极秘奥的闭穴方法,若不是会家来解,纵能强行运气冲关,也要落个半身残废。
    毕擎天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想起将来纵然能够称王称帝,这残废的缺陷亦是无可补偿,心中不觉凉了半截。他的手下尚未知道毕擎天有难以解救的隐忧,天明之后,纷纷进帐问候,并汇报军情,但觉毕擎天脾气暴躁,大异寻常,众人均是惴惴不安。
    顾孟章和毕愿穷等一干人虽知道毕擎天吃了于承珠的大亏,见他已行动如常,也不敢再问,恐有伤他的面子。众将官在帐中商议军情,过了一会,顾孟章渐渐瞧出不妥,正想出言提醒,叫众将官退下,忽见守营门的中军,面色张皇,匆匆进来报道:“那,那位于姑娘又进来了!”
    顾孟章吃了一惊,偷眼看毕擎天时,只见他面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暗,好像就要大发雷霆,却忽地面色一转,压低声音说道:“唤她进来!”
    于承珠在几十双惊讶敌视的眼光注视下,缓缓走进,只听得毕擎天哼了一声,说道:“于姑娘,你好大的胆子!”于承珠冷笑道:“你有所求于我,我何须惧你!”毕擎天哈哈笑道:“只怕你也有所求于我!”于承珠道:“好,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做一次公平的买卖。”毕擎天道:“你说。”于承珠道:“铁镜心呢?”毕擎天道:“哈,原来你是为这小子而来。”他虽然早已料到于承珠的来意,但由于承珠亲口说出铁镜心的名字,毕擎天心里仍是酸溜溜的怪不是味儿。于承珠面色一板,道:“不错,我是为铁镜心而来,但也是为你毕大龙头而来啊!”毕擎天沉声说道:“怎么?”于承珠道:“只有铁镜心能给你解穴,你不放他,你就准备做一个终身残废的草头皇帝好了。”
    此言一出,众将官恍然大悟,毕擎天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对毕愿穷道:“好,你去把铁镜心放出来。”于承珠道:“不,让我先去见他。”毕擎天一想,立即明白了于承珠的用意,那是为解穴之际,不免肌肤相接,于承珠敢情是连手指也不愿沾着他,所以要先传铁镜心的解穴之法,假手铁镜心而为。毕擎天妒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迸,却是无可奈何,只好吩咐毕愿穷带于承珠去见铁镜心。
    毕愿穷将于承珠带到帐后的一间木屋前面,扮了一个鬼脸笑道:“姑奶奶,你何以老是和我们的大龙头作对?”于承珠道:“你又何苦老是跟着你们的大龙头与叶大哥作对?”毕愿穷心头一震,内愧于心,再也笑不出来,尴尬之极,只好又扮了一个鬼脸道:“姑奶奶,算我怕了你啦。这是解开铁镜心镣铐的锁匙,你进去吧。”
    铁镜心被囚在木屋内,正大发脾气,听得人声,便大骂道:“毕擎天,你是什么东西,俺铁镜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岂会归顺于你,你给我滚出去!”于承珠一脚跨入房,柔声说道:“镜心,是我!”
    铁镜心眼睛一亮,许久许久以来,他没有听过于承珠这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的呼唤,感觉心中甜丝丝的,什么毕擎天,叶成林等所给予他的困恼,在这一声呼唤中,全部化为乌有,抬起头来,瞅着于承珠只是痴笑。
    于承珠给他解开镣铐,铁镜心吸了一口长气,低声说道:“这不是梦么?毕擎天怎么许你进来见我?”心中蓦一寒,颤声问道:“难道是你归顺了他么?”
    于承珠啐了一口道:“你瞧我是没有骨气的女流之辈么?”于承珠这句话其实是恼铁镜心与她相处许久,还不懂得她的为人,在铁镜心听来,却以为于承珠只看得起他,心中想道:“是啊,凭毕擎天那副样子,怎配与我相比,她岂能归顺于他?”如此一想,心花怒放,又问道:“那么,你是怎样进来的?”
    于承珠道:“让你去救毕擎天。”铁镜心跳起来道:“什么?要我去救地?”于承珠道:“不错,正是要你去救他。”将毕擎天被她封闭了穴道,以及她准备传授铁镜心的解穴之法,由铁镜心为毕擎天解穴,作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释放的条件说了。铁镜心吁了口气。笑道:“原来如此,我到这里来,正是为了与你走出这是非之地,如今可遂了心愿了。”
    于承珠道:“你又是怎么来的?”铁镜心道:“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惦记你,是我向沐国公讨了个差使,走出昆明,就一直上这儿来了。”于承珠盯着问道:“什么差使?”铁镜心讷讷说道:“替沐国公拜表上京,奏明大理之事。”其实沐国公早已另派亲信拜表上京,他派遣铁镜心上京,其实是为了女儿。要知铁镜心虽然文武全才,却不屑应考科举,所以还没有功名。沐国公一来是为了顺女儿的心意,二来是他自己也看上了铁镜心,心内早已把铁镜心列为雀屏之选,因此藉个来由,请铁镜心代表他上京面圣。沐国公是边疆重臣,异姓封王,料皇帝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他再在奏折中将铁镜心重重保举,那么铁镜心定可平步青云,铁镜心也隐约知道沐国公的用意,可是一来他不敢私拆奏折,二来他纵然料到几分,也不敢在于承珠面前明说。
    于承珠道:“我的师父呢?”铁镜心道:“张大侠夫妇也为了护送波斯公主之事,上京去了。他比我早走十天,这时只怕快到京都了。”于承珠又问到:“你已知道了毕擎天排挤叶宗留的事么?”铁镜心道:“就是因为知道此事,才到大营找你呀。我早就看出了毕擎天不是个好东西,叶宗留虽然稍为懂得打仗,一个土头土脑的矿工出身的人,却不是毕擎天的对手,吃了亏也是活该。就可惜你偏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教我如何不急,所以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设法令你远离此地。”于承珠一皱眉头,淡淡说道:“是么?”
    铁镜心急道:“你怎么还不知道我的心?”于承珠冷冷说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普天之下,就只有你是英雄豪杰,我不过是个平平常常的女子,怎懂得你想些什么?”铁镜心叫道:“咦,我什么都为了你,你对我冷漠也还罢了,怎么一见面就讥刺起我来?我说,以你的玉骨冰心,和这般粗人混在一起,岂不是污辱了你?咱们出去之后,在杭州或者在昆明筑几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舍,或者读书,或者练剑,似此清福,想神仙也当羡慕我们!”于承珠端起面色,正容说道:“我不配做神仙,也不想做神仙。我倒是想劝你暂时不必上京,我师父已进京去了,大理的事情,你还愁皇帝老儿不知道吗?”铁镜心喜道:“但得咱们长聚,不进京就不进京!”于承珠愠道:“你怎么总是缠夹不清,我劝你暂时不必进京,是想你上屯溪一趟。”铁镜心诧道:“上屯溪干吗?”于承珠道:“叶成林在那儿独抗十万官军,正要有人相助。”铁镜心大为失望,叫道:“叶成林这小子就值得你这样挂心,什么叶成林,什么毕擎天,哪一个是能造就大事之人?值得我去相助他?对这些草莽英雄,我厌烦透了,承珠,你怎么也像越来越变了?”
    铁镜心固然失望,他却不知于承珠更是失望到了极点,铁镜心抱怨她变了,她更痛惜铁镜心一点也没有变,总是为自己打算,总是看不起别人!她本来下了极大决心,要把叶成林舍弃,要把叶成林让给凌云凤,可是此时此际,不知怎的,叶成林那朴实无华的形貌,却突然涌现心头,虽然只是幻影,这幻影却遮蔽了站在她面前的,伸手可触的铁镜心这个真实的人!
    只听得于承珠幽幽地叹了口气,黯然说道:“人各有志,我不会勉强你的,咱们不必谈啦。”铁镜心打了个寒噤,叫道:“承珠,承珠,你,你听我说。”于承珠淡淡说道:“不必说啦。你想快些出去,那就赶快学解穴之法,毕擎天恐怕也等得不耐烦了!”
    铁镜心接触到于承珠的眼光,但觉她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不敢再说。“玄功要诀”中的闭穴之法虽极秘奥、对于内功有了根底的人,解穴之法,并不难学。而且铁镜心又是个有小聪明的人,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他就学会了。
    毕擎天果然是等得甚不耐烦,一见他们出来,心中大喜,却故作矜持,板着面孔说道:“铁镜心,我看在于姑娘的面上,今日放你回去,你若然私下弄什么手脚,哼,哼,那可怨不得咱家!”铁镜心仰天大笑,道:“你怕我给你解穴之时作弄你?我也怕你说话不算数呢。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值得我陷害你?我岂是像你一样的卑鄙小人?好,咱们就在众人面前说清楚了,我给你解穴,你让我出营,谁若失言,就是狗蛋!”此言一出,毕擎天大是尴尬。
    虽然顾孟章等一干人自于承珠来后,都已知道毕擎天定是穴道受制,所以才肯释放于、铁二人。但由铁镜心明白道出,总是伤了毕擎天的面子。
    但见毕擎天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心里显是愤怒之极,却又无可奈何。铁镜心偏不放过,逼着他又问一句道:“如何?”毕擎天咬一咬牙,道:“好,就依你所说。”铁镜心眉飞色舞,大声叫道:“你们都听着了,我给你们的大龙头解穴,等下我出去,谁都不得拦阻。毕擎天是这样吗?”毕擎天点点头道:“是这样!”铁镜心哈哈大笑,他料想毕擎天虽然心术不正,但毕擎天是个大龙头,当着部下答允的事,不敢推翻,于是放心给毕擎天解穴。
    铁镜心和毕擎天的内外功都自不弱,铁镜心运劲于外,毕擎天行气于内,两股内力,冲击关元要穴,过了一柱香的时刻,毕擎天渐觉气机通畅,璇玑、中府、天阙三处被封闭的大穴,已经解开,只有地藏一穴,还未曾打通,忽听得帐外又是喧哗叱咤之名人轶事声。
    但见毕愿穷慌慌张张地进来禀道:“潮音大师不分皂白,见人便打,就要闯进帐中。”毕擎天眉头一皱,道:“孟章,你去暂阻一下。”铁镜心运劲于掌,猛劲一拍,毕擎天“哎哟”一声,倒在他上,众武士大惊,便待上前,铁镜心大笑道:“行啦,四处大穴都已解开,毕擎天你说话算不算数?”毕擎天沉声喝道:“让他们走,愿穷、章逢,你们都出去帮孟章拦阻那个疯和尚。”
    于承珠道:“我的师伯祖师是你们拦阻得来?待我再给你卖个人情,劝他走吧。”盈盈一笑,移步出营,铁镜心急忙亦步亦趋,跟在背后,出了大营,但见潮音和尚喝鸣叱咤,一禅杖舞得泼风也似,将众武士打得跌跌撞撞,有两匹马在他的背后。其中一匹,正是于承珠的照夜狮子马。
    顾孟章和章逢双双赶上,那章逢是毕擎天的亲军统领,手舞两柄开山大斧,有万夫不当之勇,恃着大刀,飞步抢上,双斧齐劈。哪知潮音和尚的外家功夫登峰造极,在点苍山比武之时,以鸠盘婆的神刀,尚且奈何他不得,何况章逢?潮音和尚正自名人轶事杀得佐起,见双斧劈到,大笑道:“来得好啊!”禅杖一挥,“轰”的一声,震耳欲聋,只见章逢的两柄大斧,都已脱手飞去,章逢虎口破裂,摇摇欲倒,顾孟章唰的一鞭扫去,潮音和尚连扫三杖,都给顾孟章避开,潮音和尚大怒,一跃而前,手腕却反而给他的长鞭缠住,潮音和尚猛地一声大喝,运劲一挣,那条长鞭登时断为几段,潮音和尚大叫道:“你也算得是一条好汉,我不杀你,快与我去叫毕擎天出来打话。”
    于承珠缓步上前,裣衽一福,道:“师伯祖,你老好啊!”潮音和尚道:“哈,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好,我有什么不好?不好的是毕擎天!咄,你这厮为何还不去叫毕擎天见我?”后面这话是对顾孟章说的。于承珠道:“你老人家要见毕擎天做什么?”潮音和尚道:“我一向把他当大英雄大豪杰,今日我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州回来,一路上碰到了凌姑娘,才知道他干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咄,逼走叶宗留,杀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茂七,这两桩事果是真的?”于承珠道:“一点不假。”潮音和尚叫道:“好,凭这两桩事,我就要向他问罪!”于承珠道:“若是他不服呢?”潮音和尚道:“我一杖把他打杀!”于承珠微笑道:“你一杖把他打杀,倒是容易,这残局谁来收拾?你老人家来做大龙头吗?”潮音和尚嗔目说道:“我希罕什么大龙头?我也做不来!”于承珠笑道:“是呀,走了叶大哥,军心已是不稳,就再三劝我们顾全大局,不可互相残杀。你和凌姐姐路上相逢,匆匆一面,大约凌姐姐还未曾将叶统领的心意对你详告吧?”潮音和尚呆了半响,道:“你的话也有道理。”于承珠一笑说道:“师伯祖,多谢你老人家给我带回了这匹宝马,咱们上马走吧!”顾孟章等正苦于无法对付,忽见潮音和尚被于承珠三言两语便劝走了,自是喜出望外,但细听于承珠之言,却又暗暗为自己所拥戴的大龙头感到惭愧。
    潮音和尚虽被劝服,郁闷难消,一声不响地拨转马头便走。铁镜心抢了一匹快马,直追出十数里外,才见前面那两匹白马缓了下来等他,铁镜心追上前去,只听得于承珠问道:“师伯祖你上哪儿?”潮音和尚气呼呼地道:“不知道。反正我不会留在这儿了。”铁镜心道:“是呀,管他们争权夺利,闹得覆地翻天,咱们才不屑沾惹他们,远走高飞,落得一个干净。”于承珠侧目斜睨,心中甚不舒服,她本想劝潮音和尚上屯溪去助叶成林,见他气愤未消,铁镜心又在旁边冷言冷语,只得暂且把话忍住。
    忽听得马嘶人闹,一彪军马从山坳处出来,潮音和尚怒道:“好,我放过了毕擎天,他还敢派人来追我!”横起禅杖,睁眼一瞧,却是成海山和石文纨两人,带着十数骑人马,衣甲不全,形容憔悴,竟是溃败归来。
    潮音和尚道:“咦,你们怎么落成了这个样子?”成海山上前见过师兄,垂手答道:“小辈无能,惭愧已极,我们这支渔民子弟军给官军打败了,两千军马,才逃出了十六骑。”石义纨气愤愤地道:“若是在水上作战,咱们一命当十,偏偏给毕擎天调到山地去,弟兄们连马也不会骑,光凭着一股锐气打不了仗!”
    成海山道:“兄弟们倒是尽了力了,凭着一般锐气,在山地苦战,也支撑了几个月,可是伤亡甚重,一无援军,二无粮草,幸免全军覆没,己算是好的了。只是我将两千多渔民子弟带了出来,只剩十六骑回去,叫我有何面目见故乡父老。”
    潮音和尚道:“哼,又是这个毕擎天干的好事!”铁镜心道:“幸亏你遇见我们,你们不回去也罢了!毕擎天已把叶宗留逼走,他把你们当作是叶宗留的人,你们再去见他,这就是自投罗网。”
    成海山呆了半晌,作声不得。石文纨道:“哎,可惜我爹爹不在这儿。师兄,你去了哪里,这么久不见你,你可知道我爹爹的消息吗?”铁镜心面上一红,道:“我上大理拜访了张大侠一趟,也是前几天才回来的,未曾见过师父。”
    铁镜心眼光一瞥,见成海山腰悬宝剑,诧道:“怎么师父这把宝剑在你这儿。”石文纨道:“是于姑娘给我的,我不见了爹爹,就把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成师哥用,那晚到底闹的是什么事情?我爹爹忽然不见,这把宝剑又到了于姑娘手里,这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直未解。于姑娘,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于承珠道:“这把剑是乌蒙夫从御林军统领娄桐孙手中夺来的,乌伯伯叫我将这把剑还给你的爹爹,可惜他已经走了。呀,只怕就是送还给他,他也不肯要这把宝剑了。”石文纨更是疑心,道:“怎么会落到娄桐孙手中,为什么我爹爹又不肯要这把宝剑?”于承珠道:“你问你们的大师兄。”
    这把宝剑实是铁镜心在台州那一晚,被娄桐孙以父亲的性命作威胁,从师父手中讨来,送了给娄桐孙的,为了此事,石惊涛伤心之极,从此不认铁镜心为徒。这一年多来,铁镜心每一念及,悔愧无已。而今被于承珠当着师弟师妹的面提起,不觉面红过耳,对于承珠也是大为不谅,心中想道:“我为你刻骨相思,几番舍命,你对我那股冷淡也还罢了,而今又当着师弟师妹,令我难堪。”要不是他盼望于承珠回心转意,几乎就要发作。
    石文纨人甚机伶,见师兄的神色不对,知定定有隐情,他们一向敬畏师兄,不敢多问。铁镜心思潮起伏,转了无数念头,忽道:“成师弟,你把这把宝剑给我,我见了师父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于承珠正欲出言拦阻,成海山已道:“我年轻德薄,武功低微,佩这把剑日夜担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师兄保管,那是最好不过。”于承珠道:“这是石家之物,文纨,你们在军旅之中,留着一把宝剑防身也好。”铁镜心愤然于色,石文纨踌躇半晌,仍是说道:“谢谢姐姐关心,我爹爹早已说过,铁师兄虽是外姓,聪明才智远非我所可及,将来这把室剑要传给师兄,叫我不可多心。这话,爹爹也许未曾对铁师兄说过,我却早已知道。这把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师兄,正是我爹爹的本意。铁师兄,你接了吧!”
    铁镜心料不到师弟师妹竟是对他如此敬爱,想起师父的恩义,内愧于心,眼泪几乎要滴了出来,反而不好意思去接那把宝剑。石文纨倒持剑柄,直递到了铁镜心手中,于承珠冷冷笑道:“石老英雄仗着这把宝剑曾干了多少侠义之事,铁公子,你可不要幸负了这把宝剑啊!”铁镜心面上一红,但随即想道:“不错,英雄宝剑相得益彰,我有了这把宝剑,武林中人更要对我刮目相看了,若能仗着这把宝剑,做出一番大事,将来见了师父,也好说话。”如此一想,便坦然地将这把宝剑接了过来。
    于承珠道:“文纨、海山,你们打算如何?”石文纨道:“这里变出意外,我也不知该当如何了?”铁镜心道:“我要进京一趟,路过杭州老家。这里不久必将大乱,毕擎天也定然覆败无疑,我看你们大可不必再沾这趟浑水了,不如到我家中暂避一时,待清平之后,再去访寻师父吧。”成海山剑眉一扬,大有不以为然之意,铁镜心正想发话,于承珠抢着说道:“毕擎天确是难于相处,但叶成林还在屯溪,独抗十万官军,不如你们上屯溪也好。”成海山道:“我与叶大哥虽然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深,却也知道他是忠肝义胆的汉子,既然他正要人相助,我自该到屯溪助他一臂之力。纨妹,你呢?”石文纨毫不踌躇地道:“你去哪儿,我自然随着你去。”铁镜心虽然暗怪于承珠多事,见他们去意坚决,却也不便阻拦。
    当下成、石两人与师兄别过,带了那十七骑人马,拨转马头,投向屯溪路上去了。潮音和尚道:“承珠,你呢?”于承珠想了一想,道:“我师父师母已上京都,我想去见见他们。”铁镜心大喜,道:“那么咱们正好同路了。”心中还认为是于承珠听了他的劝告,故此远离此地。哪知于承珠是另有一番心事,与铁镜心所想的完全两样。潮音和尚道:“我也想见见丹枫,那么咱们就同路吧。”于承珠本来想劝潮音和尚也上屯溪,转念一想,叶成林已有凌云凤、成海山、石文纨等得力的人手相助,潮音和尚只是匹夫之勇,去不去没有大关系,有他同路,不怕铁镜心纠缠,而且师父进京,难保没有危险,潮音和尚进京,自有他的用处,也便欣然道好了。
    三人一路同行,铁镜心每每借故与于承珠谈说,但见于承珠的神态总是淡淡漠漠的,端庄之中带着矜持,每当话头说到她的身上便扯了开去,又有潮音和尚在旁,更是不便深谈,饶是铁镜心自负聪明,对着于承珠这样的态度,也有无可奈何之感,心中端的是又爱又恼,于承珠却只当不知,一直把他当作兄长一般看待,尊敬之中,保持距离。感情真是一件奇妙的东西,铁镜心曾对于承珠刻骨相思,在离开她的时候念念不忘,而今朝夕相处,却反而渐渐地冷下来了。
    在铁镜心心里,总以为他一切都为了于承珠,纵然于承珠不表示感激,也总该对他亲近一点才是,岂知于承珠竟是对他如此冷淡,比起在大理之时,又好似生疏了许多。尤其令得他烦恼的是,他每每于有意无意之间,试出于承珠对叶成林的心意。于承珠好像极力避免提起叶成林,一当别人提起他时,她脸上就不自禁地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眼睛也平添了光彩,却又似带着淡淡的哀愁、不安和惶惑,铁镜心在这方面最为敏感,他在于承珠的眼睛里看出了于承珠对叶成林的心意,再联想起自己这次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赶来会她,她却是一见面就劝自己上屯溪去助叶成林,看来她竟是极为看重叶成林的事业。于承珠不爱铁镜心,也许铁镜心还能忍受,但当他感觉到于承珠将叶成林看得在他之上的时候,就大大地伤及了他的自尊!
    因此,在有些时候,他会忽然想起沐燕来,想起沐燕的善解人意,想起沐燕谈吐风雅,想起沐燕俏丽的颜容,想起沐燕对他的蜜意柔情,而尤其令他感到骄傲的是沐燕以那样尊贵的身份,对他如是如此倾心!当然,若是将于承珠和沐燕比较的话,于承珠是巾帼之中罕见的奇女子,沐燕总似少却那么一层光彩,没有于承珠那种令人心灵震撼的魅力!然而,作为一个少女的话,沐燕却又似更为惹人喜爱。而且比起除了于承珠之外,所有的他所曾见过的少女来,那么沐燕就更似鹤立鸡群。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和于承珠在一起的时候,不知怎的,会令他感到自卑,往往也就因此不安和烦躁,和沐燕在一起的时候,却令他感到自己的高贵和内心的满足,因而也就感到喜悦和心境的和平。
    铁镜心和于承珠的感情,随着旅程的缩减,距离反而越来越增大了,各人的内心里,也越来越感觉到这一点了,只有潮音和尚还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天道地设的“金童玉女”。
    这一日踏进了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边境,这已经是官军和义军势力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界之处,一路上人烟稀少,走了许久,才发现路边的一座茶亭,茶亭的主人是个老婆婆,她的儿子被官军拉去当马夫,她年纪老了,无法逃难,而且在她一生之中逃难的次数太多了,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已老,能活到几时便算几时,也就不想再逃难了,因此仍像往日一样地在路旁卖茶。
    他们赶了半天的路,正自感到口渴,便进茶亭喝茶歇息,和那老婆婆闲聊了一会,有两个人从路上走过来,其中一人,叫道:“好马,好马!”说的是颇为生硬的北方话,于承珠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蒙古装束,相貌粗野的魁梧汉子和一个身材矮小、类似公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有分教:
    蓦地旅途逢怪客,疑云阵阵更难消。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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