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小说《萍踪侠影录》在线阅读,《萍踪侠影录》txt

萍踪侠影录·第二回祸福难知单身入虎穴友仇莫测宝剑对金刀
    方庆还未看得清楚,但听得哎哟连声,除了孟玑之外,围攻白衣少女的那四条汉子,都已倒在地上。孟玑闪开了两枚梅花暗器,大声赞道:“散花女侠!名不虚传!”一言甫毕,那四条汉子,也都跳了起来,各人手上拈着一枚暗器,同声说:“多谢女侠手下留情,咱们服了!”原来那四人都被少女用那“天女散花”的手法,打中穴道,暗器来势极急,触体却轻,打中穴道,也只是一阵酸麻,并无碍处,这明明是白衣少女故意相让。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原来你们去探听了我的来历,那么这位朋友的银子,可以归还了吧?”孟玑一指这岩洞,说道:“你来得不巧,银子今早已搬走了。”少女面色一沉,正待发话,孟玑又道:“要劳你多走一趟了,我们已备下快马。方大人,你昨晚受惊了。”方庆满面通红。少女道:“既然如此,我就去拜见你家寨主。好,咱们走吧!”
    孟玑撮唇一啸,山岩后有人牵出几匹马来,白衣少女跳上马背,一言不发,随着他们便跑。山道崎岖,山坡倾陡,骑在马背之上,就如腾云驾雾一般,方庆虽是弓马世家,也觉惊心动魄,那几匹马都是久经训练的战马,随着孟玑那匹领头的坐骑,登山跳涧,竟然如走平地。
    跑了个多时刻,红日已到中天,孟玑在马背上扬鞭指道:“下面便是雁门关了,丁大总兵明天便等着要发军饷,这会儿正不知多心焦了!”方庆闻言一惊,问道:“我们已过了雁门关吗?你、你们是不是日月旗金刀寨主的手下?”孟玑道言:“有你的银子便是,何必多问!”方庆心如吊桶,七上八落,想道:“这金刀老贼,从来不劫军饷,不知何以今番破例?久闻金刀老贼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强人,蒙古鞑子和大明官兵都不敢捋他虎须,若是他立心要这军饷,起尽十万官军,也未必讨得回来,此一去也,只恐凶多吉少了。”
    马行一刻,面前忽见一片开阔,山岗围抱之中,竟是沃野平畴,有人在田中耕作,初初看到,还疑是世外桃源,哪想得到这竟是威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汉的强人巢穴?马队在磨盘似的山道迂回前进着,山道两旁,不时闪出人影,打着旗号,没多久,就到了山寨前面。
    山上碉堡连云,依着山形,互为屏障,端的气象万千。方庆忧心忡忡,跟在孟玑与少女之后,下马进山。有人引到大寨面前,只听得钟声当当巨响,接着鼓角齐鸣,寨门开处,两队强人列阵相迎,刀槍如雪,甲胄鲜明,白衣少女面有笑容,若无其事地从刀槍剑戟丛中穿过,方庆见这阵仗,吓得短了半截子,硬着头皮,亦步亦趋地随着白衣少女走上中堂。
    大堂上摆好虎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椅,却是无人相候,白衣少女面色微愠问道:“你们的老寨主呢?”孟玑微微一笑,只见两个粗豪大汉,揭开虎帐,直闯入来。
    前面那条大汉捧着一个大酒缸,金色灿然,想是黄铜做成的,瞧那样子,怕不有五七十斤?后面那条汉子,却捧着一大盘烤熟的牛肉,热气腾腾,每块牛肉上都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利刃。两个汉子唱了一个肥喏,朗声说道:“贵客远来,无物招待,请喝一杯水酒吧。”一言未了,前面那条汉子双臂一振,一大缸酒劈面掷了过来。白衣少女面不改容,口中谢道:“何必客气?”手臂一弯,在那酒缸旁边一带,那酒缸竟贴着她的掌心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也不落下,竟如小孩子玩的陀螺一般似的。这一缸酒被那汉子使力一掷,威势何等惊人,没有三五百斤力气,也休想接得它住,却不料被这少女轻轻一带,把那股劈面掷来的劲力,化解于无形。少女微微一笑,俯首缸边,喝了一大口酒,说道:“好酒,好酒!”那两个汉子怔了怔,后面的那个汉子抢上两步,喝道:“这个给你送酒!”见手起处,两柄插着牛肉的匕首飞了过来,白衣少女又是微微一笑,樱桃小嘴一张,“喀嚓”一声,把两柄匕首,咬在口中,张口一吐,两丙匕首一齐飞出,端端正正地并插在大梁之上,两条大汉相顾失色。只见那少女眉毛一扬,喝道:“还敬你们一杯酒!”掌心往外一登,呼的一声,把大酒缸反推出去,那两条汉子岂敢相接,眼看酒缸劈面掷来,避已不及。
    忽听得“当”的一声,只见一个少年汉子从后堂飞步奔出一掌拍出,把那大酒缸拍得飞过一边,化了来势,左足一带,缸酒缓缓落在地上,一大缸酒,没有溢出半点。这少年显了这手功夫之后,回头斥道:“你们这两个蠢物,敬客也不懂得,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么?”向少女抱拳一拱,道:“待慢女侠,恕罪,恕罪!”方庆一看,吓得几乎叫出声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救了他的性命,又指点他去找白衣少女的那个少年。只是昨晚他乃是山野樵夫打扮,而今却是轻裘缓带,俨若浊世中的翩翩公子,气度自是不凡。
    白衣少女还了一揖,道:“公子好俊的功夫!”听得那个汉子出门之时,垂手叫他做“少寨主”,又笑道:“这回可找着正主了,这位朋友的四十万两银子,请少寨主赏面赐还。”那少年道:“些须银子,何足挂齿,姑娘,你且请坐。”高声叫道:“来人哪!”眼光一转,向方庆打了一个招呼,眼色之间,含着诡秘的神情,似乎是在说道:“我的指点不错吧!”
    方庆呆在一边,满腹疑云,实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少年既然是这里的少寨主,何以劫了银两,却又打救自己?还把那白衣少女也引到这儿?莫非这是陷敌之计?身在龙潭虎穴之中,帐外强人环伺,吉节难测,祸福未知,惊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并,听那帐外刀环抖索之名人轶事声,不禁毛骨悚然。
    过了片刻,只见一队强盗,把劫去的银鞘都搬了入来,堆满阶下。白衣少女道:“少寨主果是快人,我多谢了!”那少年忽然一声长笑,张手说道:“且慢!”
    白衣少女一愕,只见一名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银鞘堆上,插上一面旗帜,一面画着圆圆的红日,另一面却画着一钩新月,这日月双旗,正是山寨的旗号。那少年微微一笑,在桌上提起一个银质的小酒壶,斟了两杯酒,自己先喝了一杯,笑道:“这四十万两银子虽是无足挂齿,但这面目月旗却是价值连城!”白衣少女眼波流转,只见满堂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神情肃然,都注望着自己,甚是不解,不由得布露出疑惑的神色,诧然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少年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白衣少女想了一想道:“哦,这两面旗是你们的旗号,那确乎是万金不换的东西了。但这和我们的事又有什么关系?”那少年仍然微笑不答,阶下的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却个个现出怒容。
    方庆在旁边看得暗暗叫苦,心中想道:“这女子武功虽然高强,却原来是一个初出道的小雏儿,竟然连这点黑道上的规矩都不懂得!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银鞘上插了旗号,这意思就是说,你若有本事把这两枝旗拔下,银子便可拿去,要不然,你就得乖乖退出。这分明是邀斗的意思!这回真个是凶多吉少了!”
    白衣少女问了两次,未见回答,微带稚气的脸上晕起一层红潮,似乎已有点愠怒了,但见她柳眉一竖,站了起来,对方庆招手道:“银子已在这儿,你还不去点点?旗子是他们的,你留下来好了。”身子一挪,刚刚跨出半步,忽听得那少年哈哈一笑,提着酒壶,身形疾起,恰恰挡在她面前,朗然说道:“姑娘,你还是坐下来喝酒吧!”白衣少女怒道:“我不喝酒谁敢强我喝酒?”脚步向前迈出。那少年酒壶向前一推,左手举起杯子一光,道:“这点面子都不给吗?”酒壶劈胸,酒杯照面,竟然是两记极厉害的招,但见那少女身形一转,少年扑了个空,酒杯落手飞出,□□一声,碎成几片。原来是给少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撞了一下。那少年也真了得,酒壶一晃,转身一推,又挡住了少女的去路,酒壶的尖嘴,指着少女揿下的乳突穴。白衣少女猛然一矮身躯,双指一弹,掌心一带,但见壶盖飞开,一壶酒都泼了出来溅了满地,酒香扑鼻,满堂失色!但那酒壶却还紧握在少年手中。
    两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了这两招,显然是白衣少女技胜一筹,但运足内力,却也没能将酒壶击飞,少年武功,显然亦非弱者。他竟将酒壶当成兵器,脚跟一旋,又转到了少女的面前,说道:“这杯酒无沦如何请你赏面。”用的竟是流星锤中“流星赶月”的招数。白衣少女斜闪两步,柳眉直竖,杏脸含嗔,霍的一声,拔出宝剑,但见一缕寒光,脱匣射出,少年也退了两步,酒壶掩胸,封紧门户。白衣少女剑尖一指,喝道:“你好无礼,咱们比划比划!”满堂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倏地一下退到四边,看是腾出地方让他们二人动手,实则布成了合围之阵,只要少年一个不敌,立刻就要群起围攻!
    方庆吓得心惊胆战,面如死灰,心想这少女纵有天大的神通,亦难闯出龙潭虎穴,待会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围攻,只恐两人都要被斩成肉糜!正在提心吊胆,忽觉大堂上的气氛异乎寻常,寂静得令人骇怕,放眼看时,只见那少年封紧门户,并不进招,堂上群盗,围列四周,个个垂手而立。虎帐外远远传来号角之名人轶事声,忽听得有人报道:“大王驾到!”
    那少年倏地跳开,只见外面走进了一伙人,为首的长须飘拂,气度威严,看来年过六旬,却是精神矍铄。白衣少女看了一眼,施礼问道:“来的可是老寨主么?”长须老人微微一笑道:“听说姑娘今日上山,老夫失迎了。”边说边打量那个少女,神色甚是特别。
    白衣少女给他看得不好意思,按剑说道:“久仰寨主威名,仁侠无双,今日有缘拜见,兼向寨主求情。”长须老人随口应道:“好说,好说。”突然问道:“姑娘今年庚?可是属羊的么?”白衣少女不提防他有此一问,不觉得一怔,微愠说道:“老寨主莫非说我年轻识浅,不配上山,向你求情么?”长须老人打了一个哈哈,道:“姑娘言重了。”白衣少女紧逼名人轶事道:“这阶下的四十万两银子,乃是雁门关的军饷,寨主你这一伸手,不但害了这位公爷的性命,雁门关的数万官兵,也要喝西北风啦!”长须老人哈哈一笑,道:“这个我岂有不知?”白衣少女道:“老寨主既然知道的其中利害,那就应该把银子发回。”
    长须老人捋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笑道:“姑娘,你却也有所不知。”白衣少女道:“请寨主赐教。”长须老人指了指那日月双旗,说道:“绿林里的规矩,既劫了来,那就不能只凭一句说话退了回去。银子事小,这旗子的威名可得保全。姑娘,你既然替这位公爷求情,也总得抖露两手给弟兄们看看。要不然我退了银两,他们也不服气。”白衣少女怒上眉梢,冷笑说道:“我只道闻名不如见面,谁知道见面不似闻名。好,好!那就请寨主你划出道儿!”长须老人又是哈哈一笑,道:“小姑娘,天地之间,见面不似闻名的多着呢!岂独老朽为然。你怪我不肯爽爽快快退回银子么?”白衣少女目光斜视,不接话峰,就像闹脾气的孩子一样,干脆给他个默认。长须老人哈哈大笑道:“我就给你个痛快的办法。你既带剑上山,定然在剑术上有深湛的造诣。好吧,我就用这口金刀,领教你几路剑法。学无前后,达者为师。你可不要因我年纪老迈,就故意剑下留情。你若赢了,这四十万两银饷,我亲自给他送回,一个子儿也不缺少!”边说边斟起酒来,话说完后,酒已喝了两杯,蓦然拿起两个空杯,向梁上一摔,厉声说道:“好好的大梁,谁人在这里插了两柄匕首?”酒杯飞处,□□声响起,碎片纷飞,两柄匕首却也随着碎片跌了下来,酒杯是一触即碎的东西,碰着大梁,竟能将匕首震落,这老头儿内功之深厚,实是足以骇人!
    白衣少女不觉一怔,她起初本想空手对敌,而今见他露了这手,不由得不把轻敌之心收敛,当下拔出剑来,跳出庭心,在下首站定,微一拱手,说道:“请寨主赐招。”长须老人瞥了一眼,赞声:“好剑!”把手一抬,只见两名喽兵抬着一柄金光闪闪的大刀,长须老人接过大刀,双指一弹,纵声笑道:“金刀呵,今回你可碰到对手了。”
    两人各自立好门户,白衣少女知他自居前辈,决不肯抢先发招,当下手抚剑柄,剑尖向下一点,这是后辈对前辈;动手时表示谦让的起手招式。长须老人向后一个退步,只听得刷的一声,白衣少女一招“彩蝶穿花”,剑势轻灵之极,长须老人喝声“好”,一个“凤凰夺窝”,身形反了过来,一下子就抢着了少女先前的位置。白衣少女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位金刀寨主年纪虽老,身法迅捷,可是不逊年轻,这一个飞身夺位,自己的左右中三路,都已给他的刀势制住了。
    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们轰然喝采,可是只瞬息之间,又是全场声寂。只见那白衣少女凌空飞下,挽了一个剑花,剑光四射,就如同千万点寒星,当头洒下。剑光刀影之中,只听得一阵断金戛玉之名人轶事声震得嗡嗡耳响,众人放眼看时,只见白衣少女已在一丈开外,长须老人横刀当胸,叫道:“剑好,剑法更好!这一招彼此都不输亏,再来,再来!”
    方庆武功平庸,还看不出所以然来,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中的高手,却是个个心惊。白衣少女刚才那招,在受敌控制之下,突然飞身而出,实是剑学之中最给练的招数,眼利的且瞥见老寨主的金刀已缺了一口,更是担心。
    白衣少女微微喘气,她虽然将敌人的金刀削了一个缺口,可是自己给他的金刀一迫,倒退一丈,还几乎收势不住,论到功力的深厚,自己实不如他。
    两人换了一招,各有戒惧,再斗之时,形势又是不同。只见白衣少女左穿右插,有如蝴蝶穿花,剑光闪烁不定,身形越转越疾,转得旁观的人都觉头晕眼花,金刀寨主却兀立如山,不为所动。猛听得白衣少女一声清叱,剑光暴长,攻势突发,有如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河,滚滚而上,但见剑花错落,剑气纵横,出手之快,无以形容!金刀寨主却缓缓挥动金刀,脚跟有如钉牢在地上一般,任她剑势雨骤风狂,竟不移动半步,刀势虽缓,那虎虎的刀风却震耳骇心,白衣少女一口气攻了五七十招,兀是攻不进去。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们都嘘了口气,心念老寨主当能战胜。方庆虽然看不懂两人招数,见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们的面色由紧张而转为轻松,心中已知不妙,不由得牙关打战,如坐冰山。
    酣斗之中,猛听得长须老人喝声“去!”金光一闪,白光疾退,那少女身形又已在一丈开外,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们轰天价的又喝起彩来!
    白衣少女纵出数步,揉身又上,长须老人这一刀猛势沉,却也没将白衣少女的宝剑劈落,心中亦自惊异。白衣少女揉身再上,剑法又变。只见她青锋斜削,俨如狂风扫叶,剑尖直刺有如暴雨摧花,剑光缭绕之中,但见四面八方都是白衣少女的影子,剑光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翩若惊鸿,宛如游龙,不但把旁观的人看得眼花缭乱,金刀寨主也吃了一惊。这白衣少女剑法奇绝,看她如封似闭,却又如进似攻,实是捉摸不到。金刀寨主只得封闭门户,再和她游斗,白衣少女一口气又进了三五十招,虚虚实实,变化层出不穷,金刀寨主虽然仍是未曾移动半步,面色凝重,显是比先前吃力得多。酣斗中金刀寨主一刀斜劈,忽被对方剑尖一挂,把金刀轻轻地黏出外门。这一刀用了八成力量,忽如扑了个空,被对方轻轻地将劲力卸了,金刀寨主不由得身子前倾,扑前两步,虽然立即凝身站定,坚守之势已是被她牵动,门户再也封闭不住。
    白衣少女剑势骤缓,剑尖搭着刀锋,转来转去,长须老人金刀三绞,把白衣少女逼名人轶事得步步后退,但刀剑纠缠之势却未解开,两人攻过均慢,一进一退,又战了一个时辰。方庆见白衣少女不住后退,害怕之极,但听那满堂寂静,周围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个个屏息以观,无一人敢发声谈论,与先前叽叽喳喳,口讲指划的情势大不相同,看来又不似金刀寨主占得上风。
    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群豪见白衣少女剑法奇妙,既有武当派达摩剑法的招数,又有太极剑的招数,飘忽之处似蹑云剑的路数,凝重之处又似三陽剑的路数,奇招妙着层出不穷,都是又惊奇又担心。但金刀寨主挥刀力斫,也未露败象。金刀寨主小心翼翼步步进逼名人轶事,白衣少女身子忽然向后一化,宝剑一撤,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高手叫道:“謇主小心!”说时迟,那时快,那白衣少女身形疾起,剑光如虹,又是凌空往下刺!金刀寨主忽地哈哈大笑,喝道:“撒手!”身躯一矮,待那白衣少女刚刚下刺之时,突地一刀向她拦腰劈去,这一招奇妙之极,除了摔剑撞开刀锋,然后才能立即闪避之外,实无其他招数可以抵挡。金刀寨主火候老到,经验甚丰,这一刀正是他战了半天之后,所想出来的唯一破敌招数。
    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高手瞩目惊心,看见寨主使出这一神招,禁不住轰天价的又喝起好来,却不料喝采之名人轶事声未停,形势忽又大变,也不知那白衣少女用的是什么手法,只听得她也喝一声“撒手”,老寨主的金刀,竟然脱手飞出,呼的一声插在横梁之上。原来白衣少女战不下,也知道不能力敌,因此将计就计,展出了师门是最冒险的救命神招,在金刀劈来之时,脚尖轻轻一点刀头转锋便戳敌人手腕,这一着绝险神招,立刻变客为主。
    金刀寨主万万料不到她有此一招,这时除了摔刀之外,更无他法。白衣少女娇声一笑,站在地上,转过身来,正想说声“老寨主,承你让啦!”忽见金刀寨主惨然一笑,眼中隐有泪珠,白衣少女不觉一怔,心道:“怎么这样一个威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汉的老英雄,输了招也会哭呢?”心中歉疚,指他输招的话竟说不出口来。只见金刀寨主的目光注定自己,似哭似笑,手指慢慢揭开长袍一角,抽出一根竹杖,竹杖甚短,下端且有裂痕,甚不平不整,似是本来甚长,后来给人拗断似的。竹杖上头还有几根稀疏的旄毛,白衣少女一见此杖,面色大变,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地上。
    这一下更是令人震惊,出人意表。金刀寨主左手持杖,右手将那白衣少女缓缓拉了起来,忽而又纵声笑道:“云靖有此孙女,九泉之下当可瞑目了!”少女呜呜咽咽,泪尚未收,见了此杖,想起十年前事。那时她还是只有七岁的小孩子,她爷爷云靖和她从蒙古逃回,在驴车之上,曾经给她看过这根“使节”,给她说过牧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的故事。而今见了此杖,恍如重见爷爷,怎不令她伤心痛哭。
    金刀寨主以袖揩泪,忽而说道:“你而今不是小孩子了,你今日是上山讨镖的女英雄,可不能哭呵!快快抹干眼泪,咱们的事还未了呢!”白衣少女一个转身,突然轻飘飘地飞身跃起,一手钩住横梁,把金刀拔了下来,走到寨主面前,扑通跪下,举刀过头,道:“但凭叔祖大人处置!”此言一出,把方庆吓得魄散魂消,心道:“糟了!糟了!我把这女孩子倚作靠山,却原来他们竟是一家!”
    长须老人接过金刀,道:“你起来,将这半截竹杖藏起来吧。这竹杖虽然令人痛恨,到底是你爷爷的遗物。”白衣少女接过竹杖,收了泪珠,只见金刀寨主招手说道:“方庆,你过来呀!”
    方庆身躯颤抖,脚都软了,金刀寨主一笑,叫两个人扶他过来,道:“四十万两军饷都在这儿,你押回去吧。”方庆喜出望外,叩头道谢,忽想起孤身一人,如何押运?金刀寨主似乎知道他的心愿,向旁边一个头目说了几句,打开寨门,过了一阵,只见一队兵丁,带着一队骡群,排在寨外,金刀寨主微微笑道:“人银都发回给你,你可要点点数目么?”方庆大喜之余,忽然想起一事,大着胆子说道:“四十万两军饷都在这儿了,可是还有十匹健骡,装载的是丁总兵运的货物,敢情寨主也一并发还。”
    金刀寨主哈哈大笑,道:“丁总兵私运的货物么?那些正合我山寨之用,扣下来了!”方庆又是一惊,军饷虽是得回,失了总兵的巨货,也是死罪难饶,叩头讷讷说道:“求寨主开恩,开恩,再高抬贵手,救我一命!”金刀寨主大笑道:“丁总兵都舍得给我,你反而不舍得么?”忽在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抽出一张大红拜贴。
    方庆放眼一瞧,只见拜帖上面写的是:“敬献薄礼十驮。周老大人哂呐。职丁大可具。”方庆吃了一惊,雁门关的总兵乃是朝廷镇守边关的大将,竟会向强盗头子献礼称职,此事真是万不可解。他哪里料想得到,这位金刀寨主,正是十年前的雁门关总兵周健,在他当总兵之时,现任的总兵丁大可不过是他手下的一个副将。
    周健捋须笑道:“你敢情是还不相信?好,我再叫一个人出来。”传令下去,不一会便带上一个军官,正是雁门关接收军饷并专管粮草的军官。周健笑道:“这四十万两军饷早经他点过无误,你可以放心了。”方庆与那军官本是熟识,想不到却在此相见,在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割,倒是因祸得福,省了他不少麻烦。
    周健起立送客,那军官和方庆都再三道谢,周健对那军官说道:“烦你上复你家总兵,外敌当前,咱们还是合力对付的好。昨日之约,不要忘了。”那军官连道:“是,是!”周健挥手说道:“孟玑,你替我送他们下山。那日月双旗,就让他们插到雁门关吧。”方庆知道有这日月双旗,等于金刀寨主亲身护送,此去定可无事。又再转身道谢,孟玑一笑而起,和方庆并肩走出,对他笑道:“方大人,你回去后可得好好再炼弓马呵!”方庆想起前日大吹牛皮被他折弓劫饷这事,不觉面红过耳。
    周健待那些人去后,回过头来,对白衣少女笑道:“云蕾你来得正好!”云蕾满腹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十年之前,她与周健曾在雁门关前见过一面,那次见面,乃是在军马□杀当中,云蕾且又年小,面貌都未看清,想不到他居然还认识自己。周健似乎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今日若不是把你引上山来,逼名人轶事你献出玄机逸士的独门剑法,我还真不敢认呢!”云蕾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想道:“他为了引我上山,竟和雁门关总兵开了这么大的玩笑,这位叔祖的行事,也未免太过出乎人情之常了。”她初出江湖,天真未灭,口虽不语,面上却现出不满的神情。
    周健哈哈一笑,道:“好侄孙女,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劫军饷吗?”云蕾道:“你不是说要引我上山吗?其实你不引我我也要来的。”周健道:“怎么?”云蕾道:“十年之前,潮音大师将我从雁门关救出,带我到川北小寒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师傅抚养。”周健插口道:“你的师傅是不是外号叫飞天龙女的叶盈盈?”云蕾点了点头,往下说道:“我学了十年,师傅就叫我下山。她把爷爷的血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了我,她说我爷爷最恨的人虽然是令他牧马二十年的张宗周,但害死他的却是朝廷的王振。不过真实情形,师傅也不清楚。她说你是我爷爷最好的朋友,当年就是为了我爷爷惨死,反出边关的。她听说你落草为寇,不知是真是假,因此叫我下山之后,第一个就应找你。”周健听了摇了摇头,发出苦笑。
    云蕾诧然停语,只听得周健说道:“你爷爷死了十年,此事还成悬案。”当下将当年的事详细说了,道:“张宗周和王振也有勾结,不过就当年之事看来,你的爷爷实在死得糊里糊涂,两人到底哪个是真正凶手,我也莫名其妙。”云蕾说道:“我把这两人都当做仇人,在这两人之中,张宗周更是第一个仇人。”周健点了点头,道:“这仇可不易报啊!”云蕾道:“我身负两代血仇,只有尽力而为,死而后已。”周健微微叹息,云蕾往下续道:“我到了雁门关前,听得金刀寨主日月双旗的威名,就猜想到是叔祖在此开山立寨。不过还拿不准,所以在蝴蝶谷中住下,想探听清楚之后才来拜谒。”周健笑道:“这个我早知道。你可知道,你下山之后,曾用梅花暗器打败了几路强人,因此在江湖上得了散花女侠的称号?”云蕾道:“这名字倒也好听,不过我却不知。”周健道:“你在蝴蝶谷中居住,我手下早已注意到了。不过,连我在内,都未猜到是你。因此我才设计将你引上山来,试试你的武艺,看看你是何人。”云蕾道:“可是你这一引,我反而以为我先前的猜想全都错了。我以为若是叔祖,那就万万不会劫雁门关军饷,所以我才敢和叔祖相斗。”周健哈哈一笑,道:“我从来不劫雁门关军饷,这次劫了,虽说为的是你,可也不全是为你,这里面的关系可大着呢!”云蕾问道:“什么关系?”周健道:“小则关系雁门关与我这山寨的毁灭,大则关系大明九万里河山的变色!”云蕾吃了一惊,道:“什么?”周健抬头一看天色,瞿然说道:“时候已不早了,你快去睡一觉吧,养好精神,今晚我还要你帮我去干一件大事。”把手一挥,大寨上立刻鸣钟击鼓,先前与云蕾相斗的那个少年和另一个头目走上前禀道:“请寨主遣将发兵。”周健点了点头,指那少年说道:“他叫周山民,是你的叔叔,比你却大不了几年。”云蕾施了个礼,道声:“得罪。”周山民笑道:“巾帼出英雄,英雄在年少,你这个侄女可比我这个叔叔强多了。”叫人将云蕾带到帐后歇息。云蕾听那号角齐鸣,满山人马奔跑之名人轶事声,哪里睡得着。
    晚饭过后,山寨里空旷旷的,只剩下寥寥几个看守,云蕾问道:“可是和官军作战么?”周健道:“不是。”云蕾道:“可是和鞑子作战么?”周健道:“也还未可知。”云蕾满腹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那么叔祖调兵遣将,却是为何?”周健笑言道:“你先别问,且和我去一个地方。”与云蕾换了夜行衣服,走出山寨,只见满天星斗,夜已三更。
    周健带云蕾爬上东面山峰,一处处丛莽密菁,荆棘满道,越入越深,越行越险,云蕾满腹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想叔祖乃一寨之主,既是调兵外出,何以自己不镇宁山头,却孤身夜行,实是百思莫解。静夜之中,忽听得水声潺潺,远处异声骤起,似是有人长啸,又似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笳急促之名人轶事声,周健伸手一拉,与云蕾隐声在岩石之后。
    淡月疏星之下,只见周健面色凝重异常,伏地听声,忽然“噫”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难道是我料想错了?”云蕾坚耳一听,异声已寂,怪而问道:“叔祖听到什么?”周健往下一指,道:“你看。”峭壁之下,是群山环抱的山谷,谷中开阔,田亩纵横,倚山之处,建有人工湖坝,石坝约有两层楼高,湖边不大,占地亦有百数十亩,白茫茫一片,黑夜生光。周健道:“这里山地全靠湖水灌溉,我们以农为生,所以这个湖实是我们山寨的命脉。”周健十年生聚,把荒山变为良田,谈起这个湖来,十分得意,继而叹道:“可是鞑子和官兵偏不让我们在此安居,前日我接到探子密报,说是鞑子要派高手偷入,毁此湖坝。”云蕾道:“此湖坝似非几人之力可毁。”周健道:“你有所不知,现在已是开春时分,每年春季,这里都有山洪为患,我们在上流之地,还建有几处拦洪堤防,只要将堤防弄穿一个大洞,山洪一来,湖水立刻泛滥,那时山谷将成泽国,山中的数千亩良田,都将为水所淹了。”云蕾切齿道:“真是可恨,他们若来,我就给他们一剑。”周健道:“他们恶毒之处,还不止此呢。”正说话间,忽听得异声又起,周健一听,道:“奇怪!”云蕾问道:“什么奇怪?”周健言道:“听这声音,似是十多骑马,追逐一个逃犯。刚才追向西方,现在却正对着我们这边来了。咦,这些人并不熟悉道路,他们在那里绕着圈圈,走之字路。声音又小了,你听得出么?”云蕾摇了摇头,周健笑道:“你今后闯荡江湖,这伏地听声的本事,可得练练啊。”往下说道:“我已算定他们今夜必定来破坏,但听这声音,竟是追逐逃犯,莫非他们之中亦有变么?”云蕾正想问周健何以会算定他们今夜必来,忽见周健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噤声,向外一指,只见七八丈外的一个山峰,忽然现出两条人影,以周健伏地听声的本领,也要到了临近才能发现,这两人武功之高,也就可以想见了。
    月光中只见两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并立山头,一人扬鞭指道:“明日午间,这方圆百余里的山寨,便要夷为平地。哈哈,这回真是天佑我国,雁门关的总兵竟会先来求助。我们灭了金刀老贼之后再取雁门关那就易如反掌,雁门关一下,到京师之路,已无险阻,大明九万里河山,都将是我们的了!澹台将军,这回你的功劳可不小啊!”纵声大笑,声震山谷。云蕾吃了一惊,只听得另一人道:“王名人轶事爷神机妙算,自是无人可及,但亦不能不小心在意,明日若雁门关的官军接应不上,咱们的四路分兵,可不都陷于险境么?若将四路缩为两路,似较稳重得多。”先头那人又大笑道:“明朝天子极欲剿灭金刀老贼,雁门关的总兵力有不及,无法可想,这才约我们合围,我才不怕他们失约,这是千载一时之机,大将用兵,安能畏首畏尾?”说罢又纵声大笑。
    云蕾心中一动,想道:“这澹台将军莫非就是二师伯常说的那个澹台灭明?若然是他,那他也是我的杀父仇人,今晚可不能放过他了。”只听得被唤做“澹台将军”的人又道:“王名人轶事爷还是小心的好,此地正在他们四面山寨包围之中。”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又大笑道:“我正怕他们不出来,我们准备毁堤放水,就是要攻他们之所必救,他们若来包围,那么我们寥寥十数人之力,就可以吸住他们的主力,外面攻山的四路大军,就将如入无人之境了。以我们两人的武艺,哪会被他们捉住,最多不过牺牲毁堤放水的十多个小兵。”云蕾听了,心中暗骂好狠的毒计,对周健今晚的行事也就恍然大悟,想道:“原来叔祖今日调兵遣将,是去对付那四路偷袭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兵,而约我到此,却是为防备他们毁堤放水,叔祖真不愧是大将之才,我刚才还道他孤身犯险,原来却是必须这样对付。”
    云蕾抓紧剑柄,却见周健面色紧张,摇首示意,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只听得那澹台将军“咦”了一声,说道:“怎么他们还不来呢?”那王名人轶事爷在山头上往来踱步,似也颇为焦急。澹台将军忽道:“咦,他们在追逐什么人?”只听得马蹄之名人轶事声自远而近,忽见一骑马在峡谷之中冲出,背后十余骑马衔尾疾追,马匹跃入田亩之中,那王名人轶事爷骂声:“脓包!”拉开铁弓。澹台灭明叫道:“王名人轶事爷不要杀他!”话刚出口,那王名人轶事爷已嗖的一箭射出。
    就在这一瞬间,周健一拍云蕾,说道:“杀那番王!”两人一跃而出,云蕾身轻似燕,一个起伏,已掠上山头,人未落地,暗器先发,六枚“梅花蝴蝶镖”分打澹台灭明与那番王的上中下三路。她恨澹台灭明是她的杀父仇人,出手极快,竟然不听周健的吩咐,将暗器分袭两个大敌。只听得澹台灭明哈哈大笑,双钩一立,三枚梅花蝴蝶镖都给激得反射回来,而那个王名人轶事爷却“哎哟”一声,抛弓于地,冲前两步,脚步跄踉,似欲跌倒,忽又站定,破口骂道:“好个小贼,敢施暗算!”抽出腰刀,似欲上前,身躯一弯,却又站着。原来云蕾所用的独门暗器“梅花蝴蝶镖”,乃是飞天龙女叶盈盈所传的绝技,能打人身三十六道大穴,端的厉害非常。那番王武功本极高强,却因一来正在放箭射人,二来不防云蕾来得如此之快,三枚飞镖拨开一枚,避开一枚,却给第三枚打中腿弯的关节软麻穴,虽然仗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的内功,不至跌翻,却是举步艰难,两腿麻软。这也是他命不该死,若然云蕾六枚飞镖全都射他,那他就万万逃避不了。
    云蕾六镖齐发,两个敌人都未跌倒,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那澹台灭明一声怪啸,倏地到了面前,身形之愉,远在自己之上。云蕾咬紧牙关,皓腕一翻,刷的一剑刺出。正是:
    吴钩划处山河碎,剑底风云变幻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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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踪侠影录·第四回铸错本无心擂台争胜追踪疑有意锦帐逃人
    云蕾听得旁人谈论,知道这红面老人正是黑石庄的庄主轰天雷石英,那女的便是他的女儿石翠凤了。云蕾暗暗喝彩,暗自笑道:“这老头儿红脸尖嘴,果然像画上的雷公,生下的女儿却这样俊秀。”
    只见石英抱拳向台下一拱,朗声说道:“小老儿的贱日生辰,承各位大哥赏面,不惜屈驾到这小庄子来,俺先敬大家三杯!”台下贺客轰然道好,各自把酒都干了。石英拈须笑道:“黑石庄穷乡僻壤,无以娱宾,叫各位见笑了。俺这女儿还粗会拳脚,就叫她练几路笨拳,给各位叔伯陪酒如何?”众人更是大声叫好。石英又笑道:“只是一人练拳,亦无趣味,敢烦沙寨主、韩岛主和林庄主的三位令郎,给她赐教几招。看谁练的最好,俺也有点小小的彩物,三位世兄意下如何?”他虽没有明言比武招亲,席上群豪却知道他的用意,韩岛主和林庄主先自叫道:“好极,好极!”带了儿子在人丛中便飞上台来,矫健之极。那沙寨主略一迟疑,也带了儿子纵上台来。那擂台高达二丈有多,沙寨主一跃即上,他的儿子脚尖在台边一勾,却险险跌了下来。台下群众,大为惊诧。这沙寨主,在黑道上是顶儿尖儿的人物,武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人所共知,他的儿子家学渊源,尽得他的所传,心狠手辣,又兼人在壮年,在黑道上的威名,已赶上了他的父亲。知道底细的人,都料他今日必操胜算,谁知他一上擂台,就先给韩岛主和林庄主的儿子比了下去,而这一纵一跃,也大不如他平日的功夫,这可真真出人意外。
    沙寨主眉头一皱,讷讷欲言,韩岛主的儿子韩大海已先跃到台心,一揖说道:“石老伯爽快之极,我也不客气了,就让我先请教世妹几招吧,世妹可要手下留情啊!”石英笑着道:“好说,好说!我就喜欢爽快的人。大家都不必客套了,有多少本事尽管拿出来,打伤了我有药医。”韩大海应了一声,双掌一揖,劈面就是一招“童子拜观音”,双掌齐出,既是敬礼的家数,又是雄劲的招数,石英道了声“好!”沙寨主父子相对苦笑,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石翠凤身子滴溜溜一转,倏然转到韩大海的背后,韩大海连发数招,左右搏击,却连她的裙角都捞不着。云蕾心想道:“原来她练的和我同一家数,都是从八卦游身掌化出来的。”云蕾在桃林中所练的“穿花绕树”身法乃是八卦游身掌的最上乘功夫,虽是在八卦游身掌中变化出哑,实已在正宗的八卦游身掌之上,所以这时看石翠凤在台上绕来戏去一招一式都看得十分清楚。台上的韩大海却已眼花缭乱,但觉四面八方都是石翠凤俏生生的影子。云蕾看了一阵,心中暗笑,只见韩大海跟着石翠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转,越打越糟,却尽自支撑,不肯停手。韩岛主皱眉喝道:“笨小子,你不是石姑娘的对手,还不快退下来么?”
    韩岛主这么一嚷,石翠凤的身形略略迟缓下来,韩大海突然跃起,扑腾腾三拳连发。云蕾暗笑道:“真是个不知进退的鲁莽笨虫,别人让他他还不知道。”只见石翠凤微微一闪,左肘一撞,韩大海水牛般的身躯,扑通跌倒。石英赶忙扶起道:“凤儿,你还不上来赔罪么?”韩大海道:“没伤着,石姑娘你真好功夫,我、我……”他是个愣小子,“我可不敢娶你做老婆啦!”几乎说了出来。他的父亲双眼一瞪,把他吓得不敢作声。
    林庄主的儿子林道安轻摇折扇,缓缓走出,陰声怪气道:“我也领教几招,世妹你可得让着点啊!”他生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文尔雅,说话也似女子,点穴的功夫却是又准又狠。只见他折扇一合,扇头一指,便径奔石翠凤胁下的软麻穴,石翠凤又使出八卦游身掌的身法,绕着他转,林道安守着门户,并不随她移动,冷不防就是一招,扇头所指,全是人身上的麻穴和晕穴。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石翠凤的身形。
    石翠凤心头烦躁,暗中想道:“看这家伙的模样,不是个正经的人儿,这双眼睛就叫人讨厌。可不要给他得了手去。”石翠凤实是不愿嫁他,掌法越来越紧,可是林道安的武功委实不弱,点穴的功夫也须小心防备,打了五七十招,石翠凤毫无办法。林道安十拿九稳,心道:“看你这女流之辈有多少气力和我对耗?”折扇一缩,只待她疲卷无神,便要将她点倒。
    酣斗中石翠凤欺身直进,忽然樱唇一启,向他微微一笑,齿如编贝,梨窝隐现,林道安心神一荡,想道:“我这样的人品武功,自然是教她心折的了。”满心以为她一笑之后,便要认输,折扇一封,也报了一笑,不料石翠凤突然笑道:“得罪了!”拢指一拂,在他太陽穴上轻轻一按,林道安大叫一声,眼前金星乱冒,竟然晕倒台上。
    林庄主眼看着儿子功败垂成,好生恼怒,却是不敢发作出来。石英在林道安脑后一捏,道:“没事,没事!凤儿,你怎么出手不知轻重,专打人家的要害!”林道安醒了过来,冷冷一笑,道:“石姑娘,领教啦!”和父亲并肩纵起,一跃跳下擂台。
    石英摇了摇头,又拈须笑道:“小女侥幸连胜两场,这回可要请无忌世兄教训教训她了,可别让她太得意啊!”无忌乃是沙寨主儿子的名字,在三人之中,石英对他最为赏识,就是嫌他手底太过狠辣,在绿林之中,有威名而无威望。但石英心想世上难求十全十美之人,有这样一个女婿,也算是不错了。
    石英深知沙无忌武功在自己女儿之上,以为他必欣然动手的,不料他眉头一皱,忽然苦笑说道:“不必比了,若然今日要比,那小侄倒就干脆认输了!”
    此言一出,座上群豪,无不愕然。石英怫然不悦,说道:“沙贤侄此话怎说,莫非小女不堪承教么?”沙无忌又是一声苦笑,缓缓将衣袖卷起,只见右臂上一道伤痕,直到手腕,伤痕深处,骨头都露了出来。石英吃了一惊,道:“贤侄是怎么挂彩的?”沙无忌向台下扫了一眼,道:“昨日在陰沟里翻了船啦,哼,哼,着了一个小贼的道儿。”他的父亲沙寨主沙涛接口说道:“昨日我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老二和他去追赶一个从北边来的羊牯(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术语,即打劫的对象),却不料他暗中请了一个保镖,十分扎手,无忌给他伤了。”石英更是吃惊,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老二乃是沙涛的副寨主,武功尚在沙无忌之上,以二人之力,竟然给一个保镖的杀败,实是难以思议。沙涛忽地冷森森说道:“大哥,你看该怎么办?”
    石英怔了一怔,忽地哈哈笑道:“这么说来,那保镖的倒也是个能人。只不知他是何来历?现在何方?我亦想会一会他与你们两家和解和解。”沙无忌面色一变,道:“小侄出道以来,从未如此受辱,此事和解不了。”忽的向台下一指,道:“这□吃了狼心豹胆,胆子可大着哩,他就在这儿。”沙涛大叫一声,喝道:“我沙家父子还要会会你这位能人,你往哪里走!”
    擂台上两条人影倏地扑下,贺寿的客人一阵大乱,吩吩叫道:“点子在哪里?”贺客中几乎有一半是沙寨主的朋友,见此情形,急来相助。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沙涛一个箭步,奔到云蕾面前,五指如钩,扑地当头便抓。云蕾身法何等快捷,一闪闪开,沙无忌也跟踪追到,左手一抬,一柄匕首直插过来了。云蕾脚跟一旋,反手一拂,笑道:“哈,原来你就是昨晚的蒙面小贼!”只听得当□一声,沙无忌的匕首已给拂落。
    云蕾一个转身,肘撞脚踢,打翻两个奔来助拳的人,一跃跳过一张八仙桌子,沙涛拔出腰刀,追过去便砍,云蕾叫道:“不要脸,要倚多为胜么?”将桌子一掀,碗碟纷飞,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沙涛闪身不迭,给酒饭菜洒溅了一身,身上汤水淋漓,血脉偾张,嗖嗖两刀,刀法敏捷之极,云蕾急忙拔出宝剑,迎面一架,沙涛一个矮身斩马刀势,向下截斩云蕾的双足。云蕾怒道:“好狠的强盗!”身形一起一个“燕子斜飞”之势,在刀光闪闪之中掠身飞过,青锋一指,当胸便戳,剑势比刀势更狠更疾,沙涛吓得急忙低头,猛听得又是当□一响,腰刀竟被云蕾的宝剑削为两段。
    这还是云蕾不想伤人,所以仅仅将他的兵器削断。沙涛却不承情,腾空扑起,伸手又抓,云蕾剑锋一转,一招“斗转星横”横削过去,霎时间换了数招,迫切之间,云蕾竟未能将他逼名人轶事退。又有几人上前助拳,云蕾剑法施展不开,沙涛大喝一声手掌一翻,当头劈下!
    云蕾眼睛一瞥,只见沙涛的手掌,掌心殷红如血,知他练有毒砂掌的功夫,这一掌万万不能给他打中,急忙间伸手一拉硬将一个助拳的拉了过来,向前一挡,沙涛慌忙缩手,云蕾扑的又从缺口跳出,跃过一张桌子,拿起碗碟,迎头乱扔,将助拳的打得面青唇肿,汤水淋漓。正自闹得不可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只听得知客的纷纷叫道:“不成话,不成话啦!”
    沙无忌拿起一张椅子,又抢上前来,狠狠砸下,云蕾霍地一个“凤点头”,一剑劈去,将椅子也劈成两边。沙涛双手一错,呼呼劈来,云蕾更不换招,剑柄一抖,趁势刺出,忽地人影扑面而来当中一立,双掌斜分,云蕾、沙涛各自倒跃三步,只听得石英大叫道:“沙大哥给小弟一点薄面,这位小哥也请住手。”
    沙涛道:“大哥,你替我作主。咱们父子的面子也全靠你一句话啦。”石英看了云蕾一眼,心道:“天下间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若非亲眼见他本领,可真不敢相信他能把沙家父子打得一败涂地。”心下好生踌躇。云蕾道:“石庄主,我得罪你的贵客啦,今日我登门拜寿,可不敢和你动手,要杀要剐,随你处置。”按江湖上的规矩,云蕾到此拜寿,也便是石英的客人,有天大的事情,石英也该担待。沙涛听了,暗暗骂声好个伶俐的小贼。双眼一翻,忽地问道:“石大哥,敢问这位小哥高姓大名,师父是哪一位?”石英一愕,道:“我怎么知道呢?”沙涛哈哈一笑,道:“原来石大哥并不与他认识。在座的各位大哥,可有谁认识他吗?”这时满园贺客都围住云蕾,没一人与他相识。沙涛冷笑道:“大哥可清楚了,这小子是冒充贺客,名为拜寿,实是避难。让他白食事小,说出去可不损了咱们山西黑道上的颜面么?”
    石英好生不悦,道:“依大哥之意如何?”沙涛道:“把他所保的那个主儿的照夜狮子马与珠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来,再让无忌照样在他手臂上拉上一刀,那就万事作了。”云蕾听他说出“照夜狮子马”的名号,心道:“久闻照夜狮子马是蒙古最罕见的名马,以前乃是贡物,纵出千两黄金,也难求得。想不到那书生的白马,竟然就是照夜狮子。”脑海中不泛出那书生似笑非笑一副懒洋洋的神气来,想起日前种种之事,对那书生的身份更是怀疑。
    石英见云蕾一副出神的样子,只道他吓得呆了,朝他肩膀轻轻一拍,道:“这位小哥,你又有何话说?”云蕾道:“他劫人,我救人,这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若不服气,就请上来好了,只要他们父子胜了,莫说只是在臂上拉了一刀,就是三刀六洞,我也逃跑不了。”石英面色一沉,心道:“原来这小子还是初出道的雏儿,岂不知到了这儿,我就是事主,我既说明要把事情搁到肩上,你向他们挑战,可不就是向我挑战么?”果然沙涛听了,哈哈大笑。
    云蕾眼睛一瞪,道:“你狂什么?你父子尽管上来,看俺可曾怕你?”云蕾记住周山民所教过她的江湖规矩,若遇上对方人多,而又是成名人物的话,那就得把话拿住,邀他们单打独斗。云蕾心想,沙家父子二人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乐得一邀就邀斗他们父子二人。岂知周山民所教的“江湖常识”,只是一般情况,并不适合今日之用。只见沙涛哈哈大笑之后,朗声说道:“石大哥,你听清楚了?这小子的眼内岂止没有俺沙家父子,也没有你大哥啦!”
    石英面色又是一沉,道:“俺自有吩咐。喂,这位小哥,你愿比剑还是比拳?”云蕾道:“什么,和你比吗?庄主,你的蹑云剑天下闻名,小辈焉能与你动手?我只是要和他们比划比划!”石英陡然一喝,道:“住口!谁要在我这儿动拳刀,就得朝着我来!”双眼一扫,此话明里是说云蕾,暗中却也说着沙家父子。
    云蕾一怔,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只听石英又道:“你既然怕我的蹑云剑法,那么就比拳法好了。”云蕾道:“晚辈不敢。”石英面色一端,道:“不比不成!不过念你乃是小辈,老夫也不屑与你动手。翠儿,你与我接他几招!小子,快快上擂台去!”
    石英这一番话,大出众人意外。沙家父子,更是恼怒,面色青里泛红。要知石英今日让女儿摆下擂台,虽未说明用意,众人却无不知道他乃是借此选择佳婿。石英瞥了沙家父子俩一眼,并不理睬他们,仍是不住地催促云蕾:“好小子,你既有胆敢混进黑石庄来,就该有胆上擂台去显显身手,咄!你不上去,难道要老夫把你抛上去么?”声色俱厉,咄咄逼名人轶事人,周围贺客,却都暗暗偷笑,这样做作,分明是看中云蕾了。
    云蕾抬头一望,只见翠凤杏脸泛红,眼光出正射下台来,和她接个正着。云蕾心念一动,忽然一整衣带,慨然地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么我就上去接小姐几招。”众人早已让开条路,云蕾从容走出,一跃上台。
    石英吩咐了管家几句,傍着沙涛坐下,拈须笑道:“沙大哥,咱们多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我也不能叫你吃亏。”沙涛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能发作。石英微微一笑,又道:“不过后辈中的能人,咱们也该栽培栽培,若然定要置之死地,那就显得咱们气量窄了。”石英是山西、陕西二省的武林领袖,沙涛只得忍着气道:“大哥说的是!小弟承教,告辞了!”石英将他一按,道:“看了这场,也还未迟。你看,他们打得多热闹呀!”
    只见擂台上两条人影,此来彼往,穿来插去,眩目欲花。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身法,滴溜溜的绕着台疾转,云蕾一身白色衣裳,石翠凤则是绿袄红裙,衣袂飘扬,越转越疾,有如一片白云捧出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红霞在碧绿的海上翻腾,令人眼花缭乱。
    若依云蕾的本领,本来可以在三五十招之内,将石翠凤打倒,但云蕾有心要看石翠凤的“云蕾这样的人品武功,早已倾倒,只是□斗之下见云蕾出手,分明是故意留情,状同儿戏,心中暗道:“我若不露出两手功夫,将来成亲之后,岂不教他轻视”石翠凤是个好胜的姑娘,误会云蕾有意相让乃是轻视,掌法一变,竟如疾风迅雨,柔中带刚,掌劈指戳,其中竟杂着蹑云剑的路数。云蕾心中一愣,抖擞精神,一口气接了她十来招,也施展了师门绝技,以“百变玄机”剑法化到掌上来,虚实相生变化莫测,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顿时化客为主,着着抢攻。石翠凤见她如此,心中倒反欢喜,暗道:“到底逼名人轶事得你使出真实的本领了。”越发卖弄,酣斗中突出险招,身子向前一倾,竟然欺进云蕾怀中,三指一伸来扣云蕾的脉门,云蕾武功虽比她高,这一招却也真难化解,百忙中不假思索,手腕一抬,将她手臂托高,左臂一揽,将她结结实实抱着,手指在她胁下一捏,石翠凤身子酥麻,不由自主地倒入云蕾怀中。云蕾“哎呀”一声听得台下哄笑这声,猛然醒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乃是男儿,不觉满脸通红,急忙在她胁下一按,解开已被封闭了的麻穴,将她轻轻一推,随即跃后三步,抱拳一揖,说道:“姑娘包涵,小生得罪了!”
    擂台下石英拈须微笑,沙涛面色铁青,道:“恭喜大哥选得佳婿,小弟告辞了。”石英把手一招,叫管家过来道:“沙贤弟,做大哥的替你赔罪,这里有一包珠宝,聊作赔偿之资。那照夜狮子马非凡马可比,只好请贤弟到我的马厩中挑选十匹最好的马,以为抵偿,请贤弟手下留情,放过他所保的这趟镖吧。”石英先前听得沙涛所说,还以为云蕾真是个保镖的人。
    沙涛冷冷一笑,道:“谢大哥厚赐,小弟还薄有资财,不敢贪得。只是黑道上的规矩,这趟镖小弟既然一度失手,那就不能就此罢休,这个要请大哥见谅。”一揖到地,携了沙无岂排众而去。石英好生不悦,叫管家送客,自己也跃上了擂台。
    擂台上石翠凤满面通红,见父亲上台,低下头来,手指轻捻衣带,云蕾面色亦甚尴尬。石英哈哈大笑,道:“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年少英雄,难得难得。”石英适才在台下,已向管家查到云蕾的拜贴,知道了她的名字,又笑言道:“云相公,你这样的身手,何必要做保镖?”云蕾答道:“我并没有做保镖呀!前日在路上偶然结识一位朋友,替他抵御劫贼,无意之中,与沙寨主父子结下梁子。”石英心中一宽道:“原来如此。你家中尚有何人?订亲没有?”云蕾迟疑半晌,道:“只有一位哥哥,尚未订亲。”石英哈哈大笑,道:“少年人提起订亲,就害臊了。”云蕾更是尴尬,只听得石英又道:“这擂台你打胜了,我要给你一点彩物。”拿出一枚绿玉戒指,上面镶着两粒“猫儿眼”宝石,闪闪放光。石英道:“这是翠儿的母亲临终之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她的,现在转送你了。”云蕾道:“既是石小姐之物,晚辈不敢接受。”石英又是哈哈大笑道:“这是给你们订婚的礼物,为何不能接受?”云蕾答道:“晚辈不敢高攀。”石英面色一沉,低声问道:“你嫌弃我的女儿么?”云蕾道:“岂敢嫌弃小姐,只是此事万难从命。”石英怒道:“这却是为何?”云蕾眼睛一瞥,只见石翠凤轻拈裙角,涨红了面,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注着自己,眼中泛着泪光,心念一动,暗中想道:“也好,且待我来个移花接木之计。”便假意推辞道:“尚未禀过尊长,如何好私下订亲?”石英道:“你的兄长现在何方?”云蕾道:“我兄弟自幼失散不知他的下落。”石英眉头一皱道:“那么你要禀告何人?”云蕾道:“我父母双亡,有一位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叔祖,待我有如孙儿,婚事须要禀告于他。”石英道:“你的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叔祖姓甚名谁,是何等人物?”云蕾道:“我世叔祖的名字在这里不好说得,他是武林中有数的人物。”石英大笑道:“武林中有数的人物,提起我轰天雷石英的名字,大约也总得卖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这婚事你是无须顾虑的了。”云蕾纳头便拜,叫了声:“岳父大人!”在怀中取出一枝珊瑚,道:“客中没带什么东西,这枝珊瑚权当聘礼。”石英哈哈大笑,把珊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女儿,拉起云蕾在台中心一站,朗声说道:“此后这位云相公便是我半个儿子,他日在江湖上走动,请各位多多照顾。”台下贺客纷纷贺喜,石英又说道:“拣日不如撞日,我年老攀椭馗海□铱□醣唬□一跃而起。
    石翠凤开了房门,吩咐丫鬟道:“把被褥全都换过。”丫鬟见锦褥上满是鞋印泥污,掩口暗笑。石翠凤一手提灯,一手携着云蕾,转过几处回廊,走上一座大楼。
    楼高五层,石翠凤推着云蕾走上层,只见楼中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摆了无数珍宝,石英坐在当中,左右坐着四人。石英见她进来,一笑说道:“今回要多留一件啦,翠儿蕾儿,你们都拣一件,余下来的才给好朋友们。”
    云蕾莫名其妙,翠凤道:“这是我们的老规矩,你听爹的话,先拣一件。”
    云蕾拿了一个碧玉狮子,石翠凤也随手拿了一枝玉簪。云蕾举目四顾,这房间倒很朴素,房中除了一个铁箱之外,竟是既无家具,又无摆设,只是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工笔画,画中一座大城,山环水绕,还点缀有亭台楼阁、园林人物,看来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一处名城。石英笑道:“你欢喜这幅画么?明日我再和你说这幅画的故事。好,你们可以回去了。”
    云蕾与翠凤走出房门,只听得房中客人说道:“真可惜,这是最后一次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了。”石英哈哈笑道:“世间哪有百年不谢之花,我年已老迈,这买卖不能干了。好,咱们还是照老规矩,你们估价吧。”云蕾好生奇怪,想再听下去却给翠凤拉了下楼。
    回到新房,床上被全已换过,猩猩毡子配上湘绣的大红被面,越发显得美艳华丽,远远听得更鼓之名人轶事声,翠凤道:“嗯,已三更啦。”云蕾道:“我现在倒不想睡了,你给我说说,你爹适才是怎么一回事?”
    翠凤道:“我爹是一个独脚大盗,每年出去作案一次。乡人都不知道。他每次作案回来,总要让我先拣一件珠宝,其余的才拿去发卖。”云蕾道:“偷来的东西怎好拿去发卖?”翠凤道:“自然有做这路生意的人,刚才那四个汉子就是专收买爹爹珠宝的人,听说他们神通广大,在北方劫来的拿到南方去卖,南方劫来的就拿到北方去卖,从来没失过手。我爹爹卖得的钱,一小部分置了产业,其余的全拿来救济江湖上的穷朋友了。”云蕾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爹爹有赛孟尝之称。”
    翠凤微微一笑,听得更鼓又“咚”的一下,美目流盼,睨着云蕾笑道:“你要和我谈个通宵么?”云蕾道:“我再问你件事,那幅画又有什么故事呢?”翠凤道:“我也不知道,爹从未和我说过。”沉吟半晌,道:“我也奇怪,爹什么事都和我说,就是从未提过那幅画。”
    外面更鼓又“咚”的一下,翠凤笑道:“你还有什么要问吗?”云蕾搜索枯肠,想不出什么可拖延之计,势也不能和她谈个通宵,心中大急。翠凤低声问道:“云相公,你真的不嫌弃我么?”云蕾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我怎么会嫌弃你呢?”翠凤柔声说道:“好,那么咱们明儿再谈吧,你也该睡啦。”
    云蕾手摸衣襟纽扣口中说道:“是啦是啦。是该睡啦。”手却停在纽扣旁边,并不去解。正自无计可施,忽听得外面更锣急响,人声喧嚣,有人名人轶事大叫道:“捉贼,捉贼!”
    轰天雷石英的家中,居然有贼光顾,这可是天大的笑话!留宿的贺客,都是三山五岳的能人,闻声纷纷跳起四处搜索。
    云蕾一笑道:“睡不成啦,这贼人一定是觊觎你爹爹的珠宝来的。”与翠凤双双跃出,径奔藏宝楼来。
    云蕾轻功超妙,远在众人之上,眨眼之间,不但越过了家丁与贺客的前面,而且把石翠凤也甩在后边,石翠凤又是喜又是恼,喜者是“他”为了石家之事,如此着急;恼者是大声呼叫,“他”却不肯一停。
    石家庄园广阔,那藏宝楼在后院东角,云蕾一溜烟地跑到楼下,回头一望,只见石翠凤的身形,还在外面大院的屋顶。云蕾拔剑出鞘,飞身一掠,脚勾檐角,单手一按,从第一层的檐角,飞上了第二层楼,侧耳一听,忽闻得怪声啾啾,有如鬼叫,静夜之中,令人胆寒。
    云蕾骂道:“小贼装神弄鬼,想吓人么?”听得异声来自楼内,擦燃随身所带的火石,燃起火折,便钻了进去,往上一闯,在三楼的楼梯之下,猛一抬头,忽见四条大汉,都是用着“金鸡独立”之势,挨次立在梯级之上,一足举起,似乎正欲奔跑下来,却被人用“定身法”定住似的,瞪着双眼,喉头格格作响,“呵呵”作声。尤其可怕的是,一个个的脸部肌肉,都因痉挛而扭曲变形,就像刚从地狱中闯出来的恶鬼!大着胆子,举起火折,往前一照,四人面部虽然变形,细看之下,仍分辨得出乃是适才向石英购买赃物的四个珠宝客商。这四个客商能做这种生意武功当非泛泛,而竟在奔下楼梯的霎那之间,被人点了穴道,楼梯狭窄,而且又是以一袭四,这人武功之强,出手之快,可想而知。
    云蕾心道:“这种厉害的点穴,真是见所未见,不知我用本门的解穴之法,能否有效?”察看四人形状,大约是被人点了脊椎之下的麻穴与哑穴,试着用本们解麻穴之法施救,果然应手见效,只见四人名人轶事大叫一声,突然扑倒,云蕾急急跃开,但听得金玉相撞之名人轶事声,四人怀中的珠宝,滚滚满地。
    云蕾又是一怔,这四人所有的珠宝,价值何止十万,那么偷袭他们的贼人,显然不是为了财物而来了。云蕾喝道:“贼人去了没有?”四人一手按着胸口,一手向上一指,气喘吁吁竟是说不出话。原来四人本被点了哑穴,恃着内功都有火候,强自运气冲关,所以喉头发出怪声,穴道一解,劲气外冒,喉咙辣痛,身疲骨软,竟如大病了一场。
    云蕾打醒精神,壮起胆子,钻出窗外,一纵身又上了四楼的飞檐。忽听得顶楼上石英的声音说道:“我们父子两代已等了六十年了,你不肯露出真容与我相见么?”云蕾急急飞身直上。
    顶楼上烛影摇红,云蕾勾着檐角,一眼瞥去,只见一个人影背着自己,沉声道:“拿来!”这声音竟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只见石英将墙上所挂的那幅画取下,卷成一卷,那影子突然伸出双手,一手取画,一手竟似向石英当头拍下。云蕾大叫一声,长身飞起。猛听得呼的一声,暗器挟风,迎面奔到,云蕾扬剑一挡,只觉一股大力,有如奔雷压顶,火花四溅之中,暗器固然是被震得粉碎,云蕾也给震得站不着脚,突然一足踏空,从顶楼檐角倒跃下去!幸得云蕾武功不弱,伸足一勾,又勾着了屋檐。
    黑夜之中,呼呼风响,第二道暗器又奔了下来,发暗器之人,用的竟是连珠手法,云蕾暗用“千斤坠”的重身法,勾实屋檐,青冥剑扬空一击,火花飞溅之中,暗器裂成无数碎片。这暗器原来是一块石头。云蕾击碎暗器,向上望去,忽见石英探出头来,大声喝道:“是谁?”忽而声调一变,惊道:“蕾儿,是你么?不干你事,快快躲开!”
    云蕾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看那贼人分明是要劫石英的宝物,何以石英反而助他?竟发出飞蝗石阻人援救?这时藏宝楼下,人影幢幢,已有贺寿的客人赶了前来,云蕾还未及躲开,忽见石英跃了出来,大声叫道:“贼人已给我打跑了没事了,大家都回去吧!”云蕾眼利,忽见那条人影,从背面的窗子穿窗飞出,轻灵迅疾之极,云蕾不假思索,飞身一转,掠到屋檐的另一边,那人影已纵到边护院的墙上。云蕾施展上乘轻功,飞身扑去,但见那人从墙头飞起,在半空之中,突然扭转头来伸手向云蕾一招,那人面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云蕾看不清楚,仍然飞身追赶。
    墙外是一片树林,树林中忽听得一声马嘶,月光之下,只见一匹白马从林中跑出,云蕾一见,又是大吃一惊,这白马神骏非凡,正是前日相遇的那个书生的坐骑!云蕾吓得呆了,此事真是万分难解:前日相试,那书生分明不会武功,何以竟会到此盗宝?那蒙面之人到底是不是他?而且到底是不是盗宝,亦属难知。若说是“盗宝”,何以那四个客商的珠宝,他全不取,只取了一张画去,难道那张画比价值连城的珠宝更值钱?尚有一点更可疑的是,那书生看来只是二十多岁的少年人,何以适才石英又说等了他六十年?
    种种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横塞胸臆,云蕾正在推敲,忽听得后面人声嘈杂,石英大声叫道:“穷寇莫追,蕾儿回来!”云蕾更是疑惑万分,看石英今晚所作之事,竟是处处护着那个贼人。云蕾年少好奇,非但不听石英之话,反而身形急起,飞出墙外,忽又听得林子里一声马嘶,云蕾举首一看,更是惊异!
    从林中跑出的那匹红鬃马,正是云蕾的坐骑,云蕾记得这匹马乃是扎在黑石庄前,不知怎的竟会到了林子里面?那蒙面怪客这时已跨上马背,却并不催马前行,回过头来,又向云蕾招手,这回云蕾看得较为清楚,虽然还未敢断定,但那人的身材却十分似那书生。这一下惹得云蕾心中火起,骂道:“兀你这□,竟敢两次三番,前来戏我!”飞身上马,双腿一夹,催马便追。那匹白马四蹄一起,迅逾追风,眨眼之间冲出林子。云蕾听后面马蹄之名人轶事声,知是石英率领庄丁策马追赶,更是放马飞驰。那匹“照夜狮子马”固然是世上罕见的白马,即云蕾这匹坐骑,也是千中选一的蒙古战马,黑石庄的马匹哪里追赶得上?不消片刻,两匹马都驰上了从陽曲西去京都的大道。
    蒙面人的白马一直在云蕾半里之外,看看云蕾追赶不上,又放慢下来,云蕾又是气恼,又是好奇,急欲揭破心中之迷,也不顾前面有何危险,一股劲地往前直追!
    追风踏月,骏马飞驰,一前一后,追逐了百数十里,残月西下,晓风云开,不知不觉已是清晨时分,也不知追到了什么地方,但见前面又是一片丛林,蒙面人回头叫一声道:“失陪了!”白马四蹄翻飞,没入林中。
    云蕾怒道:“你跑到天边,我也要追你!”拍马飞赶,刚到林边,忽听得白马嘶鸣,林子中有人怪啸!云蕾一勒马□,只见那匹白马闪电般飞奔出来,马背上的人已不见了。云蕾吃了一惊:那蒙面人的武功非同小可,难道竟然给暗算,只逃出这匹来来?
    林子里怪啸之后,又传来了呼喝之名人轶事声,云蕾略一思索,翻身下马,施展上乘轻功,跳到一棵树上,只见林子中追出数人叫道:“可惜,可惜!给那白马跑了!咦,还有一匹红马,呀可惜也跑了!”云蕾的马是久经训练的战马,懂得自行躲避,但只要主人叫唤,又会回来。云蕾不用担心,在树枝上展开轻灵的身法,从这一查跳到另一棵树,片刻之间已到茂林深处。
    林中人语嘈杂,云蕾隐了身形,偷偷窥下,见前日所遇的那个书生箕踞在一块岩石之上,他的蒙巾已解开了。在他周围高高矮矮,围着了七八个人,沙涛父子也在其内,另外还有一个披发头陀,一个青衣道士,相貌奇特,最为惹人注目。
    只听得沙涛冷冷笑道:“饶你这□溜滑,也终难逃我的掌心,你想要命么?”那书生摇头摆脑道:“夫蝼蚁尚且贪生,况属人乎?”沙涛道:“你既然要命,快快把你的照夜狮子马唤回来!你的珠宝我们可以不要,这匹马却是非要不可!”那书生又摇摇头道:“宝马神驹,岂能轻易易手!”沙涛冷笑说道:“你的保镖已在黑石庄作娇客了,谁来替你保驾?”那书生忽然把手一指道:“坚子何知,我之保镖来矣!”忽然声调一转,大声叫道:“保镖的你还不快快下来救驾么?”正是:
    波谲云诡难预测,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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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踪侠影录·第五回名士戏人间亦狂亦侠奇行迈流俗能哭能歌
    那书生把手一指,大声叫道:“保镖的你还不快快下来救驾么?”云蕾冷不防给他一口喝破行藏,心中虽是气恼,却也不得不飘然落地。那披发头陀面色一变一扬手就是三枝利镖,联翩飞至,云蕾身子悬空,尚未拔剑,抵挡不得,躲闪亦难,忽听得叮叮叮三声响,那头陀所发的三枝利镖全都落在地上。头陀大吃一惊,伸手又取暗器,沙涛沉声说道:“且慢,谅这小子插翼难飞!”把手一挥,七八个人四边站定,将云蕾围在核心。
    沙无忌一见云蕾,又妒又恨,眼都红了,磔磔怪笑,扬声喝道:“好小子,你不在黑石庄作娇客,到这里做什么?轰天雷的手臂再长,也不能伸到这儿庇护你了!”扬刀欲上,沙涛一把拉住问云蕾道:“是石英叫你来的么?”沙涛忌惮石英,未问清楚,一时之间,尚未敢造次。那书生箕踞岩石之上,哈哈大笑,接声说道:“我说的话,你们听不见么?是我叫他来的!他是我的保镖,你们要谋我的财,害我的命,他怎能够不来?保镖的,你吃我的,喝我的,我而今遇难,你怎么还不动手呀?”
    沙涛喝道:“果真与轰天雷无关么?”云蕾甚是气恼,可是在此情形之下,势又不能不为书生动手,青冥宝剑,拔在手中,怒声喝道:“什么轰天雷,轰地雷?俺就是凭这口手中利剑,独来独往,从不藏奸弄鬼,缩在一边,叫别人出头!”这话明是骂贼,暗中实是骂那书生。那书生又是哈哈大笑,道:“好呀,好呀!这个保镖请得不错,果然是个有种的!”沙涛一声怪笑,道:“好小子,既然与轰天雷无关,那就是你的死期到了!”双掌一错,连环拍出,那披发头陀和青衣道士也揉身疾上,群起围攻。
    云蕾一个盘龙绕步,青冥剑扬空一闪便照沙涛肩后的“凤府穴”疾刺,忽听得“当”的一声,那头陀戒刀一立,将云蕾震得虎口发麻,猛地里青光一闪,那青衣道士的长剑又堪堪刺到,云蕾急展“穿花绕树”的身法,斜里一闪,未及回眸,只听得刷的一声,衣袖已给剑尖撕去一块!那头陀与云蕾刀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虽把云蕾震退,戒刀却也缺了一口,大声叫道:“这小子使的乃是宝剑!”青衣道士笑道:“好极,好极!名马宝剑都已有了!”回剑一削,云蕾反剑相迎,不料那道士倏然一缩,剑到中途,突然变势下刺,喝道:“着!”道士变招已快,云蕾变招更快,一招“颠倒陰陽”,上下易位,疾刺道士小腹,随着剑势,剑诀一指,也喝声:“着!”云蕾的师祖玄机逸士当年创了两套剑法,一套名为“百变陰陽玄机剑”,一套名为“万汉朝海元元剑”。“百变陰陽”剑法,顾名思义,乃是以奇诡见长,这一招“颠倒陰陽”,尤是其中妙着,本以为道士非中剑不可,不料一剑刺出,只听得“刷”的一声搠了个空,头陀的戒刀已斜刺劈到!
    饶是那道士躲闪得快,束道袍的丝带已给云蕾利剑割断,吓出一身冷汗。云蕾这一招绝妙剑法,刺不着那道士,也是吃了一惊,腾挪闪展之下,架开了头陀的戒刀,躲开了沙涛的一抓,青衣道士又提剑冲上。沙无忌叫道:“捉不了活的,死的也行!并肩子上呵,乱刀斫这小子!”率领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将云蕾围得介风雨不透。
    沙家父子已非庸手,那披发头陀和青衣道士,武艺更是高强,两口戒刀,一口长剑,互为呼应,叫云蕾无法施展宝剑之长。云蕾被困在核心,圈子越缩越小,沙无忌恨他抢去石家小姐,在戒刀与长剑掩护之下,当头急攻。激战之中,头陀、道士、沙涛的刀、剑、掌同时袭到,云蕾一招“力划鸿沟”,奋力招架,沙无忌觑着破绽,鬼头刀搂头直劈,另一名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勾镰槍也斜刺勾到,云蕾不是三头六臂,敌那头陀、道士、沙涛的一刀双掌一剑已是吃力万分,沙无忌的鬼头刀和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勾镰槍又同时袭来,那是万万躲闪不了。
    沙无忌咬牙切齿,这一刀出手极重,陡然间,手腕关节之处,忽似给人用利针刺了一下,不由得大叫一声,鬼头刀脱手飞去,寒光一闪,冷气沁肌,竟从云蕾的颈侧飞过。云蕾吃了一惊,只见那使勾镰槍的也大叫一声,勾镰槍倒勾回来,伤了自己,竟然一跤跃倒地上,爬不起来。原来他也似给人用利针刺了一下,握着槍把的手因痛一缩一弯,那勾镰槍一弯即拐,因而非但伤不了云蕾,反把自己胸胁撕开了一大片皮肉。
    云蕾何等机灵,趁着敌人惊慌之际,倏地从沙无忌原来占着的空档跳出,只听得那书生笑道:“妙极,妙极!保镖的,你这手暗器打得真不坏呀!”云蕾给书生一语点醒,心念一动想道:“敌众我寡,是非用暗器不行!”趁着这个空隙,腾出左手,掏了一把梅花蝴蝶镖扬空一洒,遍袭敌众,云蕾出道未久,即得了“散花女侠”的美名,这蝴蝶镖的功夫自是十分了得。只听得叮叮连响,一片叫声,除了头陀、道士和沙涛能格开暗器之外,其余的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全都给打倒了。
    那披头发陀和青衣道士乃是沙涛邀请来的黑道高手,见状惊疑不定,不知先前那暗器是不是云蕾放的?若是云蕾放的,则“他”在围攻之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放暗器,这种本领实是骇人;若然不是云蕾放的,则那暗中相助的高手更是劲敌。如此一想,三个围攻云蕾的强敌都不觉胆寒。披发头陀叫道:“松石道兄,你把他钉牢,沙寨主,你抢他的宝剑,我去看看!”猛然间“□”的一声细响,头陀的手腕又似给利针刺了一下。三人之中,青衣道士武功最高,留心之下,已瞥见那个箕踞在岩石上的书生身形微动,急忙叫道:“师兄,是那羊牯捣的鬼!”长剑一展,疾如鹰隼穿林,从云蕾身边飞窜而出一剑向那书生搠去!
    书生尖声叫道:“救命呀,救命呀!”身躯颤抖,犹如雨打花枝。这青衣道士名叫松石道人,乃是当今武当门下的第二代弟子,武当派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天下闻名,这一剑去势何等快捷,刷的一声,却从他胁下穿过,连衣带也没沾着。松石道人的剑法是一招接着一招、绵绵不断的连环剑法,眨眼之间,连进四招,书生乱嚷乱跳,看似手忙脚乱,却是每一招都躲闪得恰到好处,任他剑光霍霍,剑影纵横,却是毫发无伤状同戏耍!
    云蕾自松石道人跳出圈子之后,虽然压力减轻,但那头陀力大刀沉,沙涛的毒砂掌亦须防备,奋力战来不过打成平手。听得书生连叫救命,入耳惊心,心想:“难道我看错了人,这书生真的不会武艺?”激战之中,分了心神,斜眼一瞥,险险被头陀一刀劈中,气得云蕾心中火起:“这书生真真可恶,我为他与强敌性命□拼,他却戏弄于我!这次事情过后,再也不理睬他了!”
    云蕾给书生戏弄得心中火起,却不知松石道人更是给他戏弄得七窍生烟!松石道人一剑紧似一剑,总是刺那书生不着,那书生连叫了几声“救命!”忽然纵声笑道:“哈,原来你是同我玩的,好玩呀!一、二、三、四……八、九……十二、十三……十九、二十……”道人刺一剑,他就数一下,片刻之间已数到二十。沙无忌中了一针,受伤不重,这时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了鬼头刀,偷偷走近。那书生一面数一面闪,目不旁观,沙无忌从石头后面冷不防地跳了出来,一刀斫去,书生忽而反手一掌,不歪不斜,恰恰打中了沙无忌的鼻梁,顿时冒出鲜血。书生纵声骂道:“你这蠢材,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却想要我的性命,不打你一掌你也不醒,你有家教没有?沙老贼是教你恩将仇报的么?”
    此言一出,沙涛、沙无忌和云蕾三人都恍然大悟。那一晚沙无忌与副寨主到古寺偷袭,本来要丧命在云蕾的青冥剑下,暗中有人相助,用暗器将云蕾刺了一下,叫云蕾的剑势失了准头,沙无忌才能逃走。事后沙无忌曾对父亲言及,二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猜测,却怎么也猜不到竟然是这个书生!
    沙涛不觉一呆,云蕾正自以攻为守,剑势迅疾异常,刷的一剑,将沙涛的护头盔劈裂两边,沙涛大怒,心中想道:“我儿要劫他的珠玉宝马,他却会暗中相助?世间上无此道理!”十指屈伸,向云蕾面门又抓。那头陀也给云蕾剑锋捎带一下,险险受伤,这两人都是黑道上的高手,骄横已惯,几曾受过如此折辱?两人急怒之下竟然不理书生说话,欺云蕾年轻力弱,狠狠急攻,意图打倒云蕾之后,再联手对那书生。云蕾给他们一轮急攻,前遮后挡,几乎透不过气来。激战之中,再也无暇瞧那书生。
    耳中只听得那书生连声数道:“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九、四十……四十三、四十四……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好呀,武当派的好剑法领教了,领教了!我没工夫陪你玩啦!”声音一断,忽听得松石道人怒叫一声,原来就在一眨眼之间,松石道人的长剑给那书生劈手夺去!
    云蕾正在吃紧,刚避过了沙涛的当胸一掌,那头陀的戒刀又劈面斫来,云蕾一招“倒卷珠帘”反削上去,那头陀刀锋斜闪,手腕一翻,刀背反磕,这一招用得甚为怪异,云蕾尚未及变招抵御,忽见青光一闪,“喀嚓”一声,火花飞溅,只听得书生叫道:“你这秃驴为可恶,给你留下一点记号!”头陀惨叫一声,和沙涛飞身便跑。原来就在那一瞬间,书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突然飞掠过来,将夺自松石道人的长剑,向戒刀一削。松石道人的长剑剑身较戒刀为薄,按说刀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长剑还要吃亏,而书生轻轻一削,竟把头陀的戒刀削断,若然这把长剑是像“青冥”剑那般的宝剑,那是不足为奇,但松石道人的剑却不过是普通的长剑!这书生内家劲力之神奇奥妙,实是足以骇人,即算书生不随手再削去头陀的一只耳朵,那头陀也要和沙涛舍命奔逃了!
    书生哈哈一笑,将长剑向松石道人一掷,道:“谋财害命乃是不仁,不自量力乃是不智,不仁不智,岂宜惹是生非?还你的剑,回去再练十年。”武当派的剑法乃是剑学正宗,门下弟子中颇多骄狂自大的,而尤以松石道人爱管闲事。所以他虽然不是黑道上的好汉,沙涛邀他同来劫宝,却是一邀便到,不料连刺五六十剑,连书生的衫角都未沾着,这时被书生奚落,哪里还敢逞强,接过长剑,神沮气丧,沉声问道:“请你留下万儿。”书生笑道:“你想找我报仇么?”松石道人道:“不敢。”书生道:“既然不敢,何必多问,你不敢与我为敌,我不欲与你为友,非友非敌,通姓名作甚?”书生这一番歪理,把松石道人驳得无话可说,长叹一声,愤然将长剑拗为两段,反身出林,发誓从此终生不再使剑。
    书生哈哈大笑,道:“好,都给我滚!”绕场一匝,脚尖乱踢,被云蕾用暗器打倒地上的那些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本来都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书生每人踢了一脚,立刻便把穴道解开,云蕾的蝴蝶镖打穴本是独门手法,被书生一举手一投足,便破了去,甚是骇异。只见那书生一面解穴,一面笑道:“昨晚你破了我的独门点穴,而今我也破了你的,彼此彼此,谁也不要怪谁!”云蕾看他解穴的身手,与自己所传的却又不同,又不似是同一渊源,心中更是莫名其妙。
    片刻之间,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穴道全都给书生解开了,沙无忌先前吃书生打了一掌,呆在场中,尚未逃跑,见书生救起同伴,忽然行近前来,向书生当头一揖,道:“你救我一次性命,打我一掌。他日我亦要饶你一次不死,还你一掌。”
    书生笑道:“我救你一命,乃是看在沙老贼面上,不必你这小贼承情,饶我一次不死,那可不必,还我一掌我倒等你。只是你比松石道人更不如,你要回去再练二十年,快滚!”沙无忌心胸最为狭窄,向书生与云蕾狠狠盯了一眼,带领众盗,走出树林。
    书生摇了摇头,忽而仰天叹道:“一掷乾坤作等闲,神州谁是真豪杰?沙家父子在黑道上也有点虚名,谁知却是如此不成气候!”意兴萧索,一派失望的神情。林外马嘶,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经远去。
    云蕾本来要走,听他如此叹息,瞥了书生一眼,忍不住地大声问道:“雁门关外的金刀寨主如何?难道也不算得真豪杰么?”书生面色略变,却微微一笑,掩饰神情,又摇了摇头,道:“金刀寨主与沙家父子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要说他就是真豪杰嘛,也还未见得!”云蕾气道:“好,普天之下,只有你才是豪杰!”一怒冲出树林,忽见眼前人影一晃,只听得书生笑道:“小兄弟,慢走,我说你才是豪杰。”云蕾左右腾挪,连使了几种身法,都被书生拦住去路。云蕾怒道:“你拦我作什么?”不理书生拦阻,腾身冲去,书生伸出一掌,向她胸前一按,意欲消解她的去势,将她拦住,云蕾瞪眼喝道:“你、你、你敢欺负……”“姑娘”二字冲到口边忽又咽住,青冥剑猛得向前一挥,书生料不到她如此动怒,指未沾裳,愕然急退,忽听得云蕾叫了一声,向前倾倒。原来是她用力过猛小臂脱臼。书生道:“我替你接臼。”云蕾怒道:“不要你来弄。”左右两手互握,用力一按,背过身去,卷起衣袖,擦了金创药,站了起来,又想奔跑,忽觉身体虚软。原来是激战半日,气力已将用尽了。书生走近前来,一揖到地,道:“我这厢替你赔罪了!小兄弟,你心地纯良,能急人之难,确是侠骨柔肠,我一路行来,所见的人物,只有你还够得上做个朋友。我生性狂放,有开罪之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一对明如秋月的眼睛,注在云蕾身上,云蕾面上一红,只觉这书生别有一种丰仪,令人心折,低头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要骂金刀寨主呢?”书生笑道:“你佩服的人,未必就是我佩服的,何必要强人同你一样。而且我也没有骂他,他为人也自有令人敬重之处。只是……说来话长,不说也罢了。”云蕾心中一动,道:“你是从雁门关外来的吗?”书生仰天一笑,吟道:“浮萍飘泊本无根,落拓江湖群君问!”笑得甚是凄凉。云蕾心想道:“这人想必也有一段伤心身世,与我一样。我的伤心身世也不欲人知,那又何必去盘问他?”如此一想,同情之心,油然而生,道:“好,那我不再恼你了,咱们就此分手吧!”书生忽又笑道:“小兄弟,你今日做我的保镖,我该请你喝一杯酒。这回你是有功受禄,我不说你白食了。”云蕾已听惯了他开玩笑的声调,不生气了,想了一想,眼珠一转,问道:“荒林之中,哪里有酒?”
    书生撮唇一啸,只听得林外马声长嘶,遥相呼应,片刻之后,两匹马奔入林中,前面的那匹是书生的白马,后面的那匹是云蕾的红马。书生笑道:“它们倒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朋友了。”在马背上取下一个皮袋,从皮袋里取出一个红漆葫芦,递给云蕾道:“你打得累了,先喝一口。”云蕾喝了一口,眉头一皱,脱口说道:“啊,原来你果然是从蒙古来的!”那酒是一种蒙古独有的马奶酒,略带酸味,酒性甚烈。云蕾小时常陪父亲喝酒,云蕾爱吃甜酒,不喜烈酒,更怕那种又酸又騷的味道,所以入口难忘。
    书生双眸炯炯,道:“你也是从蒙古来的?看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文俊秀倒像是来自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水软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云蕾给他一赞,也报以微微一笑。书生双指相擦,“嗒”的一声,笑道:“萍踪寄迹,何必追问来源,流水行云,本应各适其适。你不必问我,我也不必问你,这回是我问错了。”云蕾好奇心起,按捺不住,脱口又问:“那天晚上,那两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是追你回去的么?”书生大口喝酒,微笑不答,云蕾自言自语道:“瓦刺与中国即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兵,你是汉人中的豪杰,所以要逃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了?”书生苦笑一声,神情甚是奇异,仍是大口喝酒,任由云蕾猜度。云蕾抬头望他,眼光中充满疑问,又:“那两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既都是追捕你的,为何你助我杀了一人,却又救了另一人?”书生又喝了口酒,忽然笑言道:“小兄弟,你真好问!你可知道我救的是什么人?”云蕾脱口说道:“是澹台灭明的徒弟。”书生看了云蕾一眼,见她冲口答出,甚是奇异,淡淡一笑,缓缓说:“那死的是脱欢帐下的武士。”只说了此句,便闭口不言。云蕾更觉疑惑,想:“澹台灭明是张宗周手下最得力的武士,那死的是脱欢的武士张宗周和脱欢是瓦刺国的左右丞相,那又有什么不同?为何要杀脱欢的武士,却放走张宗周的人?”还待再问,见书生只顾喝酒,知道问也无用。那书生喝了几口,摇了一摇葫芦,失声说道:“只剩下一小半了。”惋惜之情,现于辞色。云蕾道:“这酒有什么好?中国处处都有佳酿,还不够你喝的吗?”书生怅然说道:“人离乡贱,物离乡贵。我就是宝贝这种酒。”捧起葫芦,放在鼻喘,闻那酒味。云蕾见他神色,忽然想起幼年事情。七岁那时,她和爷爷初回中国,在雁门关外,爷爷拾起一块泥土,恋恋不舍地闻嗅,俨然就是这副神情,不觉又脱口问道:“你不是汉人吗?”
    书生诧然说道:“你看我不像汉人吗?”书生剑眉朗目,俊美异常,莫说在蒙古找不到这样的人物,即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士子之中也不可多见。云蕾瞧他一眼,面上又是一红,道:“你就是死了变灰,也还是汉人。”话说之后,忽感失言,那书生眼睛一亮,放声说道:“对极,对极!我死了变灰也还是中国之人!咱们喝酒!”拔开塞子,又把那蒙古酒倾入口中。
    云蕾笑道:“你鲸吞牛饮,几口喝完,岂不更为可惜?”书生醉眼流盼,酒意飞上眉梢,大笑说道:“今日是我最得意之日,理当开怀痛饮。”云蕾道:“何事得意?”书生言道:“一者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你这个朋友,二者是我得了稀世之珍。来,来!小兄弟,我请你饮酒赏画!”在皮袋里取出那卷画来,迎风一晃,挂在枝杈之上,大声说道:“你看呀,这岂不是稀世之珍吗?”
    云蕾书香门第,祖父是当朝一品,钦命使臣,父亲先文后武,也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云蕾幼受熏陶也略解词章字画。这幅画正是石英藏宝楼中所挂的那幅巨画,昨晚瞧不清楚,而今临近一看,只见画中城廊山水树木人物,无一笔不是工笔画描,那自然是上上的画师所绘,但却似是只求传真不见神韵,与古来的山水名家相比,那是远远不如,心中笑道:“这书生潇洒脱俗,赏画的眼力却是不见高明。”书生把那一葫芦烈酒全都喝完,大笑说道:“你瞧不出其中妙处么?”
    只见那书生走近摩挲,看了又看,忽而高声歌道:“谁把苏杭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万古愁!呀,牵--动--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万--古-愁!”唱到最后一句,反复吟咏,摇曳生姿,真如不胜那万古之愁。云蕾心道:“古人云狂歌当哭,听他这歌声,真比哭还难受!”想不到那书生一歌既终,当真哭了起来,哭声震林,哭得树叶摇落,林鸟惊飞。云蕾手足无措,不知其悲从何来,何故痛哭如斯?
    书生哭个不停,云蕾给他哭得心烦意乱,对方是个陌生男子,想上去劝解,又觉不好意思;若离开他,又似不近人情。书生越哭越哀,云蕾也觉心酸,忍不住陪他哭了。书生瞥她一眼,忽而以袖拭泪,哭声顿止。猛地又抬起头来,仰天狂笑。云蕾“呸”了一声,道:“你喝醉了么?哭哭笑笑,闹些什么啊?”书生向她一指,道:“你也醉了,彼此彼此。”云蕾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衣襟也给泪珠滴湿了。无端端陪他哭了一场,真是好没来由,不觉也笑了起来。
    书生纵声大笑,吟道:“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迈流俗。当哭便哭,当笑便笑,何必矫情饰俗。你我俱是性情中人哭哭笑笑,有何足怪?”双手把画缓缓卷起,又吟道:“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万古向东流,立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志未酬,六十年来一回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漠北几人愁?”云蕾心中一动,想道:“昨晚这书生到黑石庄取画,石英说等了他六十年,而今这书生又说出‘六十年来一回顾’的话,数目不谋而合,这里面藏的是什么哑谜?莫说这书生仅是二十余岁的少年,那石英也不过刚过六十岁生日,这六十年之话,如何解释?”百思不得其解,只听得书生又缓缓说道:“今日笑得痛快,哭也痛快,可惜酒已没有了。”“卜”的一声,把葫芦掷到地上,碎为四片。
    书生行径虽怪异云蕾却觉得他别有一种强烈的感人之处。抬头一看,红日已过中天,云蕾道:“咱们该分手啦。”说出之后,自己听着,也觉得有点惋惜的味道。一道:“你去哪?你还要回黑石庄吗?”云蕾道:“不要你管。”书生笑着道:“你昨晚的行事,我都瞧见啦!”云蕾想起洞房情事,面红过耳。书生道:“那石家小姐,美貌非常,又通武艺,小兄弟,你为何三推四托,不愿与她成亲?”云蕾嘟嘴说道:“我愿与不愿,与你何干?”书生笑道:“若不是我昨晚那么一闹,你也逃不出黑石庄,还不多谢我呀!”云蕾给他逗得抿嘴一笑。书生道:“我辈豪杰,原不宜坠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陷阱之中,你的定力,我很佩服。”云蕾面上又是一红,诚恐与书生再谈下去,露出本来面目,不再打话,便倏地飞身上马。哪知刚出林子,但听得背后马铃叮当,书生的白马已是赶上,扬声说道:“小兄弟我有话说。”
    云蕾勒马回头道:“请说。”书生催马上前,与云蕾并辔而行,一笑说道:“山西境内,都是石英与沙涛的势力,你孤身独行,不是被石英追回黑石庄去做女婿,就是被沙家父子捉去折磨,不如与我同行,由我做你的保镖。”云蕾一想,也是道理。尚未回答,书生又紧问道:“你上哪儿?”云蕾答道:“我上北京。”书生道:“那巧极了,我也是上北京。咱们兄弟称呼了吧。”云蕾笑道:“我还未知道你的姓名,怎样称呼你?难道整天就叫你做哥哥吗?”书生道:“我姓张,双名丹枫。丹心的丹,枫树的枫。”云蕾笑道:“好雅致的名字,只是蒙古地方,可没有枫树啊,你这名字是怎么取的?”书生问道:“贤弟,你的姓名呢?”云蕾道:“我姓云,单名‘蕾’字,蓓蕾的‘蕾’。”书生也笑道:“好一个漂亮的名字,只是带一点女儿气味,冰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也难看到花朵蓓蕾啊,你这名字是怎么取的?”云蕾面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冰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长大的?”书生笑道:“我的酒你一入口便知来历,这岂不是也明明告诉了我你的来历吗?”云蕾一想,不觉哑然失笑。但细味书生话意,似乎他所知尚不止此,不觉又是惴惴不安。
    张丹枫谈笑风生,天文地理词章武事,竟似无一不知,云蕾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忘了戒惧之心。一路行来,不觉又是天暮,张丹枫扬鞭一指,道:“前面有一个小镇,咱们是该投宿了。”两人马驰迅疾,片刻之后,便到镇上找了一间客店。张丹枫道:“给我们一间靠南的大房。”云蕾急接口道:“我们要两间靠南的房子。”掌柜的搔头说道:“究竟是要一间还是两间?”云蕾急道:“两间,两间!”掌柜的望望书生,张丹枫微微一笑,道:“好,就要两间。”掌柜的道:“就是你们两个人吗?”张丹枫道:“是呀,就是我们两个人。”
    掌柜的甚为诧异,但多租出一间房子,对他自是有利,便不再问,欣然引张、云二人看了房子,自去备办酒菜。张丹枫入房之后,微笑说道:“贤弟,不是我吝啬几个银子,你我二人,抵足清谈,岂不甚好?何必要两间房子?”云蕾道:“贤兄有所不知,我平生最怕与人同宿。”张丹枫一笑说道:“怪不得你在黑石庄不肯与石小姐洞房。”云蕾面上一红,急忙乱以他语,书生也不再问,二人吃过晚饭,各自入房安歇。
    云蕾心甚不安,闩了门后,紧紧关上窗子,和衣而卧。细想书生的一言一笑,不敢阖眼,听得外面打了三更,客店中静悄悄地无一点声息,紧张的心情渐渐松驰,暗自笑道:“这书生虽然狂放,看来不是轻薄之徒。”云蕾两晚没有好睡,一放了心,不觉呼呼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忽似见那书生走近自己床边,俯身微笑,云蕾一剑搠去,那书生突然大叫一声,霎时之间,满身都是鲜血。云蕾惊极而呼,只听得窗外砰的一声,张丹枫叫道:“贤弟,快来!”云蕾揉揉眼睛,听张丹枫的叫声,充满惊意,几疑非梦,紧接着张丹枫的叫声,又听得马匹嘶鸣之名人轶事声,叫得甚是凄厉!
    云蕾一跃而起,好在是衣和而卧,无须耽搁,便打开名人轶事房门走出,张丹枫在屋顶招手道:“咱们的宝马已被人偷去,快追快追!”须知张丹枫的照夜狮子马与云蕾的红鬃战马,都是久经战阵的名驹,寻常的人,哪里近得它们?尤其是张丹枫那匹马,性烈力大,除了主人,谁也使唤不得,所以张丹枫敢把奇珍异宝,都放在马上,一无顾虑。却想不到这样的两匹宝马,居然也会给人偷去,那偷马之人,若非刁钻到极的神偷妙手,就是武艺超凡入圣之人。饶是张丹枫艺高胆大,也不觉显出了慌张的神色。
    云蕾一跃上屋,道:“追得上么?”张丹枫道:“咱们的马必不肯任贼人驱使,追得上!”随手摸了一锭银子,向屋下一丢,店主人这时才跳起哗叫,张丹枫叫道:“房饭钱在地上呢。”一句话尚未说完,身形已在十数丈外!
    云蕾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前面一路马嘶,两人循声追赶,不知不觉追到郊外,在淡月星光之下,但见红马在前,白马在后,跳跃嘶叫,似是不肯行走,用力挣扎。两个马贼,都是一色青色衣裳,蒙过头面,手拿着一把香火,点点火星,在黑夜中十分刺目。香火不住地捺在马的身上,马儿负痛,欲想挣扎又被马贼双腿夹住,发不出凶性,无可奈何,被香火烧一下,就跑一阵,所以虽然远远不及平时的神速,张丹枫和云蕾施展了绝顶轻功,也还是追它不上。听得两匹宝马声声惨嘶,书生和云蕾都是心痛欲裂!
    那照夜狮子马听得主人的声音,挣扎更烈,马贼用香火又烧,张丹枫大吼一声,一掠数丈,右手一扬,只见数十缕银光飞射而去,那两个马贼好像脑后长有眼睛,一个筋斗勾着马鞍躲到马腹下面。张丹枫痛惜名驹,只是射人,不敢射马,数十口飞针,无一打中。两匹骏马负痛狂嘶,奔上山岗,张丹枫与云蕾紧追不舍,忽听得两个马贼哈哈一笑,声甚娇媚,竟似是两个女人。云蕾一怔。只见山岗上碧绿色的磷火在乱草丛中流动明灭,山岗上荒冢垒垒,陰冷之气袭人,云蕾至此,不觉毛骨悚然,张丹枫忽而纵声笑道:“岂有佳人甘作贼,深宵却与鬼为邻?把我的马还来,我不与女流之辈动手。”与云蕾跃上山岗,忽听得有人娇声说道:“这偷宝贼胆子倒大!”云蕾定一看,陡见到那两匹马前面两蹄高高举起,有如人立,一先一后,立在山坡之上,既不嘶叫,亦不移动,在月光之下显得怪异非常。云蕾不禁惊叫一声,只听得张丹枫冷笑道:“原来是你们捣鬼!”云蕾定了心神,再细看时,在山岗之上,还挨次立着四条汉子,各举一足,作步下楼梯之状,神情木然,有如雕塑。这四条汉子正是与石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的那四个珠宝商人,他们所作的形状,也正是那晚被张丹枫点穴之后的形状。
    云蕾松了口气。江湖之上有种马贼,能在野马狂奔之际,突然将它某一要害之处的血流封住,就如被点了穴道一般,同样不能动弹。这四个珠宝商人名人轶事大约是因昨晚吃了苦头,所以今晚将这两匹马拿来报复。这形状虽然恐怖,但云蕾已知他们不是鬼魅,反不似以前的惊恐,冲着那四个汉子叫道:“昨晚我替你们解了穴道,为何你们却难为我的坐骑?”那四个珠宝商人仍是木然不语,忽听得山岗之上,有声说道:“客人都来了吗?带他进墓!”声音竟似是从地底中发出,陰沉沉的,好像很远,却又似很近。云蕾吃了一惊,这种“传音入密”的功夫非内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实难办到。看来今晚的敌人虽不是鬼魅,但却要比鬼魅还更可怕!
    那个声音传出之后,乱石堆中突然现出两人,一色青衣,两双碧色的眼珠露在面罩外面,顾盼之间,发出荧荧蓝光,显然不似汉族妇女。这两个妇女屈了半膝施礼说道:“请呀!”张丹枫道:“先把我们的马救了再说。”那两上妇女道:“我们的主人自有吩咐,你们不要见怪,若非如此,也不能引你们到来。”云蕾见她们说话尚颇和气,问道:“你们的主人是什么人?”行先的妇人扭头一笑,道:“是啊,我倒忘记你们中国绿林道上的规矩了,二嫂,递拜贴给他们!”后面那个妇人一转身递上两片骷髅头骨,张丹枫一见,面色大变!
    云蕾故作镇定,道:“这拜贴倒很特别。”两个妇人微微一笑,在前引路。张丹枫急忙在云蕾耳边说道:“你快逃走,她们的主人是黑白摩诃!”云蕾心中念道:“黑白摩诃!”猛然省起,这乃是周山民说过的当今江湖上最可怕的两个怪人。他们的父亲乃是印度商人,进入西藏经商,落藉西藏,取藏女为妻,生下一对孪生兄弟,竟是一黑一白,十分奇怪。梵文称恶魔为“摩诃”,所以他们同族之人便称哥哥为“黑摩诃”,弟弟为“白摩诃”。黑白摩诃的父亲本是印度的武学名家,他们二人既学了印度的武功,又学了西藏、蒙古各种武技,所以武功甚为怪异。两人长到十多岁后,离开西藏,遍游中土,闻说后来都娶了定居广州的波斯富贾之女为妻,因而他们一家便通晓几种语言:印度语,汉语,波斯语,蒙藏语,都讲得甚为流利。这一家人出没无常,在许多地方都有住宅,身上常带有奇珍异宝,若有不知他们底细的绿林大盗或官府中人想夺取他们的珠宝,必然被他们折磨个够,然后处死。因此黑道、白道都把他们一家看作煞星。至于他们为什么常常带有珠宝在身,则人言人殊,有人说是偷的,有人说他们是正当的珠宝商人,到底如何,没有人敢去探问。
    其实他们一家既非大贼,亦非正当商人,原来他们是专做见不得光的珠宝买卖的。亦即是专门收买独脚大盗(没有同伴的单身劫贼,称为独脚盗)的赃物,然后卖到波斯或印度。凡是独脚大盗,武功一定超卓异常,作案十九不会失手,偷东西不难,为难的却是将珠宝出手,有黑白摩诃这样的人收买,他们自是求之不得,而且黑白摩诃将珠宝卖出海外,更不会有破案的危险。所以江湖上几个最厉害的独脚大盗,都与黑白摩诃暗中往来,轰天雷石英便是其中之一,也只有黑白摩诃才敢和他们做这种买卖。云蕾那晚所见的那四个珠宝商人,便是黑白摩诃的“买手”,此中内幕,非但云蕾不知,连张丹枫也不知道。
    张丹枫一见骷髅骨头,知是黑白摩诃的标志,悄悄叫云蕾逃走,不料云蕾反而微微一笑,道:“你日间不是叫我做保镖的吗?现在我是非跟定你不可了!”张丹枫以为她不知黑白摩诃的武功和来历,想向她解说,却非三言两语说得清楚,那两个波斯妇女又不时回头探望。张丹枫心中叫苦:呀,你还不知道这两个魔头的厉害!
    其实云蕾不是不知,而是不愿在危难之中舍他而去。两个波斯妇人在前引路,从乱石荒冢之中穿过,没多久,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古墓面前,墓中有声说道:“来的客人是两个小娃娃吗?”波斯妇人笑道:“正是,这两个小娃娃可胆大哩!”墓中的声音道:“好,塞他们进来!”
    波斯妇人的手在墓门一按,墓门轧轧作响,张丹枫忽然运掌一拍,“轰”的一声,墓门塌倒,哈哈笑道:“不必你请,我自己已来了。”
    古墓里有厅堂房门,陈设华丽,有如地下宫殿,厅上插着十二枝粗如人臂的朱油烛,燃烧得十分明亮,大约这地下宫殿还有和外面通气的建筑,人在其中并不难受。
    云蕾放眼一看,只见大厅上摆着一张大理石桌,当中坐着两个鬈发勾鼻的怪人,一黑一白,相映成趣。两旁各坐两个汉人,正就是那四个珠宝商。云蕾心道:“原来这古墓还另有入口通道。”
    黑白摩诃问道:“偷宝的是这两个人吗?”珠宝商人道:“是年长的这个,年幼的这个是石英的女婿,他没有动手,还替我们解了穴道。”黑摩诃点了点头,指着云蕾道:“你站过一边!”云蕾抗声说道:“我和他是一道来的,为何要站过一边?”白摩诃皱了皱眉,道:“小娃娃不知好坏。”眉毛一动便不再说。
    黑摩诃又指着张丹枫道:“你这大娃娃好大胆,居然敢到黑石庄去盗宝伤人,还打烂了我的大门,你可以为我们是好惹的吗?”张丹枫大笑道:“你们到中国多久了?”黑白摩诃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丹枫道:“你们可听过‘冤有头,债有主’这两句中国俗话吗?莫说我不是盗宝,即算我到黑石庄盗宝,又与你们何干?石英不管要你们来管?”黑白摩诃变了面色,只听得张丹枫又道:“你们偷我的马,又怎怪得我打烂你的大门?再说这地方也不是你的,这地方是死人住的呀!”黑摩诃道:“好呀,你嘴好刁,倒管起我们来了。”张丹枫笑道::“就只许你管人家么?我看,你们关上墓门,干脆不要到外面去了最好!”白摩诃道:“什么?”张丹枫道:“这个墓想必是哪个王公的?”白摩诃道:“是以前晋王的,怎么?”张丹枫道:“俗语说,关上大门做皇帝,你们关上了这扇大门,不是也可以称孤道寡了吗?就是做不成皇帝,最少也可以冒充晋王啦。不过,做皇帝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
    黑白摩诃连接受他挖苦,不禁大怒,也不见他们怎样作势陡然从座中飞身直起,两人四手,齐向张丹枫脑门抓下。云蕾叫了一声,忽见一道白光,俨如匹练,倏然横在厅间。原来张丹枫的佩剑也是宝剑,略一挥动,有如白虹。
    黑白摩诃叫道:“好宝贝!”只见剑光人影之中,声如裂帛,张丹枫大笑道:“哈,哈!妙极,妙极!黑白摩诃合力来对付一个大娃娃!”此言一出,只见黑白摩诃陡然一个筋斗又翻回到原来的座位之上,甚是尴尬。原来他们并未将张丹枫当成对手,刚才一怒之下,各各飞起动手,并未想到武林中平辈对敌的规矩,他们都以为一下子便可将这“大娃娃”了结,哪知事情大出意外。
    张丹枫拔剑快极,他们飞身下扑,陡见剑光,避已不及,结果张丹枫的长衫虽被他们撕成数片,他们头顶的丝冠也被削去,连头发也被削去一片,还落了个以大欺小,以众欺寡的罪名。
    黑摩诃看了张丹枫一眼,道:“好剑法,咱们倒要好好比划比划。”口吻一改,已不将他当做“娃娃”看待,而是将他当成平等的对手了。张丹枫微微一笑,道:“是你们两个一齐上呢,还是一对一的单打独斗?胜了如何?败了如何?先得划出个道儿来!”黑摩诃怒道:“你们二人,我们也是二人,谁也不占便宜。”以黑白摩诃这样大的威名,愿与二人一对一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可见他们对张、云二人已是忌惮。张丹枫抢着说:“此事与我这位兄弟无关,只是我一人与你们比划。”黑摩诃道:“那么我便一人与你过招。”黑摩诃一开口,云蕾也抢着道:“我们二人同来,自然是要一同与你们比划。”白摩诃说道:“好极,好极,你们若一齐动手,那么我也陪你们过招。”张丹枫急极,道:“不,不,是我一人与你们比划!”黑摩诃叫道:“怎么罗里罗唆说个不清?我和你比划,你的兄弟若不出手,我的兄弟也不出手,这不简单之极吗?”云蕾尚待说话,张丹枫急道:“好兄弟,让我先试试,若要不行,你再出手也还不迟。”黑摩诃一伸手,从墙角的玉棺里取出一根玉杖,碧荧荧放出绿光,反身跃出场中,叫道:“来呀,来呀!我若胜了,你的马匹珠宝,一切东西全归我有。”张丹枫道:“你若败了呢?”黑摩诃气道:“我若败了,这个地方就让你作主人啦。”须知这个古墓,乃是黑白摩诃的藏宝洞窟之一,其中珍宝,价值连城,黑摩诃以此赌赛,实是公平之极。张丹枫却大笑道:“谁要做这个鬼窟的主人?”黑摩诃道:“那你意欲如何?”张丹枫道:“把我的马匹医好。”黑摩诃也大笑说道:“这个容易到极。但我做惯买卖,言出必行。咱们公平赌名人轶事博,我也不想占你便宜。你的宝物与我的宝物价值难分高下,要与不要,随你的便。进招吧!”
    张丹枫的长衣适才被黑摩诃裂成片片,挂在身上,碍手碍脚,且甚难看。张丹枫整了整衣,自顾自的笑道:“我倒成了个叫化子了。”刷的一声,将长衣整件撕下,露出紧身衣褂,上身是件金丝苏绣的背心,绣有两条金龙在海上腾波争斗,在烛光映照之下,更显得华丽无伦。云蕾看出了神,心中奇道:“咦,蒙古地方也有这样好的苏绣!”
    张丹枫整好衣衫,抚剑一揖,道:“你先请!”黑摩诃微微一笑,对他的礼貌似是甚为满意。身形微动,笑容未敛,便呼的一杖向他迎面扫来,张丹枫反手一剑,但见白光绿光互相纠结,发出一片极其清亮的金玉之名人轶事声。正是:
    杖影剑光捺眼乱,深宵古墓斗神魔。
    欲知二人胜败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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