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龙虎斗京华》在线阅读

第二回一时扇舟来波翻水泊十年人事改剑护师门
    话说柳老拳师和金华去后,家中由柳大娘刘云玉照料门户,二徒弟杨振刚料理外事;还剩下柳梦蝶这个小姑娘就成天和她的三师兄左含英玩在一起。
    柳老拳师在家时,柳梦蝶已经是和左含英常玩在一处的了,但到底还不能太顽皮,玩得不痛快。这回去了管头,她就如脱缰野马,四处乱跑,或到柳树林中掏乌鸦的巢,或在高鸡泊内划艇游戏,柳大娘和杨振刚都有点提心吊胆,可是她却满不放在心上。柳大娘拿江湖上的风浪唬她,她也不害怕,反觉得如果真的碰到江湖好汉,和他合手斗斗,岂不强似在家里和师兄们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岂不是更新鲜的玩意?
    左含英这孩子已经是十八岁了,日常和师妹耳鬓厮磨,心里总有些奇妙的感觉,不见了师妹时,就忽忽若有所失,直到见了才舒服。可是师妹又那样娇戆,完全像不懂事的小孩子,她可毫无顾忌地和左含英玩,左含英自从有了“心事”,态度倒似反没以前自然了。常常柳梦蝶和他“闲磕牙”(谈天),他却突然间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直到柳梦蝶轻轻打他,叫道:“你,你……你这个人怎的这样傻里傻气?”他才如梦初醒地傻笑着。
    这天柳梦蝶和左含英又驾一叶扁舟,撑到高鸡泊游玩,小舟分菖蒲、拂芦苇,哪消片刻,已游到水泊中央,只见水泊内的几个小岛,隐隐出没于烟水苍茫之中,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渔歌,大约是出泊捕鱼的少女,在那里互相应和。歌声起处,惊起几只沙鸥,上下翻飞,追逐帆影。柳梦蝶一篙轻点,也唱起不知名的渔歌来。左含英凝视着无光帆影,若有所思,待柳梦蝶歌声一歇,忽然问道:“师妹,师妹,这里多美,你愿意和我永远这样玩耍吗?”柳梦蝶回头卟哧一笑:“永远这样玩耍?你常常说我小孩子,你瞧,你不比我更‘小孩子’。等一会肚子饿了,怕你还不赶快要回去食饭?怎能永远这样玩耍?”哎,师妹还是不懂,可弄得左含英没法儿。
    柳梦蝶一面笑,一面摇桨,小舟迅疾,霎时游出几十丈水面。忽地前面听得人声喧哗,有一只小舟如箭冲来。定睛一看,原来前面本有几只渔舟,在撤网捕鱼,却被那只小舟冲入当中,浪花四溅,就是有入了网的鱼,也早已逃去。只气得那几只渔舟的渔人都齐声怒骂:“妈的!哪里来的浑小子,这样地乱闯?”柳梦蝶和左含英也不禁站了起来,心想:“什么人如此霸道?”柳梦蝶怒道:“师哥,我们可得管教他们一下,不能任由他们在高鸡泊内横冲直闯,欺负渔民。师哥,你上前去和他们斗斗,我在旁边用金钱镖助你的阵。啊!来了!来了!不要怕呀!迎上前去吧。”这小妮子虽然欢喜生事,到了临阵,她可记得父亲不许女孩子随便出手的嘱咐了,她不是怕,她这是第一次和外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觉得和男子汉斗,不好意思,她宁愿在旁边显显她的钱镖玩艺。
    说时迟,那时快,未待左含英发话,(其实是这孩子还未想好该如何发话,才显得更够“江湖气派”。)那只小舟,已如流星攀月般擦船身而过,激起浪花很高,溅了左含英和柳梦蝶一身,柳梦蝶勃然大怒,猛出手一抛挠勾就把那只小舟搭住,那只小舟船身一停,左含英也已经掉转了船首,和来船对个正着。
    来船有四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在般头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船尾把舵,另外两个躲在舟中,面容看得不大清楚,这两个人好悠闲地在船里闲躺,就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似的。
    船头那汉子喝道:“你们这两个小孩子想找死?要玩回去跟师娘玩去,别在这里丢你大人的丑?”左含英这时也想好话了,回骂过去道:“你们这些不讲理的东西,小爷就要管教管教你们,趁早你们给我滚出高鸡泊,不然小爷的拳头可认不得你!”
    “好吧,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这位少爷的拳头!”那汉子并没有给吓退,他可一纵身过来了。登时左含英那只小船给他踏得摇摇晃晃的,柳梦蝶忙在浪花飞溅中,双脚一分,稳定了这只小船,她用的是“金莲踏桩”的家数,和“力堕千斤”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是她父亲怕女孩子气力不够,特地从小就训练她的,这一手今天可用上了。
    那汉子一纵过来,可就更不打话,像饿虎扑食,来势非常急骤,双手就像抓小鸡似的要把左含英抓住,抛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去。他可根本没把这孩子看在眼内。哪料这可上了左含英的当了,左含英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名武家之后,自小锻炼,又从柳剑吟学了六七年,哪里是普通孩子可比。倘使这汉子不轻敌,倒还可以斗一些时候,这一轻敌,可就给左含英觑个正着,身子一摆,突然一伏身子,欺身直进,用“雀地龙”招数,一托这汉子的右胁,“顺手牵羊”,倏地一带,这汉子来势太速,小舟可又没多大的地方,要变招要闪避都来不及,竞给左含英一带之力,平地一个倒栽葱“扑通”地被扔下水中去了。左含英一出手就得胜,不禁喜洋洋地笑骂道:“你要瞧小爷的,这可不给你瞧了!”哪知话犹未停,船身又晃了两晃,那船舱里一个汉子,又扑了上来!
    这个汉子可没有以前那个家伙莽撞,跳上了左含英的船头,先凝神注目,盯了左含英一眼道:“小朋友,有你两手!是跟你师娘学的?(“跟师娘学”这句话含有轻视侮辱的成份。)俺倒要见识见识。”边说边将双臂一摆开了一个门户。左含英不识这个架式,但他方才一出手三招两式就曾击倒了一个大汉,也不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一个“进步七星掌”就向那人打去。怎料这个敌人可并不比先前那个汉子那样稀松(“水皮”之意),待左含英右掌打到,才沉掌横截左含英的双肘,左含英急将“七星掌”式化为“手挥琵琶”,挡了敌人的横劲,两人就在这小小的船面动起手来,霎时间就拆了七八招,那人武功纯熟,左含英到底是初出茅庐,看来已有点招架不住,眼看就要落败!
    正在左含英看看已有点招架不住之际,柳梦蝶已等得心痒难熬,跃跃欲试,一看师兄要糟,马上就把早在右手扣好的三个钱镖打出,一取咽喉,两枚分打两手,这三枚钱镖一发,倒很出敌人意外,他料不到这个小姑娘也会这种上乘的暗器功夫,竟能一手三镖,分路打到!忙使一个“回风摆柳”之势,向右侧让过,但左手已中了一枚钱镖,登时酸麻起来,身法步法不觉大乱,竟给左含英乘机直进,一个蹬脚,把他踢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去了!
    “妈的,斗不过人,放暗器!不害躁么?你有暗器,老子也有,你接着吧!”那在敌舟船尾把舵的青年沉不住气了,边骂边打铁莲子来,几点寒星,便朝左含英面门飞到,左含英刚斗过强敌,身形未定,如何能够逃避?心里暗道:“这回休矣!”正在危险万分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空中几声铮铮作响,一片繁音过处,铁莲全部给打下水中。原来是柳梦蝶用“刘海撒金钱”的手法,一个金钱一个铁莲子,互相对撞,满空暗器,都掉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激起了点点水花!
    这回坐在敌舟舱中的那个汉子,可再不摆出悠闲的样子了,他一个箭步窜出船头,高叫:“住手!住手!对付两个小孩子,也用得着放暗器?”那个在船尾的青年应声住手,柳梦蝶也不再放金钱镖,定睛看时只见是一个五旬左右、长着五梁长须的老汉,顾盼自如,相貌很是威武,料必就是敌舟的魁首了。
    那老汉持持长须,笑着对左含英他们说:“孩子们,真不错,有点玩艺儿!但要凭这样玩艺,就想在江湖上伸手管事,那可还没有这样容易,你们两个都上来吧,小姑娘你的金钱镖也尽管打来吧,我决不叫我们的人放半颗暗器!”
    左含英可也真有他的,敌人这样说,他可不能叫师妹再放钱镖了。他日常从师父师兄他们的谈论中也略知江湖规矩,江湖上讲究的是一打一,若然两个并上,可就给别人较量下去了。他明知不敌,可也得露露“英雄气概”。忙喝道:“师妹,你退后,待掩领教领教这位老英雄。”柳梦蝶鼓起小嘴儿,咕咕嘀嘀道:“他们还不是一个打败了又来一个,谁高兴叫他吃暗器,他们可先不讲规矩,还怪我。”但她到底是退后了。
    于是那老者纵声哈哈大笑:“好孩子,有你的,放心吧,决不坏你吃饭的家伙。”
    那老汉在纵声大笑中,飞鸟般扑将过来,左含英年轻气盛,那里看得惯这狂傲的样子。他猛记起金华在柳林中和那自称王再越过手时的招术,他也记起师父的谈论,当敌人纵在空中,身形下沉,双脚尚未落地之际,是最危险的时候,趁此进招,敌人便很难躲避。于是他便也依样画葫芦,待那老汉身形未落之际,便猛地扑过来,“进步七星”,右掌横斫他尚未沾板面的双足,哪料这个老汉似乎比和金华对敌的那个王再越更厉害,他也不用俯冲,也不用“撑椽手”来破招,身形向后略斜,凭空把右足一挑,穿过左含英的双掌,直向左含英的面门踢去。
    左含英忙闪身,急躲避,但刚避过正面,那老汉右足已经沾地,一换脚,左足又如电光石火地疾发出来,几个“鸳鸯环腿”硬生生地把左含英逼到船边,立足不定,掉下波心去了!
    柳梦蝶急发钱镖,援师兄,拒强敌,只见那老汉身形疾如飘风,一阵乱转,柳梦蝶的几枚钱镖都打进水中,那老汉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哎!没打着!”
    笑声未绝,早见一艘扁舟飞也似的朝这边飞奔而来,船首上立着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的汉子,豹子头,虬须子,扎撒着双臂,瞪着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全神贯注着这边的打斗,小舟来势迅疾,把这边的人都怔着了。纵声大笑的老汉也不由得不止了笑声,静静的打量来者!
    这伙在高鸡泊内故意挑衅寻事的人,他们是冲着柳老拳师这一家来的,他们可早摸清了柳家的底,柳家的门人弟子中可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物。但要说他是一名泛舟游湖的游客吧,装束神情又都不像,而且普通的游客也没有谁敢来多管闲事。就在大家沉吟等待之际,左含英已经从水里爬上船尾,坐在柳梦蝶的一边,湿淋淋的直喘气。至于对方被左含英打落的两个汉子,也早已爬上了己舟,同样的也在湿淋淋的直喘气!
    斜刺里横杀出来的小船,已经是越摇越近了。那老者便猛的嗔目一喝:“谁?作什么来的?”这一声大喝,不啻是舌绽春雷,音响直顺着湖面,向四外荡将开去,柳梦蝶和左含英都觉得两耳嗡嗡作响!
    但那小船上的汉子,可毫不惊恐,仍扎着双臂,神色自如,冷冷地对老者他们发话道:“什么事情在这湖泊之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俺老远地就看见了。哎,呵!你原来已经一把须子,怎的还和小孩子们过不去?是他们冲撞了你老哥?俺不妨给你们和解和解。和小孩子动手,不怕江湖上笑话么?”这汉子神光内蕴,虽然只是三十左右年纪,但看他在船头上一立,脚步不七不八,摆出的好像是太极门户,但又不很像。外行人看不出来,唯有那老者心中暗瘩惊异。心想:“这汉子最多也不过三十来岁年纪,他这一亮式,神光充盈,英华内露,足够十年的功力,这可是哪个名家的门下,调名人轶事教出如此人物,如此造诣!”柳梦蝶心中也暗暗惊异,看这汉子,似乎是什么时候依稀见过的,可怎样也记不起来。
    不说那老者和柳梦蝶心中都在暗暗惊异,且表那湖面上闯来的不速之客,见那老者兀自凝目注视着自己,不发一语,便又冷然一笑道:“好朋友,怎的就是这个熊样?(熊样是调侃之语)说实在的!你们到底停不停手,你们是不是安心要欺负这两个孩子。”
    那老者突地面色一沉,碟然笑道:“听你老哥的话,你老哥是想伸手管这档事了。可是我可得告诉你老哥,我们自有我们的事情,你老哥局外人,可不敢屈辱你老哥沾这趟浑水。依我说,你老哥趁早掉回船首去吧,咱们日后还是个好朋友。江湖之上,没见过你老哥这么好管闲事的!没的你捉不成狐狸反惹一身騷气!”
    那豹子头虬须子的汉子勃然作色:“天下人管天下事,俺只知道抱不平,不准以强敌弱,以众凌寡,以老欺幼!欺负孩子的事俺看来很觉不平,一定要伸手管管了,朋友,你想怎的?”
    老者一听这话锋可直的逼来,不“接”下来可是不行。遂鸽目怒喝道:“还瞧不出你老哥有这大本领,竟要管天下之事,那么听凭你老哥怎样来管,俺一千兄弟们——准听你的吩咐!”
    话声一停,蓦地就凌空飞起两条身影,原来是那老者在柳梦蝶舟中纵起,要跃上那汉子的小船;那汉子也不约而同地纵起,要跃上柳梦蝶的小船,这两人可在空中碰个正着!
    砰砰两声,只听得柳梦蝶舟中一声巨响,船板早裂了一块,那老者庞大的身躯凭空给人冲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豹子头汉子可已跟踪直下;那老者也好生了得,情知小舟窄狭,躲避不了,竟趁一翻一滚之势,手肘微撑船面,倒跃起两丈多高,轻飘飘地落在自己的船篷之上!
    豹子头汉子追逼得紧,也紧跟着老者身后,两个魁梧大汉,就在船篷之上又各自摆好了门户,那船篷只是竹叶芦苇编成的,落下这两名大汉,竟纹丝不动,就好像只是飞上了两只蜻蜒!
    两人在船篷上摆好了门户,绕着般篷追逐了两匝,猛地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起手来,那老者使的是北派劈挂掌法,发招迅疾,掌风凌厉。豹子头汉子使的掌法可忒奇怪,有太极掌法,又有关外鹰爪独门的“三十六手擒拿法”,又有由万胜门“五虎断门刀”变来的“五虎夺魄掌”法,变化多端,又都是那么纯熟,绝不像是偷招的所可使出。每一种掌法非有十年八年功力都发不出,在太极掌与擒拿手中又夹杂着点穴手法,真不知他才三十左右,怎样能学得到这几派名家本领,两人拆了三五十招,饶是那老者招数纯熟,久经大敌,也只有招架的份儿。
    那老者由攻转守,抱定主意要紧密的封闭门户,好待外援。但劈挂掌原是进攻的手法,如今被迫要守护门户,如何封闭得了,只见那汉子猛地欺身直进,身子突地下煞,左手掌里卷内劲,横拨敌人右掌,同时右腿前扬,右掌贴着右腿吐出,接着一沉腕击这老者的小腹,这是武林中罕见的掌四式招数,老者如何躲避得了?只见那老者右掌下落,想横截来势,同时吞胸吸腹,待避过这凶猛之势时,豹子头的左掌又已旋风似的猛敲击老者的面门。那老者急用双臂迎面一卷,双掌变成勾手,要掳那汉子左腕,不料那汉子左腕往下一堕,右掌又向面颊捣出,形如“点子锤”,那老者躲避不及,扑的一声,颊下被击个正着,豹子头汉子顺势往前一送,那老者便恰如断线风第,直飘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去了。
    扑通一声,浪花四溅。猛地只见柳梦蝶和左含英的小舟颠了几颠,船头突地离了水面几尺高,船尾几侵入水中,那来势使得柳梦蝶和左含英都有点把持不住,原来那老者虽被打进水中,仗着武功水性却都纯熟,立心要弄翻敌人的小舟,出个鸟气!
    正在柳梦蝶和左含英的小船,将翻颠覆之际,那豹子头汉子猛地一跃而下,一手抓住一人,向前一送,便把柳梦蝶和左含英都掷人自己的舟中,一面嚷道:“你们快,快回去。”说完自己也扑通一声跃入水中,只见浪花滚滚,刹那间,已经在老者的身边露出了身子,那老者“哧”的一下,就是几条水线向豹子头汉子兜头兜面射来,那汉子急一侧首就游出两三丈水路,只听在浪花飞溅中,又是一声巨响,那老者的小舟竟给豹子头汉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扳翻过来,舟中的少年和两个中年汉子,都跌下了水中。
    五条汉子,十双臂膀,直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面翻得水花滚滚,那汉子水中的功夫也并不在陆地的功夫之下,直把那四人逼得不敢近身。正在其时,先前在泊中下网埔鱼,被老者们横空冲散的那几只渔舟,又已渐渐地围来,这伙渔民先前慑于那几个恶汉的汹汹来势,不敢上前,现在见恶汉们的小船也已给人弄翻,心中自然大为痛快,正是“不打落水狗,更待何时?”他们拿着渔叉,便围上来了,有几个年青力壮的渔民还是在几丈外就将渔叉掷来,虽都掷不中这班恶汉,可也弄得他们左躲右闪。
    那长须老汉见风色不对,他们四人,只应付豹子头汉子也恐怕应付不了,何况还有一个会打金钱镖的柳梦蝶,外加上这一班乱掷渔叉的渔民,他急急地叫一声:“风紧,扯呼!”在浪花滚滚中,他们四人急急地游开去了。
    豹子头汉子,微露肩,轻踏水,用双脚蹬水之法,直追出去,边追边回首对柳梦蝶和左含英道:“回去!你们还不快回去。”
    柳梦蝶和左含英立在船板之上,凝神一看,不半刻,那几个人连豹子头汉子在内,都游出半里之外,刚才那浪花滚滚的水面,又已归于平静。碧水沧波,渔舟三五,水中云孰正自悠悠,哪里像片刻之前,便发生过龙争虎斗?
    左含英凝了凝神,如做了一场恶梦,他的衣裳还滴着水珠,身体还滴着冷汗,一手摇桨,一手挥了一下,向柳梦蝶道:“咱们是要赶快回去了!”是的,天色渐晚,柳大娘他们怕不等得心焦?何况就是要追上去帮忙那个汉子,也追不及,他们是只好回了。
    小舟轻摇,还未泊岸,便听得有人高叫道:“梦蝶!梦蝶!含英!含英!”声音仓促,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急事。这是他们二师兄杨振刚的声音。
    他们急忙答应,凝神一看,只见二师兄仓皇四顾,似乎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儿!
    “哎!含英,你怎么弄成这个样了,这么大孩子还这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穿着一身衣服就跳下水去玩。”
    左含英一面走,一面喘气,断断续续地将湖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之事告诉二师兄。师兄听了,面色陰沉,说“是这样,且回去告家母,再作道理。”他的颜容就好像暴风雨之前的天空,静默中显得可怖!
    “梦蝶!梦蝶!左英含!英!”这回是柳大娘的声了,梦蝶一听急忙飞跑过去,一把揽着母亲:“妈!我们给人欺负了!”
    柳大娘先不问梦蝶,只张目仔细打量左含英:“呵!你们在湖上与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了,可是?瞧!你一定是给人在船上打落水的,裤管已经撕破了一大块,是给桨桩勾破的?可伤了皮肉?”
    左含英正待告诉详情,柳大娘却摇手叫他先别说,“孩子,你先去换过衣服,看看如果伤了皮肉,就擦一点药酒。振刚,你给我去招呼招呼他!”柳大娘也像柳老拳师一样,怪疼左含英这个孩子。
    暮霭含山,炊烟四起。柳大娘家里也已点起了油灯,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可是柳大娘家里却还未做饭,他们要先听听左含英和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经过。
    左含英和柳梦蝶又把今天在湖了自上与那伙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详情细述出来,叙述中特别提到敌舟的那老汉和后来给他们解围的那个豹子头虬须的中年汉子。柳梦蝶还带着兴奋特别夸赞那个汉子,说她从未见过武功这样好的,她只顾说得高兴,好像忘记她自己的爸爸妈妈也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名家了。她还说:“妈,你看这可怪不怪?这汉子使的招数,我虽然有好些未见过。可是他夹杂有许多太极派和万胜门的手法,可就跟爸爸和妈妈平时教给我们的一模一样。”
    当时只听得柳大娘耸然动容:“哦!豹子头,虬须子,三十岁左右年纪。”她喃喃自语,好像记忆起一个什么远别多年的人似的。
    “他说的可是什么口音?是河北话?山东话?”柳大娘紧盯着问。
    “妈,这个人你可认识?他说的既不是山东话,也不是何北话。我也听不出是哪里口音,倒很象往年从关外来向爸爸兜买人参的那些人参贩子的口音。”
    “哦,我心里是猜疑有一个人,但照说嘛,他的武功还不会到达这样地步,而且口音也不对,不过这个人我姑且不猜了,和你们打斗的那班人,我可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
    柳梦蝶急忙问那班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只听二师兄杨振刚插嘴道:“师娘,他们可是那个自称形意门的王再越和罗家兄弟的那伙?”
    柳大娘点点头道:“不是他们这伙还有谁?”于是柳大娘对柳梦蝶和左含英说出一番惊心动魄的话来!
    原来就在左含英和柳梦蝶在湖泊之上与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之际,柳大娘象中也有不速之客来到,可是这个“不速之客”,却不是什么武林中人,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是柳大娘村今日王大妈的么儿王小三。这孩子在金鸡镇上一间小酒店里当小厮,每半个月左右便回来看他的母亲一次,顺便捎带点“南货”食物给母亲,他倒是挺孝道,他也认识柳大娘,可是平常无事,他从镇上回来,也很少到柳家坐。这回却不知怎的来了。
    柳大娘人很厚道,见王小三来到,也喜喜欢欢地拉他问长问短,可是王小三心不在焉,答她的问话后,便对柳大娘说:“大娘,有一个客人叫我顺便捎一封信给你。”柳大娘看了这封信,面色可有点变了。
    柳大娘盘问是什么客人托他捎信来,王小三说昨天有一伙客人在他那间小酒店喝酒,有几个老者,也有几个青年,他们一面喝酒,一面撩王小三谈话,他们知道王小三是金鸡村的人,便问他认不认得柳老拳师,王小三说认得,其中一个老者便即刻在掌柜处借了纸笔写了这封信,托王小三捎来,他还对王小三说:“如果见不到柳老拳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柳大娘也是一样。”
    柳大娘说到这里,便把信拿出来念给柳梦蝶和左含英他们听,这封信可写得很粗豪,当然更不会讲究什么字眼。
    “剑吟拳师贤梁孟英鉴:
    今师弟丁剑鸣年来背叛江湖义气,为官府张目,不把俺们当一家子,江湖兄弟,欲得而甘心久矣,故特在热河,略施薄警,尚有严惩,请拭目以待也。
    近闻贤梁孟欲伸手管这档子事,江湖侠义,不能不理,己委托余等前来问难,闲话少撮,只凭各人技业,一决雌雄可也。
    兹传合帖,请于明日晚亥时在尊府前面柳林中,俺们全体兄弟候教,请忽扯上三门(官府差人)人马干预,否则后祸更烈。谅贤粱孟在江湖久著令声,不至不懂这门规矩。
    又:罗家四虎,二十余年前曾领教益,对贤梁孟‘恩德’,没齿不忘,这档粱子,一并请予明晚结算。
    罗大虎王再越率众上”
    柳大娘把信念完后,“呸”的一声说道:
    “这群不知死活的强徒,竟然找到老娘头上来了,俺可要叫他们瞧瞧,剑吟不在这里,俺同样也可接下来,不会叫他们失望。
    “呸!罗家四虎也配称江湖侠义?不叫人笑歪了牙齿!”
    柳大娘于是又把和罗家四虎结仇的事说出来,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也正因为和罗家四虎结仇,她才和柳剑吟认识的。
    二十多年的,柳大娘刘云玉才是二十一二岁的少女,她是万胜门名家刘展鹏拳师的独一掌珠,武功技业,得自家传,常随老父闯荡江湖,是名闻江湖的万胜门中一个女杰。
    一天她与父亲因事到山西孝义县去访友,路经榆次,在山道上看见一伙强人抢劫行旅客商,他们父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知这伙强人十分厉害,尤其为首五个,更其了得,凭他们父女二人也奈何不得,何况还有其他喽罗,斗了半天,竟给他们包在重围,脱不了身。但他们父女的武功技业,都是一时之选,两父女就背靠背用兵刃近拒敌人,远挡暗器,那伙强人可也暂时奈何他们不得,这样斗了半天,他们父女到底敌不过人多,额上渐渐沁出汗珠,看看支持不了。
    就在此时,猛地一骑马飞驰而来,马背上有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背负小包袱,腰悬青钢剑,在马背上张目一看便知道了这是什么事情。他一见强人竟在白日青天,如此明目张胆,如何不怒?又见刘云玉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竟能使出上乘的万胜门刀法,更暗暗称奇。他与万胜门在河北保定的掌门人管羽祯又是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为路见不平,二为江湖义气,嗖的一声,他人一下马,剑已出鞘,挺着青钢剑,就加入了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这一来如虎添翼,他从外攻入,刘展鹏父女从内攻出,那伙强人,除了为首五人,其余喽罗遇到的,就似滚汤泼鼠,急急奔逃。这为首五个只抵挡父女二人,已感吃力,如何禁得住又添入了这么厉害的一个生力军?那消片刻就落在下风,一声口哨,他们可要逃了。
    刘云玉从十六岁起就随父亲闯荡江湖,几年来从未吃过亏,失过手。这回被强人围攻了多时,早是非常愤恨,一见敌人要逃,她如何肯放过,竟一摆兵刃,就追上前去,强人中有一个落在后面的,竟给她一连几刀,斫得手忙脚乱,蓦地一条左臂,就在刘云玉泼风也似的刀影中,给卸了下来!
    刘云玉追上时,刘展鹏老拳师也急急跟上,可是他却似乎并不打算动手了,他非但不动手,而且急喝刘云玉往手。但却迟了,那落后的强人给卸了左臂,在摇摇欲倒时,还给刘云玉当胸加了一脚,刘云玉穿的,可是鞋尖镶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钢的铁掌鞋!
    刘展鹏急得飞跃上前,一把就将刘云玉拖下,那伙强人也回过头来,将受伤的背起,一边跑,一面狠狠地盯了刘云玉他们几眼:“姑娘,你好辣手!咱们罗家五虎,有生之日,都会记着你们的恩典!”
    刘展鹏老拳师顿脚叹气,责备刘云玉,“你这小妮子,怎的如此没来由去穷追他们,还急三刀卸了别人的一条臂膊。咳!你可不知道江湖上的险恶,仇家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结得的么?”刘展鹏老拳师虽然一生在江湖上仗义游侠,可是他却从来不肯重伤别人,料不到他的孩子,刚刚出道,就和强人结下了这道梁子。
    可是事已做了,责备也没用,刘老拳师只得暂时撇开,先回过头来谢谢那位汉子的帮忙,两下一询,原来这汉子,就是得太极真传的大弟子柳剑吟,怪不得使得这么好的太极剑法。柳剑吟也询问刘老拳师的身份门派,知道刘老拳师序起辈份来,可还是万胜门河北掌门弟子管羽祯远支师叔,和太极丁生前也曾相识,是自己的前辈。
    其时柳剑吟正是离开师弟,满怀凄沧,在江湖游荡的时候,他的心情正自没有寄托;而刘展鹏带女儿涉足江湖,又正是想给她找一个女婿。两下一凑合,于是不久就成了亲……。
    柳剑吟和刘云玉结婚后,再仔细打听,原来罗家五虎本是川西一带横行的巨盗,后来不知怎的立不住足,逃到了北方来。他们这一伙并不反抗官兵,只是抢劫行坊灵客商,渔肉百姓。后来听说受了“招安”,却又不知怎的那天却出现在榆次的山头上,吃了柳剑吟他们的大亏。
    刘展鹏就是因此叫柳剑吟夫妇搬到高鸡泊的,在刘老拳师的意思,高鸡泊有水泊屏障,又有自己和门人弟子在旁,罗家五虎就是来寻仇,也没这么容易。到高鸡泊后,刘老拳师还不放心,仍请江湖朋友查访“五虎”的行踪,查探结果,始知“五虎”已变成了“四虎”,那罗三虎就是被刘云玉卸了一条左臂,外加一只窝心脚的人。他虽被兄弟救去,但受了重伤,不久就死去了。而罗家四虎到了热河,也就没了踪迹(他们不知道这罗家四虎,已入了承德离宫,做了皇室的卫士)。
    岁月如流,柳剑吟夫妇在高鸡泊的金鸡村内,一住就住了二十年,在这期间,刘展鹏拳师已经老死,他的唯一儿子,刘云玉的弟弟刘云英在成名人轶事人后,又被推为山西万胜门的掌门人(刘老拳师生前在山西一带“闯万”,很有声望,但他闲云野鹤,不愿做掌门人物,因此他死后,万胜门的同门就拥他的儿子做山西的掌门人)。刘云英到了山西,连刘老拳师的两个徒弟也叫了去,只剩下一个堂侄和寡嫂在老家住,此外就是他的姐姐刘云玉和姐夫柳剑吟还留在金鸡村。这二十一年中,虽也间或有江湖人物慕名来访柳剑吟,可是罗家四虎却从未来过。
    事情本已淡忘!却不料就在柳剑吟为师弟之事,匆匆北上,千里作调人之后,罗家四虎却突然和日前自称形意门下,突然而来,突然而去的王再越结在一起,而且居然传下了这个要求结算“血债”的江湖生死令帖,还派人在水泊内欺侮柳家的孩子们。那和左含英动手的敌舟老者,就是“五虎”中排行“第四”的罗四虎。
    柳大娘把二十余年前的旧事,对左含英、柳梦蝶他们说了之后,长叹一声:“想不到我年轻时候,逞一时之气,却给你们惹了大麻烦!”但这位当年万胜门的女杰,威风尚在,豪气仍存,她圆睁凤目,她说柳剑吟不在,她也要“接”下来!她不怕什么罗家四虎。
    杨振刚比较谨慎,他提醒师母,如果只是罗家四虎来到,那没有什么难斗。可是这个“令帖”却扯上什么“江湖侠义”,扯上什么因师叔丁剑鸣的事,而要来对付师父柳剑吟。这事情可有些离奇,有些复杂,可不单单只是罗家四虎寻仇这样简单。何况在和左含英动手的那伙人中,除了出现一个罗四虎外,其他三个,又分明是其他江湖人物。这就是说除了罗家四虎和王再越外,他们还不知带了多少人来!这可不能不提防,不能不谨慎。
    刘云玉虽然是万胜门中女杰,江湖风浪,早已惯经,但她现在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了,做了母亲,心里就自然一切为了儿女,她自己不怕。她可怕强人得逞,害了自己心疼的女儿。因此她的豪气一过,她又顾虑到女儿了。于是她便和杨振刚仔细商议,结果是她决定到了明晚,自己单独在柳林中和敌人会面,另外她再去请她的侄儿刘希宏来,和杨振刚等四人,在家内把守,以防敌人暗算。
    就在春天一个星月微明的晚上,午夜时分,正是春寒料岖,夜凉如水。高鸡泊的晚风,掠过水面,掠过芦苇,掠过柳家前面的柳林,林中不时有一两只夜游鸟迎晚风飞起,柳枝飘拂中,筛下了如钩的月影,夜深人静,柳林中却有一个女人在独自徘徊。此景此情,也许你会想起宋代女词人朱淑真的名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然而错了,这里没有半点柔情蜜意,却是等待血雨腥风!那个独自在柳林中徘徊的女人,也不是什么“窈窕淑女”,而是一个老婆子,当年名闻江湖的万胜门女杰柳大娘刘云玉,她是“有约”,约她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强徒——罗家四虎这一批人。
    柳大娘在柳林中等待了好一会,还是静俏悄的不见人来,她心疼爱女,又优虑仇人,正在伯仲之际,蓦地一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哨,柳林中扑进了几条黑黝黝的影子。
    柳大娘忙凝神,急准备,她的目力很强,借着星月的微光,早瞧见了这三人中,有两个就是罗大虎和罗五虎,另外一个就正是日前突然而来,突然而去的,自称形意派门下的王再越。她把刀一抡,抡起了一片寒光,冷然微笑道:“好朋友们,这时才来?柳剑吟虽不在这儿,我也准能叫好朋友们不失望。”
    “臭婆娘,死到临头,还敢发恶。咱们二十年的血仇,今天可得向你讨个了结!”罗大虎横刀发话,把手一招,罗五虎和王再越就双双上前动手,他们可不顾什么江湖规矩,立心要群殴取胜,致柳大娘于死地。而且在罗五虎和王再越一齐挺兵刃直上时,林外又闯进了两三条人影,这时罗大虎横刀监视,另外三人则分三面闪开,防范柳大娘冲出来逃走。
    这位当年名震江湖的女杰,勃然大怒:“老娘和你们拼了!”霍霍刀光,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寒影,如疾风迅雨的直向罗五虎和王再越扫去!霎时间,就把宁静的杉林,变成了杀气冲天的场所。
    柳大娘这二十多年来,可并没有扔下功夫,她独家的“五虎断门刀”,使得更为熟练了。这还不算,还加上从柳剑吟处学来的“太极剑”,化在刀法上,在万胜门刀法中夹杂着太极剑法。真是招数神奇,变化莫测。罗五虎和王再越虽然也非弱者,虽然以二打一,可也只能勉强敌住,兀自欺不进身来。
    酣斗多时,人影已渐移入柳林深处,柳大娘越斗越勇。罗大虎他们正待加入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时,猛听得一声厉叫,罗五虎的肩头又吃扫了一刀,慌忙后退时,柳大娘已撇过王再越,跟踪直上,她也气红了眼睛,刀光如练,竟直向罗大虎背心刺来。
    当的一声音响,这是铁器的冲击声。罗大虎挺着小花槍,堪堪刺到。罗大虎的小花槍,轻便易携,不比大刀沉重,只宜于马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他的小花槍可步马两用,可作棍,他可用大槍槍法,还可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中当点穴撅用。罗大虎是罗家五虎中,最厉害的一个,他一上来;合王再越二人,缠斗柳大娘,这才刚刚打个平手。
    一个花槍迅疾,一个刀法神奇,这一对打,直令旁观者目眩心惊,矫舌不下。柳大娘原不大看起得罗家五虎,可是她没想到她的功夫没有扔,别人的功夫也没有扔,而且是以一敌二,又是在车轮战消耗战之下,她要胜招,可也很难。
    柳大娘挥舞“断门刀”独战罗大虎和王再越二人,斗了半个时辰,兀自讨不了便宜。她一无久战之意,二念家人,三来还要提防其余横刀监视的强徒偷袭,四来对手又非易与,尽管她的刀法神奇,也不能不打了个折扣。
    酣战多时,战到分际,猛听得柳林外哨声四起,人声脚步声似正朝着她家的方向,柳大娘一听,不禁勃然大怒,心知必定是强人名人轶事大举来騷扰她的家了。她料的不错,今晚来的强人,正是一面在柳林跟她缠斗,一面就去毁她的家。
    柳大娘这一气非同小可,手中刀一起,“夜战八方”,寒光闪闪,把敌人逼得退后两步,柳大娘横刀怒喝:“你们这伙不要脸的家伙,给江湖同道丢脸的下三流,梁子是老娘跟你们结的,你们要群殴围斗,俺可也绝不含糊。你们怎么要到俺家去欺负俺的门人后辈?”
    罗大虎哈哈大笑:“你猜对了,正是这样!正是要欺负你们的门人后辈,并且还要欺负你的宝贝女儿,你敢怎样?你能怎样?二十余年的血债,可得加上利息!”
    柳大娘一声凄厉的长笑,她把心横了。要保护女儿,这是母亲的天性。母鸡在保护小鸡时,还敢和兀鹰拼斗,何况于她!在凄厉的笑声中,她怒喝道:“好,俺和你们拼了!”她刀法一变,从“五虎断门刀”法,一变而为揉合了太极剑法后,她独创的八八六十四手回环刀法,在寒光挥霍之中,尽是冒险进招,完全进攻的刀法。
    罗大虎也哈哈一笑,小花槍就似惊龙怒蟒,猛向柳大娘刺来,加上王再越的双剑寻暇抵隙,也猛烈地从旁袭击,可是柳大娘不怕,她立心拼斗,在一圈刀影中,仍然是欺身直进,她可要硬拼了!
    罗大虎花槍一摆,使出绝招,他把槍尾一颤,立刻就抖起了一圈槍花,这是花槍招数之中,夹着虎尾棍法,以“圈、点、抽、撤”的招数,要夺柳大娘的刀,要点柳大娘的穴。
    当下,只见柳大娘凤目圆睁,大喝一声”来得好”,竟然在斗大的槍花中欺身进去,刀锋竟贴着槍身,“白蛇出洞”,身随刀进,猛如石火电光,径削罗大虎握槍的手指。罗大虎哪里见过这样厉害的招数,“呵呀”一声,逼得撤槍急退,但右手无名指,已给锋利的刀口割了半截。柳大娘扑的就鹞子翻身,突地从王再越的头上跃过,她要赶回家去,她要援救她的女儿,援救她的门徒。
    罗大虎顾不得指血泻滓滴下,一面抄起小花槍,一面大喝道:“截住她!截柱她!”
    王再越一不留神,竟被柳大娘从头顶上直飞过去,他也不禁大怒,被妇人从头顶纵过,这在当时的江湖迷信看来,是一个大忌。他身形微起,也如怪鸟一样飞扑过来。他的武功技业比罗大虎差,可是他的轻功可比罗大虎高明得多,当日他到柳家,连躲柳梦蝶和金华的三镖一掌,就凭的是他那上乘的轻功。
    柳大娘要闯回家去,可也真难。她跃过王再越的头顶,脚未沾地,便有两名强人横刀截击,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两三招,王再越的双剑又挟着寒风从背后袭来,她急横刀向四围一扫,逼起了一圈银光,挡住了几般兵器。可是,她又给敌人缠斗着了。
    横刀拦截柳大娘的那两个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和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这两个人也正是在湖泊上和左含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的人。他们的武功技业在江湖道上,虽也还算过得去,但如何能挡得住柳大娘?给柳大娘泼风几刀,就逼得连连后退,柳大娘这时只是想闯回家去,也顾不得伤害他们。但这两个家伙容易打发,王再越可还有点“硬份”,他虽然也不是柳大娘对手,但到底能抵挡一时,能缠斗着她。
    其时,罗大虎、罗五虎都已裹好伤口,罗大虎伤轻一些,他竟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左手,直以左手梅花槍法再来拼斗柳大娘。
    柳大娘连伤“二虎”,正杀得起劲,她独斗四人,竟然应付自如。(这也因为罗大虎的左手槍,到底比右手槍差一点。而横刀拦截的两人,对着柳大娘,又根本不敢杀入核心。只是东一刀,西一刀的乱劈助阵)。可是柳大娘也无心恋战了,她左一窜,右一窜,在柳林中引得敌人跟她东奔西跑,看看她可快要跑出林外了。
    罗大虎、王再越等紧随不舍,另外两个则落在后面,那个少年不敢上前,就拼命地打铁莲子,但他铁莲子的功夫还及不上柳梦蝶的金钱镖,如何打得中柳大娘。
    看看柳大娘已跃出林外,罗大虎也落后了,只有王再越直跟在身后,眼看剑尖就要直指柳大娘的背后。
    柳大娘突然风车也似的一转,竟直冲王再越打来。她要先毁了王再越再回家,刀烂银花,“贯日射石”,直射向王再越的咽喉,王再越急横剑挡过,可是柳大娘像疯了的母虎,一口刀直使得泼风也似,王再越双剑挡单刀,可挡不来了。
    正在王再越危急之时,罗大虎连连嗫口作出怪声,一面高叫:“并肩子,上呵,上呵!”
    柳大娘正心想:“你又弄什么玄虚?索性先废了一两个再说。”她的刀法越来越紧了。王再越已只辨得遮拦,堪堪就要丧命刀锋之下。罗大虎急赶上来,可是王再越已满身冷汗,泄了气,他们两个人已缠不住柳大娘,柳大娘跑出柳林去了。
    一出柳林,柳大娘定神一看,可糟,家中已在冒烟!烟还未浓,火还未大,大约是强人刚刚放的火。
    柳大娘气得红了眼睛,恨不得三脚两步就跑到家,刀刃强人,出这口鸟气。可是她挺刀要闯时,蓦听得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站着!你还想往哪里走?”同时听得身后罗大虎欢呼之名人轶事声:“二哥,刺呵!刺这个臭婆娘。”
    柳大娘大怒,更不打话,蓦地就横刀扫去,“凤凰展翅”径斩对手的上盘,哪知对手动也不动,待柳大娘刀锋离面门还不到五寸之际,突地一拧身,“翻手撩陰”,一翻剑便由下而上,径截柳大娘的手腕,这一招好不厉害,柳大娘急撤招救护,刀锋猛地从上斩变为下拖,当的一声,格过敌人长剑。变招太速,收势不住,柳大娘脚步竟斜斜地移动了一两步,她急趁势斜跃,倒纵出数丈之外,抱刃当胸,打量来者。
    其时罗大虎又已挺花槍来到,高叫道:“二哥怎么还不动手?”柳大娘一看,那被称为二哥的人,却不是罗二虎,而是一个瘦长的老者,挟着一柄长剑,顾盼自如,神色甚为骄傲!刚一接招,便给他逼退两步,柳大娘心知,这回是碰到比罗大虎更厉害的武林好手了。
    这老者神色傲然,他见罗大虎等挺花槍来到,反挥手叫他们退下去,细皖作状道:“斗这样一个臭婆娘,还用得了这么多人?退下!退下!”罗大虎听了这话,面色微变,可是他不能发作,不敢发作。一来是强敌当前,二来这瘦长老者正是这次主持夜劫柳家的领袖,而且职位还比他高得多。罗大虎是承德离官的皇室卫士,而这瘦长老者,却是清宫大内的特选卫士。
    罗大虎不敢发作,柳大娘刘云玉可发作了,这位当年万胜门的女杰,何曾给人这样奚落过。她一摆“断门刀”又如疯虎一样扑上来。一圈寒光,就罩住了这位老者。可是这老者却沉着得很,一柄长剑,见式破式,见招破招。柳大娘竟奈何他不得。斗了多时,待柳大娘那股劲气暂消之后,他才突地怒吼一声,使出嵩陽派的达摩剑法,变守为攻,竟如疾风骤雨似的,一式随一式滚滚而上,运剑如飞,剑剑向柳大娘要害处刺来。柳大娘到底是斗得累了,本来两人的武功技业原差不多,值柳大眼经过一场恶斗,再和老者对手,硬攻不下,她可有点再而衰三而竭了。那老者先时以夺代攻,原就是“避其朝锐,击其暮归”的打法。
    打到分际,柳大娘心焦气急,竟在剑光撩绕中想冒险取胜,“断门刀”以“怪鸟翻云”之式,盘旋扫来,对方剑招正使到“老努携琴”之式,本是蓄劲待敌,一见柳大娘的刀没头没脑地扑上,即时一退步,让刀进招,剑刃一贴刀背,“顺水推舟”,竟顺着刀背,指向柳大娘的咽喉。
    柳大娘一看要糟,在电光石火,间不容发中,竟以险招救急,突撤手扔刀,沉肩缩掌,人已退后一两步,刀也出手向老者飞来,距离得这样近,柳大娘这一撤手飞刀,敌人如何还敢迎上面去?幸这瘦长老者,也是久经大敌,急向后一跃,斜纵出数丈之外,刀锋贴着肩头,滴溜溜地飞过,他竟没有受伤。
    在老者后纵时,柳大娘却向前跃,这样一前一后,就差了六七丈。但那敌人也忒歹毒,他向后一纵,避过刀锋,立刻便发出几枚毒蒺藜来,几路袭到。柳大娘仗着身法轻灵,左躲右闪,也没有被打着。但就在柳大娘左躲右闪时,那罗大虎正站在附近,竟乘虚以左手花槍猛地向柳大娘刺来,他的花槍是夹着“虎尾棍”法的(虎尾棍法为“圈、点、抽、撒”)。将槍尾一抖,便起了斗大槍花,柳大娘稍一疏虞,刚避过他的“圈”。又碰上他的“点”,小花槍变为点穴颧直点柳大娘的“愈气穴”。柳大娘急含胸吸腹,虽未给点中穴,可也在“愈气穴”旁边,给槍尖点了一下,当时觉得有点酸麻了。
    罗大虎还待挺槍直上,却蓦地在广场上奔来一条人影,竟在数丈之外,如怪鸟掠空般的一掠而前,让过柳大娘,掌锋便贴槍身直击罗大虎的面门,来人身法奇快,罗大虎竟给他一掌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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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走辽东学成绝技擒凶贼雪了疑冤
    柳大娘啊呀一声叫道:“呵!孩子,原来是你!”她怔住了,反而立定下来,暂时顾不得强敌当前,也顾不得回家援助了。
    来者是谁?令得柳大娘这样惊讶?原来他就是离开柳家将近十年,后来听说到了辽东,就再也没有音讯的娄无畏——柳剑吟二十余年前在保定收的大徒弟。
    娄无畏嗖的一声,拔出烂银也似的长剑,在黑夜中闪闪发光,他将剑一指敌人,即然发声道:“这几个兔崽子,留给徒弟吧。师娘你先回家去。”他边说,边一脚把罗大虎的小花槍踢起来,掷给柳大娘,意思是给柳大娘捡起一件兵器,免得空手应敌,因为柳大娘的“断门刀”在刚才与瘦长老者打斗时,为救险招,早已脱手掷出,柳大娘现在可是两手空空,没有兵器。
    柳大娘捡起小花槍,嘱咐娄无畏道:“徒弟,你可得小心。”娄无畏笑笑道:“师娘,我省得!”
    娄无畏突然而来,可把在场的人怔蓦了。在娄无畏和柳大娘问答之时,罗五虎先扑上前来,拖过罗大虎,只见罗大虎已经全无动颤,仔细一看,哎!罗大虎的天灵盖已给来人一掌击碎了。
    罗五虎急痛攻心,摆刀便上,想为兄报仇,也想拦阻柳大娘,但凭他怎拦阻得着?他在罗家“五虎”之中,武功最弱,又早受了刀伤,他这时挺刀猛上,在瘦长老者还来不及援助之前,只两个照面,就给娄无畏击飞了兵刀,一个扫堂腿,把他的腔骨踢断,他痛得晕死过去了。
    娄无畏踢倒罗五虎,刚刚迎上那瘦长老者,而柳大娘见徒侣如此神勇,武功技业远非在师门时可比,她放下了心,挺着小花槍回家去了。这时家中烟已渐浓,火已渐大,她不能再缓了。
    瘦长老者赶上前来,双剑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只碰得叮当两声,火花飞溅,虎口竟隐隐作痛,敌人的腕力如此沉雄,他倒不能不后退两步了。
    他将长剑一指:“嗖!听你的话,你是柳剑吟的徒弟了?连你的师娘都不是我们对手,你到这里逞什么好汉?趁早走吧,我们寻仇,不关你的事,趁早走你的春秋大路,我们不加害你。”他这话可是畏强欺弱,他们这一伙,刚才还对柳大娘说,要拿她的门人子女填补“利息”!
    娄无畏却又怪,他既不应声作答,更不“趁早走春秋大路”,他狠狠地盯了瘦长老者两眼,然后陰沉沉地笑道:“哦,是你!你会打毒蒺藜暗器,会使达摩剑法,还偷学得几招形意派的无极剑法。哼!你当我不知道你?走你妈的春秋大路!你想走也不成呢!”娄无畏早猜疑到这瘦长老者是什么人,他和师门关系甚大,这一亮相,看了他的身法手法,更证实了他就是以前师父曾遍寻不获的人,娄无畏如何容放得他过?
    当下两人各自摆好门户像斗鸡似的,各自圆睁双目,注视对方,蓦地双双扑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起手来!
    那瘦长老者早听得罗四虎说过,有这么一个豹子头汉子,曾在湖泊之上显过身手,水陆两路功夫,便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如今这汉子又突然在柳大娘危急之际现身,掌击罗大虎,腿扫罗五虎,身手端的快捷非常,心中不免暗暗嘀咕,心想柳剑吟怎的会有这样一个徒弟!柳剑吟他没有碰过,可是他却曾和柳剑吟的师弟丁剑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如今看这豹头汉子,可并不在他师叔之下!
    那瘦长老者情知遇着强敌,但他的太极剑法,平生也罕逢对手,他要仗着轻灵的剑法,来斗斗这豹头汉子。
    这豹头汉子娄无畏端的厉害,他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便全是进攻的招数,时而太极剑法,时而以万胜门的刀法化在剑上,斗起来就宛如腾蛇翻浪,处处找敌人的兵刃,刺敌人的要害。那瘦长老者怕他的腕力沉雄,仗着剑法轻灵,纵高窜低,左躲右闪,展转进退,封闪腾挪,不硬接娄无畏的招。他只想以小巧之功,乘虚进击,这样斗了半个时辰,竟只见黑夜中寒光闪闪,全不闻兵器碰磕之名人轶事声,但这样的打法,可比硬碰硬上,更为危险,谁的身法稍慢,招数稍漏,便立刻有丧身锋刃,血洒黄沙的危险!
    那瘦长老者虽然剑走轻灵,但娄无畏的招数也是虚实莫测,而且更厉害的是,他的剑法,尽管有好几种家数,但却是以太极法为基础,一式随一式地滚滚而上,如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河,绵绵不绝(按:太极拳又称绵拳,就是因它一式随着一式,绵绵不绝之故)。只要兵刃一被粘上,那可就得要糟,这样斗了半个时辰,那瘦长老者微微气喘,额沁汗珠了。于是他打了一个暗号,叫王再越他们围上来,他这回可不能傲慢,也不敢傲慢,竟放弃了他刚才要单打独斗,不准同伴上来帮忙的“禁令”,要人上来助他一臂之力了。
    王再越刚才给柳大娘一顿泼风也似的刀法,杀得心惊胆战,现在还未喘过气来。他已成了强驽之未,何况见娄无畏的剑法,更似乎比柳大娘还强,他惊弓之鸟,虽然硬着头皮上前,但却只是“不求有功,先求无过”。虽然将双股剑舞得拨风也似,但却只是保卫自己。他还打算,如果那瘦长老者一落败,他就先跑!
    不说王再越这样打算,其他两个汉子,他们更连王再越也不如,他们竟装做看不见瘦长老者的暗号,站得远远的,有一个则扣着几粒铁莲子装模作样。他们打算,如果瘦长老者打胜了,他们就说是给他“把风”,如果是打败了,他们就溜之大吉。
    娄无畏见王再越也围了上来,他可更不客气了,剑法一紧,势如抽丝,绵绵不断,而左手中食二指,更骈指如朝,竟当点穴撅使用,在剑光撩绕中,寻暇抵隙,找敌人的穴道,他左手没兵器,可比有兵器更厉害!更难对付。右手是虚实莫测的太极剑法,左手是空手入白刃的擒拿法中的点穴功夫,而且他早看出王再越不敢硬上,他可专门对付那瘦长老者。又斗了半个时辰,瘦长老者可更难对付,他一拔足,便要落荒而逃,可是娄无畏怎肯放得他过,“龙蛇疾走”,剑走轻灵,一剑就直奔他的脑后。瘦长老者本能地一横身子,回剑挡招,娄无畏的太极剑“妙手摘星”,当的一声,已搭上了敌人的兵刃。
    娄无畏的剑一搭上敌人的兵刃,随手一带,那瘦长老者的长剑,竟倏地脱手而飞。说时迟,那时快,娄无畏扑地便欺身直进,瘦长老者惊魂未定,顾不得遮拦门户,竟被娄无畏疾风也似抢入怀中,左手二指电光石火地向胁下只一点,便连喊声也发不出,斜斜后倒。娄无畏也不容他倒地,伸指平掌,左掌在他背后一按一旋,便把瘦长老者平举起来。那瘦长老者也不哼一声,原来是给娄无畏点中了“晕眩穴”;竟像死人一样,不会动了。被点中了“晕眩穴”如果得不到解救,可要过六个时辰,才能自己醒转。
    “把风”那两个家伙,在瘦长老者后退时,早夹着尾巴逃走了,王再越在娄无畏追击自己的伙伴时,还想提剑上前暗袭,希望能取得前后夹击之势,但娄无畏去势太疾,他还未赶上,已见娄无畏把瘦长老者平举起来,一旋身,刚刚和他对个正面。王再越只吓得“三魂去了二魂”,“七魄仅余一魄”,他哪里还敢上前,急旋身,轻点地,一跃就跃出两丈开外,他也一溜烟地跑了。
    娄无畏本不想放过王再越,但他托着老者,王再越又已先跑,他要在后追,纵追得到,也要追一些时候。而且他也看出王再越的轻功,不过仅逊于他而已。但他因心悬师门安危,不能前追了。他只抢上前两步,便蓦地收剑入鞘,右手一探,探出两枚不到五寸长的小匕首,脱手化为两点寒星,遥遥向王再越掷去,当下依稀听见王再越呵呀一声,大约是中了一枚匕首,可是又好像伤势并不很重,因为王再越还是拼命地跑入柳林去了。
    敌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广场空寂一片。月落星沉,夜残风冷,沾水鸣咽,一场虎斗龙争,如今只剩下娄无畏在发着胜利的微笑。但他的事可还未完,在广场后边,师门已是火焰冲霄,师母回去不知是否得手,他托着敌人,又要急急地赶回去了。可是,他却突地迟疑一下,先把那老者立在地上,右手在老者怀中搜索,好像拿出了一些什么东西,随手往自己怀中一塞,然后又匆匆朝着火光跑去。不出他的所料,这时师母们果然还未脱险,还在相持。
    这瘦长老者是谁?且先在这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一下,读者诸君也许还会记得,在二十余年前,曾有两个伪装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贼的蒙面夜行人,引诱柳老拳师的师弟丁剑鸣在索善余家中打斗,布下陷饼,使丁剑鸣入了圈套。也就是为此,丁剑鸣才和形意门的钟海平不和;也就是为此,丁剑鸣才弄到后来和师兄分手的。这两个家伙,以前也交代过,都是清宫大内的头等卫土,一个使判官笔的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鄂,另有任务,没随同前来。一个使剑的叫蒙永真,便是当晚和柳大娘娄无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这瘦长老者,他曾偷学过几手形意门的剑法,可是他却是嵩陽派以前第三代掌门张青渠的叛徒。
    丁剑鸣保护的贡物,不是他们劫的,劫贡物的另有其人。可是他们却另有陰谋,他们的主人怕柳剑吟北上调解成功,破坏了他们拆散武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结的计划,因此才叫他们趁这次浑水,故意弄得扑朔迷名人轶事离的。而蒙永真便正是这次来夜劫柳家的领袖。
    柳林中打得凶,柳家中也打得凶,而且在柳林中战斗结束之后,柳家中还在苦苦相持。原来蒙永真率领了罗家四虎等一大批人前来夜劫柳家,他的策划是这样的,先以江湖令帖调柳大娘到柳林中单打独斗,然后再拨一批人去毁柳大娘的家。他知道柳大娘难对付,而柳家的子弟门徒却不放在他的心上。于是他就调拔罗大虎、王再越、罗五虎等好手去缠斗柳大娘,而以次一等的好手罗二虎和罗四虎率领其他几个人去对付柳家的子弟门徒。自己则在广场两边策应。也正是因此,杨振刚等人才能一直支持到柳大娘回来,否则早就给他们毁掉了。
    那一天晚上,留在柳家的有四个人:柳大娘的女儿柳梦蝶、侄儿刘希宏、门徒杨振刚和左含英,这四个人的心情又各自异样,刘希宏有点战战兢兢,他的姑姑叫他来“助刀”,在他心目中,就是柳大娘已把看守家门的重责放在他身上,如果一有疏虞,那如何对得住姑姑和姑父?杨振刚则是焦虚已,大师兄不在这里,他就应负起担当师门安危的重责,刘希宏虽是柳家的至亲,但到底是“外人”——不是太极门的人啦,在杨振刚心中,他只是来“助刀”的,而“大梁”可得自己挑,至于柳梦蝶则心中充满兴奋,但可又有一些惶恐,她今晚将要第一次和外面的“江湖人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了,“第一次”啦!什么事情都是“第一次”的最新奇,令人最兴奋的。柳梦蝶就正是这种心情。左含英虽然也兴奋,但可又有点担忧——担忧他的师妹会受伤或者给人捉去。
    他们心情各异,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就是大家都怀着等待“暴风雨”的心情。“山雨欲来风满楼”,一点声音,一些疑迹,都令得他们紧张,令得他们疑虑。
    当晚他们的防备计划是,推一个人在屋顶巡风,其他三人则要紧靠在屋里。杨振刚和刘希宏都争着要至屋顶“巡风”,争了许久,是由杨振刚担任,因为杨振刚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们太极门的事,做弟子的可得担当重责,刘兄,你还是在家中多照顾他俩吧。”他的说话本来无意,可是刘希宏听了“有心”!“噢,你可是还有门户之见,还是怕我万胜门的人担当不起风浪!”他心里的说话虽没有说出来,但可有点悻悻然了。
    杨振刚在屋顶上守了许久许久,敌人终于来了。敌人来的时候,也正是罗大虎等在柳林现身,缠斗柳大娘的时候。最先现身的是罗四虎,他使着一对峨眉分水刺,蓦地从柳家屋后跃上,淹上前来,待杨振刚发现时,他已到了身后了。
    杨振刚急地一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哨,跟着喊道:“贼人来了。”正在其时,罗四虎已和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了手,另外又有几条人影奔来,他想跃下屋子去,和师弟妹们会合在一起,照原定计划——发现敌踪就联合在一处抗拒敌人,屋子窄,敌人来的不能太多,他们联在一起,看情形,能斗则斗,不能斗也可抵抗一些时候,或者等柳大娘回来,或者等到天亮,就有办法了。
    但杨振刚竟不能照原定计划撤下去,因为罗四虎的峨眉刺,已挡住了他的退路。
    罗四虎使的分水峨眉刺只有一尺多长,每枝峨眉刺有个三角尖子,两根兵器就共有六个尖子,极为锋利。分水娥眉刺原是便于在水中打斗的兵器,而今罗四虎练到能水陆两用,也很不容易了。因为分水娥眉刺尺寸很短,武林中有句话说:“一寸短,一寸巧。”若能以短兵器与敌争锋,其人武功必甚灵捷巧妙。
    杨振刚的太极剑也得了乃师真传的十之六七,与罗四虎本是功力悉敌,但他对阵经验不多,又不懂得破峨眉刺的招数,竟反为罗四虎的双刺克着,他只能使出本门剑法,随势屈伸,护着要害。但其时又已有几条人影,在屋面上疾驰而来,如果杨振刚还脱不了身,那就可要糟了。
    杨振刚正在着急,忽然在屋子里又窜上一个人来,嚷道:“杨兄,不要害怕!小弟来了!”那是刘希宏,他提着断门刀窜上来了。杨振刚听了皱皱眉头,很不高兴,他的不高兴,是因为刘希宏竟然以为他是“害怕”了。
    刘希宏原是分配在屋子里照顾的,可是他却故意窜上房来“露一手”,好叫杨振刚瞧瞧他的万胜门刀法,也并不会比太极门差,他还是记着刚才杨振刚的话,自己也存有为本门争胜的心理了。他可不记得,自己姑姑和姑父,原就是一家,“万胜门”和“太极门”结了亲,这还有什么分法?就因为杨振刚和刘希宏这一无心争气,以后两人的感情就一直弄得不很好。而就在那晚,也几乎陷左含英和柳梦蝶于危。
    刘希宏一窜上来,对方的帮手也到,竟然来了五个人,五人中分出两人来截刘希宏,其他三人,就窜下柳家去了。
    那窜下的三人,一个是蒙永真的徒弟,两个是罗大虎的徒弟,武功也自不弱。他们一跃下去时,就和左柳二人斗了起来。
    柳梦蝶是策一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和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是一条壮汉,足足高她一个头。她左拦右挡,使出本门剑法,竟然没有落败。她一高兴,觉得打斗原来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觉得自己原来竟有些“能耐”了,她心雄气盛,就想打倒这条大汉,剑光辉霍,使起了进攻的招数来。
    哪知太极剑法,讲究的原是以静制动,“敌不动,己不动;敌一动,己先动!”讲究的就是因式破式,制敌机先,争取主动。若非功夫已至炉火纯青,很少一开头就出手猛击敌人的。柳梦蝶这一出手,反而给敌人觑了破绽。
    柳梦蝶剑锋一起,“举火镣天”,原想上刺敌人咽喉,哪料敌人却正用到篙陽派达摩剑法中的“定陽针”招数,抱剑一立,容到柳梦蝶剑锋递到,那壮汉突然一退步,左脚斜蒋,右手剑由“定陽针”一变而为“高探马”,向柳梦蝶的右耳门猛地刺来。柳梦蝶救招不及,身子急急后退,可是敌人己跟上左脚,一个“喜鹊蹬枝”,脚尖竟踢在柳梦蝶的膝盖骨之上,柳梦蝶初临大敌,骤遇险招,给他踢中,竟定不住身形,一个翻身,跌出五六步外!“咕咚”一声,好像跌得很重。
    壮汉急跟踪直上,待要乘危进袭,不料忽地几点寒星,几枚钱镖挟着劲风,猛地袭到,原来柳梦蝶在跌倒时,早扣好了几枚钱镖,使出剑底打镖的本门绝技。当下只听得壮汉“呵呀”一声,急急退后。
    相距既近,柳梦蝶的金钱镖又几乎尽得乃父真传(只是欠些火侯而已),敌人如何能够逃避?还幸那壮汉也并非庸手,寒风一到,便剑护上盘,“彩凤舒翼”,剑向左右展开,把取上中两路的钱镖打落,可是取下三路的镖,就不能躲过了,正在他拧身后旋的时候,腿弯就正中了一枚钱镖,马上“出彩”(流血见红),他仗着身体结实,踉踉跄跄地冲出几步,幸而没有跌到。
    那边厢,可把左含英急个要死。他边打边偷瞧师妹,一见柳梦蝶被敌人踢中,口不禁呵呀一声,忙托地一跳,要去救援。但对手两人,如何容得左含英脱出圈子,一个手使软鞭,一个手使摈铁杖,都是长兵器,早分两翼抄住了左含英,左含英越急就越遇险招,他的剑几次几乎给软鞭夺出手去。
    正在危急之时,忽见屋顶上像断线风筝似的,一个随着一个飘下庭心,杀人屋内。头一个是刘希宏,第二个是杨振刚,第三个是罗四虎,其余几个就是罗四虎带来的人。
    原来在屋顶上截住刘希宏那两个并非好手,他们还是罗四虎的晚辈,给刘希宏一顿拨风刀法,竟冲得连连后退,刘希宏几纵就跃到杨振刚身边,举刀一冲,罗四虎不能不斜退两步,腾出兵刃,应付急袭,于是杨振刚的围解了。
    杨振刚青钢剑一举,脱出圈子,急喝道:“刘兄!下去!下去!救师妹们要紧,你怎的撇开他们了?”刘希宏哼的一声,心想:上来救你还不承情,反倒怪起我来了?可是留那两个未有经验的孩子在下面也的确是危险,尤其柳梦蝶是自己的表妹,万一有什么闪失,自己如何敢见姑姑?于是刘希宏闷声不响又跃下去了,他让杨振刚断后。再施展万胜门刀法,去救左柳二人。
    刘希宏一到,就杀近左含英身边,刀光闪闪,便径向那个使软鞭的剁来,那个汉子,好不溜滑,一迈步,刷地一软鞭便向刘希宏的断门刀缠来,他的软鞭是长兵器,刘希宏的断门刀是短兵器,他要近攻,敌人却能远袭。刘希宏的刀竟给软鞭缠个正着。
    敌人名人轶事大喜,急一抽手向怀里直带,想把刘希宏的刀夺飞,把刘希宏摔倒。哪知刘希宏的功力比他深得多,万胜门的功夫是内外两功同时并进的,刘希宏尤以外功见长,劲方充足,下盘极稳,他是故意将计就计,让敌人的软鞭缠着自己的兵刃。到敌人用力向怀里带时,他一蹬双足,“力堕千斤”,竟然纹丝不动。他便乘敌人一使劲之时,反握着刀柄,也用劲向自己怀内一带,和敌人硬碰硬地较劲。这一下,立见真章,敌人给他一带,竟收不佐,踉踉跄跄地直跌过来,直被刘希宏扯到跟前。刘希宏顺手就一刀背猛地打中他的肩膊,敌人只痛得“呵呀”一声,撒鞭仆地,跌了个“发昏章十一”!
    时机急迫,不容追敌,其时杨振刚和敌人都已先后纵下庭心,刘希宏急忙与杨振刚会合,和左含英柳梦蝶联在一起,躲到墙边,依着原定计划,靠墙应敌,好减少后面袭来的危险,那给柳梦蝶钱镖打伤的壮汉,还待阻拦时,早已给杨振刚一连几剑逼得手忙脚乱,更给左含英乘虚一脚踢翻,骨碌碌滚出了好几步!左含英今晚几次遭危,正一肚子气,所以就在师兄逼得敌人手忙脚乱时,乘机踢倒敌人,出出鸟气。
    杨振刚刘希宏和柳梦蝶左含英会合之后,四人联成一体,靠着墙壁,三柄长剑一单刀,近拒敌人,远挡暗器。柳梦蝶还偷空放钱镖,袭强敌。这一来实力大增,敌人竟奈何他们不得,屋子里地方狭窄,不能围攻,最多只能上五六个人和他们混战,在混战中,外面的暗器又不能打进来,恐怕误伤了自己伙伴;若前面的人退后再放暗器时,又给他们的刀剑纷纷碰落地面。因此杨刘等四人虽危实安,强徒竟无从得逞。
    但强人并非愚笨,他们又想出了歹毒的一手:放火!他们在屋后就放起火来。他们的用意是用火攻,逼得杨振刚等人非往外窜不可,一往外窜,他们就可以截开围攻,也可以用暗器突袭。
    烟渐浓,火渐大,烟雾迷漫,竟呛得屋内的人连连咳嗽,眼睛也熏得流出泪水。杨振刚气得连连挥剑,大怒骂道:“你们这些贼人,无名人轶事耻之徒,要就真刀真槍见个高下,干吗竟集众群殴,还放野火,你们可还要不要脸。”
    罗四虎捻须大笑:“小伙子,火光还未冲天,你的火气倒冲天了!很好!很好!等一会自然有人和你动真刀真槍,怕你们逃到哪里去。”
    话还未了,猛听得一声冷峭的女声在背后应声嚷道,“不见得!还有俺在这儿,必然叫好朋友不失望,打得这样没味。”人随声到,倏地一股急风袭到,罗四虎吃了一惊,未敢回头,先行躲闪,霍地横身,向旁一跃,然后愕然回顾,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哎!怎么会是她?竟会是给自己的弟兄在柳林缠斗的柳大娘。难道那么多人围攻她,她还能逍遥走出,那些人呢,又怎么不见追来?而且更令罗四虎吃惊的是柳大娘手中拿的兵器。竟不是她赖以成名的五虎断门刀,却是自己大哥闯荡江湖的独门兵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钢点穴的小花槍。
    罗四虎怒喝一声:“臭婆娘,你怎还有命回家?我的大哥呢?”柳大娘赚然大笑:“你的大哥,你的大哥在这里,他送给我他的兵器,外加一颗头颅!”
    罗四虎一听,心中怀疑不定,情知凶多吉少,但事已至此,也不能不拼命了,他一摆峨眉分水刺,猛狠狠地直向柳大娘冲击,他咬牙怒骂:“叫你有命逃回家来,也没命逃出家去!”
    他想要柳大娘的命,没想到柳大娘可更想要他的命,小花槍一挺,便如蚊龙出海,巨蟒盘枝,挑、抹、冲、刺、敲、击、截、搅,翻翻滚滚,抡得这杆槍倏暖带风,罗四虎休想递进招去。
    罗四虎大惊:这婆娘好厉害!忙地一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哨,打个暗号。罗二虎便猛地从屋子里窜上来,一摆厚背金刀,与罗四虎双战柳大娘。这一来,罗四虎的压力固然减轻,杨振刚刘希宏他们所受的压力也减轻了。
    柳大娘花槍一挺,喝一声:“孩子们冲呀!”她挺槍开路,杨振刚刘希宏挥刀舞剑双双掩护左含英柳梦蝶二人,夺路上屋。一股猛劲竟给他们冲出去了。
    一路打得翻翻滚滚,可是打到外面的大堂时,他们却又打不出去了。
    一到大堂,地方较为舒展,柳大娘等五人,竟给敌人截开来围攻了。敌人方面仍然是由罗二虎、罗四虎两人缠斗柳大娘,另外的人则和杨振刚等四人混战。这一来形势恰恰变成相持的局面,柳大娘等冲不出去,强人等也杀不进来。
    柳大娘的万胜门最擅长的是刀法,但凡是武林名家,十八般武艺,总会通晓。何况柳大娘见多识广,哪有不懂用槍之理。她将槍一摆,倏倏带风,以小花槍而使出“金槍二十四式”的大槍招数,槍缨乱摆,槍尖乱颤,斗起来就宛如腾蛇翻浪,格过峨眉刺,荡开金背刀,还不时还招进击,打得地转天旋。但话又说回来,用小花槍到底不是她本门的绝技,她不能像罗大虎一样,既可以用作点穴撅,又可以用作虎尾棍,使起来就不能尽量发挥小花槍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招数。何况她在柳林中屡逢强敌,苦斗多时,如今已是鼓着最后的一股劲和强徒拼斗,她已是强驽之未了。但饶是这样,她威风犹在,“金槍二十四式”仍然无暇可乘,她杀不出去,罗二虎和罗四虎可也不能胜她的招,只能像走马灯似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厮杀!
    其时火光已上冲霄汉,火舌已横卷过大堂来了。柳家房舍己完全被烟雾火焰所包围,只听得四周梁摧栋折之名人轶事声,夹杂着刀剑相击的声音。烟雾迷漫,人影绰绰,在火场中大家作舍死忘生的拼斗,大家给火烟遮服,火气攻心,已打得有点昏乱,竟然不知谁要冲出去了,(敌人仍是死死不肯退出。)如果这样再打下去,不消半个时辰,就会玉石俱焚,同丧火窟!
    就在这烟雾迷漫之中,猛见一条人影,穿入烟雾,而且还托着一个人,突地扑入火场,烂银长剑在火影里一闪,就疾如劲风,直向罗四虎刺去,四虎、二虎急急后退,凝眸一望,这人竟是前日在湖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豹子头汉子,左手托住那人,竟是他们的领袖瘦长老者蒙永真,罗四虎惊叫一声,急急就向火场之外冲击,连头也不敢回,望也不敢望。这个豹子头汉子,曾使他在湖泊之上吃过大亏,还给他追出十数里水面之遥,仗着水性纯熟,这才逃了一条命,锋镝余生,至今犹有余悸,他如何还敢再迎击这豹头汉子?只有罗二虎还不知厉害,欺他只有一只手使兵刃,还待上前应敌,夺回他们的首领,哪知才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给他烂银剑一碰,直碰得手腕也有些酸麻,那豹头汉子更不容他稍缓,剑锋乘势直上,“李广射石”,如“白虹贯日”,直刺向他的咽喉,他呵呀一声,拼死斜斜地横跃出去。哪料身形未定,恰恰又碰上杀气腾腾的柳大娘,柳大娘更是心狠手辣,小花槍“白蛇吐信”,一刺一搅,在罗二虎的当胸猛刺一槍,大喝一声。“倒!”槍尖抽出时,罗二虎已经一缕鲜血,如喷泉一样直喷出来,倒在火场之中,再也不会动颤了!
    这一来,敌人纷纷逃命,在忙乱中又给刘希宏和杨振刚各斫倒一个。还待追时,己给柳大娘和来人喝住,他们拼斗半夜。已没心思再追敌人了。
    天将破晓,曙光朦胧,人光耀目,他们跃出了广场中,只见柳家已全被火光所吞没了!
    柳大娘、豹头汉子和柳家子女门徒,在杀退敌人之后,都已聚集在广场之中。杨振刚借火光一看那豹头汉子,不禁高声欢呼:“呵!师兄,原来是你!”
    柳梦蝶也同声喜叫:“妈,这位就是前天在湖泊之上援救我们的好汉!”她话声未完,已给柳大娘拉过去叫她行礼,说道:“连大师兄也不认识?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
    其实这可怪不得柳梦蝶,娄无畏离开柳家时,她还不过五六岁,所以那天娄无畏在湖泊之上给他们解围时,她好似依稀在那里见过,但却怎样也记不起来。至于左含英,那更不用说了,他是在娄无畏离开柳家几年之后,才带艺投师的。
    当下师兄师妹等重新行过见面礼。只乐得柳大娘呵呵大笑:“俺有了你这一个徒弟,俺家虽被强徒所毁,也值得了!哎,孩子!这次的事可全亏了你!”
    娄无畏正待过去和师娘谦逊一番,不料柳大娘笑声未停,语音方歇,竟突地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跌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原来柳大娘在柳林之中和强敌打斗了半夜,又鼓着余勇回到家中和罗二虎、罗四虎拼斗了如许时辰,早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疲力竭!而且更致命的是,她给罗大虎以小花槍点穴,虽未正正点中,但却也受了内伤,当时她仗着功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为着要救女儿,这种由于简亲天性所迸发出来的一股勇气,直支持到完全扫荡强人,脱离险境。现在苦斗已过,紧张的神经猛地松懈下来,这一笑,立刻觉得百骸欲散。地转天旋,眼前景物模糊,一切如梦如幻,柳大娘已再也支持不住了。
    柳大娘这一仆地不起,可吓坏了在场的人。柳梦蝶首先扑过去扶起母亲,见柳大娘已双眼紧闭不会说话,不禁放声大哭,其余的人也都围上前来,满怀焦虑。娄无畏仔细端详了一下柳大娘的面色,安慰众人道:“大家放心,师妹,你也不必这样哀痛,师娘坏不了。”她这是过劳所致,休息一回就会好了的。他可还不知道柳大娘已受了内伤。
    当下大家聚议一番,决定先将柳大娘拉到刘希宏处救护。刘家就在邻村,顺水撑舟,只半个时辰,就可赶到。至于救火以及善后,则留下杨振刚办理。
    救火的事易办,当晚火起时,本来就有乡民出来准备援救,但给强徒一顿恐吓吓回去了。金鸡村的人和柳家的感情一向很好,这晚谁也提心吊胆的没有熟睡,等振刚一喊,自然大家都会出来帮忙。
    柳大娘的事,可就没有这样易办了,扶她上了小舟,她兀地不醒,娄无畏教柳梦蝶给她推血过宫,她还是兀地不醒。但她可还有呼吸,还有脉搏,大家也就放了一些心,索性让她先休息一回再算。
    小舟中本来就很狭窄,现在坐了刘希宏、娄无畏、左含英、柳梦蝶四人,还要安置柳大娘,大家已感相当拥挤。偏偏娄无畏还把那瘦长老者也要安置进来。柳梦蝶不禁叽咕道:“师兄,还带这个累赘干吗?一脚把他踢下泊心吧!”娄无畏睨她一眼道:“这如何使得,这人关系极大呢!我就是冲着他来的……”当下众人都露出惊讶之色,要求娄无畏说明原委。
    列位看官,娄无畏这样突然而来,恰恰赶上“波翻水泊”,“剑护师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且先待在下在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一下。
    娄无畏本是保定近郊一个佃农的儿子,六七岁时就被柳剑吟带在身边学技,后来便跟着柳剑吟来到高鸡泊里的金鸡村。从此柳剑吟就“闭门封剑”,一心传授娄无畏丁门太极的绝技。(见第一回)到了娄无畏二十岁时,已经在柳家学了十三四年,不但太极门本门的武功,得了柳剑吟真传的十之八九,就是万胜门的武功,也从师娘刘云玉处学了许多。他虽年纪轻轻,已是兼擅两家之长,就算在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中,也不易寻见了。
    柳剑吟虽隐居水泊,但可尚有雄心。他自己因与师弟闹翻,满怀凄怆,不愿到江湖道上闯荡;他却愿自己的徒弟继承衣钵,到外面去闯闯“万儿”,好叫人知道柳剑吟还能调名人轶事教出这样一个徒弟。因此在娄无畏二十五岁那年,特选了一天“吉日良辰”,郑重地把娄无畏叫到跟前,把以前太极丁吩咐的话,照样吩咐娄无畏,要他记着不能替满洲人做事;在江湖道上行走,也应记着除暴安良的明训。未了还吩咐他,有机会的话,不妨到保定去见见师叔丁剑鸣。
    这十年来,娄无畏有依从了恩师的吩咐的,也有不依从恩师吩咐的。依从恩师吩咐的是:绝不做满洲统治者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不依从恩师吩咐的是:十年来他竟没有去找过师叔丁剑鸣,他的悲痛身世,他自己从未忘怀,他痛恨“索善人”害得他家破人亡,而还顶着个“善人”的称号。他恨“索善人”,因此也就连带不满自己师叔和索家来往。他当然不愿去找丁剑鸣。
    但娄无畏到底是愤愤不平,对伤心身世,无日或忘。他把一腔愤怒,满怀抑郁,都发泄在对满清的统治者,和帮助满清统治的官吏上,因为他认为满清的统治是树根,“索善人”等不过是凭借大树的藤蔓。
    这样在娄无畏出了师门之后不久,就给江湖上一个秘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拉了去。这个秘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叫做“匕首会”,专门以最激烈的手段,暗杀贪名人轶事官污吏。以前在太平天国起义时,“匕首会”也曾是影响过太平天国的外围组织,也曾在太平军围攻上海时,举行过暴动,后来太平天国失败了,“匕首会”人物就给搜捕得不能露出面来,成了“黑字号”的人。可是“匕首会”仍然是坚持着暗杀的手段。京戏里“铁公鸡”所演的“汉祥刺马”——张汉祥刺山东马巡抚的故事,张汉祥就是“匕首会”中的人,后来在四川做盐袅,最后又以匕首去刺杀了仇人的。
    娄无畏满心以为凭着自己一身功夫,总可以杀一两个贪名人轶事官污吏出出气,甚或可以达到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虏”寒心,激发起民众反抗满清的目的。
    谁知事与愿违,用激烈的暗杀手段,非但不能成功,反而越弄越糟了!那些旧小说中,侠客夜入抚衙,取贪名人轶事官污吏首级于不知不觉之中的描写毕竟只是“小说家言”,事实可并没有那么容易!越是贪名人轶事官污吏,他们就越发警戒得严密,有弓箭手,有当时初从外洋买来的火器,虽然那些火器远不及现在的槍械,可也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加以贪名人轶事官污吏的府第官衙,又都是“曲径幽深”,“重堡垒户”,就算你有“飞行绝迹”的功夫,也不容易找到“正点”(目的物);何况轻功最厉害的人,也不能到“飞行绝迹”的地步!如果等贪名人轶事官污吏出巡时来实行暗杀,在白日青天之下,警戒森严之中,要下手是非常非常之难的一回事。
    但也不能说,暗杀完全不会成功,偶而也有趁着适当的机会,刺杀到一个贪名人轶事官污吏的事。可是那结果却只有更糟!譬如娄无畏吧,他参加了几次暗杀都没有成功,反几乎都丢了性命。这且不说,有一次他和几个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闹市之中,侥幸刺杀了一个知府,但也赔了两个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性命。娄无畏仗着武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人又机警,逃是逃得脱了,可是就在他私庆生还,手刃贪名人轶事官的时候,消息传来,令他捶胸痛哭,痛不欲生!
    你道他为什么这样痛苦?原来就在知府被刺杀后的第二天,官府便立刻大搜疑犯,正式的匕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当然早已闻风远避,可是他害苦了老百姓!无辜被捕的竟达百多人。而且不到三大,新知府又放来了,新知府可比旧知府还要毒辣,被捕的“嫌疑犯”,许多被无辜地处决了,统治的手段来得更严密厉害了。暗杀的结果,并没有给民众带来好处,反而给民众带来了更深的苦难!暗杀的结果,只是鲜血加上了鲜血!
    而且从此,娄无畏们给追捕得更紧了,官府之中,也有的是武林叛节之徒,精通技击之士。好汉斗不过人多,以一个秘密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力,如何斗得过整个满清的统治。弄至后来,娄无畏等亡命江湖,席不暇暖,又要转移住处。终日凄凄惶惶,提心吊胆。娄无畏健硕的身躯,也渐渐消瘦了。
    有一天晚上,娄无畏已远避至热河西北,就住宿在燕山山脚的一家小户人家,(那人家也是“匕首会”中一个不出面,专做窝藏人犯的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晚间听燕山的野兽嘶鸣,松涛过耳。不觉绕室而行,思潮起伏,不是“为谁风露立中宵”,而是想着自己的身世和今后的出处,想着,想着,不觉对“匕首会”所采的暗杀手段起了怀疑,但又不知道除了暗杀还能采取什么手段?这样,思想打了一个一个的结,苦闷加上苦闷,正在枯惶无计之琢,猛所得有人轻敲窗户之名人轶事声。娄无畏急地一跃而起,正待穿出窗户,忽听得窗外有一个苍劲低沉的声音道:“红花绿叶是一家。”
    娄无畏怔了一怔,便即接声问道:“什么时候结的果?什么时候开的花?”那苍劲声音又悠然而起:“八月十五结的果,正月十五开的花。红花绿叶相辉睐,志士仁人是一家!”娄无畏将手一拍,哈哈一笑,只见一个白须老者,跳入室来,刚才那几句问答,便是“匕首会’中人相认的切口(暗语)。
    娄无畏定睛注视那个老者,只见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蓝布大褂,还披襟迎风。其时已是初冬十月,北方皆寒,看他一把苍白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怕不有六旬以上年纪?还能这样耐冷,其人必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功夫。可是娄无畏左思右想,却总想不起“匕首会”中有这样一个老前辈,而且连听也未听人说过。
    那白须老者看娄无畏呆呆的神情,微笑问道:“你是‘复’字辈?”娄无畏垂手答道:“正是‘复’字辈。敢问前辈如何知道?”那老者笑道:“你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你可知道‘匕首会’中当年开山的三老之中,有一个叫做云中奇的?”
    娄无畏微微一震道:“莫非你老就是云中奇老前辈?”原来“匕首会”中以“金鸥复固,汉族重光”八字,排列班辈。云中奇是“金”字辈的人,据说当年因暗杀了一个贝勒(皇家子弟),被四处搜捕,曾一晚之中,连斗四个清宫卫士,而且杀了其中三人,之后就飘然远行,不知踪迹,会中传说纷纭,大多数认定他不知流落何方死了。想不到今晚却在此露面。
    当下娄无畏再重新施礼,然后请问来意,才知云中奇的确是冲着自己来的。云中奇说,他当年被清廷搜捕,偶因机缘,认识了一位关外的朋友,跟他逃亡到了辽东。那位朋友是个奇人,他一见面就不赞成“匕首会”的暗杀做法,云中奇和他谈了一天一晚,为他折眼,不禁嗒然而废,因此就索性再不回到“匕首会”来。可是他和那位朋友,并不是“无所为”的,他们还有雄心,还待伺机而起。这几年来,他听说“匕首会”又有一位少年俊杰,而且是太极名家的嫡传弟子,武功甚为了得,气度也很不平凡,在“匕首会”中担当了好几次危险的任务。他听了心中很不以为然,觉得“匕首会”这样做法,很可能牺牲一个杰出的少年。后来又听得娄无畏也因暗杀失败,而被搜捕,走上自己的老路,到处逃亡,心中更是可惜,因此便立心来找他,叫他也到关外去。
    娄无畏听了,半晌沉吟不语,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闪闪生光,问云中奇道:“老前辈也可能将那位‘奇人’的话说给弟子听听吗?不用暗杀,又该用什么呢?”
    云中奇又哈哈笑道:“我知道老弟必然有此一问,也该有此一问!”于是云中奇叠着手指,对娄无畏说出当年那位奇人对他所说的那一番话……
    云中奇道:“我见着他的时候,是在小兴安岭之中,他教我看了一幕奇景:小蚂蚁和大白狼打架。”娄无畏不禁奇异地问道:“蚂蚁怎能和白狼打架?”
    云中奇笑道:“就是!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我也不相信。那天只见小兴安岭中,满山都是黑蚂蚁,有几只大白狼,大约是离群走散的,大约是走得疲倦了,就随便在林荫之下稍作休憨,哪料到就只是一会儿工夫,便给蚂蚁群包围起来,黑压压的一大片,又像黑色的波涛一样,直把那几只狼都淹没了。那几只狼给咬得满地打滚,蚂蚁固然死了不少。那几只狼可也逃不了,‘黑色的波涛’如影随形,直卷过去,不过片刻,就只见黑色的土地上只剩下一大堆白色的狼骨头。”
    类无畏吐吐舌头道:“小蚂蚁也这样厉害?”
    云中奇道:“就是!幸亏那天,我们是在蚁阵之外,在离开它们‘打斗’之处很远的一棵大树上观看,但饶是这样,可比‘隔山观虎斗’,还要触目惊心!”
    云中奇歇了一歇又说:“我的朋友教我看了这幕奇景后就道:‘一只蚂蚁只消一只指头,稍微用一点力就可捺死。但一大群蚂蚁,可就有这么大的威胁,蚂蚁合群起来,已有这么厉害,何况万物之灵的人?’”
    云中奇说到这里,便直点题目,答复娄无畏刚才的问话:“老弟,就是这样,那位奇人对我说:凭几个人的武功本领,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推翻一个根深蒂固的皇朝。用暗杀吗?杀了一个贪名人轶事官,还有无数贪名人轶事官,何况未必暗杀得着。试看历史上,哪一件轰轰烈烈的事,不是一大群人才能干得出来的?远的不说,近的如明末李闯王的起义,以及我年轻时候还经过的太平大国起义,一大群农民也就像‘黑色的波涛’一样淹没了大地。他们虽因犯了错误,不能成功,但到底是摇动了帝皇统治的根基。这岂不比我们要东躲西闪地实行暗杀来得强。”
    娄无畏听了,沉吟半响不语,眼睛凝望夜空,就好像思索一件难于解决的问题。思索了好久好久,他忽然直视云中奇道:“那么你是教我脱离‘匕首会’了!”
    云中奇捻捻苍白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道:“老弟,我的意思就正是这样!”他满以为娄无畏听了他的话,会改变主张了。
    谁知并不如此。原来娄无畏在亡命的生涯中,早已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有了戒心。他心想,云中奇虽然是“匕首会”的开山三老之一,但他到底是离开“匕首会”这么多年了,谁知他在干什么?他如果觉得“匕首会”做法不对,为什么这些年来,他又不向“匕首会”提出?这是一。其次关外正是满清统治者的巢穴,如果是在关内存身不易,又怎能在关外存身?他想想,反而怀疑云中奇可能已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虏”联结起来,哄骗自己了,谁知他所想的,却想歪了。云中奇固然还有做得不够的地方,但他却的确比“匕首会”看得远。他这一来,也是好意,谁知娄无畏却冷冷地注视着他,突然朗然发声道:“多谢老前辈好意!关外我不去!”
    云中奇怔了一怔,也冷冷地注视着娄无畏,突然微噫一声:“老弟,既然这样,那我只好走了!若有一天老弟想得通透,到关外依兰三姓的黄沙围来找我吧。如果找不到我,你就说是找‘百爪神鹰’独孤老英雄来的,一定会找得到,见了他你就道我的字号好了。老弟,你再想一想吧,我走了!”话声一完,只见云中奇早悄然无声地跃出墙外,墙外风声怒号,风声中又传来燕山猿啼虎啸之名人轶事声。娄无畏兀立如僵石,眼睛似定珠,那管夜寒霜重他竟这样地在庭中站了大半个时辰!
    第二天娄无畏病了,发起高热,敢情是受了风露之欺?幸好那位“匕首会”的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叫做郑三的,夫妻二人,殷勤服侍,过了两天热竟退了一大半,只是身子还有点软软的。这两天中,娄无畏既思索白须老者云中奇的话,又担心会被官差搜捕,害了人家,只想着病稍微好一些后,可就得再继续亡命天涯。那一晚热退出多,正想第二天挣扎动身,谁知当天晚上就出了事!
    当天晚上,娄无畏吃了药后,想睡竟睡不着,因为他想着明天又要亡命的事情。一直过了午夜,方才觉得神思困倦,睡意朦胧,正在迷迷糊糊的当儿,猛听得屋顶上微微一响。娄无畏是太极门名师的徒弟,耳目聪敏,一听就分辨出这不会是风吹落叶之名人轶事声,而是夜行人出没的音响,而且这夜行人的轻功,虽没有炉火纯青,可也有了七八成火候。
    娄无畏正想起来,冷不防窗外飒然风响,一条白练也似的东西,直向自己的床上飞来。娄无畏惊恐之中,可还忘不了太极门的手法。让镖头,撮镖尾,以“单鞭”之势,左掌微张,右手一撮,便把一技小银镖撮在手中。当下一个鲤鱼打挺一直自床上飞下地面,一面随手将银镖发出,口里嚷道:“好朋友,原件奉还!”
    一镖打出,只听得外面铮然一声,似并没有打中人,落在地面去了。镖打出后,又见窗外人影闪了两闪,然后哈哈大笑道:“是正点了,在这儿!”随着在笑声中,窜进了两条人影!
    娄无畏情知必然是官府派来搜捕的人,他身上有病,又顾虑连累朋友,只吓得马上就出了一身冷汗,可这一吓在他脑中只是电光石火般的闪过,跟着的却是痛恨清廷一步不肯放松,而且事到临头,也不容他不作殊死的拼斗。
    人影一落,娄无畏早狂吼一声,从身后拔出长剑(他的武器是什么时候也不离身的),凝神望时,只见对方两人都是五短身材,相貌也有点相似,敢情是一对兄弟。这两个人一个拿着一根铁尺,一个拿着单刀,这是捕快们最常使的武器。
    那两个人中年长的那个说道:“朋友,你落了单了,还是卖个江湖义气,跟我们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差吧,没的难为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兄弟!”
    娄无畏圆睁双目,一声怒骂:“胡说,你们当官府鹰犬的也配说义气。大爷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拿去。”说着便一步步地缓缓迎上前去,双睛注视对方,形状很是可怖。
    那两人又笑道:“朋友,既是这样,那可怪不得我们严家兄弟要动粗了。“严家兄荣”?他们这一报字号,娄无畏可也突然缓了一下脚步。
    娄无畏突缓了一脚步,按剑而道:“哦,原来你们是严家兄弟,是北京城里的名捕头,我失眼了!两位名捕头千里迢迢,跟踪来到这里,也太辛苦了,不才区区,真的不敢教朋友们失望,真想跟随两位朋友回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差,好使你们升官进爵!但,哼!……”娄无畏一拍长剑,狞笑道:“我这位伙计可不答应!”原来严家兄弟,大的叫严振山,小的叫严振海,手底下可也着实有些真功夫,在京城里颇有一些名望,曾捕获过好几个汪洋大盗。娄无畏一听得他们自报字号,从心底里便憎恨起来,他最恼的便是替官衙做鹰犬的捕快。他顾不了自己病还未痊,人还虚软,他可挺着剑便要硬斗这两位名捕头。
    严家兄弟也一同狞笑:“好兄弟,有你的!你有伙计,我们也有伙计,兄弟,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周年忌祭。”
    说话一僵,两下里马上亮式开招,娄无畏一抖剑,刷的带着劲风,“白蛇吐信”向严振山胸前便扎。严振山一举铁尺,“横架金梁”,直碰娄无畏的长剑,这一碰两人都斜斜地退后几步。严振山心想:“看不出这小子面带病容,腕力竟还这样沉雄。”娄无畏也心想,这家伙果然有两下子。
    双方退后,又复进步,这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大家都不敢轻敌,各自把全身功夫拿了出来。这一动手,倒是旗鼓相当,严振山的铁尺,压、劈、砸、盖,虎虎生风;那严振海的刀法可又别有邪门,他使的竟是左臂刀。江湖上使左臂刀的,必有一些独门的刀法,只见他这左臂刀使开,崩、扎、窝、挑、删、斫、劈、刺,全是反着的招数。
    但娄无畏也非易与,他长剑一领,便以以柔克刚的功夫,引开左臂刀,横截镣铁尺,绵绵不绝,势如抽丝,展开了他十数年所学的太极剑法,当下各自展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熟的招数,吞吐撒放,抽式拆式,斗得很酣。
    若论真实本领,严家兄弟虽然是北京名埔,虽然颇有真实功夫,也尽可对付江湖中好汉,但拿来对付太极门的名家弟子,技业到底还略逊一筹。若然是在平时,娄无畏真的不难将他们两人都一齐打败。
    可是现在娄无畏是在病中,还幸刚才出了一身冷汗,精神却转好过来,但还是吃了虚弱的亏,对方又是以两打一。挡得铁尺,还要顾着左臂刀。娄无畏竟是力不从心,眼看两人的武功,原不是自己之敌,却给他们逼得无可奈何,不禁越杀越气,越气就越觉得晕眩,越递不进招去。
    片刻时辰,双方又走了三五十招,娄无畏的剑几乎几次都被严振山的铁尺砸着。娄无畏越斗越烦噪,心一急便使出险招,故意卖个破绽,往前一个“反臂剑”,右手剑却又并未向前吐出,只斜斜地伸展开去,门户大开,把胸膛“卖”给敌人。严振山蜇不放松,立刻“怪蟒翻身”,铁尺径向娄无畏胸前便点,娄无畏却并不救招,沉肩提步,使出回马剑往后一斜步,转用“玉女投针”,剑光如练,便奔严振山的心口扎来。
    娄无畏剑挟劲风,猛向严振山心口扎去,严振山招数已经用老,无法撤回铁尺招架,急右滑步,斜转身,跄跄踉踉地直调出去,饶是他退得快,右臂竟也给娄无畏的长剑撩了一道口子,鲜血如注,只痛得滚地葫芦,直滚到门边。
    娄无畏还待前迫,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严振海的左臂刀也疾如闪电地施展了“连环进步三刀”,向娄无畏的身后劈来。“金刀挟风”赐蹬劈到,娄无畏不转脚步,“回马剑”反转一撩,刚好搭上兵刃,两人又立刻拼斗起来。娄无畏刚才使出险招,精神紧张过度,这次再斗,竟然觉得脚步虚浮,有点不稳了。而那边严振山竟然“鲤鱼打挺”负痛而起,举起铁尺,又跄踉地奔来。
    娄无畏正在心急,忽地只见严振山刚一前奔突又后倒;同时严振海也狂叫一声,跳出圈外。原来在他们打斗时,郑三夫妇二人也已惊醒,严家兄弟不知道他们也是“匕首会”的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只道他们是平常百姓,没有防备,不料便着了道儿。
    郑三夫妇偷起来时,见他仍打斗得正酣,自知武功有限,而且胆子又小,本不敢出手。这时见严振山打得滚到门边,不禁大喜,心想若不趁此出手,将来恐怕在会中被人礁不起,于是双双一跃而出,郑三妻子的一柄匕首,掷中了严振山的后心,郑三腕力较强,他的匕首也遥遥地掷中了严振海的右臂,给它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哪知严振山身负重伤,还有余勇,他竟狂吼一声,拼命跃起来,转身便去伤害郑三夫妇的性命,郑三夫妇只是“匕首会”中的小脚色,会的只是几手粗浅架式,竟挡不住这临死之前拼斗的严振山,只听得几声惨叫,敢情是给铁尺打得很重。
    这边郑三夫妇是惨叫连声,那边娄无畏是声声入耳。他怕的就是连累人家,不料而今真的连累了。他一急,也顾不得力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疲,鼓起一口气,挥剑如风,没头没脑地向严振海劈去。严振海臂中匕首,也正自剧痛攻心,竟然抵挡不住,给他连劈几剑,倒在血泊中去了。
    待娄无畏赶到郑三跟前时,只见三个人都已倒在血泊之中挣扎。想是严振山打倒了郑三夫妇之后己精神涣散,支持不住了。
    娄无畏上前验看,只见严振山眼皮微张,断断续续地说道:“好朋友,你赢了!但可别得意,你们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巢穴早给挑了!你也亮了相了,你不会逃得出去了!”他说完,一伸腿就没了气息,面上可还带着狞笑。
    娄无畏又再去摸郑三,只见郑三也张口嘶叫道:“我不中用了,你快走、走吧!我没敢告诉你,昨天得来的消息,山东的老手窑是给他们毁了。你得赶快走,最好走到辽东去!”他也伸腿跟着严振山去了。而他的妻子,更是早就断了气。
    娄无畏看着一屋的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禁虎目中滴下泪来。他自己逃了命,可是却害了朋友了,而且再也不能在关内立足了,云中奇的话又突像闪电股的在他脑中闪过。他突然动念:且试到辽东去看看再说。欲知此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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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历历劫灰抚刀长太息匆匆来去引剑上征途
    娄无畏到了辽东之后,经过几个月的漫游,终于在伊兰三姓黄沙围地方,找到了“百爪神鹰”独孤一行老英雄。在娄无畏几个月的漫游中,自然也经过一些风浪,但这不属于本书范围,在此不必,一一细表。
    单说娄无畏到了辽东后,首先感觉到的,就是满族同胞,并不如他以前所想像的那样——和清廷一鼻孔出气。他新病之后,迢迢千里,仆仆风尘,好几次都幸得关外农家殷勤招待,这才使得他能支持得住,能跋涉长途。关外农村,民风淳朴,和关内农民的勤厚,原就一样。他这才觉得以前把满族同胞和清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虏”一样看待,乃是莫大的错误。关外的农民也一样受着土豪恶霸与官府的欺凌,他们都一样憎恨着这些家伙。
    娄无畏到黄沙围拜访独孤一行时,他可并没有先道出云中奇的“字号”,也没有按江湖礼节拜见,他只是扮做自关内而来的流浪者,要会会这好客仗义的老英雄,暂求得一个地方歇脚。娄无畏在长期的亡命生涯中,养成了过份的戒心,他可要先看看风色。
    但他却没想到独孤老英雄是什么人物?独孤老英雄不但武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湛,而且阅历极深,他一见娄无畏就知道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他看娄无畏虽然满面风尘,却是神光充盈,英华内蕴,若非武功颇有根基,哪能有如此气概!他也怀疑娄无畏是来摸他“海底”的,当下拿话挤兑,一定要邀他过几手,拆几招,娄无畏一来给他挤得没法儿,二来也想试试他的本领,于是竟毅然下场,和他“过手”。
    他这一下场,才知道独孤老英雄的本领,远在自己之上,他施展了全副看家本领,使出虚实并用变化莫测的太极掌法,竟连人家的衣眼都未沾上,那独孤一行行前忽后,行左忽右,直令自己无法捉摸,而且自己的手臂,竟不知他用什么手法捏了一把,觉得异常酸麻。娄无畏弄得一额冷汗,正待跳出圈子,突地那老者道:“你到底是太极门哪一家的徒弟,赶快说出来,免得自误。”
    娄无畏至此,从心底佩服他的本领,只得实话实说。独孤一行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柳剑吟的入室弟子,怪不得有如此本领!我和你对了几十招,才只胜了你两招。这不是你太极门的武功不济,而是你还略欠火候。”
    两人英雄相惜,谈得很是投机,娄无畏又问他和云中奇是什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独孤一行忽然凝神注视,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匕首会’的?”
    娄无畏略一迟疑,随即答道:“正是,弟子是‘匕首会’中的复字辈。老前辈怎的知道?”独孤一行笑道,“云中奇早已告诉我了。他说你是‘匕首会’中少一辈的英杰,又正被清廷搜捕,所以前几个月特别到关内去查访你的行踪。你提起他,想必你们已经会过面了?我看你既到这里,就暂时不必回去了吧。”
    娄无畏双眸凝定,悠然存思,又似恍然若失,半晌半晌,突然起立,向独孤一行就是当头一拜!“弟子就是要回去也不能回去了!弟子也已想个通透,不愿回去再干杀人流血的勾当了。就在此托庇您老人家吧。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求老前辈不弃愚顽,收录为弟子,俾列门墙,得承教益。”说着,就行拜师大礼。
    独孤一行慌忙一手将娄无畏扶起:“老弟,你要拜师,老朽可不敢当。莫说老朽武学空疏,没有什么教给老弟,而且,我与柳老拳师,虽缘悭一面,但却久己慕名,我怎能收出身名家的弟子。”
    独孤一行苦辞,娄无畏却仍在苦求。他不是想离开柳师,而是一来恐自己将终老辽东,不能再回关内去了,他愿以余生潜心武学;二来名师难得,像独孤这样的人哪里去求?三来他当日出师门时,柳剑吟也曾嘱咐他多领其他名家的教益,就是再拜臣师也可以,当时武林规矩,如果得本业师同意,兼拜其他名家是常有的事。柳剑吟索性通达,就是将来再见也不会怪他。说到后来,独孤一行终于这样和他决定,不受师徒名义,而以半师半友身份,互相“切磋”。其实在独孤一行心中,也何尝不想收一个质美好学的徒弟?但以碍于不好意思夺柳剑吟的徒弟,只好这样决定。
    名份既定,独孤一行就对娄无畏说:“老弟,你不愿再回到‘匕首会’去,我觉得很对。暗杀原就不能成什么大事。只是你灰心过甚,对‘杀人流血’一例视为不该,那又有点‘过犹不及’了,不流血又焉能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虏’赶出去?又怎能把残害老百姓的东西扫除?只不过流血也要流得有价值,不是像‘匕首会’那样盲干就是了!”
    师徒二人越说越投机,论英雄出事业,就整整谈了一天,娄无畏顿觉胸襟开朗,豁然贯通。独孤一行又告诉他:“你可知道,和这辽东相连之地,有一个国家叫做俄罗斯的?那个国家的皇帝叫做什么沙皇,也是十分残暴,许多人都被他充军放逐到和辽东毗连的西伯利亚荒漠,那些人中,也有一些流入辽东的,据他们说,俄罗斯也有一批人像‘匕首会’一样的做法,要用暗杀手段来推翻沙皇的。且他们比‘匕首会’的组织还更大,人也更多;而且说起来他们干得比‘匕首会’还更有成绩,‘匕首会’所刺杀的不过一两个贪名人轶事官,而他们竟曾把‘沙皇’都暗杀掉,这还是最近的事呢!(按:即指一八八一年三月一日,民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把沙皇亚历山大第二暗杀掉的事。)可是暗杀掉一个皇帝,第二个皇帝又继位了,他们还是没有成功。听说俄罗斯的民间,流传着一句说话,称这些‘勇敢’的暗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为‘一钱不值的倒霉英雄’呢!”
    “一钱不值的倒霉英雄!”娄无畏细细咀嚼这句话,不觉苦笑了。
    从此娄无畏就在独孤一行门下,执“半徒”之礼受艺。独孤一行外号“飞爪神鹰”,可以想见他的厉害。他的武功原出自“鹰子爪门”,又独创了八八六十四手大擒拿手法,和别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起手时,飘忽若风,如鹰扑食。他的手法与太极拳刚刚相反,太极拳是以柔克钢,他的擒拿手,则完全是以攻代守,而又善于顺势挫敌,合内家外家为二。武林中人因他猛如鹰骛,又善出击,所以就送给他这个“百爪神鹰”的外号。
    ‘独孤”这一个姓,原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姓”,但在唐时已自西北迁入中原,成为当时的“华族”(大姓),例如唐太宗李世民的祖母,就是姓独孤氏的。因此长期以来,已渐汉化。独孤一行就是以关内人的身份避居辽东的。他在起初也像娄无畏一样,以为关外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虏”统治之区,恐怕不能立足,及来到辽东之后,才知与料想恰恰相反。正因为关外是满洲统治者发祥之地,他们对于本族人民的防备就不及在关内汉族地区那样严密,因此一些亡命之徒,才能立足下来。
    娄无畏在独孤门下几年,不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技,而且也尝谈论倾覆清廷的做法,他们虽知道李自成、洪秀全的途径是唯一能倾覆一个皇朝的途径,但当时正在太平天国之后,满清的力量加上洋人,帮助满清对付民众的力量,比以前更为顽强,发动起事,大不容易。而且他们到底不是很熟悉农民的人,更不懂得怎样组织农民的道理。所以空有此心,而无此力。独孤一行的想法,只是将江湖上秘密会社联结起未,坚持不与清廷合作,待有机可乘时,便为汉族同胞(也是被满族压迫的同胞)做一番事业。
    自此类无畏就在独孤一行门下,学习他的独门武功,学习他的六十四手大擒拿手和七十二路“飞鹰回旋剑”。娄无畏本来武功极有根底,许多基本功夫,如练气、练力和闪、躲、腾、挪等身法步法,都可省略,自然学得很快,不消四五年功夫,他已得了独孤老英雄的倾囊传授。而且他到了辽东之后半年,云中奇又已从关内回来,他又从云中奇处学得了“听风辨暗器”之术,武功更是日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进。
    独孤一行和云中奇对柳剑吟是慕名生敬的,但对柳剑吟的师弟丁剑鸣却颇有微词。尤其是云中奇回来后,说起丁剑鸣以丁门太极派开山宗祖自居,以太极剑、太极拳,金钱镖三绝技傲视江湖,而且和官府日密,和武林日疏,许多江湖豪杰都对他不满。独孤一行听得,竟捻须微笑道:“总有一天,我要凭一双肉掌,来斗斗他的三绝技!”娄无畏听了,微微一震,但他对师叔为人,也很不明白,尤其对师叔和索家来往的事,也是不满。因此当下没有说一句话。
    光陰迅速,娄无畏在独孤门下,已是五年。这五年间物换星移,多少江湖上惊心动魄的事情,又已成陈迹!“匕首会”的大巢已经给官方“挑”了,官府对“匕首会”的防范自然渐疏,对娄无畏的追捕,也因他的突然失踪而早就停止了。于是独孤一行在他学成之后,又派遣他回到关内去,做联络秘密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工作。
    哪知他回到关内不久,蓦地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使他不能不变更计划,卷入了一个波涛起伏的漩涡。
    你道是怎么回事?原来就是他的师叔丁剑鸣保护一批贡物,在热河下板城外五十多里的地方,给一个辽东口音的怪老头子劫去了。丁剑鸣名震江湖,是丁门太极的开山宗师,平素又挟技自傲,从不下人。凭他那几十年纯净的功夭,凭他那一股骄横之气,竟然会在热河栽这样大的筋斗,怎能不耸动武林?
    而且耸动武林的还不止此,消息传来,据说丁剑鸣竟是给人家一对肉掌打败的,他的剑,他的镖,他的掌,丁门三绝技,给人家一一“领教”了,还是落个败字!丁派标志的太极旗,也眼生生地看着别人拔去!
    不久,江湖之上又纷纷传言,说是隐居水泊几十年的柳老拳师也因师弟的事匆匆北上了,江湖上好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还收到柳老拳师邀请帮忙的请帖,于是江湖上议论纷纷,话题集中在两方面,一是猜测这辽东口音的怪老头子是什么人物?二是猜测柳老拳师此去,不知会不会和那怪老头子一决雌雄?如果打起来的话,不知谁胜谁负?有些人竟因此开出“盘口”,赌他们两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输赢,有看好柳老拳师的,也有看好那怪老头子的。看好柳老拳师的是因为素知他几十年潜心学技,武功业已是炉火纯青,不比他的师弟,虽然开创一派,却还是杂务分心,而太极拳是讲究“漫”,功夫深浅,同是一样的拳法,练过一年的和练过三年的就有很大区别,勤于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疏于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更有分别。看好怪老头子的,是因为震于他的先声夺人,以为他凭一双肉掌都可打败丁剑鸣,那么纵许柳老拳师武功比他师弟强,大约也讨不了好去。
    在江湖上议论纷纷之中,老一辈的自然又谈起当日柳老拳师和他的师弟分手,以及丁剑鸣和形意拳的掌门钟海平闹意气的事;又谈到当时那两个使丁剑鸣吃过亏的蒙面容。他们还猜测这次事,可能是和钟海平有关,也可能是和那两个蒙面客有关,但想想又不像,那两个蒙面客虽然武功深湛,但似乎还不会有空拳胜丁剑鸣的本领。
    不说江湖上议论纷纷,只是娄无畏听了,可立刻心里震惊。从这些消息看来,那辽东口音的怪老头子,不是独孤一行老英雄还有谁?他深知独孤老英雄的六十四手大擒拿手法,已到出神入化之境,有兵器和没兵器,原就相差极微,他自己在独孤一行门下学技时,和师父过招,就常常给师父以空手入白刃的擒拿手法,夺去了手中的长剑。而且独孤一行又说过要凭一双肉掌,斗斗丁剑鸣丁门三绝的说话。
    这件事可急煞了娄无畏,两个人都是师父,一个是把自己抚养成名人轶事人的恩师;一个是志同道合的师父。他又深知两人都是武功极其深湛的名手,如果真打起来,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不论伤了哪一个,对娄无畏都是痛心的事。别人可以当热闹看,可以开盘口,赌赢输,他,娄无畏,可不能站在边旁看热闹!他可不能不去给这两位老人家拉关系,作调停。于是他也决定,马上赶到热河去,一定要找到这两位师父。
    可是,紧接着这个消息,又来了另一个消息,令他不能赶到热河,却先要赶回高鸡泊。
    原来娄无畏是奉了独孤一行之命,秘密进行联络江湖上各个会社的。独孤一行和关内会社不熟,当然不是出独孤一行的名,而是由娄无畏自己去进行。因为娄无畏以前在“匕首会”里好几年,自己就是秘密会社中的一份子,又是闯出了“字号”的好汉,认识了不少三山五岳的人物,他的“人面”自然很熟。这次他正在山东蒲台的海陽帮的“帮口”里作客,要离开不能不先和主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他不敢说是去热河,(恐防泄漏消息,惹出其他枝节。)只说是有要事离开的。那时蒲台海陽帮的大舵主不在家,由副舵主当家,他和娄无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很好。这位副舵主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可是却很敬佩娄无畏,以前还互相帮过小忙。大家抹开年龄不计,平日都是称老兄老弟的,这次听说娄无畏要匆匆离开,他便坚持要娄无畏“赏个面子”,临行前夕到他家里喝两杯。
    蒲台海陽帮的副舵主叫做余济万,据说他是绿林出身的,对他的底细娄无畏知道得不清楚,只是他的性情很爽直,娄无畏和他倒是谈得很投机的。而且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县帮口的副舵主,武功倒是很有一点根底。
    那晚他和娄无畏灌下了好几杯老酒,酒酣耳热,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忽然他放下杯问娄无畏道:“老弟,你年少英雄,江湖上到处都把你当做一个人物看待,这自是不消说了!但你看像我这样一个‘稀糟’(不济事之意)老头子,竟然还有人拉我去给他做事,拿什么‘前程远大’的说话来劝我呢!他们看不起我一个小小的帮口,看不起我只做别人的‘副手’,老弟,你说,做一个小帮口的副当家,可是什么失面子的事?”
    娄无畏急忙答道:“哪有什么失面子?我们在江湖之上,正正当当地往来,一不靠官,二不靠府,有什么失面子?”
    余济万把酒杯一顿,哈哈笑道:“就是呀!老弟你的想法就和我一样。他们竟拿功名利禄引诱我呢,说我是‘老资格’,屈居副舵主太可惜,要我给别人抱大腿,跑龙套,还说是有远大前程,真是太小看我了!”
    娄无畏忙问他是什么人请他“出山”。余济万竟然答道:“什么人?是我的旧当家叫人来要我重新和他们鬼混,说来也稀奇,我这个旧当家嘛,早已二十多年不知踪迹了,现在竟然当什么皇帝行官的卫士,还要我帮他们到恩县去办事,说我在山东地头熟,你道怪不怪?”
    娄无畏心中一动,恩县不就是他的师父柳剑吟所住的地方(高鸡泊在恩县县境)。而且从来不曾听余济万说过他自己的底细,现在听说他还有一个“老当家”,那就越发奇怪了。于是拿话来引他,问他的“老当家”要他到恩县去办什么事。
    余济万又把酒杯重重地一顿道:“谁知道?他们不肯实说,只是说有一件大事要办,大约是去找什么人的晦气。可又不肯明说,不相信人就不必来请人嘛!真是!”接着:他对娄无畏说出这件事情的经过!
    余济万道:“说起来你还年小,也许不知道,二十年前,在川西一带,罗家五虎,鼎鼎有名!我就是罗家五虎手下的一个小伙计。可是我不知道我们的当家,武功虽好,却不是什么人物!他们起先在川西时,还像一点绿林好汉的模样。后来在川西立不住足,逃到北方,给官兵一再围剿,竟然慢慢变了,变得偷偷和官兵合作,各不相扰,有什么好处,还分给‘官家’一份,自此就专门抢劫行商,鱼肉百姓。后来有一次听说在山西榆次道上,碰见一个年轻女子,把他们打得大败,罗三虎还丧了命。自此他们就散了伙。那次我没有同去。他们散了伙,我也另外投奔了海陽帮。那次之后,罗家五虎缺一,变成了罗家四虎,从此也没有了踪迹。谁知他们却去当了什么皇宫卫士。我非常悔恨我年轻糊涂,跟他们鬼混。所以我实在不愿再提前事,不过碰到你老弟,肝胆相照,我实说了,也不怕给你见笑。”
    其实谈起罗家五虎的那次事情,余济万可还没有娄无畏知道得多。他一不知道,罗家五虎是给柳剑吟和刘云玉父女共同打败的。当时江湖上只听说罗三虎是给一个女子卸了胳膊的,就把那件事渲染成了神奇的传说,只说是一个神秘女侠所干的事了。二来他更不知道,这个女子就是娄无畏的师娘,当年万胜门的女杰刘云玉!三来他又不知道,娄无畏听过他师父柳剑吟讲过这段事,那是他临出师门前夕,柳剑吟告诉给他,还叫他在外面打听罗四虎的行踪的。娄无畏听了,心中一动,再用话引他时,却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了,关于罗家四虎托人邀他去恩县的事,就是这么多。说来说去,他就是骂“旧当家的”小看他。
    娄无畏见再探不出什么关于罗家四虎的事,正待绕过话题。忽地余济万又大口大口地呷了好几杯酒,醉态可掬地道:“他妈的!这年头真怪,我碰到旧当家的来找,大舵主却又碰到一个不知什么地方来的老头。吃了大亏,人家却又要和他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
    娄无畏道:“怪道大舵主前天一去,就没有回来,敢情就是碰到那个老头子?”
    余济万道:“谁说不是,就是因此他才匆匆赶到历城总舵处去查问,看有谁知道那个老头子的路道的。”当下他又把他大舵主前天碰到的事说出来。
    “那天我们的大舵主接到报告,说是有几个生面的外路人,设备道,很是‘邪门’,口音既不相同,装束也是各式各样。看来没有什么财物,但每人却又藏有兵器,(行人有否带珍贵财物和兵器,老江湖可以一眼看出。)他们到了蒲台,却又不进城歇宿,偏偏在离城几里的破庙居住。这件事我们大舵主听后,就叫来报信的人不要声张。他知道这一定是有什么来历的人物。恰巧那天历城总舵处有两个兄弟在我们这里,手底下也很了得,我们的大舵主便约了他们二人,晚上偷偷去探一探那个破庙,哪知他们一到就给人家耍个够,而且凭他们三人的武功,虽然远比不上老弟这流人物,但在江湖也总还对付得过去,却偏偏给一个老头子轻轻易易地就折服了。你说可是不是‘邪’。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他们到时,已经是过了三更的时分,伏在瓦面上,听得下面的鼾声很大,竟就像纵风箱似的。
    “蒲台海陽帮的大舵主用‘倒卷垂帘’之式,单足倒勾檐角,斜挂半身,挨到窗边,侧耳细听,觑目内窥,里面黑黝黝一无所睹;还待张看时,忽然倒勾着屋檐的单足,似被人轻轻地扯了一下,大舵主急一个‘鹞子翻身’翻上屋面,只听得远处风鸣犬吠,近处两个同伴,则正在屏气凝神,游目四顾。大舵主忙低声问两个同伴,可看到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扯他的脚‘示警’?
    “同来的两个兄弟,同声微噫,显露出惊呀神情,他们说非但没扯大舵主的脚,而且他们也好似被人轻轻拂了一下正不知是谁干的事?
    “三人正在猜疑,忽然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旁说道:‘俺就在这里,你们自看不见,何必疑鬼疑神?’三人二齐惊惶张望,可不是‘邪’?一个老者就正站在离他们几尺之远的瓦面!
    “那老者笑道:‘贵客远来不易,且到下边空地去玩玩吧!怎的,你们迟疑什么?不敢去?怕我们人多?我如果叫一个人帮忙,我就算对不起朋友!’”
    余济万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呷了一口酒道:“老弟,就这样,我们的大舵主给他激得不得不跳下去和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不上十招,大舵主就给他左一剑右一剑压得满头大汗,那老者剑剑直指要害,可又不似要伤害对方,他边斗边嚷,叫与我们大舵主同来的两个弟兄一齐上来,否则没味儿!
    “我们总舵处来的两个弟兄见大舵主危急,而且也给那老者激得不得不动手,也顾不了以众斗寡之嫌,就都跑下去动手。可是以三打一,还是给他的剑缠得脱不了身。其时那老者屋子里的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也都起来观望,那批家伙只是笑,没一个人上来帮手。
    “我们的大舵主一行三人就给他这样耍了半个时辰,正是羞惭心急之际,那老者却又突然不斗,拉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来。他说他是形意派的,路过蒲台,并无在这里伸手之意。他又问我们大舵主在海陽帮的辈份,说是大家都是江湖人物,希望以后多多照顾。我们大舵主也就趁此下了‘台阶’,说了几句江湖门面话,就道歉而去,至于那老者的姓名呢?怎样问他也不肯说,只说以后有机会一定来找。”
    余济万说完他的大舵主那晚的经历后又道:“事情过后,我们大舵主还想到许多可疑之处,第一那老者自称形意派的,也的确使出了许多手形意派的太极剑法。但据总舵处同来的两个兄弟说,好像并不很纯熟,一到三人突然急攻时,他的剑法便突然变得好像不是形意派的,而是像嵩陽派的了,不知什么道理?”
    娄无畏听到这里,突然“哦”了一一声,急问道:“那老者可是又长又瘦,使一柄七星长剑的?”
    余济万把酒杯放下,惊讶问道:“是呀?老弟怎的认识这厮?”
    娄无畏含糊答道:“我这几年来在江湖游荡,曾听人说起过有这么一个老者,剑法颇得嵩陽派达摩剑法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髓,又偷学了好几手形意派的无极剑招,和人动手时,总是先用形意派剑法的,我见大哥所说,颇似此人,故此发问。其实那人我也只是闻名,未曾见面。”
    余济万其时已是醉得迷迷糊糊,也没有再深究下去,当下和娄无畏说了几句送行的话,就大家分别去休息了。
    可是娄无畏这晚却没有瞌过眼,他睁着眼睛想到大无光。
    他把从余济万得来的消息整理起来,愈想愈不妙。第一:罗家四虎因余济万在山东地头熟,要邀他重新合伙,到恩县去干一桩事,而罗家四虎和自己的师父师娘可是有血海深仇,不用说此去恩县,必将有所不利于柳家。第二:他从小就听柳师说过,师叔当年曾受两个蒙面夜行人引入豪绅索家,中了一颗毒蒺藜,给索家救活,自此就入了索家的圈套。而自己就是索家佃户之子,给柳师带出来的。那两个蒙面人中,有一个瘦长汉子就是使七星长剑,曾用过形意派剑法,引起丁剑鸣师叔疑心,以至和形意派的掌门钟海平闹得不愉快。这段事情和娄无畏的身世很有关系,所以印象特别深刻。现在这瘦长老者突在蒲台出现,而蒲台又是通往恩县(他师父所居之地)的大道;而恰巧在罗家四虎联袂下恩县之时,这就很可能两帮人原就是做一伙的。
    娄无畏又想到柳师已经北上,只剩下师娘在家,虽说师娘是万胜门当年女杰,一柄“五虎断门刀”在江湖上早享盛名,但单人独掌,如何能挡得这么多的强徒?(他不知道师弟杨振刚,还有师妹柳梦蝶已经长大;而又新添了一个师弟左含英。)地越想越焦虑,一晚翻来覆去,恨不得马上赶回高鸡泊去!
    就这样,娄无畏不到热河,却先赶到高鸡泊,恰巧正碰到柳梦蝶和左含英正在湖泊之上与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他一现身就给他们解了这场困厄!后来又赶回柳家,活捉了瘦长老者蒙永真,剑护师门,击溃群凶!但是群凶虽然溃败,师父的家却已被焚,师娘也已力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疲,身受内伤,一仆不起。娄无畏赶上了救她,也赶上了护持她到侄儿刘希宏处救治。
    书接前文,话说娄无畏将十年经历,几度奔波,一一对师弟师妹们说后,不觉喟然兴叹:“还是我来迟一步,不能令师娘预早提防,累得师娘大怒!不过——他望望柳梦蝶道:“师娘这只是一时气衰力竭,歇歇就会好的,师妹你不必心焦!”
    柳梦蝶这个孩子,现在竟似变得懂事了,她代表她的双亲向师兄深深致谢,一拜到地:“师兄,今天可亏得有你了!不是你,我们母女更不知怎样得了?”柳梦蝶这一拜却弄得娄无畏不知怎样是好?期期艾艾地说道:“师妹,师妹,你,你这是怎的?咱们一家子还讲这个?”但他可不能去拉,师妹年纪已经大了,不再是以前伸手要人抱的女娃子了!
    湖山如旧,人事已非,逝水流年,的尘如梦。娄无畏重返“师门”,想起童年时代在这里掷踢游戏,舞刀弄剑;又想起江湖上十年流浪,天涯亡命,独走辽东,不禁喟然微叹:“岁月催人,我已经老了!”其实他还只在三十岁的盛年,从何而谈到“老”?只是久历沧桑,一向孤零零地独来独去,哪怕是豪气干云,一至“鼓息宁静之时,血雨腥风过后,便有点感到身世飘零,泛起了“苍茫”之感,他的“成熟”比起他的年龄是太不相称了。心理上的状态是时而年青豪爽,时而老成世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错复杂地形成了他的性格。因此他一见到师妹,这一蹦蹦跳跳的小女娃也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不禁便突然地说“岁月催人”的话了。
    当下杨振刚急道:“师兄,你这话可是该罚了,怎么便谈到老?你的武功是‘老’过你的年龄,但你的神情外貌却又‘轻’过你的年龄,师兄,我看你刚才挥剑去来,脾睨叱咤,倒是觉得你比以前还年轻了。如果你要说老,那莫非小弟也要成了老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说罢哈哈大笑。
    娄无畏也笑道:“不谈这个了,赶快去看师娘吧,她老人家可是有点老了。”
    柳大娘这时还在昏睡未醒,娄无畏又教柳梦蝶给他推血过宫,刘希宏也给她内服了医治内伤的药酒,外敷了医治外伤的药末;这样折腾(忙碌)了一番,柳大娘大约已经晕了三四个时辰了,突然她一手抓住了床沿,嘶声叫道:“蝶儿!蝶儿!”她想挣扎起来,可是却起不了!
    柳大娘睁开眼睛,看见众人都围在跟前,一霎时间,昨夜的柳林拼斗,家中血战,种种经过,恍如电光石火,闪过眼前,眼前柳梦蝶又正在连声地问她:“妈妈,你怎么样?”
    柳大娘试着用力,但只觉百骸欲散,身子软绵绵的竟用不了力,她吃了一惊,不觉冷汗沁肌,肝肠寸裂,她睁了一眼,便咽地说道:“你们且暂时退出去,只留下蝶儿在这里陪我吧,我有点事情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一下。”
    众人退后,柳梦蝶以为她娘真有什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忙凑近床前。谁知柳大娘却叫她给自己解开内衫,察看伤痕,她记起了曾给罗大虎的花槍点中了“愈气穴”旁边。
    解衫一看,顿把柳梦蝶吓了一跳,她娘敢情是伤得很重!左乳的“愈气穴”边淤黑了一大块,柳梦蝶轻轻搓揉,血色还是泛不上来。柳大娘试着运气行血,也无济于事。
    柳大娘是武林名家,她还有什么不懂?只见她脸色惨白,惨笑着对柳梦蝶道:“我几十年功夫,现在算是完全扔了,就算将来医治得好,免于残废,也不能再练功夫了。罗大虎的点穴,好不狠毒,我已经给他破了内家气功,如果当时即行救治,推血过宫,还没有大碍。但我在苦战之后,又接着苦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疲力竭,如何能够不加重伤势?当时凭着一股气支撑着,一到气衰神散,自然只好落得如此结果,我现在已经是半身瘫痪了,就是将来能够医治,我也要变成比普通婆子更不如的人了。咳!咳!可惜我苦练了这几十年的功夫!”
    柳梦蝶震骇欲绝,但一震之后,她又欣幸母亲的性命到底是保全了。就在柳梦蝶又忧又喜之中,又听得柳大娘断断续续地说道:“蝶儿,你去,你去把我的五虎断门刀拿来!”
    柳梦蝶惊道:“妈!您这是可想干吗?”柳大娘苦笑道:“傻孩子!妈不会自寻短见的,妈还舍不得你呢!你快去把刀拿来吧,我要看它一眼!你拿刀来时,也叫他们都进来吧。”
    刀拿来了,娄无畏、刘希宏等也都进来了。他们已经知道柳大娘从此是再也不能舞刀弄剑了。江湖女杰,如此下场,大家都禁不住感到心灵的颤-!
    柳大娘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她叫柳梦蝶拿刀走近她的身边,她是那样的固执要看她相伴多年的兵器,以至柳梦蝶不能不战战兢兢地将刀捧到她的面前。
    “蝶儿,你把刀褪了鞘吧,再捧近一点!”柳大娘睁着眼睛,有一种喜悦的也是痛苦的感情隐现眉宇。柳梦蝶再问一句:“妈,你这是想干吗?”但当她接触母亲的眼光时,她不敢再问下去了,她把刀褪出了鞘,紧握着刀柄,轻轻地移到柳大娘的眼前,手心里淌出了冷汗。柳大娘挣扎不起来,只是颤巍巍地抬起了右手,再叫柳梦蝶扶她一下,将手指按到刀叶上,就这样,她用力地弹了一下,那柄刀就发出清脆的啸声。她气喘喘地道:“好!好!”她“满足”地笑了!
    众人看时,只见那口刀就如一淋秋水,射出一道光芒,这口刀正不知染过多少人的鲜血,但它还是那样的明亮,就宛如刚出熔炉的宝刀。
    柳大娘又艰难地向刘希宏招招手,示意他走上前来。她苍凉地说道:“这柄刀伴我几十年了,它比柳剑吟更是我的老伴!你们不要小看这柄刀,多少江湖上成名的好汉,也曾败在这口刀下,罗二虎那条胳膊也就是给这口刀卸下的!它是蝶儿的外祖父在我周岁之日,就用千锤百炼的缅铁来铸的,以后每年还重淬一次,直炼到我十岁时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用。这柄刀虽不能削铁如泥,但也锋利无比,杀了人血不留迹!但,我现在已用不着它了!”
    柳大娘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我本来想留给蝶儿,但蝶儿已有了她父亲给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炼的剑。娄无畏,也有了合用的兵器了。而且太极门是以剑法传人的,这口刀我还是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希宏用吧。他是万胜门的人,这口‘五虎断门刀’本来是万胜门的,我带不进坟墓,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吧。也是多谢他昨晚给我尽力。咳,希宏,你过来!”
    刘希宏是又悲又喜,当下上前恭恭敬敬地接过这江湖上驰名的“五虎断门刀”。又向他的姑姑行了大礼道:“我一定不负您老人家的期望,要好好使这柄刀!”
    柳大娘微喘说道:“那就好!咳,你收下吧!不,再弹一次给我听,才拿去!”
    大家看了这一幕赠刀情景,都不禁有点心酸,就是刘希宏也不禁凄怆伤感。只是柳剑吟的二徒弟杨振刚在伤感之中,他又有点不好受:“师娘到底是疼本门的侄儿!”他昨夜也曾为师门苦战过来,可是师娘却没提到他!他不是妒忌刘希宏这口刀,但心里总不好受,觉得师娘是近着万胜门了,然而他没想到那口刀本来就是万胜门的。武林规矩除非因特别事故,本门利器,很少会传给别派的人。他这可是有点心眼太小了。
    柳大娘抚刀肠断,众弟子怆然伤怀。良久良久,柳大娘微吁一口气道:“如此也好,俺从此算是永远离开了武林,你们也可知道江湖风浪的险恶,以后可要更小心,更谨慎!只是剑吟,他此去不知如何?倒着实令俺挂念。”说着说着,她眼角已经润湿,咳了两声,顿了一顿,又接下去道:“说到剑吟北上,我也想起了当年使你们师叔吃亏那两个蒙面客,据无畏说,其中之一敢情就是昨晚使七星长剑的那个老者。无畏既已活擒了他,可得好好讯问!你们去吧,只留蝶儿在这里陪我就行了。”说罢轻闭双目,口角还带着一丝惨笑。
    柳大娘刘云玉从十六岁起就闯荡江湖,至二二归柳剑吟后才息隐水泊。那六年间她凭一口“五虎断门刀”也不知会过多少英雄好汉。她与柳剑吟不同,柳剑吟是因伤心师弟走入歧途而离开江湖,他是已经无意再在武林争胜;而柳大娘她是因结婚之后,不得不随柳剑吟隐居,她可还对挟刀弄剑,武林较技,江湖争胜的生活不能忘情;只是在结婚后,又有了女儿,感情转注到女儿身上,闯荡江湖的欲念才被压抑下来,埋在心底。而今一旦残废,非但不能再在武林争雄,而且不如常人,这一年多来被压抑的情感,就突如洪水决堤,又猛碰着石墙千仞,因此感情的波浪,就不由自主地起伏回旋,伤怀不已!
    不提柳大娘伤心,且说那使七星长剑的老者蒙永真,昨晚被娄无畏点了“晕眩穴”,就如死人样一直睡了五个多种头。被点中了“晕眩穴”的,如果得不到解救,过了六个钟头,也可自行醒转。因此待到娄无畏把他拿来时,大约再过一盏茶的时候,他已悠悠醒转。
    他现在是身落敌手,但他还很倔强,任凭娄无畏等汛问,他总是坚不吐实。娄无畏冷笑道:“你当我不知你的底细?你这嵩陽派的叛徒,满清的鹰犬,江湖上的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贼,当日我师叔轻饶了你,我可饶你不得!”娄无畏问他,可也和他的太极拳一样。虚实并用,看看敌人的反应。
    果然蒙永真怒道:“是嵩陽派的又怎样?哼,你这小子瞎了眼!敢说俺是江湖上下三门的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贼?你凭本领打败了俺,俺没说的。但你瞎嚼舌头,这又算是哪一门人物?你的师叔当年饶了我?不害臊?你问问他是谁饶了谁?”骂完之后,他又鼓着气对其他问题不答一问了。
    虽然如此,但娄无畏到底也探询出他果然就是当年戏弄自己师叔的蒙面人了。当下暗暗打了一个眼色,叫众人都退出去。他关上了房,忽地走到蒙永真身边问道:“你也是一条好汉子,你实说你和保定索家有什么关系?”
    蒙永真又嗔目道:“什么保定索家,我不知道!”
    娄无畏冷笑道:“保定索家,你不知道?我看你的性命糊里糊涂赔了也不知道,你可知道你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哥为什么不来?却教你来卖命?”
    蒙永真一听这话里有话,不禁愕然问道:“你这可是说什么?”
    娄无畏冷笑道:“我说的就是这些话!在江湖上为朋友两肋插刀,那死也值得;像你这样不明不白,糊里糊涂地送了一条性命,你不可惜,我也为你可惜!”
    娄无畏说到这里,缓了一缓,偷窥蒙永真面色,只见他忽红忽白,似现惊疑。于是又冷笑一声说下去道:“同你说实话,你总知道我的师叔和索家父子乃是心腹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索家庄主和官家是怎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谅你也知道!他们赚你嚣张拔扈,故意调你到这里送命,叫你和一些窝囊废(没用的废物)来夜劫柳家,而却叫我的师叔通知我们来作准备,这借刀杀人之计,在你们那一伙中不是常用的?难道你不懂?你这次出来,不是也得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哥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要你注意另外一位出差在外的弟兄?这种手段你该比我还清楚吧?”
    娄无畏说的当然是编造出来的,但他这假话却不是全没根据的。他在昨晚点倒蒙永真时,就从他的怀里搜出一封密信。这密情也没什么,只是索志超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鄂叫他夜劫柳家和监视另外一位奉派在外的卫士的,娄无畏久历江湖,和满清鹰犬周旋过这么多时日,他深知在皇宫卫士中也是互相猜疑、彼此监视的。而这些猜疑和监视,也正是他们的主人制造出来,以便统御的。所以他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编”,倒说中了蒙永真的心病。
    当下只见蒙永真面色陰沉,像被刺伤了的狼一样嗥叫道:“好兄弟,多谢你说给我听。但俺也要说给你听,你当索家父子对你师叔真是什么心腹?差得远呢!他们是故意拉你师叔,使你师叔和江湖道上分开的,你的师叔要请你师父出来时,索家本是不赞成的,但后来想想也好,就由你师父出来,看你师父怎样。如果你师父有什么对他们不利之处,哼,恐怕也很难逃出他们掌心去。哼,听你的说话,你和你师父敢情都为索家所用了?我也劝你们可更要小心!”
    娄无畏一听完蒙永真的话,突地站了起来,口角噙着冷笑道:“谢谢你说实话,谢谢你的关照!”说看一挨近他的身边,猛的骈指一点,只见蒙永真立即滚在地上,闭过气去,嘴角还露着惨厉的狞笑。娄无畏也是给他点了愈气穴。
    娄无畏抹抹手自笑道:“不是俺心狠手辣,你虽然临死说了实话,无奈你作恶多端,也是留你不得!”
    娄无畏料埋了蒙永真后,和众人商议,觉得柳老拳师处境十分可虑,他此去可是给包围在陰谋诡计之中。娄无畏怕的不单是他和独孤一行会“过招”,而且是他会给索家陷害了。当下他就要仗剑北上,面见师尊。柳梦蝶听了,她也要随师兄去见父亲。一来为的是她怕他师兄单人独掌;二来她觉得母亲的残废已暂成定局,而父亲的处境却更可虑;三来她也实在想看看外面的天地。
    左含英听说柳梦蝶要北上探父,他也嚷着要同去。柳梦蝶暇他一眼道:“你何必也要同去?留在家里伴伴我妈吧,她平日不很疼你?你就不陪她!”左含英听了,瞪着眼说不出话,看来他好像很不愿意留在家里!
    娄无畏看了他们一眼,忽然说道:“含英跟去很好,师娘的事,我自有吩咐,不必忧虑!”欲知娄无畏有什么吩咐与此去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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