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第八十四回惊见荒原来玉女相逢陌路斗强仇
    谷啸风屏息呼吸,心里想道:“且待她真的放火再说。”
    谷啸风藏身之处,方圆数里之内,黑压压的都是高逾人头的山茅野草,倘若当真放起火来,火势定然蔓延得十分之快,辛十四姑轻功再高,只怕也逃不出火海。
    辛十四姑提起竹杖,一面走一面在乱草丛中拨打,人没发现,却有两条长蛇受惊窜了出来,辛十四姑险险给蛇咬着,大怒之下,把两条蛇打死,“咔”的一声响,擦燃火石,喝道:“我数到十下,你们再不出来,我非烧死你们不可!一、二、三、四——”
    当然,这也还是虚声恫吓的,她高举火石,数到“七”字之时,一阵风吹来,她生怕真的烧着了茅草,连忙捻熄了火苗。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个人喝道:“哪里来的妖妇,竟敢在这里放火烧山?”声音宛如金属交击,十分刺耳。
    辛十四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衣裳槛楼,形容憔悴的中年汉子,手中挽着一个水桶,从林子里走出来,看得出是个汉人。他挽着满满的一桶水,走路仍然走得很快,桶里的水也没溅出半点。
    辛十叫姑不觉心头微凛:“这人躲在苗疆,不知是何道路?”但她自恃武功高强,虽然知道对方武功不弱,却也不以为意。当下哼了一声,也不答话,便向那人飞掠过去。
    那人看见辛十四姑脚不沾地,竞似御风而行,在草上掠过,也是不禁吃了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已是面对面的碰上了。辛十四姑停下脚步,冷笑说道:“你敢骂我?你是什么人?”
    那人也冷笑道:“你敢对我无礼,你是什么人?”
    辛十四姑冷冷说道:“我本来要杀你的,念在你愚昧无知,姑且饶你一命。但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否则我还是不能饶你!”
    那人好似听得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似的,哈哈哈大笑三声。辛十四姑怒道:“你笑什么?”
    那人揉着肚子笑道:“我生平杀人如芟草,你居然用杀人来恫吓找,这不是可笑之至么?”
    辛十四姑冷冷说道:“你笑够没有?我问你,你可有看见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女人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你能够帮我找着她们,你的性命还可保全。否则,嘿嘿,一时三刻之内,我就叫你笑不出来!”
    谷啸风听了她这说活,不由得好生诧异:“原来这妖妇倒不是来捉拿我和赛花的。那两个女人却是谁?”
    心念未已,只见那人掩鼻叫道:“好臭,好臭!”
    辛十四姑怒道:“你胡说什么?”话犹未了,那人手上挽着的一桶水突然就向她泼了过来,冷笑说道:“你说话比放屁还臭,给你洗洗秽气!”
    双方面对着面,中间的距离不过数尺之地,这桶水迎头泼下,辛十四姑如何能够躲避?她陡地身形拔起,但饶是她轻功超卓,应变得快,立即跃起了一丈多高,下半身也给泼湿了。
    辛十四姑几曾受过别人如此侮辱,登时就施杀手,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脚未点地,手中的青竹杖已是向着那人凌空击下,喝道:“好,笑吧!”
    只听得“乓”的一声,那只水桶裂成八块,碎片纷飞。原来是那人掷出空桶,接了辛十四姑这一招“鹏搏九霄”。
    辛十四姑一杖击破水桶,脚尖亦巳沾地,第二招第三招接续而来,“毒蛇叶信”、“骊龙探珠”,招招凌厉。杖尖所指,都是那人的要害穴道。
    那人给她反击得连连后退,迫得凝神应付,果然是笑不出来了。
    但那人的本领亦是委实不弱,退一步便消了辛十四姑的一分攻势。辛十四姑连攻八招,他接连退了八步,忽地长身而起,趁着辛十四贴攻势稍缓刚要换招变式的那刹那之间,蓦地抢攻,劈面一拳打出,是南派长拳中的一招“三环套月”。
    “三环套月”本是一招十分普通的拳法,南北各派拳术,都有这招,大同小异。但这人使的“三环套月”,却是非常特别,与众不同。但见他拇指挺起,四指握得参差不齐,凸起三片棱角。刚猛的拳击之中,竟然暗藏着阴柔的打穴手法。
    辛十四姑见他拳法古怪,身子敏捷,亦是不敢小觑,当下一个侧身斜闪,青竹杖横扫他的下盘,那人抢了攻势,长拳猛捣,扑入中门。辛十四姑迫得又退了一步。
    双方你退我进,我进你退,不到半炷香的时刻,辗转进退,已有六七次之多。彼此对抢攻势,有守有攻。辛十四姑虽然还是稍占一点上风,却也渐渐变成相持的局面了。
    谷啸风躲在茅草丛中偷看,心中好生惊异:“这人能够和辛十四姑打成旷手,应当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可惜不知他是什么路道。”由于不知此人是友是敌,谷啸风本来想要出去和他联手的,也只能暂时观望了。
    双方剧斗方酣,忽听得有个人哈哈笑道:“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十四姑,我正要找你,想不到就在这里碰上了。”
    这人一说话,剧斗中的辛十四姑和躲在草丛里偷看的谷啸风,都是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在太湖兵败选出来的那个乔拓疆。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个身高一丈的巨人,是他的副手钟无霸。
    辛十四姑心头一凛,想道:“加上一个乔拓疆我已是必败无疑,恐怕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但高手搏斗,急切之间,要走也难。辛十四姑硬着头皮说道:“姓乔的,你们并肩子上吧!”
    乔拓疆哈哈笑道:“辛十四姑,请你不用担忧,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是来找你讲和的。史大哥,人家都是朋友,住手吧!”
    谷啸风这才知道,原来那人就是横行长江的大海盗头子史天泽。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险”,想道:“史天泽是通番卖国的奸贼,罪恶比辛十四姑更大,辛好我没有出去帮他,否则可就要铸成大错了。”
    史天泽霍地跳出圈子,说道:“辛老前辈,你的武功确实比我高明,佩服佩服!刚才我骂了你,你也骂了找,算是扯了个直,大家都不必计较了!”
    对方已是占了绝对上风,却忽然罢手言和,大出辛十四姑意料之外。辛十四姑半信半疑,当下横杖当胸,冷冷说道:“你们耍什么花招?”乔拓疆笑道:“我是诚心和你讲和的,咱们谈一宗交易好不好?”
    辛十四姑心里想道:“原来他是有所求于我,这就怪不得了。”于是冷冷说道:“什么交易,你先说出来听听。”
    乔拓疆笑道:“这宗丈易,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不错,咱们是结有一点梁子,但这粱子不正是由于大家都想得到那部穴道铜人图解而起的吗?现在你已经知道不是在我手中,我也知道不是在你手中,这梁子已是不解自解。咱们还何必再斗下去,不如合股去做生意,你说对吗?”
    辛十四姑道:“哦,你说的这宗‘交易’原来就是那部图解么?但既然不是在你手中,却拿什么来交易?”
    乔拓疆道:“但找知道是在石棱手中,石棱的居所我也知道了,他是和韩大维住在一处的。”辛十四姑吃了一惊,说道:“他们住在一起?”
    乔拓疆笑道:“不错。咱们打开人窗说亮话,你-个人是绝斗不过他们二人的。我们以三敌二,胜算当然比你大得多,却也没有十分把握。但咱们四个人联合起来,那就有十二分把握了。你说如们?”
    辛十四姑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但得先听听你们的条件。”
    乔拓疆道:“夺获那本图解,咱们各自抄它一份,公平了吧。”
    辛十四姑道:“好。不过另外有件事情,你们可得依我。”
    乔拓疆笑道:“总之咱们公平交易就是。你说吧。”言下之意,不言可喻,辛十四姑有附加的条件提出来,他们也是会答应的了。
    辛十四姑道:“石棱的死活我不管,韩大维不得由我处置。”
    乔拓疆哈哈笑道:“你放心,看在你老大姐的份上,我们还能杀了他吗?当然是由你处置了。但我们也有一件事情,可得请你多多帮忙。”
    辛十四姑淡淡说道:“咱们既然是一条路上的人,我做得到的,自然帮你的忙。”
    乔新疆道:“你一定做得到的。听说你和这里苗峒的蒙峒主交情很好,是吧?”
    辛十四姑道:“是又怎样?”
    乔拓疆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在东南兵败,逃来这里避难的。准备在这里住一些时候,希望能够得到峒主的庇护。”
    原来蒙古的来宋计划乃是双管齐下的,一方面和宋国联盟火金,灭金之后,大军渡江南下;另一方面则不待金国覆灭,先从西北进兵川滇,占领据点,暂时不将战事扩大,待金国一来,这支军队便即出三峡、掠滇黔、下湖北,与正面的大军会师襄阳。
    史天泽、乔拓疆这伙人打的如意算盘是:先在湘西苗疆站好脚步,收容残部,势力够大的话便来个鹊巢鸠占,羽毛若还未够丰富,那就等待时机,待蒙古大军来了,再与之里应外合。
    其实,实行这个计划,才是他们要和辛十四姑联手的主要目的,至于共郭那本图解云云,不过是作为引诱辛十四姑的“饵”而已。
    辛十四站并不愚笨,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汁划,也想得到他们是要利用自己,图谋对苗疆有所不利的了。但转念一想:“如今我是势孤力单,不和他们合作,先就要吃下眼前亏。反爪这样的合作于我亦是有利,他们即使伤害苗人,那又与我有何相干?”
    乔拓疆看她眼神不定,说道:“辛十四姑,你是不是还有其他条件?”
    辛十四姑哈哈一笑,说道:“你猜对了。我还要你们帮忙对付另外的两个人。”
    乔拓疆道:“是什么人?”
    辛十四姑道:“慢慢再说。这两个人武功低微,倘若碰上,用不着你们动手的。不过要请你们帮忙留意她们的行踪!”
    乔拓疆哈哈笑道:“咱们如今是有福同事,有祸同当。这点小事,我们还能不答应你吗?但我刚才所说的事,老大姐,你可还未曾答复呢。”
    辛十四姑缓缓说道:“好,有福同亨,有祸同当。冲着你这两句话,这宗交易,咱们就算成交啦!明天我带你们去见峒主,包保你们可作峒主的贵宾。”
    乔拓疆道:“为何不是今天?”
    辛十四姑道:“今天我还要办一件事情。你急什么?”
    史天泽道:“不错,反正咱们等这机会已等许多天了,也不迟在这一天。辛大姐,请你到我们蜗居一坐,咱们再细细商量。”他比乔拓疆更为渴望这宗“交易”能够成功,故此不能不样样顺从辛十四站之意。
    辛十四姑面露笑容,淡淡说道:“对啦,你们帮我达成心愿,我也自当帮忙你们达成心愿。”
    谷啸风藏在茅草从中,方始松了口气,心里想道:“他们去见蒙峒主,不知打的是什么坏主意?好在张大颠已经赶在他们的前头,和蒙姑娘回去了。有这位前辈高人在蒙峒主身边,料想他们的诡计不能得逞。”
    辛十四姑、乔拓疆这一行人已经走得远了,但山风吹来,他们的说活还是隐约可闻。乔拓疆似乎是在着急什么,大声说道:“要是今天找不着那两个人,那又怎办?等到几时?”谷啸风凝神静听,听得辛十四姑断断续续的话语:“她们一定经过……我,我已发现了……”底下的话由于他们越走越远,谷啸风就听不见了。
    谷啸风惊疑不定,暗自思量:“辛十四姑这么着急要找的这两个人却又是谁呢?”他恐怕过早出来,会给他们发现,心里想道:“反正也不差在一个半个时辰,我且再躲些时。佩瑛的爹爹和石老前辈一班就在对面那座山峰,今天晚上,是一定可以见得着他们的了。”
    过了一会,但闻草从中虫声唧唧,四野一片寂静。谷啸风正待走山草丛,继续赶路,忽地又听见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走来。
    谷啸风不知是否辛十四姑那班人又再回来,于是暂缓举步。只听得一个十分熟悉的清脆声音说道:“七娘,快要到了吧?”
    谷啸风几乎要跳起来,原来说话的这个女子,正是他日思夜想,为她担心不已的韩佩瑛!和她说话的那个人是孟七娘。
    谷啸风本来就要跳出去大声叫她们的,一阵山风吹来,谷啸风瞿然-省,连忙强自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想道:“我这么-叫,那妖妇就在附近,听见了可是十分不妙!就是现在出去也不妥当,距离尚远,我难以细说分明,佩瑛见到了我,只怕也会失声呼叫的。待她们来得近了,我才可以用手势向她们示意。”韩佩瑛与孟七娘边走边淡,谷啸风已经可以看得见她们了。
    孟七娘道:“你爹就住在对面那座山上,今晚一定可以赶得到的。”原来孟七娘在那次和韩大维相会之后,两人之间的恩怨业已细说分明。韩大维知道杀妻的凶手不是她,她也知道韩大维丧妻之后,此心已如槁木,对自己是只有友谊的了。“少年相识江湖老,旧梦如烟去不回。”孟七娘能够和他恢复友谊,亦已心满意足了。
    苗疆颇多珍奇的药物,孟七娘四年前所受的内伤尚还未好,于是趁这机会,游览苗疆,顺便找寻自己所需的药物。几天之前,正当她要离开曲疆回家的时候,碰上了韩佩瑛。其时韩佩瑛刚刚踏入苗疆,给苗人发现,双方言语不通,幸好得孟七娘解围。孟七娘碰见了她,当然是义不容辞的要带她去见父亲了。
    且说谷啸风躲在茅草从中,心头卜卜地跳。他不知道史天泽这些人藏身的地方,只盼韩佩瑛能够躲开他们,别让他们听到声息。可他又不能出声示警,叫她们不好说活。
    孟七娘和韩佩瑛正是朝着他这方向走来,走得又近一些了。谷啸风正要等待她们再近一些,便即现身相见,忽听得韩佩瑛咦了一声,说道:“七娘,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谷啸风吃了一惊,心道:“难道她们是发现了我?”心念未已,只听得冷冷地一声长笑,树林里飞快地跑出一个人!
    谷啸风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人拿着竹杖点地,竹杖一点,便是一掠数丈,宛似御风而行,可不正是辛十四姑是谁?
    原来辛十四姑和很多苗人相熟,从曾与孟七娘、韩佩瑛见过面的苗人口中,得知她们的踪迹。她料准了孟七娘一定是带韩佩瑛去见她父亲的,于是抄近路来拦截她们。她早已怀疑有人躲在茅草从中,只不知是不是她们。因此她刚才根本就没有和史天泽回去,而是故意这样说说,好让躲在草丛皿面的人出来的,她和史天泽等人则在林中藏匿,准备捕捉“猎物”。想不到躲在草丛里的人未见现身,孟七娘、韩佩瑛却是先来到了。
    孟七娘挡在韩佩瑛身前,冷笑说道:“辛柔荑,你待怎佯?”
    辛十四姑得意洋洋地说道:“表妹,你是苗疆的新客,我比你早来得多。我不是主人也算得是半个主人,理该略尽地主之谊,招待你和这位韩大小姐!”
    孟七娘拐杖一顿,怒道:“别说风凉话儿,划出道儿来吧。我与你结下的梁子由我了结,可不话你吓唬小辈!”
    辛十四姑“哼”的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一厢情愿,想做韩大小姐的后娘,就只怕别人未必肯要你吧。”
    孟七娘给她气得发抖,提起拐杖斥道:“狗嘴里不长象牙!”-招“游中探爪”,龙头拐杖便打出去。
    辛十四姑的青竹杖轻轻一拨,拨开了孟七娘的拐杖,冷笑说道:“表妹,这可是你自己要和我动手的,我这竹杖没长眼睛,万一失手,误伤了你,须怪不得我。唉,谁叫咱们是表姐妹呢?说句心里话,我可实在不忍伤你。我劝你还是给我赔个罪吧,咱们表姐妹仍然可以和好如初。”
    她口里说着“好话”,青竹杖的招数却是越来越狠,孟七娘分不出精神和她斗口,大怒喝道:“辛柔荑,我与你拼了!佩瑛,快走!”
    韩佩瑛情知插不进手,但却怎能抛下孟七娘自去?她拔出剑来,正待上前助战,忽听得辛十四姑笑道:“她跑不了的,我肯放她走,也还有人要留她呢!”话犹未了,韩佩瑛面前已是出现了三个人,对她采取了三面包围的态势。
    乔拓疆哈哈笑道:“对了,韩大小姐,令尊是我们的好朋友,我若不好好招待你,令尊面前怎能交代?你乖乖的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令尊。”
    钟无霸大吼道:“女娃儿,你是不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钟无霸身高逾丈,韩佩瑛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巨人,不觉尖叫声,连忙斜掠数丈,躲避他的追击。
    孟七娘喝道:“你们三个人好歹也算得是上得台盘的人物,欺负一个小姑娘羞也不羞?”
    史天泽笑道:“多谢你看得起我们。但这位姑娘是辛大姐要挽留的佳客,我又岂能不帮她留客?老钟,别吓唬她,让我好好的请她回去。”
    他要讨好辛十四姑,一面说话,一面便追上去。乔拓疆料想他定能手到擒来,也就不占理会韩佩瑛了。当下回头观战,看了几招,便知辛十四姑稳操胜券,于是便向钟无霸摇手示意,叫他不必上去帮忙。
    辛十四姑笑道:“对啦,我们表姐妹是闹着玩儿的,你们可千万别要插手,免得她又要说我联合外人,欺负她了。”
    吏天泽铮铮铮的弹出三枚铜钱,这三枚铜钱从韩佩瑛头顶飞过,转了个弯,忽地又飞回来。韩佩瑛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古怪的暗器打法,只好后跃闪避。
    史天泽笑道:“对了,还是请回来吧。”铮铮铮又弹出三枚铜钱。
    韩佩瑛斜跃闪避,那三枚铜钱竟似长着眼睛似的,跟踪飞到。说时迟,那里快,史天泽已是疾如闪电地扑上前来。
    忽听得叮叮数声,那三枚铜钱在韩佩瑛身边落下。茅草丛中突然跳出一个人来,飞出石子把铜钱打落。
    这刹那间,韩佩瑛又喜又惊,几疑是梦,失声叫道:“啸风,是你!”
    谷啸风道:“不错,是我。咱们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史天泽看见谷啸风突然窜出,身手很是不凡,倒也不觉一怔,喝道:“你是什么人?”
    谷啸风不理会他,说道:“瑛妹,你回去给你爹爹报讯,我抵挡他一阵。”
    韩佩瑛微笑道:“你不是刚说了吗?咱们在一起,什么都不怕。要死咱们也死在一起。”
    谷啸风道:“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他们经历过无数劫难,如今蓦地重逢,心情的激动可想而知。强敌当头,他们也似视若无睹了。
    史天泽冷笑道:“你们的情话留到阎王殴上再说。你这小子要想找死,我成全你!”
    谷啸风唰的一剑刺出,史天泽一抓之下,陡然只见剑花耀眼,竟似有六七把长剑向自己刺到一般。史天泽心头一凛,疾忙-个移形换位,双掌一错,以极其凌厉的虎爪擒拿手枪攻数招。谷啸风的剑尖给他的掌力荡开,但剑势仍然不弱,和他抢攻。韩佩瑛宝剑出鞘,与谷啸风并肩御敌。
    史天泽忽地喝道:“且住,你使的是任家的七修剑法,你是任天吾的什么人?”
    乔拓疆笑道:“史大哥,这小子叫做谷啸风,他这七修剑法是从任家偷去的。虽然他是任天吾的外甥,甥舅却是早已翻脸的了,大哥不必顾忌。”
    史天泽说道:“原来如此,好吧,看在任天吾份上,我饶你一命,只把你捉去给你舅舅发落就是。”
    谷啸风的七修剑法虽然精妙,但史天泽的武功实在太强,十数招一过,他已是无法再捡攻势,只能招架了。好在韩佩瑛这两年来的武功也大有进境,两个联手,还可以勉强抵敌得住。
    乔拓疆道:“史大哥,这小子和我也有点梁子,你交给我吧。”
    史天泽要保持黑道第一高手的身份,淡淡说道:“我要看看这名闻武林的七修剑法有何奥妙,你别打岔,这小子逃不山我的掌心。”
    乔拓疆打了个哈哈,说道:“对,七修剑法很难有机会得以窥全豹,史大哥,你慢慢消遣这个小子,让他施展整套的剑法,可别忙收拾他。”他已是看得出来,史天泽要想取胜只怕也得在百招开外,是以把话说在前头,让史天泽的面子好过。
    谷啸风正在吃紧,忽听得嘹亮的笛声随风飘来,宛如黄莺出谷,十分悦耳。抬头一看,只见山坡上走下来一男一女,男的是邵湘华,女的正是杨洁梅。
    荆棘野茅,高逾人头,茅草丛中的厮杀,在山上是看不见的,走下了山坡,可就看得清楚了。这对小夫妻把臂同游,正在满怀欢畅之际,忽地发现了辛十四姑、孟七娘、乔拓疆和谷啸风等人,不禁人吃一惊。
    邵湘华叫道:“啊,是谷大哥!”连忙发出一声长啸。杨洁梅咬牙切齿地说道:“哼,这妖妇阴魂不散,又在这里出现,不用说,一定是冲着咱们来的了。”她骂的当然是辛十四姑了。
    他们二人虽然吃惊,却还是走向前来。辛十四姑倒是不禁有点诧异了,想道:“他们这样胆大,定有所恃。难道韩大维就在他们后面?”当下虚晃一招,闪过了孟七娘的龙头拐杖,回身就是一把淬过毒的梅花针,向他们二人飞去。
    孟七娘焉能容得她腾出手去害人,身形骤转中振臂斜肩,铁拐疾如电闪的朝着辛十四姑面前一晃,迅即便向她的“太阳穴”点去,这一招正是攻敌之所必救,她的功力虽因内伤未愈,不及从前,招数的精奇可没有减弱。
    辛十四姑自己也不敢轻敌,挥手一发金针,上半身向后陡缩半尺,青竹杖自左至右划了一道半弧形,架开了孟七娘的铁拐。但也由于她是在激斗之中伤空发射暗器的,发出的梅花针略失准头,杨洁梅握着邢湘华的手,一个“比翼双飞”的轻功身法,梅花针从他们身边飞过,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却没有一枚打着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钟无霸已是双臂箕张,跑上来拦截他们,哈哈笑道:“辛大姐,不用你老人家出手,你要他们怎样,只管吩咐!”辛十四姑道:“你替我把这忘恩负义的丫头拿下,别伤她的性命。”
    钟无霸道:“好,那就给你一个死的,一个活的!”张开蒲扇般的大手,立即向邵杨二人抓下。抓向邵湘华的那招五指成钩,霸道之极,正是一招可以洞穿对手头颅的杀手。
    邵杨二人双剑齐出,幸亏钟无霸是想要活擒杨洁梅,向她抓来的一招远远没有他对付邵湘华那招的霸道,杨洁梅唰的一剑刺过去,近身之际,陡地变了个方向,钟无霸一抓抓空,险些手指给她削断。
    钟无霸怒火勃升,一声大吼,腾身再扑。邱湘华叫道:“爹爹快来!”话犹未了,只听得铃声叮当,一个走方郎中打扮的老汉,手提一柄“虎撑”(古代走方郎中所用的一种工具,大约是七尺长的一条杆棒,一端开有利爪,系着铜铃,平时可用来挑药箱,遇敌时可用作兵器。)也不知是在哪里钻出来的,突然间就山现在他们的面前。
    谷啸风吁了口气,心里想道:“原来他们是和石老前辈一起出来的,怪不得有恃无恐。不过对方四个人个个武功高强,石老前辈一人只怕还是寡不敌众。要是韩伯伯也来了那就好了。”原来这个走方郎中不是别人,正是邵湘华的生父石棱。
    钟无霸不知石棱的厉害,冷笑喝道:“你这混饭吃的野郎中,先救自己的命吧!”呼的一掌,向他当头劈下。
    石棱不慌不忙的提起“虎撑”一格,笑道:“你这大而无当的家伙此言差矣,你焉知我只是混饭吃而没有真本领的呢?”
    只听得“蓬”的一声,跟着铃声响个不停。钟无霸有开碑裂石之能,只以为一拳就可以打断他的“虎撑”的,哪知道自己的臂骨反而几乎碎裂,当下一声大吼,一记左勾拳又打出去。
    石棱的“虎撑”乃是青铜铸造,外面加上一层油漆的,见他居然敢用血肉之躯硬碰硬接,也是不禁心中一凛,想道:“这厮当真是铜皮铁骨,好,我和他斗巧,不和他斗力。”
    此时钟无霸已是飞身扑上,左拳打到,距离极近,石棱的“虎撑”急切问撤不回来,钟无霸身长逾丈,居高临下,眼看这一拳就要打在石棱的头盖上。也不知怎的,突然间钟无霸那大水牛般的身躯竞似皮球般地抛了起来。蓬的一声巨响,跌出数丈开外。原来石棱是以“叫两拨千斤”的上乘武功,轻轻的一招“拂云手”就把他摔出去的。钟无霸的外功差不多登峰造极,但这种精妙的内家功夫他却是造诣不深。
    乔拓结本来是袖手旁观的,看见钟无霸受挫,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上前迎敌。
    谷啸风叫道:“石伯伯,这厮是通番卖国的奸贼乔拓疆,你手下可别留情。”
    乔拓疆已知石棱是个高手,但自恃武功高强,却也不惧,闻言打了个哈哈,说道:“你自称不是混饭吃的郎中,我就试试你的真实本领!”
    石棱喝道:“好,你就试吧!”“虎撑”一抖,抖起碗门大的枪花,向乔拓疆胸膛就戳过去。正是:
    艰难留得余生在,除奸斩寇不留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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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镜破钗分怜弱息珠还璧合庆团圆
    乔拓疆滴溜溜-个转身,蓦地里手中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刀。原来他的腰带乃是一柄百炼精钢的缅刀,除非碰到劲敌,平时是不肯轻易使用的。
    只听得一阵断金戛玉之声,震得各人耳鼓嗡嗡作响,乔拓疆一刀劈着石棱的“虎撑”,火星蓬飞,“虎撑”损了一个缺口,乔拓疆的虎口亦是给震得阵阵发麻。
    乔拓疆倏地换招,刀中夹掌,再度扑攻。武学有云刀主刚,剑主柔,但他的刀法却是刚中寓柔,轻灵之极,石棱的“虎撑”横胸一拦,乔拓疆的缅刀已经转了方向。
    只听得“蓬”的一声,这次却不是兵器相碰而是双掌相交了,乔拓疆的一掌蕴藏着小天星的掌力,石棱竟然给他一掌推开。乔拓疆哈哈大笑,正待连环进击之时,忽地不由自己地打了一个圈圈,说时迟,那时快,石棱已是抢先扑了过来,喝道:“你笑得太早了吧接招!”
    原来石棱发出的一掌,用的乃是善能以柔克刚的“柔云掌法”,藏有三重内力,初发之时,不觉十分厉害,过后方知。幸而乔拓疆的小天星掌力也是刚柔并济的上乘功夫,所以才只转了一圈,否则早已跌倒了。
    双方试了两招之后,彼此已知虚实。乔拓疆在兵器上稍占便宜,石棱的内功则略胜一筹。正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当下大家都抖起精神,奋战劲敌。
    钟无霸爬了起来,气得哇哇大叫,就要上前助战。乔拓疆道:“老钟,你收拾那两个小娃儿吧!但也可别伤了他们的性命。”
    邵湘华笑道:“爹爹打伤了的落水狗,咱们若是给它咬着,那也太无能了。”杨洁梅笑道:“不把它宰了,它还是要咬人的啊!”邵湘华道:“对,那咱们就合力宰之吧!”
    钟无霸大怒道:“你这两个娃娃也敢奚落于我!好呀!乔大哥,请恕我不听你的话了,这两个娃娃,我非杀了他们不可!”
    邵杨二人双剑联防,钟无霸伤了一条手臂,果然颇是吃亏,几次扑攻不逞,险些还受了伤。钟无霸也是武学行家,受挫之后,猛然一省,当下只好沉着了气,和他们缠斗,邵杨二人仗着轻灵的身法,和他绕身游斗,稍稍占了一点上风,但急切之间,可还胜他不得。
    石棱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初时颇为儿子担心,待见到他们已经占了上风,这才放卜了心上的一块石头。
    但辛十四姑也是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了。
    辛十四姑暗自想道:“以韩大维那样的姜桂之性,他若然来了的话,焉能容得女儿女婿受人欺负?又焉能日睹孟七娘遭我之困而袖子旁观?”
    要知辛十四姑最担心的就是韩大维来到。但如今已经过了这许多时间,韩大维仍然未见出现,她心上的一块石头自是可以放下来了。
    孟七娘内伤未愈,本来就不是她的对手,如今她去了顾忌,孟七娘更难招架。急怒之下,只好行险求逞,陡地欺身进招,疾冲过去,龙头拐杖箭一样的猛戳对方,这一招实是孤注一掷,冀图两败俱伤的打法。
    辛十四姑笑道:“表妹,你的病还没有大好,怎能这样的不爱惜身子呀?”青竹杖轻轻一转,倏地搭上了龙头拐杖,用了个“转”宁诀,把孟七娘连人带杖,拒得转了两圃。
    她口里说得“亲亲热热”,下手可是绝不留情,狠辣之极。原来她这一招正是要耗损孟七娘的内力,要令她力竭遭擒的。
    辛十四站内力在孟七娘之上,两人的兵器一搭上了,孟七娘哪里摆脱得开?如此一来已是变成了双方比拼内力了。
    孟七娘转了两圈,摆脱不开,只觉眼前金星乱冒,胸中气血翻腾,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道:“我绝不能落在这贱人手上,受她侮辱!”正想逢断经脉,自行了结之时,忽觉对方的内力松了些,孟七娘好生诧异:“她的打法分明是要我伤上加伤,难道她还会念表表妹之情么?”
    心念未已,只听得辛十四姑“咦”了一声,跟着喝道:“什么人?”
    孟七娘喘过口气,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有一个青衣老者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此际正是站在她们的面前。
    那青衣老者不言不语,看了一会,这才忽地说道:“你就是辛十四站吧?”目光冷森森的,把辛十四姑看得心里发毛。
    辛十叫姑怒道:“你是什么人?不错,我就是辛十四姑,你待怎样?”
    青衣老者道:“不怎么样,我要问你一桩事情,你跟我走!”
    辛十四姑也看得出对方是个高手,但却怎肯功亏一篑,就放过了孟七娘?当下冷笑说道:“凭你一句话就要我跟你走?你总得抖露一手功夫让我看看吧?”
    青衣老者淡淡说道:“我叫你们罢手,哪个不听话的,就朝着我来吧!”
    说到一个“来”字,倏地插在辛十四姑和孟七娘之间,双手一分,已是把她们的龙头拐杖和青竹杖分开。手法之快。当真是难以形容。
    孟七娘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喝道:“辛柔荑,你好狠毒!这位前辈——”
    青衣老者冷冷说道:“我不管你们的闲事,你也用不着谢我。我只是为了自己而来,要找这姓辛的婆娘说话。”
    孟七娘为人高傲,受了这老者的冷落,心里想道:“他虽然不是存心救我,总是于我有恩。但此时也犯不着向他时好,日后倘有机会,我报答他便是。”她口吐鲜血,只觉真气涣散,眼前一阵阵金星乱冒,想要过占帮忙韩佩瑛,亦是有心无力。当下只好镇摄心神,运气行血,青衣老者不理会她,她也不去理会他们了。
    辛十四姑猜不透这老者的路道,却不甘心受他驱遣,趁着他回头与孟七娘说话之际,青竹杖一挥,突然就向他后心点去。
    这一招乃是辛十四姑的得意绝招,名为“变幻鬼影”,招里减招,式中套式,竹杖一抖,虽然只是一招,却可以变化成七个落点,看对方如何应付,落点就可以由虚化实,任意施为,点中对方穴道。
    哪知这青衣老者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背后竟似长着眼睛似的,头也不回,伸指疾弹,只听得铮铮数声,辛十四姑一个“细腰巧翻云”,倒纵出数丈开外。青衣老者冷笑道:“你还不服气吗?再不听话,我可不和你客气了!”原来他用的是“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开辛十四姑的竹杖。辛十四姑竹杖虽没脱手!虎口亦已隐隐感到酸麻。
    辛十四姑游目四顾,心里想道:“乔拓疆与石棱看来乃是功力悉敌,只怕一时难分高下。但史天泽却是胜券稳操,看来无须多少时候就可以收拾谷啸风这个小子,活捉韩佩瑛这个丫头了。我只要和史天泽联手,就可以胜得这老匹夫。”
    打定了拖延时候的主意,辛十四姑一跃跃开,说道:“你找我何事,这里都是我的好朋友,但说无妨。”
    青衣老者说道:“是你的好朋友,可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不高兴在这里说。”
    辛十四姑道:“你总得透露地点消息,做买卖也该双方各让一步嘛!”
    青衣老者道:“好,那我就让你略知我的来意,也好令你放心和我一起走。辛龙生是不是你的侄儿?”
    辛十四姑道:“是又怎样?”
    育衣老者道:“我就是要找他!”
    辛十四姑道:“你找他为了何事?”
    青衣老者道:“你赶快和我去找他,慢慢和你说。”
    辛十四姑道:“这侄儿我已经有几年没见过面了,怎知他在何处?”
    青衣老者怒道:“胡说八道。我分明知道他是来依靠你的。哼,你不吃敬酒,那就吃罚酒吧!”
    辛十四姑道:“你听哪个说的?不瞒你说,我只有这个侄儿,我也正要找他呢!”那日辛龙生和她反面,拂袖而去,令她难过了许久。她这个说话,倒是不假。
    青衣老者识破她的用心,冷笑说道:“你想推延时候是不是?哼,我可没有工夫和你胡扯,找不着你的侄儿,我就着落在你的身上!”冷笑声中,一抓向辛十四姑抓下!
    这一抓却抓了个空,辛十四姑的真实本领比不上他,轻功却是并无逊色。青衣老者一抓不中,如影随形的跟踪疾上,五指如钩,第二抓第三抓接续而来。
    辛十四姑几曾受过如此欺凌,心里又惊又气,还得担心万一韩大维也来到了,那时更是想逃也逃不了。眉头一皱,叫道:“且慢!”
    青衣老者冷冷说道:“我不听你的花言巧语,赶快和我去找你的侄儿!”
    辛十四姑格格笑道:“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的这样毛躁?好吧,我和你去。”
    青衣老者冷笑道:“谅你也跑不掉!前头带路!”辛十四姑道:“不过,我有一句话可得说在前头,答不答允,这是你的事。”青衣老者停了手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哪知辛十四姑用的还是缓兵之计,趁这青衣老者防备稍微松懈的这刹那间,突然一挥衣袖,飞出一件暗器,只听得“乓”的-声,暗器在半空中爆炸,登时喷出一闭烟雾,烟雾中金光闪烁,向青衣老者当头罩下。那闪烁的金光,乃是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原来这是辛十四站费了许多心血练成的一宗独门暗器,名为“毒雾金针烈焰弹”,练成之后,从未使过,本是准备用来对付韩大维的,如今却给这青衣老者迫得她不能不用了。
    爆炸声中,青衣老者大袖一挥,呼呼呼三记劈空掌劈出,荡开烟雾,满天的火星随风飞散。
    青衣老者振袖一拂,喝道:“金针还你!”原来那些细如牛毛的梅花针为数太多,他的劈空掌扫荡不尽,还是有数十枚插在他的衣袖上。
    他这衣袖一挥,梅花针反射回去,辛十四姑大吃一惊,想不到他的武功如此奇高。好在她的轻功也极超卓,在这问不容发之际,身形平地拔起两丈多高,反射回来的梅花针从她脚底飞过。
    青衣老者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我知道你擅于使毒,好,我就让你瞧瞧,看你的什么毒雾可能伤得了我!”正好一阵风吹来,青衣老者迎风而立,向那飘来的毒雾淡淡吸了口气,哈哈笑道:“好香,好香!”
    辛十四站的看家本领奈何不了对方,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心里想道:“相持下去,只有更糟,看来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青衣老者喝道:“哪里跑?”只听得竹杖点地的“笃笃”之声,转眼之间,辛十四姑的身形已是在百步开外。
    青衣老者一声长啸,说道:“好,找就和你比比轻功!”他说了这句话之后,众人都以为他就要马上追上去的,哪知他却是从容举步,一点不像辛十四姑那样气急败坏地飞奔,似乎早已成竹在胸,稳操胜算。原来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辛十四姑虽然跑得飞快,却给他看出了后劲不继的毛病。那是因为辛十四姑和孟七娘先斗了一场的缘故。
    此时石棱与乔疆疆的恶斗已渐渐分出强弱之势了,乔拓疆以削铁如泥的宝刀,使完了八八六十四路的泼风刀法,兀是占不到石棱的半点便宜。石棱的一柄“虎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抢了七成以上的攻势。
    青衣老者从石棱身边掠过,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这个野郎中还活在世上。”石棱笑道:“我也想不到你尚在人间。”
    乔拓疆见他们二人相识,大吃一惊,好在青衣老者一阵风的就掠过去了,并没有出手相助石棱。乔拓疆趁石棱回过头去和那青衣老者说话的时候,立施杀手,一刀平肩削去。
    石棱早已料到他有这着,正是要卖给他这个“破绽”的。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石棱的“虎撑”反手一扫,“虎撑”给缅刀斫了一个缺口,但“虎撑”上的钢爪却把乔拓疆的衣服撕破。幸亏乔柘疆还算躲闪得快,否则已是开膛破腹之灾。
    石棱这边占了优势,谷啸风、韩佩瑛那边联手和史天泽苦斗,却还是稍处下风。青衣老者走过他们身旁之时,忽地停下脚步一望,赞道:“好个七修剑法,你想必是谷啸风了?”
    谷啸风分不出精神说话,只能点了点头,心里好生诧异:“这位老前辈我从未见过,他怎的会知道我?”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老者说道:“辛龙生曾欠你一份人情,我是知道的。”说到“知道”一字,突然挥袖一拂。此时谷啸风刚使到一招“白虹贯日”长剑向前平刺;史天泽一个“搂膝拗步”,反臂擒拿。谷啸风的剑点本已落空,但给那股袖风一拂,剑尖一弹,恰好转到史天泽移动的那个方位。高手搏斗,只差毫厘,史大泽避招进招,本是恰到好处的,这一来却又恰好给谷啸风的剑尖刺着了。
    青衣老者高声喝彩,说道:“谷少侠,好一招白虹贯日,真是后生可畏,令人高兴。史天泽,你输给了谷少侠,若不服气,尽管找我算帐。嘿嘿,我现在可没工夫看你出丑,对不住,少陪了!”他仍是从容举步,好像寻常走路一般,但却走得非常之快。说到“少陪”二字,已是转过山坳,人影不见了。
    谷啸风刺伤史大汗这一招如有“神助”,当然不是“神助”,而是那青衣老者以出神入化的上乘武功暗中助他一臂之力。谷啸风固然明白,史大泽也是知道的。但谷啸风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帮忙自己,心里想道:“听他的口气,他助我这一臂之力,乃是要报答我的一份人情。但正如他所说的,欠我一份人情的是辛龙生,何以他要替辛龙生报答?”
    史天泽暗暗叫了一声“好险!”想道:“幸亏没有伤着要害,以这老匹夫的武功,他刚才倘若施展杀手,只怕我不死也得重伤。”
    原来青衣老者之所以不施杀手,乃是为了要让谷啸风成名,让他自己去打败黑道上的第一高手吏天泽。再者以他的武功和身份,要杀史天泽,也只能在和史大泽单打独斗之时,而不能在他和别人交手的时候。他既然为的只是报答谷啸风一份人情,故而暗中相助,也就只能相助得“恰到好处”了。
    不过这一剑虽没伤着史天泽的要害,却是伤在他右臂“曲池穴”的、“曲池穴”受了伤,一条臂膊亦已使动不灵了。
    此时邵湘华和杨洁梅双剑合璧,亦已把钟无霸杀得哇哇大叫,他空有一身气力,也是只能招架的了。原来他给石棱伤了之后,跳跃不灵,邵、杨二人采用绕身游斗的打法,一有瑕隙可寻,便疾风暴雨的攻他十招八招,无懈可击之时,又立即退了下去。这样的打法,深得“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要旨,钟无霸吃亏在跳跃不灵,自是无可奈何。
    孟七娘喘息已定,缓缓站了起来,把龙头拐杖重重一顿,沉声说道:“史天泽,你欺负我的晚辈,我倒要看你有什么能为?佩瑛,你退下,让我给你打发这厮!”其实她的内力尚未恢复,不过虚声恫吓而已。
    但史天泽此时以一敌二,已是处在下风,如何还敢恋战?何况他只知道孟七娘的武功和辛十四姑不相上下,并不知道她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呢。
    吏天泽一声长啸,他们这边的三个人同时逃走。钟无霸气愤难消,腾的一腿横扫过去,“轰隆”一声,把一棵大树踢得倒下来,邵湘华、杨洁梅正要追去,倒是给他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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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棱笑道:“穷寇莫追,由他去吧。”当下众人聚拢一起,韩佩瑛掏出手帕,给孟七娘抹干净嘴角的血迹,说道:“七娘,你没事吧?这次多亏你舍命保护我,免我受那妖妇的毒手。我以前却一直错怪了你,真是对你不起。”
    孟七娘脸上绽开笑容,说道:“好孩子,只要你知道我对你好,我就十分快乐了。不过说起来这次却是多亏了那青衣老者呢。可惜我不知道他是谁。”
    谷啸风道:“石叔叔,你和他是老朋友,是吗?”
    石棱说道:“三十年前,我和他打过一架,正应了那句俗话,不打不成相识,后来他还曾帮过我一个忙呢。”
    邵湘华笑道:“爹,你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出那人是准?”
    石棱说道:“这人姓车,单名一个卫字。”
    孟七娘吃了一惊,说道:“原来这人就是二十年前纵横讧湖的大魔头车卫,怪不得本领如此高强。但他在江湖上似乎只是昙花一现,不知什么缘故?”
    石棱说道:“不错,我和他相识几年,他就莫名其妙的失了踪,我也不知什么缘故。不过,就我那几年来和他的交往而论,我倒觉得他只能算是一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并不是无恶不作的魔头。”
    谷啸风道:“孟姑姑,这位车老前辈和辛十四姑姑侄有甚过节,你知道吗?”
    孟七娘道:“辛柔荑从前倒是曾经和我谈过这个人,但我们和他则是素不相识的。不过最近两年我和辛柔荑变了仇人,她们姑侄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韩佩瑛道:“他迫那妖妇和他去找辛龙生,不知什么缘故?听他刚才的口气,对那妖妇十分严厉,但对她的侄儿却似乎并无恶意。”
    谷啸风道:“是呀,他是为了辛龙生的缘故才助我一臂之力的,看来他还似乎是把辛龙生当作子侄一般的自己人呢,这事当真令人猜想不适。”
    孟七娘道:“辛龙生这小子也不是好人,一张油嘴滑舌,比他姑姑还要奸狡。我见了他就讨厌。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会讨人喜欢,车老头子给他哄了。”
    谷啸风道:“我倒觉得辛龙生不是这么坏,虽然他不大老实,却也还是侠义中人。”
    韩佩瑛道;“最近你可曾见过他么?听说他和奚玉瑾成了亲,是不是真的?唉,我和玉瑾差不多三年没见面,对她可是十分怀念呢!”
    谷啸风笑道:“这次你回去就可以见着她了。据我所知,她已经去了金鸡岭。一个人去的。”韩佩瑛道:“辛龙生呢?”
    谷啸风道:“不错,她和辛龙生是去年成了亲,但后来发生了几件离奇的事情,她早在三个月之前,就以为辛龙生已经死
    韩佩瑛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谷啸风把发生在辛龙生身上的几件奇怪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听得韩佩瑛大为诧异。
    “这么说他倒的确是来找过他的姑姑,那位车老前辈的消息也是灵通得很。但你和他不是好朋友吗?他却为何要躲避你呢?”韩佩瑛说道。
    谷啸风道:“是呀,他不但躲避我,似乎还在躲避玉瑾。在扬州的时候,他就不肯见她。真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韩佩瑛叹道:“玉瑾蛆姐是个要强的人,不知他们两小口子有什么误会,以致辛龙生要装死躲他?但愿他们能够和好如初,白头偕老。”
    谷啸风笑道:“她正在为了未知丈夫的死活而伤心,你这次回去,正好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石棱笑道:“韩姑娘,你爹日夕盼你,还是让我把你们小两口子的好消息赶快带回去给他吧。”
    邵湘华叫道:“啊,韩伯伯已经来了!”
    他们是边走边谈的,此时正在山腰行走,只见山上飞快地跑下一个老头,可不正是韩大维是谁?
    韩佩瑛不由得热泪盈眶,叫道:“爹,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瞧,啸风也来了呢!”
    韩大维左手挽着女儿,右手挽着谷啸风,也是不由得老泪纵横,良久良久,这才说得出话:“前年我只是单独见到瑛儿,去年我在这里又只是单独见到啸风,今天总算把你们两个人都见着了。你们成了亲没有?”
    韩佩瑛面上一红,说道:“那年你叫孟镖头护送我到扬州,但因兵荒马乱,婚事只好耽搁下来。上次我见到你,你正在病中,我怕引起你的忧虑,所以没有如实禀告。”她听得父亲这样问她,已知父亲定是已经知道了他们尚未完婚的事实,心中甚是忐忑不安:“不知他还知道多少?”
    好在韩大维并不知道他们的那次婚变,当下哈哈笑道:“那也好,你们尚未完婚,我倒可以亲自给你们主持婚礼了。”
    韩佩瑛满面通红,说道:“爹,你的病都已好了?”
    韩大维道:“这都是你这位石叔叔的功劳,是他给我治好的。”
    石棱道:“我可没想到你好得这样快。”
    韩大维微笑道:“我昨晚子时练功,本来准备练一个时辰的,不知不觉忘了时候。待得功行完毕,推窗一看,这才看到红日西斜,整整过了半个晚上,一个白天了。因此急急忙忙来找你们。石兄,我的奇经八脉都已打通了,体中的余毒也尽都消除了。”
    石棱给他贺喜,笑道:“我就是因为你练功正在练到紧要关头,所以不敢打扰你。怪不得你健步如飞,原来已是大功告成了。”
    杨洁梅道:“韩伯伯,这么说你是一天没有吃过东西的了?饿不饿?”
    韩大维笑道:“我但觉精力弥漫,如今见了你们,更是十分高兴,一点都不觉得饿。”
    石棱哈哈笑道:“好了,如今咱们两家人都是同庆团圆了,再也没有什么挂虑啦。”
    韩大维道:“啸风,瑛儿,你们的婚事,我想——”
    韩佩瑛面上一红,说道:“爹,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我们的事慢慢再说。”
    韩大维道:“哦,还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韩佩瑛道:“史天泽,乔拓疆、钟无霸这三个奸贼刚刚和我们交过手,恐怕现在还躲在林子里面。详情我慢慢告诉你,咱们先去搜查这三个奸贼好不好?”
    韩大维道:“不错,这三个奸贼不除,终是苗疆之患。咱们在蒙峒主治下托庇,也陵报答主人,这就去吧。石大哥,咱们两家人分成两路,遇上敌人,以蛇焰箭报信。找不着敌人,明天这个时候,原地会合。”
    韩佩瑛拉着孟七娘道:“孟姑姑,你和我们一处。”言下之意,已是把她当作“一家人”看待,孟七娘又是状喜,又是惭愧。
    路上韩佩瑛这才把刚才的遭遇,一一告诉父亲。韩大维道:“哦,原来年卫也重现江湖了,这可真是我意想不到的事。这么说来,我倒是欠他的一份情份了。”
    韩佩瑛笑道:“他为了辛龙生报答谷大哥的人情,你为了我们报柞他的人情,刚好扯了个直。却教我们做小辈的惭愧了。”
    韩大维笑道:“我的人情还只是一句空话呢,但愿将来能够找得着他。”
    谷啸风道:“是呀,要寻觅辛龙生恐怕也非找着他不可。”
    韩佩瑛道:“他已经追赶那妖妇去了。爹,你知不知道,那妖妇潜入苗疆,正是要对你偷下毒手的呀。”
    韩大维道:“我料得到的,她恢复了武功当然是要找我报复了。不过,她能够这样快逃出黑风岛,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说全此处,回过头来,再次向孟七娘道谢,多谢她救护女儿之恩。
    孟七娘脸上绽出笑容,说道:“过去我做了许多错事,对不起你,你不怪我,我已经感激了,多谢什么。”
    韩大维喟然叹道:“过去的事,人家都不必再提了。当务之急。还是赶快占搜查那三个奸贼吧。”
    经过一天一夜的搜查,只在林中发现一间倒塌了的房屋。那是用木头搭盖的房子,碎成-块一块,韩大维是个武学行家,一看就知是掌力震塌的,说道:“看来这间房屋,想必就是那三个奸贼匿藏之所了。他们回来拿了东西,余愤难消,打塌了这间房屋泄愤。”
    当下他们四人回到原地,只见石棱一家人已经先在那里,而且还多了一个张大颠。
    韩大维喜道:“老叫化,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大颠道:”我还给你们带来一个好消息呢!”
    韩大维道:“什么好消息?”
    张大颠道:“我把史天洋这伙人潜入苗疆的消息告诉了蒙峒主,他立即派人四处查探,今早已经得到确实的消息,有人看见他们逃出苗疆了。”
    韩佩瑛道:“爹,那咱们可以回家啦。”
    韩大维道:“史天泽这伙人虽然走了,但却有个消息,听说官军又将侵犯苗疆呢。”
    张大颠道:“这个消息我们也打听清楚了。不是大队官军,只是一个把总想来欺负苗人,捞点油水而已。没有史天泽这伙人配合他们捣乱,做产出什么来的。我和石大哥暂时留在这里,相信也可以帮忙蒙峒主抵御他们了。”
    韩大维道:“好,那么我们一家子明天就走,今晚咱们先回去畅饮一番。”
    谷啸风道:“张伯伯,我们明天不拟去向蒙峒主辞行了,请你代我向他们父女道谢。”
    张大颠笑道:“我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那位‘三公主’蒙赛花和小徒已经订了婚了。”
    谷啸风大喜道:“这可真是一件大大的喜事,我早就祝盼他们能够成为一对了,想不到比我盼望的还来得快。”
    张大颠笑道:“他们苗人只要男女情投意合,好事一说就成。可不像咱们汉人那样还要诸多做作的。”
    第二天韩大维父女和谷啸风、孟七娘便即离开苗疆,他们经过许多灾难,终于得到大团圆的结果,心情的畅快自是可想而知。唯一令得他们牵挂的事情就只是车卫追踪辛十四姑,不知结果如何?正是:
    惘惘恩仇俱了结,夫妻父女庆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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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回强中更遇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
    且说车卫楔而不舍,一路追踪,终于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候,追上了辛十四姑。
    辛十四姑又惊又气,说道:“你苦苦相迫,不过是为了找寻我侄儿罢了。我早就和你说了实话,你又不信。”
    车卫冷笑道:“你口中花言巧语,心里可在打着鬼主意,打算怎样害我,你当我不知道么?嘿嘿,你的那此毒功,我也领教过了,还有什么伎俩使出来吧!”
    辛十四姑说道:“我是迫不得已才暗算你的,你耐心一点,听我解释如何?否则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车卫暗自想道:“这妖妇是辛龙生的姑姑,我杀了她,只怕这小子更不肯做我的女婿了。哼,这小子忘恩负义,按我往日的脾气,我是要连他也一并杀了。只是我那宝贝的女儿却一心向着他,教我也没有办法。”想至此处,说道:“好,你说吧。”
    辛十四姑道:“实不相瞒,韩大维和孟七娘是我的仇人,昨天我正在和仇人拼斗,你要把我拉开,我自是不能甘心。当时我之所以要暗算你,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车卫说道:“我不管你和别人的恩怨,你暗算我的事情,我也可以置之不问。现在我只是问你的侄儿,其他的你都可以不必解释。”
    辛十四姑道:“何以你一定要找我的侄儿?”
    车卫说道:“他欠我一笔债,我要抓他回去。但你可以放心,我要他还债,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辛十四姑道:“他是不是欠了你的一份人情?”
    车卫说道:“也可以这样说吧。找着了辛龙生,我自会详细告诉你。如今我可要请你少说闲话,休再罗嗦。”
    辛十四姑道:“好,我和你说老实话。不错,辛龙让是来找过我,但见面不到几个时辰,他与我言语失和,又已走了。”
    车卫说道:“他去哪儿?”
    辛十四姑道:“我不知道。不过他临走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他说一个人可以不报私仇,但受人之思,却是非报个可。他既然是欠了你的人情,依我看来,恐怕无须你去找他,他已经回去找我啦。”
    辛十四姑这次说的倒是真话,但车卫却怎能相信她的说话,眉头一皱,说道:“你想把我骗走是不是?好,即使他是回去找我,我也要你跟我同走。总之要落在你的身找着辛龙生。见着了他,我才放你!”
    在车卫的打算是,抓了辛十四姑作为人质,辛龙生是她的侄儿,迟早自会出现。辛十四姑这一气可就大了,须知她一向为人高傲,几曾受过别人如此威胁,只因车卫武功远胜于她,她迫不得已才这样低声下气的,心中已是感觉十分受委屈的了。如今车卫竟要拿她作人质,你想她如何能够忍受?
    怒气填胸,不觉现于辞色。辛十四姑竹杖一顿,说道:“你如此苦苦相迫,未免太过分了吧!”
    车卫冷冷说道:“我说过要怎样做,就一定要这样做。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非得依我不行!”
    辛十四姑怒道:“我平生所作所为,从来不听别人指挥,我不高兴,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叫我听你的话!即使打不过你,也要和你拼了!”
    车卫淡淡说道:“你要拼命,那也没用!我不杀你,但一定要你听我的话!”
    辛十四姑道:“我宁愿死在在你的手里,决不听你的话!哼,你要杀我,只们也没那么容易!”
    车卫侧目斜睨,冷笑说道:“哦,你还有什么看家本领未使出来吗?我倒要瞧瞧!”
    话犹未了,忽见辛十四姑“哇”的一口鲜血喷出了来。车卫倒是不禁给她吓了一跳,好生诧异:“尚未动手,怎的她就口吐鲜血?”
    心念未已,辛十四姑运杖如风,已是向他攻来。车卫使出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她竹杖。这一招手法极为奇妙,果然一抓就抓着了她的杖头。
    但当他的手指和青竹仗接触的时候,尚未抓牢,忽然如受电震,手指不由得不急忙松开。原来辛十四站的内力直透杖尖,竞然令得他的手少阳经脉也微微受了震荡。
    车卫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妖妇真是邪门,怎的功力会突然增进如许!难道她昨天当真是隐藏了看家本领不露么?”
    不过车卫虽是吃惊,却也并不惧她。当下哈哈一笑,说道:“老夫近二十年来未遇对手,好,今天就和你打个痛痛快快吧!”
    笑声中车卫招数倏变,竟把双手笼在袖中,就凭两条袖管,和辛十四姑的一根青竹杖相斗。他的内功早已练到能够隔物传功的境界,长袖挥舞,与竹杖相交,噼啪有声。辛十四姑的竹仗点不着他的穴道,可是他要把辛十四姑的竹杖卷出手去,却也不能。
    斗了三五十招,辛十四姑的竹杖挤扫过来,劲道已是不及从前。车卫正要施展厉害的杀手,辛十四姑忽地又是“哇”的口鲜血喷出!
    这口鲜血一喷,辛十四姑青竹杖上的劲道忽地陡增,车卫挥袖一卷,卷着了她的杖头,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袖竟然给她戳破,杖尖儿乎点着了车卫胸口的“璇玑穴”。
    车卫疾退三步,不由得心头一凛,蓦然想起:“邪派中有一种极为怪异的内功,名为‘天魔解体**’,在自伤身体之后,功力可以突增一倍。这妖妇使的莫非就是这种功夫?”
    辛十四姑状类疯狂,一招迫退了车卫,便即连抢攻势,狂风暴雨般的挥杖猛击,狞笑说道:“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至不济也得与你拼个两败俱伤。”
    原来“天魔解体**”是不能轻易使用的,一用之后,必然大仇元气。而且用这种邪派功夫,也只能收一时之效,不能持久,所突增的功力,真气一衰,便要消退的。是以辛十四姑必须速战速决,方能与车卫拼个两败俱伤。
    车卫心里想道:“她宁愿不要性命,也不肯和我去找龙生。莫非她刚才说的话并非骗我,她的侄儿真的已经离开她下?我本来不想取她性命,何苦与她纠缠!”
    可是车卫想要摆脱她,她却不肯放过车卫。车卫暗暗叫苦,只好沉着应付,脚踏九宫八卦方位,步步后退,以精微奥妙的上乘武功,每退一步,就消解对方一分攻势。
    双方恶斗了五十多招,车卫仍然未能脱身,饶是他功力深厚,亦已是大汗淋漓,吁吁气喘。
    辛十四姑亦是暗暗叫苦,她的攻势受挫,气力又已渐渐不加,心里想道:“我若再使‘天魔解体**’,倘若能够与对方同归于尽,那还值得。若是不能,我岂不是要白送了一条性命?”
    原来“天魔解体**”是不能连续使用的,她已经喷了两口鲜血,再喷一次,过后不死也必重伤。此时她在一阵狂攻之后,神智稍稍清醒了些,不觉暗暗后悔。但骑虎难下,欲罢不能,只好仍是狂攻不已。
    就在辛十四姑正要第三次施展“天魔解体**”,而车卫也正想和她讲和,劝她罢手之际,忽听得暗器破空之声,两颗石子突然向车卫飞来。
    车卫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妖妇在这里还埋伏有高手,我倒是上了她的当了!”挥袖一拂,把两颗石子反弹出去。辛十四姑趁这时候,一杖扫来,快如闪电。车卫在抵挡暗器之时,早已料到她要乘机施展杀手,但毕竟还是难以兼顾,给她的杖锋戳着,好在尚未伤着要害。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茅草丛中已是跳出一个人来,哈哈大笑。
    车卫哼了一声,喝道:“原来是你!”
    那人哈哈笑道:“不错。你想不到吧?嘿,嘿,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你我之间的这笔帐,我可要和你好好的算一算了。”大笑声中,双掌齐出,便即攻来。
    车卫冷笑道:“你这小子还是像二十年前一样的没有出息,你向我寻仇,我不怪你,偷施暗算,算是什么‘好汉’行径?”
    车卫是又惊又怒,辛十四姑则是大为诧异了。“这人不知是谁,我与他素不相识,他竟肯助我?但听他的口气,他似乎也是和这老匹夫结有冤仇。好,不管他足怎么样,有这样的一个高手助我,我倒是命不该绝了。”
    那人连抢了十数招攻势,这才冷冷笑道:“你当年横刀夺爱,何尝不也是对我暗算?嘿嘿,今日我杀了你,能有何人知道,怕什么江湖好汉笑话?”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车卫的大仇人宇文冲。二十年前,他深爱的表妹——扬州知府岳良骏的女儿嫁给了车卫。他设计谋害车卫不成,反而害死了表妹。说起来本是他偷施暗算,但他却不知自责,对车卫更是恨之入骨。这二十年来,他隐姓埋名,绝迹江湖,苦练武功,为的就是要找车卫报仇。辛十四姑和车卫开始恶斗之时,他早已窥伺在旁了,他是等到最有利的时机方始现身的。
    辛十四姑乘机抢攻,车卫虽是武功超卓,亦难兼顺。掌风杖影之中,“卜”的一下响,原来是车卫为了闪避宇文冲的一招杀手,又给辛十四姑打了一杖。
    这一杖打着了他,却并不如何疼痛。车卫不觉有点诧异,想道:“怎的她的力道似乎大不如前?哦,对了,想是她的‘天魔解体**’不能持久,而她有了帮手,自也不愿太过耗损真气,连续使用了。”
    宇文冲不知其中奥妙,看见辛十四姑得手,心中大喜,当下双掌翻飞,堵住了车卫的后路,防他逃走,哈哈笑道:“车卫,你不行啦,趁早自寻了断吧!否则落在我的手中,你要死只怕也不容易了。”“自寻了断”,就是叫车卫白尽的意思。
    车卫勃然大怒,喝道:“没出息的小子!你以为乘人之危,就可以如你之愿了么?哼,哼,车某今日就是死了,也得先毙了你!”
    车卫一怒,宇文冲倒是不敢和他硬碰了,只见他双掌翻飞,掌势飘忽之极,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但车卫却找不着他。原来这正是他为了对付车卫,费了二十年工夫苦练的一套掌法。
    但车卫是何等样人,焉能容他得逞?他首先沉住了气,化解对方攻势。
    车卫不愧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不到三十招,便已渐渐摸清宇文冲这套掌法的路数。剧斗中陡地一声人喝,运掌如风,欺身直进,径劈宇文冲的前胸。
    双掌相交,只听得“蓬”的一声,车卫身形一晃,宇文冲倒退三步。辛十四姑挥杖攻向车卫下盘,车卫一个“旱地拔葱”,跃身避过。说时迟,那时快,宇文冲退而复上,又扑来了。
    这一掌双方是以内功相斗的,宇文冲竟然没有跌倒,倒是大出车卫意料之外。
    蓦然一醒,车卫不由得又惊又怒,大声喝道:“你这不要脸的小子,竟敢偷了我的内功心法!你是从谁手上偷来的?快说!”
    宇文冲哈哈笑道:“也好,我就告诉你,让你死得暝目。是我心目中的未来爱婿辛龙生当作礼物送给我的!我只是却之不恭,方始受礼罢了。我才不屑去偷你的东西呢!”
    车卫暴怒如雷,喝道:“辛龙生这小子居然也是这样忘恩负义,好,我先毙了你,再找这小子算帐!”不过他虽然暴怒如雷。却也放下了一重心事。原来他最初还以为宇文冲乃是真着他不在家里的时候,跑去欺负他的女儿,迫令车卫交出本门的内功心法的。
    辛十四姑听了他们的对话,不觉一阵茫然,莫名其妙:“龙生不是和奚玉瑾成亲了么?怎的又会是这姓车的女婿?”
    宇文冲冷笑道:“辛龙生早就不愿做你的女婿啦,你强迫他迎娶你那嫁不出去的女儿,怪得他忘恩负义么?”
    他这几句说话,既是说给车卫听的,也是有意说给辛十四姑听的,目的在于激怒车卫,同时也好解除辛十四姑心中的疑惑。
    车卫果然怒火攻心,纵声叫道:“你这小子学了我的内功心法,可惜还未学得到家!”怒极而笑,笑得宇文冲毛骨悚然。大叫声中,车卫的掌力已是排山倒海而来,招招都是杀手。
    辛十四姑也果然上了宇文冲的当,心道:“原来如此!”青竹杖划了一道圆弧,助宇文冲化解车卫的连环攻势,冷冷说道:“姓车的,你欺人太甚,纵然我的侄儿真是你的女婿,我也决不能帮你!”
    车卫喝道:“谁要你帮?哼,哼,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但你们想要联手杀我,可还没有这么容易!”
    车卫气愤填胸,本来对辛十四姑有几分手下留情的,此时也毫不留情。
    车卫须眉怒张,勇猛搏击,手脚起处,全带劲风。饶是辛十四姑心狠手辣,也不禁暗暗惊心。宇文冲叫道:“沉住气对付他,他支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话犹未了,只见车卫身形摇晃,脚步看来已是虚浮无力。辛十四姑放下了心,青竹杖一招“横云断锋”拦腰扫上,冷冷说道:“不错,这老杀材已是强弩之未了,咱们联手毙了他!”宇文冲哈哈大笑,同时施展杀手。
    车卫只觉喉咙发甜,眼前金星飞舞,他咽下冒上喉咙的一口鲜血,忽地一声长啸,喝道:“你们也未免笑得太早了,且叫你们见识我的厉害!”
    掌风杖影之中,只听得“蓬”的一声,宇文冲长拳捣出,击着了车卫的胸膛。随着“喀嚓”一声,却是车卫抓着了他的拳头,一招分筋错骨手法,把宇文冲的一条右臂扭脱了臼。
    说时迟,那时快,辛十四姑的青竹杖已是指到了他胁下的“愈气穴”,车卫反手一掌,青竹杖脱手飞出。辛十四姑这一惊非同小可,要想施展轻功避开,忽觉浑身酸软,双腿竟然不听使唤。
    车卫回过头来对付辛十四姑,宇文冲这才脱得了身,连忙伏地一滚,滚出数丈开外。
    车卫一把揪住了辛十四姑,噼噼啪啪打了她几记耳光,喝道:“你打我三杖,我还你三巴掌,这笔帐算作是一笔勾销。今日权且饶你一命,下-次你给我碰上,可就没有这么好运道了。你发什么呆,滚吧!”
    辛十四姑有生以来几曾受过如此悔屏?这几巴掌打得她面门红肿,但却不是伤得怎么厉害,她却一口气咽不过来,晕过去了。
    待她张开眼睛,只见宇文冲正在扶着她,车卫却不见了。
    辛十四姑又羞又怒,说道:“那老贼呢?”
    宇文冲道:“那老贼料想也是伤得不轻,他早已走了。辛老前辈,咱们都是折在他的手里,这个仇还需咱们联手来报。”原来他是躲在茅草丛中,看见车卫走了之后,接好断臼,又再回来的。
    辛十四姑试运一口真气,只觉浑身刺痛,不由得心头一凉,惨叫说道:“我不成啦,帮不了你的忙了!”原来她连用两次天魔解体**,早已元气大伤,又加上怒气攻心,伤得更重,料想不死也得大病一场,在这荒山僻野,一病起来,那也是必死无疑了。何况即使有人照料,侥幸不死,武功也难恢复。她一生倔强,如何肯忍受病痛的折磨?是以她说此话,已是起了自尽的念头。
    宇文冲似是知道她的心意,说道:“辛老前辈,你可别萌短见。”说罢拿出一支人参,说道:“这是长白山的千年老山参,功能培元补气,你吃了它,三天之内,定能复元。武功料想也没多大影响,那时咱们就可以再去找那个老贼报仇了。”这支老山参本是岳良骏所收的一份最贵重的寿礼,宇文冲拿了他的,此时恰好给辛十四姑派上了用场。
    辛十四姑道:“你是谁?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宇文冲报了自己的名字,接着说道:“第一,我和令侄是好朋友;第二,车卫是咱们共同的敌人。说句老实话,要找这老贼报仇,你一个人不行,我一个人也不行,只有咱们两个人联手对付他,才有指望。”
    原来宇文冲是追踪辛龙生来到苗疆的,他也知道辛十四姑是个本领高强的女魔头,他本来的打算就是想要骗使辛十四姑助他报仇的。恰好碰上车卫找辛十四姑的麻烦,这在他来说,也可说得是“天从人愿”了。
    辛十四姑这一生从没有过知心的朋友,唯一的亲人辛龙生又离开了她,在她这最伤心失意的时候,突然有个宇文冲对她大献殷勤,叫她焉能不受感动?心里想道:“不错,他是有求于我,才会救我性命,但天下哪有毫无私心的人,他对我可比我的侄儿还好得多!”正因为她是私心极重的人,遂以为天下人都是像她一样,因此也就觉得彼此利用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分辨不清,这就不知不觉上宇文冲的当了。
    宇文冲说的话本是半真半假,辛十四姑却是完全相信,一点不疑。当下接过了那支老山参,咬牙说道:“好,这条性命算是你给我的,只要我的武功恢复,誓必助你报仇。即使咱们联手,仍然打不过那个老赃,大不了也是把这条性命再送掉而已,那也算不了什么。”
    宇文冲笑道:“不能力敌,就用智取。咱们再去寻仇,用不着和他硬拼。”
    辛十四姑道:“你有什么妙法?”
    宇文冲道:“他有一个女儿,咱们赶在他的前头,到他家里把他的女儿先捉了去。那时即使暗算这老贼不成,我也有办法制服他了。”
    辛十四姑道:“对。这老贼若是当真如你所说,是受了伤,咱们就可以赶在他的前头了。如何整治他的女儿,你交给我办!”要知辛十四姑善于使毒,车卫有本领抵御她的毒功,她的女儿定然没有这个本领,这是辛十四姑可以料想得到的。
    □□□□□□
    车卫果然是如宇文冲所料,元气大受损伤。剧斗过后,他走入密林之中,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盘膝静坐,默运玄功,自行疔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走来。车卫心头一震,颇为后悔刚才没有杀了辛十四姑,心里想道:“要是他们去而复来,此刻我可是没有抵抗之力了。”
    只听得那两个人交淡道:“咦,好像有一个人躲在附近,你听这是不是呼吸的声息?”“你怎么知道是人,或许是藏在草从小的野兔呢?”“不管他是人是兽,咱们过去瞧瞧。”
    车卫听得这两个人的声音好熟,心中一动,伸出头去一瞧,只见来的是一个和尚,一个道士。
    那道士叫道:“在这里了,啊呀,你,你,你不是车老大吗?”
    车卫也是又惊又喜,说道:“邓兄、丘兄,你们怎么都变作了出家人了,我几乎认不得你们了呢!”
    原来来的这两个人却是一鸣道人和百悔和尚。一鸣道人的俗家名叫丘大鸣,百悔和尚的俗家名叫邓伯京,二十多午之前,他们和车卫本是交情相当亲密的朋友。
    一鸣道人说道:“我们的事,说来话长。不过简单的说,我们是因为厌倦了黑道的生涯,所以才出家的。”
    百悔和尚握着车卫的手,哈哈笑道:“我以为你早已死了,原来你还活在世上。要是我知道你还没死,我就不必出家了。”
    车卫道:“为什么?”
    百悔和尚道:“你的事,我已大概知道一些。宇文冲是不是你的仇人?”
    车卫道:“是又怎么样?”
    百悔和尚道:“宇文冲这厮也是我们的仇人,当时我之所以遁入空门,乃是为了躲避他的。要是我知道你还没死,我早就找你联手了。”
    车卫哈哈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虽然削光了头发,也还是凡心未死呢。”
    百悔和尚笑道:“我本来就是个狗肉和尚。师父赐我法号百悔,要我忏悔过去种种罪孽,我可是休说‘百悔’,‘一悔’都未悔呢。”
    车卫心中一动,说道:“你们何以跑来苗疆?”
    百悔和尚笑道:“这句话我也正想问你。”
    一鸣道人忽道:“车老大,你是受了伤吧?刚才你是正在运功疗伤?”
    车卫说道;“你这牛鼻子眼力不错,我老午今日栽了个不大不小的筋斗。”
    百悔和尚吃了一惊,拍拍光头,说道:“我可真是粗心大意了,只顾和你说话,却不知道你受了伤。你歇歇吧。”
    车卫笑道:“这点伤要不了我老卫的命,其实也不是什么伤,只是一场苦斗之后,内力耗损较多而已。”
    他说得似乎“轻松”,但用了“苦斗”这两个字,却是令得一鸣道人和百悔和尚都不能不大大吃惊了。
    百悔和尚道:“和你交手的是什么人,如此厉害?”
    车卫说道:“一个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宇文冲,还有-个是辛十四姑。这妖妇其实也不怎么厉害,只是有点邪门功夫,以致我竟然给她拼得两败俱伤。不过,他们吃的亏恐怕还是要比我大得多。”
    百悔和尚又惊又喜。说道:“你碰上了宇文冲?你可知道他来苗疆作甚?”
    车卫因为和他们隔别了二十年,不愿意把自己的私事一下子就说给他们知道,当下说道:“这小子跑来苗疆,料想不会有甚好事。嗯,现在应该轮到我来问问你们了,你们双双来到苗疆,却又是为了什么?”
    一鸣道人心中一动,说道;“你和辛十四姑这妖妇交手,你知不知道她有个侄儿,名叫辛龙生?”
    车卫道:“你问他做什么?”
    一鸣道人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正是来找辛龙生的。”
    车卫怔了一怔,说道:“你们和他有仇?”-
    鸣道人笑道:“刚刚相反,他是我们的朋友。”
    车卫道:“哦,这小子竟然是你们的朋友?我可没有想到。你们不以为他是个坏人叫?”
    一鸣道人说道:“他的姑姑是坏人,他可是我们侠义道中的人物。实不相瞒,我们是受了太湖七十二家总寨主正宇庭之托,来找寻他的。”
    百悔和尚忍不住说道:“车大哥,辛龙生是不是你的徒弟?”
    车卫说道:“何以你这样猜想?”
    一鸣道人这才说道:“我们曾因误会和他交过手的,当时我就怀疑他的武功是你所授,问他,他却不肯回答。”
    当下,他们把那次在荒谷搜捕宇文冲,碰上辛龙生之事,原原本本的和车卫说了。车卫一皱眉头,说道:“我不管这小子是侠义道不侠义道,他和宇文冲在一起,还能说是什么好人?”
    一鸣道人说道:“那你错了,他只是上了宇文冲的当而已。我们和他交谈之后,他已经完全明白宇文冲的为人了。”
    车卫心里想道:“若不是他们说明原委,我也几乎上了宇文冲的当。”当下问道:“那你们又怎么知道他来了苗疆?”
    百悔和尚笑道:“我们不但早知道他来了苗疆,而且也还知道他现在已经离开苗疆了。”
    车卫怔了一怔,说道:“你们碰上了他?”
    百悔和尚道:“不错,我们正是在昨天踏入苗疆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他的。”
    车卫诧-这:你们既然是受了王宇庭之托,来找他的,碰上了他,就该和他一同回去呀,何以你们仍在这里?”
    一鸣道人说道:“这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不肯和我们回去太湖;第二,我们知道宇文冲也来了苗疆,料想就是跟来追踪他的,但辛龙生却还未知道。”
    车卫说道:“啊,你们怎么知道这许多事情?”一鸣道人笑道:“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车卫说道:“我不怕话长,请你们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百悔和尚说道:“这件事情,要从-个小镇上的一宗命案说起。有一天,这个小镇上死了两个人,是给人用重手法点了穴道死的。这两个人是乔拓疆的手下。你你猜他们是被谁所杀?”
    车卫说道:“是辛龙生杀的吧?”
    百悔和尚道:“不错,但当时和辛龙生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宇文冲。”
    车卫说道:“这个小镇是不是禹城北边百多里的那个青龙集?”
    百悔和尚道:“啊,你已经知道这桩事情了?”
    车卫说道:“我是只知其-,不知其二。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他并不认识宇文冲,但辛龙生的面貌特别,他则是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车卫有-个旧属在青龙集,车卫因为将近到期,尚未见辛龙生回来,于是亲自出来寻找。他虽然隐居了二十年,但因他昔日叱咤江湖,有许多跟随过他的老部下散居各地,因此他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他后来一打听,就知道了辛龙生的真正身份了。他恼怒辛龙生冒名骗他,于是根据线索,一路追踪,追到了青龙集。
    在青龙集的他那个旧属,当然是懂得江湖切口的,那日乔拓疆的两个手下在小镇上用切**谈,给他听见,其后又看见辛龙生赶出去追杀他们。这件事,他告诉了车卫,车卫方始知道辛十四姑躲在苗疆,而据此推测,料想辛龙生定是去找他的姑姑,因此这才一直追踪到苗疆来的。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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