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第九十回忏情长有飘鸾恨历劫空余解佩哀
    任天吾道:“你们要我如何?”
    谷啸风道:“第一,你和鞑子怎样勾结,老老实实的招供出来。第二,侠义道中,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受了鞑子收买?把你所知的告诉我们。”
    任天吾冷冷说道:“还有没有第三?”
    谷啸风道:“第三,就是说到眼前的事了。辛十四姑在你这里出现,你总不能完全推掉关系,但我们也不想追究你与她怎样同恶相济,只想知道她的侄儿辛龙生的消息。你若能够帮忙我们找着了他,也算是一件小小的功劳。”
    任天吾心道:“原来他们也是有所求于我。”吃了一颗定心丸,缓缓说道:“你说的第一第二两桩事情,对我是莫须有的罪名,我根本无从回答。第三桩事情,辛龙生的消息嘛,我倒知道。”
    谷啸风和他毕竟还有一点舅甥之情,心里想道:“要他立即痛悔前非,招供一切秘密,那是近于奢望。但只要他有一点向善之心,那就不妨假以时日,慢慢劝他回头。”于是说道:“好吧,那就把你所知的先说出来,辛龙生现在哪里?”
    任天吾道:“实不相瞒,辛龙生就在这里。你们若是早来半日,还可以见得着他。”
    谷啸风道:“现在呢?”
    任天吾道:“他是昨晚他的姑姑送来我这里的,他的姑姑本来已经点了他的穴道,不知怎的,今天早上,却不见了他。想是昨晚已经逃走了?”
    谷啸风又喜又惊,说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刚刚说到这里,韩佩瑛从里面走出来,说道:“不错,这次他说的倒是不假。”原来韩佩瑛已经在里面盘问过任家的家人,证实了昨晚确实是有一个面有伤疤的少年在任家住宿,但-大清早却又私自逃了。
    任天吾道:“贤甥,这你可该相信了吧,做舅舅的不会欺骗你的。”
    谷啸风道:“他逃往哪儿,你可能猜想得到么?”
    任天吾道:“多半是逃到车卫的家里,据我所知,他和车卫的女儿颇有情感。听说车卫不知他是使君有妇,还招赘他作女婿呢。”
    谷啸风道:“好,你带我们到车家去找他。”
    任天吾苦笑道:“这不过是举步之劳,我当然可以帮你们的忙。但你们总不能把我当作俘虏看待呀。”
    韩大维一想,任天吾毕竟是谷啸风的舅父,看在女婿的面上,也不可令他太过难堪,于是把揪着任天吾的手放开,说道:“好,只要你老老实实,咱们就还是亲家。前头带路吧。”
    任天吾道:“从后园出去,可以快些。请随我来。”谷啸风正要说好,韩大维却道:“我们也不争在快这一时半刻,我从大门进来,便要从大门出去。”谷啸风不禁有点奇怪,心里想道:“岳父一向是急性子,为什么忽然性情改了?”
    心念未已,忽听听韩佩瑛“哎哟”一声,任天吾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反手一抓,一把将她抓住,迅即飞起一脚,又向谷啸风胸口踢来。
    这刹那间,谷啸风惊得呆了,任天吾飞脚踢他,他竟然不知躲避。幸亏韩大维动作共快,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横肱一撞,将谷啸风撞过一边。他用的是股巧劫,谷啸风给他撞得倒退了六七步,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韩大维一招“斩龙手”,横掌如刀,疾劈他的膝盖,任天吾陡的一缩身形,却把抓着的韩佩瑛推上前来,喝道:“好,你不怕伤了你的女儿,那就来吧。”韩大维早已害怕任天吾这个人靠不住,不料虽有提防,还是给任天吾快了一步,把自己的女儿抓到手中。此时他投鼠忌器,只奸把疾劈下去的的掌又疾的收了回来,喝道:“有话好说,先放我的女儿。否则,哼,哼,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厉害!”
    任天吾冲冷笑道:“我就是因为知道你的厉害,所以才迫得出此下策,委屈令嫒陪我一会。嘿嘿,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待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会放你的女儿回去!”
    韩大维一个“移形换位”,身形斜闪,似退实进,倏地扑去。任天吾喝道:“你当真不要女儿的性命了么?”韩大维一扑不中,任天吾抓着韩佩瑛,业已跃上墙头,这堵墙是将后院和花园隔开的,另一面就是任家的花园了。任天百跃上墙头,大为得意,暗自想道:“只要我踏入花园,你韩大维武功再强十倍,也是难奈我何。”
    就在他要跳下去的时候,突然腿窝的“冷渊穴”和右臂肘尖的“曲池穴”同时一麻,不由得把手一松,韩佩瑛从墙头上直跌下来,谷啸风跑过去将她接住。
    任天吾也是一个倒栽葱,从墙头跌下,但他却是跌向另一而,跌到花园去了。
    原来他是给韩大维用两颗小小的泥丸打着穴道的。
    内功练到炉火境界,摘叶飞花,当作暗器,可以致人死命,韩大维用的就是这种功大。这两颗小小的泥丸,打出去无声无息,任灭吾一来是想不到他竟敢如此冒险,不顾自己的女儿;二来他正在跃上墙头,泥丸从他背后打来,毫无声息,确也难于发觉,待他突然感到穴道酸麻之时,已经迟了。
    韩大维冒险偷袭,一举成功,立即跟踪追去,跃上墙头,喝道:“奸贼,哪里跑?”
    任天吾也是好生了得,被打中了两处穴道,跌了下去,居然一个“鲤鱼打挺”,立即就能跳起身来,哈哈笑道:“韩大维,有胆的你下来!”
    只见他倏地窜进一个假山洞口,把洞门的石头一扳,“轰隆”一声,洞口已是给大石封闭。在那“轰隆”一声过后,洞口射出无数乱箭。原来他这个花园里面,是埋伏有无数机关的。
    韩大维脱下长衫,迎风一挥,拨落乱箭,情知已是无法抓着任天吾,只好跳回院子这边。
    有十几枝乱箭射过墙头,幸好谷啸风早已抱着韩佩瑛躲到一座假山后而,这才没有给乱箭所伤。
    韩大维吃了一惊,说道:“瑛儿,你怎么啦?”只见她的右掌一片红肿,掌背翘起,扳不下来,谷啸风正在给她揉搓。
    韩佩瑛笑道:“那老贼要跳下去的时候,给我在他胸口打了一掌。我的手腕,似乎有点转动不灵。”原来她是给任天吾的内力反震弄伤了手腕的。不过,若是没有她这一掌,只怕韩大维虽然打着了任天吾的穴道,她也要跟着任天吾跌到花园那一面的。
    韩大维替女儿椎血过宫,令她手碗恢复原状之后,说道:“刚才我那一笤用得很是冒险,幸好你够机灵,和我配合,否则只怕还是要受他所制。瑛儿,你的武功比以前大有进步,这是啸风和你切磋之功吧?”韩佩瑛笑道:“他把少阳神功传了给我,爹爹,你真够眼力,一看就看了出来。”
    韩大维恨恨说道:“可惜还是给任天吾这老贼跑了。”谷啸风满面羞惭,说道:“这都是我的错,我已知道了他是老奸巨猾,却还顾念甥舅之情,望他回心向善,几乎害了瑛妹。”
    韩大维道:“不关你的事,我也是大意了些。他这花园遍布机关,我曾经听人说过。刚才他说要从后园出去之时,我已经起了疑心,但还想不到他竟敢如此大胆,把我女儿拿去作为人质。”
    韩佩瑛道:“爹爹不必发脾气,反正女儿没事。就让他跑吧。多行不善必自毙,他跑得了这次,跑不了第二次。”
    韩大维余怒未消,说道:“太便宜这老贼了,咱们可得另外找个人带路啦。”
    韩佩瑛笑道:“这个容易,任家的那个管家,一定知道车家所在,咱们要他带路,不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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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卫吓走了宇文冲,但怕他看出自己的破绽,又再回头,是以仍然穷追不舍。
    他心里暗暗好笑,口里则在大呼小喝,吓得宇文冲只顾逃命,不敢回头。
    追了一程,车卫心里想道:“适可而止,我也应该回去了。”
    正在他假意喝骂,脚下止步之时,宇文冲也突然停下脚步。
    车卫心头一凛;“难道他看出我的武功恢复乃是假的?”只好硬着头皮,又追上去,喝道:“宇文冲有胆的你莫逃跑,回来与我一决雌雄!”
    只见宇文冲突然好似发狂一样,在树林里手舞足蹈,树叶给他的掌风扫得纷纷落下,满空飞舞。
    宇文冲口中发出“荷荷”的叫声,像是负伤的野兽在狂叫,饶是车卫力持镇定,也是不禁为之心悸。
    宇文冲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回过头来,厉声叫道:“反正我是要死的了,好呀,车卫,我就和你拼了吧!”狂叫声中,已是向着车冲跑来,完全像是一个发了疯的狂汉!
    车卫一见这个情状,登时恍然大悟,心中暗叫:“不好,他敢情是自知就要走火入魔了。”
    原来车卫的独门内功心法,若是练得不得其法,练到一定火候,必然走火入魔。宇文冲从辛龙生那里骗取了车卫的内功心法,却不知辛龙生也骗了他,辛龙生告诉他的内功心法,乃是真假混杂的。
    即使是真的内功心法,得不到解除走火入魔的诀窍,也要遭殃,何况宇文冲练的是半真半假的内功心法,是以一旦发作起来,就更加痛苦难当了。
    宇文冲看似发了狂,内心还是有一半清醒的,此时他已发现自己上了辛龙生的当,走火入魔发作之后,性命定然难保。是以他要趁着自己还能运用内功之时,跑回来和车卫拼命。而在走火入魔之前的片刻,就像狂人一样,气力是要比常人大出许多的。
    车卫一觉不妙,要想逃跑,已是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宇文冲已是像旋风一样,扑到他的面前,车卫只好把疑聚的真气,孤注一掷,全力接他一掌。双掌相交,“乒”的一声,车卫跌出一丈开外!
    宇文冲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狂笑叫道:“车卫,车卫,你也活不成啦!哈哈,我要亲手杀了你,让你死在我的前头,看你还敢瞧不起我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车卫气力已经耗尽,急切间竟是爬不起来,不由得心头一凉:“想不到我今日竟然死在疯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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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面山峰响起回声。宇文冲的狂笑虽然停止,笑声仍然从深山密林之中传了出去。
    在他的狂笑声中,正有三个少女向他这方向来。
    这三个少女,一个是奚玉瑾,一个是宫锦云,一个是任红绡。
    她们是从金鸡岭来的,为的也是要打听辛龙生的消息。
    原来太湖的七十二家山寨总寨主王宇庭在辛龙生出走之后,业已弄清楚了辛龙生的身份,于是立即派人向金鸡岭报讯。她们三人是先到了王宇庭那里,得到了进一步的消息之后,才赶来舜耕山的。
    其时王宇庭已经接获一鸣道人和百悔和尚从那小镇派人送回来的第一个报告,说是打听得辛龙生和宇文冲同行,宇文冲要迫他到舜耕山,去找车卫报仇。
    她们尚未知道辛龙生和车卫有何关联,也不知道宇文冲和车卫结了什么梁子,但车卫的住址,任红绡则是知道的,她也想藉这机会,回家探望。于是在接获了第一个报告之后,便即动身了。
    这也是鬼使神差,错有错着。幸亏她们没有在太湖再待两天,不知道后来的事情。第二个报告送来的时候,她们已经离开了。第二个报告是说辛龙生和宇文冲闹翻,一先一后,各自奔赴湘西苗疆。要是她们接获第二个报告,她们就-定是前往苗疆,而不是回来舜耕山了。
    这么一来,她们和辛龙生就刚好是相差一日,回到了舜耕山。而又刚好碰上了宇文冲要杀车卫。
    任红绡将抵家门,顾虑重重,心情甚是不好。她想回家探望,又怕爹爹将她闪禁。
    宫锦云给她出个主意,叫她先找一个家人打听情形,看她父亲是否气已消了。若是不便父女相见,也好偷偷一会母亲。
    正在她们商议未定之际,宇文冲的狂笑传到她们耳中。
    任红绡吃了一惊,说道:“你们听,这个人说是要杀车卫!”
    宫锦云道;“咱们过去看看,我认识宇文冲,看看是不是他?”
    仕红绡道:“车卫是我的邻居,虽然我爹不并欢他,从不许我到他家里玩耍,但我想我爹不喜欢的人,多半会是好人,他有灾难,咱们应该帮他的忙。”
    她们来得正是时候,但一见当前的景象,她们也不禁给吓得呆了。
    只见宇文冲口吐白沫,手舞足蹈的在狂叫,形状十分可怖。车卫躺在地上,刚在挣扎着要爬起来。
    宇文冲看见她们,突然向她们跑来。
    宫锦云喝道:“宇文冲,你干什么?你认不认得找?我爹爹是黑风岛主!我不许你伤害这位车伯伯!”原来宇文冲和黑风岛主宫昭文颇有交情,五年前还曾经到过黑风岛的。
    宇文冲瞪着火红的眼睛,盯着宫锦云看了一看,忽地狂笑道:“我认识你,你是车卫的女儿,哈哈,我今日要死了,你来得正好,我要你们父女都陪找死!”
    宫锦云叫道:“我不是姓车!你见过我的,我是锦云!”
    宇文冲叫道:“胡说八道,你是车淇,不,不,你是我的梅表妹!哈哈,我生不得和你成亲,死后也得和你同穴!”狂笑声中,一抓就向宫锦云抓了下来。原来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当真变成了疯人了!
    宫锦云连忙使出穿花绕树的身法,一飘一闪,从他的掌底钻过去,饶是她身法轻灵,只听得“嗤”的一声响,身上穿的衣裳也给宇文冲撕烂了一幅。
    任红绡连忙拔刀拦阻,宇文冲叫道:“好丫头,你也陪我死吧!我的梅表妹是官家女儿,她要两个丫头服侍。你,还有你,都和我去服侍她吧!”狂叫未休,已是双掌齐出,一抓抓向任红绡,一抓抓向奚玉瑾。
    他人已疯狂,武功却没消失,出招又狠又妙。“卜”的-声,任红绡的手腕给他中指弹着,双刀脱手。宫锦云连忙将她一拉,迅速跃开,这才没有给宇文冲抓着。
    三个人中最镇定的是奚玉瑾,一见不妙,使出了一招半虚半实的剑法。宇文冲在疯狂的状态,出手虽狠,却不能辨别对方剑法的虚实。一抓抓下,奚玉瑾剑锋倏转,刺着了他的肩头。
    可是宇文冲在疯狂的状态中,竟也不知疼痛,奚玉瑾的剑尖未曾拔得出来,他已是握着剑柄,抢了奚玉瑾的宝剑,自己拔出来了。
    宇文冲哈哈大笑,抢剑舞了一个圆圈,把三个少女吓得远远躲避。
    车卫忽地冷冷说道:“宇文冲,你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宇文冲显出一片茫然的神情,剑尖指着车卫,说道:“你说我是什么?”
    车卫冷笑道:“你是一只癞蛤蟆,天鹅肉没吃成,自己先自气破肚皮死了!”
    宇文冲一声怪叫,喝道:“你是何人,胆敢这样骂我?”
    车卫缓缓说道:“你忘记了么?好,我提醒你。玉姑娘是你的表妹,我是你的表妹的丈夫。嘿嘿,不单我说你是癞蛤蟆,你的表妹也是这样说你的,所以她才嫁了给我。”
    宇文冲猛的一瞪眼睛,叫道:“不错,你是车卫,是我的仇人!好呀!你咒我死,我先杀下你!”
    车卫哈哈笑道:“宇文冲,你不成啦!癞蛤蟆怎么能够杀人?不信你来试试!”
    宇文冲大吼一声,舞着宝剑,便冲过去。那副狰狞的模样,吓得三个少女都不敢再把眼睛看他。任红绡为车卫捏了一把冷汗,心里想道:“车伯伯不逃跑也还罢了,怎的还特地去激怒这个狂魔来杀自己?”
    心念未已,忽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厉叫,任红绡大着胆子回头一望,只见宇文冲已是倒在地上,翻腾打滚,地上一滩鲜血。车卫仍然盘膝而坐,距离大约在三丈之外,完全看不出他有曾经动过手的模样。
    原宋宇文冲的“走火入魔”已经发作了。
    本来在走火入魔发作之后,还有一段苟延残喘的时间,不会马上发作得这样重的,但因他给车卫一激,气怒交加,这就发作得加快和加重了。
    “走火入魔”发作到最后一个阶段,那种痛苦,超过世上的任何毒刑。宇文冲痛苦难堪,狂叫道:“车卫,你杀了我吧!”
    车卫冷冷说道:“我说你没出息,你果然没出息,怎么临死还要求我?”
    宇文冲脸上的肌肉都抽搐得变了形,突然一声狂叫,把夺自奚玉瑾的那柄宝剑,一剑插进自己的心窝。
    三个少女看见这样惨厉的景象,不觉都是为之心悸。奚玉瑾心里想道:“这个宇文冲固然该死,但车卫做得也未免太过分了。”
    车卫这才松了口气,抹去了一额冷汗。他刚才这一着实在是险到极点。宇文冲倘苦还有一点气力,这三丈的距离一冲过来,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奚玉瑾大着胆子把自己的宝剑拔出来。将宇文冲的尸体移过一边。任红绡这才敢于上前说道:“车伯伯,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车卫想起刚才的险状,这才知道吃惊。只觉双腿酸软,已是不听使唤。任红绡将他扶了起来,车卫吁了口气,说道:“贤侄女,多谢你啦。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否则你车伯伯的这条老命,只怕早已没了。”
    任红绡道:“咱们是邻居,本来应该守望相助。车伯伯,你用不着和晚辈客气。我扶你回家吧。”
    车卫叹口气道:“贤侄女,你真是位好姑娘。我没事,可以慢慢走回去了。你是和好朋友回家吗?”
    任红绡说道:“不错。但不知我家里情形怎样?车伯伯,你近来可曾见过我的爹爹吗?”
    车卫说道:“啊,那我劝你还是暂且别叫家吧。”
    仟红绡吃了一惊,说道:“我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车卫说道:“我是今天刚回来的,没见过你爹。不过,我却知道辛十四姑正在你的家中。你这位朋友是黑风岛主的女儿,恐们还是避免见她的好。”
    任红绡道:“好,那我先送伯伯回家吧。车伯伯,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车卫说道:“这人是谁?”
    任红绡道:“辛龙生。”
    车卫怔了一怔,说道:“你和辛龙生相识?”
    任红绡道:“我是受了朋友之托,想要打听他的下落。车们伯,你倘若是有他的消息,请你帮我个忙。”
    车卫已知有点不对,但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一想这二个少女救了自己的性命,岂能推说不知?当下苦笑说道:“你们打听辛龙生的消息,算是找对了人了。实不相瞒,辛龙生和小女就在上面。”指一指上面的松林。
    宫锦云是急性子,一听之下,大喜说道:“瑾姐,这回总算给你找着了。你先去见见他吧。”
    奚玉瑾心情激荡,她本来是要来见辛龙生的,此时却禁不住有点踌躇了。但终于这样思道:“我和他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总得有个交代。我是应该和他当面谈个清楚的。”于是也就不再说话,径自去了。
    车卫呆了一呆。说道:“这位宫姑娘我是知道的了。那位瑾姑娘是——”
    任红绡道:“她是我的好朋友奚玉瑾,百花谷奚家的女儿。”
    车卫心头一颤,心道:“原来果然是龙生的妻子来找他了。唉,这件事情本来是龙生做得不对,但我的淇儿却不知要如何伤心了。”
    在路上奔跑的奚玉瑾是心情激荡,忐忑不安,在松林中静听辛龙生说话的车淇,却是花容惨淡,柔肠寸断了。
    “她没骗你,那是真的!”这句话从辛龙生口里说出来,证实了辛十四姑所说的那些事实。这对车淇来说,当真是有若一个晴天霹雳,把她惊得呆了。
    没有责骂,没有哭泣,有的只是一副木然的神气。她比辛龙生所能想象的还要伤心,辛龙生也给吓得慌了。
    辛龙生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淇妹,我该死,我对不住你。但你会找到-个比我更好的人的。我叫你爹爹回来,我,我走了!”
    也不知车淇是听不见他的话还是故意不回答他,她只是呆呆的望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辛龙生说到一个“走”字,本来已经站了起来,但一见她这副神气,双脚却是再也不能移动了。他轻轻的握着她的小手,重又坐到她的身旁。可是说些什么话好呢?大错是自己铸成的,能有什么言语可以叫她不伤心呢?”
    “你姑姑说的话都是真的?”车淇终于开口问他了。
    辛龙生心痛如绞,只能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都是真的。”
    “她说,你是真心喜欢我的,那么这也是真的吗?”
    辛龙生怔了一怔,他知道说出心里的话,车淇更要伤心,但他可不能骗她。于是说道:“这也是真的。不过,我还是不能不离开你。”
    “我不明白,你怎么能够同时喜欢两个人?”车淇幽幽说道。虽然还是伤心,但看得出比起刚才,她已是恢复了几分清醒了。
    辛龙生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半晌说道:“我是死了一次的人,是你使得我还有活下去的勇气的。我敬重玉瑾,但我和她一直是挂名夫妻。”
    车淇诧道:“为什么?”
    辛龙生道:“我有难言之隐,但总之我并不是存心骗你。唉,淇妹,我和你说实话吧,初时我为了获得你爹的庇护,我是把有妻子的事情瞒住了你。但后来,你,你对我那样好,我想在我妻子的心中,我是早巳死了的人,我、我就情不自禁的喜欢你了。我喜欢你这也是真的。”
    车淇说道:“你有苦衷,我不会责怪你。不过,这对你的妻子来说,却是不公平的。”
    辛龙生道:“是,我知道,所以我是非离开你不可了。请你原谅我吧。”
    车淇回过了头,不想看他离开,但正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莫非我是身在梦中?”这刹那间,辛龙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咬了咬嘴唇,很痛,知道不是梦了,失声叫道:“玉瑾,是你!”
    奚玉瑾淡淡说道:“你意想不到吧?我是特来向你贺喜的。”
    “啊,我和淇妹说的话,她大概都已听见了。”辛龙生心里想道。他只道奚玉瑾说的这两句话是故意讽刺他的,不由得大是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
    倒是车淇在一呆之后,立即恢复了镇定,说道:“奚姐姐,你来得正好。以前我不知道你是辛龙哥的妻子,现在已经知道了。辛大哥他遭了许多灾难,身心都是受尽折磨,正需要一个好妻子来照料他。恭喜你们夫妻团圆,我可应该走了。”
    奚玉瑾微微一笑,拉着车淇,柔声说道:“车姑娘,你别走,我有话要和你说。”
    辛龙生忐忑不安,说道,“玉瑾,这都是我的过错,不关车姑娘的事,你要责怪,尽管责怪我好了。”奚玉瑾笑道:“龙生,你误会了。我是真心来向你贺喜的,车小姐是位好姑娘,你遇上她,这是你的福气。”接着回过头来和车淇说道:“咱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可是打从心眼里喜欢你。我比你痴长几岁,你若不嫌弃,就把我当作姐姐吧。你愿意听一听我这个做姐姐的心腹话么?”
    她说得十分诚恳,令得车淇心里有个奇妙的感觉,觉得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奚玉瑾,当真就像她的亲人一样,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大姐姐。于是她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说道:“好姐姐,你说吧,我听你的。”
    奚玉瑾缓缓说道:“龙生,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为你高兴的。”
    辛龙生茫然说道:“你为我高兴什么?”
    奚玉瑾道:“第-,你大难不死,今天我还能够见得着你;第二,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能够碰上车小姐这样的好姑娘,这还不值得我为你高兴,向你贺喜么?”
    辛龙生叹口气道,“玉瑾,人生往往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我也很难和你说得明白。”
    奚玉瑾道;“你不用说,你的遭遇,我已知道。你的心事,找自信也能懂得。因为我和你有同样的感受。”
    说至此处,奚玉瑾又再回过头来,和车淇说道:“不错,我是龙生的妻子,但也正如他刚才和你说过的那样,我们只是一对挂名夫妻。我和他的这段姻缘,自始至终,就是一个错误。但好在这个错误,现在还可以挽回。”正是:
    终身叹为虚名误,好姻缘变恶姻缘。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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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惘惘幽情埋旧地重重恨事走天涯
    车淇呆了一呆,说道:“奚姐姐,我感激你对我的好意。但我不能让你为我牺牲,”
    奚玉瑾说道:“不,你完全想错了。对我,这是一种解脱,并非牺牲。”
    “龙生,以前咱们大家都没有说真话,现在可不能像从前那样,骗自己也骗别人了。你说对吗?”
    辛龙生点了点头,说道:“玉瑾,你一向比我坚强,比我勇敢。对着你我实在觉得惭愧,你说吧。”
    奚玉瑾说道;“龙生,我想你现在心里也会承认,我们的婚姻,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了吧?做夫妻,最紧要的是情投意合,但我和你却从来未曾有过心心相印的感觉,我的性情和你也有很大差别。你承认这一点吗?”
    辛龙生默默无言地点了点头。
    奚玉瑾继续说道:“你做过错事,我也做过错事。首先,我之所以答应嫁给你,心里就是存着不正当的念头。我是贪慕江南武林盟主夫人的虚荣,这才应承婚事的。因为你是文大侠的掌门弟子,大家都认为你一定也将是江南武林盟主的继承人。”
    辛龙生深深为她的坦白所感动,终于也红着面说道:“我、我心地更坏,我和你相识之时,早已知道你是有意中人了。但因你们奚家是武学世家,你是名门侠女,我欣羡你的才貌,更想倚仗你的家世,于是不惜千方百计,拆散你的大好姻缘。我、我实在是害了你!”
    奚玉瑾心中悲苦,强忍眼泪,凄然一笑。说道:“过上的事不必再提了。咱们大家都有错处……”
    辛龙生说道:“我的错还不止此,还有更人的错呢。公孙璞的事情……”
    奚玉瑾道:“我也早巳知道啦。只要你知错能改,你还可以做个好人。大家也会原谅你的。”
    辛龙生心情激动,不禁哭了出来。奚玉瑾亦是忍不住眼泪,她回过了头,咬了咬嘴唇,缓缓说道:“有的错误难以挽回,有的错误则是回头未晚。好在咱们还不至于错得不可收拾。但一错不能再错,这位车姑娘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负她的了。你答应我这件事情吧!我这是肺腑之言!”
    辛龙生道:“那么咱们呢?”
    奚玉瑾道:“咱们以后还是朋友!”
    辛龙生道:“多谢你给我的金玉良言,从今之后,我一定要洗心革面,做个好人。但你说的那件事情,却不是我单方面所能答应的。”
    奚玉瑾道:“这你自己去和车姑娘说吧,我无需插在你们中间,我走了!”
    车淇热泪盈眶,牵衣叫道:“好姐姐,你别走!”奚玉瑾笑道:“傻妹妹,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情了,我怎能老是陪伴你们呢?”轻轻甩开车淇,一笑飘然而去。
    辛龙生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看不见了。和奚玉瑾的这个结果是他意想不到的,他也感到了有如奚玉瑾所说的一种“解脱”的喜悦,但在喜悦的同时,却有更多的自惭。
    正当他呆呆出神的时候,忽听得车淇在他耳边噗嗤一笑,将他惊醒过来。
    “你笑什么?”辛龙生如梦初醒,惶然望着车淇。
    车淇笑道:“我是笑你没有福气,这样好的一个妻子,你却轻易地把她放走了。你感到后悔吗?”
    辛龙生正容说道:“我碰到你,是我更大的福气。”车淇红晕双颊,低下了头,说道:“你用不着讨好我,我哪里比得上奚姐姐呢。”
    辛龙生笑道:“你们两人真是有如姊妹一般,她说你好,你也说她好。碰上你这是我的福气!这句话奚玉瑾刚才不也是这样说吗?”车淇怃然说道:“可惜她已经走了,我真是巴不得有这样一位好姐姐。”
    辛龙生继续说道:“说老实话,我对奚玉瑾也是十分敬佩,但对你更是更多的欢喜。”车淇心里甜丝丝的,低下了头,默然无语。耳边听得辛龙生轻轻的一声叹气。
    车淇说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又长嗟短叹了?”
    辛龙生道:“淇妹,但我自知我是配不上你。”
    “你为什么这样说?”
    “淇妹,你好像一块未雕的美玉,我却是满身沾满了污泥浊水的人。刚才你也听到了我过去的一些事情,你能够喜欢像我这样卑劣的人吗?”
    车淇抬起了头,柔声说道:“我不管你过去做了多少错事,但我知道你现在是个好人。这也是奚姐姐说的,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不用自惭,只要你喜欢我,我一定永远陪伴你。”
    满地阳光,辛龙生心中的云翳也都在阳光下消散了。
    □□□□□□
    奚玉瑾踽踽独行,心中感触更多。解开了和辛龙生的这个“死结”,她的心情是轻松的,但想到过去的一切,她却又是十分惆怅了。“有些错误可以改正回来,有些错误却是一错就难以挽回了。”她心里想道。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奚玉瑾想起往事,不由得一阵心酸:“如果我不是误信人言,以为啸风已死,我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这只能怪命运的播弄吗?如果不是我自己把持不定,又焉会铸成大错?唉,不知佩瑛见着了啸风没有,我可是无颜再见他们了。”
    自怨自艾之后,跟着就是自惭。满地阳光,耀眼生缬,奚玉瑾忽地吃了一惊,想道:“原来我的内心深处还有这许多污秽的东西,真是应该抖在阳光之下晒一晒了。佩瑛比我好得多,她和啸风才是最合适的一对,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应该为他们高兴才是。难道我与他没有成为夫妻,就不能成为朋友吗?”
    正在她怅怅惘惘,自开自解之际,忽听得有人“啊呀”一声,叫起来道:“啸风,你瞧!那不是奚姐姐吗?奚姐姐,奚姐姐!”一个少女飞快地向她跑来,可不正是她感到愧对的韩佩瑛!后面跟着的少年自然是谷啸风了。
    奚玉瑾又惊又喜,说道:“你们怎的也都来了?”韩佩瑛笑道:“我爹也来了。我们是来这里找人的。你猜猜我们找的是谁?”奚玉瑾道:“啊,原来韩老伯亦已脱险了,你们阖家团圆,当真是可喜可贺哪。”
    韩大维和那个给他们带路的任府管家故意放慢脚步,走在后头,哈哈笑道:“瑛儿,你别卖弄聪明了,你要奚姐姐猜,奚姐姐才要笑你糊涂呢。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到这里,当然也是来找人的。你们要找的是同一个人,这还用得着猜吗?”
    奚玉瑾黯然说道:“不错,我和你们所要找的正是同一个人。”
    韩佩瑛连忙问道:“那你见着了辛大哥没有?”
    奚玉瑾道:“见着了。”
    韩佩瑛怔了一怔,说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奚玉瑾道:“他用不着我和他在一起的。”
    韩佩瑛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他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奚玉瑾道:“不是的,他比以前好得多了。不过,不过……”
    韩佩瑛道:“不过什么?说呀!”
    奚玉瑾虽说已经想得通了,仍然不禁有点尴尬,低声说道:“不过,我们觉得还是分手的好。你先别问我什么原因。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嗯,我现在先告诉你一个令你高兴的消息。”
    韩佩瑛料想她是定有难言之隐,当下也就不再追问,笑道:“我们能够在这里见得着你,这已经是十分值得高兴的了。还有什么令人高兴的消息?”
    奚玉瑾道:“有个曾经爱慕过你的人,你还记得吗?”
    韩佩瑛怔了一怔,说道:“奚姐姐,你是和我开玩笑吗?”
    奚玉瑾笑:“这人不是男的,是个女的。”
    韩佩瑛恍然大悟,说道:“哦,你说的这个人敢情是宫锦云,她也来了吗?”想起自己昔日女捞男装,给宫锦云误会的往事,不觉失笑。
    奚玉瑾道:“不错,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你未曾见过面的朋友呢。”
    韩佩瑛道:“这个人又是谁?”
    奚玉瑾道:“是任天吾的女儿,名叫红绡。”
    韩佩瑛颇感意外,说道:“哦,是任天吾的女儿,她怎的也和你们一起?”
    奚玉瑾道:“莲出污泥而不染,她和她的父亲可是大不相同。她是私逃离家,现在又和我们一同回来的。哈,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瞧,这不正是她们来了!”
    只见宫锦云和任红绡扶着一个老者,从那边山坳转弯处走山宋,韩佩瑛顾不得与宫锦云招呼,连忙回过头去和父亲说道:“这位老伯就是那日救助女儿的那位前辈高人。”
    韩大维是个武学大行家,一看车卫步履蹒跚,就知他是受了内伤,真气未能凝聚。当下走上前去,说道:“阁下想必是车老先生了。在下韩大维,小女多蒙救命之恩,特来拜谢。”宫锦云、任红绡早已退过一旁,韩大维伸出乎来,便与车卫相握。
    车卫苦笑道:“韩兄客气了。我现在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面的人啦。”要知韩大维乃是侠义道中久已成名的人物,车卫早年和正派中人结怨颇多。他见韩大维伸手出来,心中还不免有点儿顾虑,恐防韩大维是有意来试他的武功。是以先在话语之中,透露自己是受了伤的。
    哪知双掌一握,车卫只觉一股暖气,从掌心透入,片刻之间,流遍自己的奇经八脉,直达丹田。当真有如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般,有说不出的舒服。这才知道韩大维乃是用本身的真气助他疗伤的。
    车卫又惊又喜,说道:“久仰韩兄是内家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多谢,多谢。寒舍就在不远,请和令媛到蜗居歇歇如何?”任家那个管家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攀交,心中七上八落。
    韩大维和车卫交谈的时候,宫锦云也在和韩佩瑛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彼此的遭遇,大家也都知道了。
    车卫邀请韩大维到他家里,韩大维正要回答,韩佩瑛忽地悄悄的一拉父亲的衣袖。说道:“宇文冲已经死了,奚蛆蛆也见着了辛龙生啦。咱们先陪这位任姐姐回家好不好?”
    韩大维颇感意外,说道:“哦,宇文冲已经死了吗?他也算得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怎么死的?”
    奚玉瑾说道:“多行不善必自毙,他是自己走火入魔死的。”
    车卫苦笑道:“我就是着了辛十四姑和他的暗算,以致真气涣散,几乎为他所害。幸亏刚才这三位姑娘来得及时,救了我的一条老命。”
    韩大维老于世故。在听了女儿的说话之后,心里已在想道:“听瑛儿的口气,似乎不想前往车家,这大概是为了避免让奚玉瑾难堪的缘故。”于是抓着车卫的说话,说道:“多谢车兄好客的盛意,咱们一见如故,我也不想和车兄客气了。车兄,你的真气现在刚开始凝聚,似乎应该回去闭门练功,以免功力有所损耗。将来我有机会再来向车兄请益如何?”
    车卫瞿然一省,说道:“多谢韩兄指教,我回去闭关三日,韩兄若是没有别的紧要事情,三日之后,请来寒舍盘桓些时,好吗?”
    韩大维见他盛意拳拳,说道:“好,三日之后,我来应约就是。”
    车卫说道:“那么令嫒和奚姑娘她们?”
    奚玉瑾笑道;“车老前辈和韩伯伯乃是当世的武学大师,你们两位切磋武学,我们可是插不进口的。我们也还有另外一些事情,只待送任姑娘回家之后,我们就要离开此地的了。”
    车卫最挂念的是女儿的终身大事,而女儿的终身大事,却是和奚玉瑾有最密切的关系的,他不便明言,只好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你们。但奚姑娘,你不等待辛龙生和你一同回去吗?”
    奚玉瑾微微一笑,说道:“我用不着和他回去啦。我和他的事情已经当着令嫒的面说清楚了,车老伯,你回去问令嫒就知道啦。”
    闻弦歌而知雅意,车卫一听这话。心上放下了一块石头,说道:“好,多谢奚姑娘今日帮了我的大忙,他日若有需要老朽之处,老朽定当图报。”语意双关,表面听来是指奚玉瑾等人刚才助他脱险之事,其实则是感激奚玉瑾成全他的女儿的婚事。
    车卫得韩大维之助,功力已经恢复几分,当下独自登山。韩大维父女等人,也陪任红绡回家了。
    谷啸风和任红绡是未曾见过面的表兄妹,两人行过见面礼之后,任红绡道:“我妈常常和我说起姑姑的,只恨爹爹固执,不许我们两家来往。不过表哥的消息我们还是时时听到的,听说你在江湖上闯出很大的名头,我们母女都是十分高兴。你这次来得真好,妈若是见到了你,不知道该如何欢喜呢。姑姑好吗?”谷啸风道:“好。表妹,我在不久之前,听说你已经到了金鸡岭,我也是十分高兴。”
    任红绡想起一事,说道,“我听得车伯伯说,有个江湖上出名的妖妇辛十四姑正在我们家里,你知道吗?”
    谷啸风道:“我正是从你们家里出来的,辛十四姑这妖妇早已给我们赶跑了。”
    任红绡道:“啊,那你见过了我的爹爹没有?”谷啸风道:“见过了!”任红绡瞧他说话的神情,心知有点不妙,连忙问道:“我爹,他,他对你怎么样?”
    谷啸风叹了口气,说道:“表妹,我说出来,你可要别见怪。”任红绡道:“爹爹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我也不值他的所为呢。表哥直说无妨。”心想莫非他们是言语失和,已经动过手了。
    哪知谷啸风说出来的真相,比她想象的还要坏。她听说父亲通番卖国,不肯听从谷啸风的劝告,还要下毒手害韩佩瑛等等事情,不觉呆了。
    韩佩瑛安慰她道:“表妹,你别难过,你和你爹不同,我们不会因为你爹看不起你的。”
    任红绡道:“我有这样的爹爹,真是愧对你们。只不知爹爹跑了没有?表哥,我、我想求你-件事情…。””
    谷啸风已知其意,说道:“你爹是我舅舅,我也还要尽我最大的努力。希望能够令他回到正路上来的。表妹,我和你一同劝他,你以父女之情感动他,说不定他能够回头的。”
    任红绡道:“但愿如此。表哥,你和我爹争吵的时候。我的妈妈有没有出来?”
    谷啸风道:“我没有见着舅母。”
    任红绡心里想道:“他们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妈不会不知道的,为什么不出来劝架?”思疑不定,便即回头问那管家道:“莫大叔,我妈妈不在家么?”
    那个管家这才说道:“大小姐,我说给你听,你莫伤心。老夫人已经死了。”
    任红绡大吃一惊,说道:“我妈死了?怎么死的?”
    那管家道:“你走了之后,老夫人日夕惦记你,和老爷也不知吵了多少次。她是得病死的。”
    这一下恍如晴天霹雳,登时把任红绡惊得呆若木鸡。奚玉瑾连忙扶稳了她,说道:“绡妹,你醒醒。人死不能复生,伯母——”任红绡呆了片荆,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妈,都是不孝的女儿害了你了。”奚玉瑾安慰她道:“伯母年过六旬,寿终正寝,也算得是福寿全归了。人死不能复生,绡妹,你目前应该做的是节哀顺变,可别太过伤心了。”
    奸不容易劝得住任红绡止了眼泪,大家继续前行。走了一会,忽见一缕缕的黑姻,从山坳那边吹过来,登高一望,连熊熊的火光也看得见了。任红绡和那管家都是不禁失声惊呼,原来正是她的家里起火。
    一个打击接着一个打击,吓得任红绡六神无主,面色全都变了。奚玉瑾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道:“绡妹,你镇定一些。咱们过去察看,先行救人要紧。”
    幸亏任家是倚山修建,后面是寸草不生的峭壁,前面有一道瀑布冲下来造成的山涧阻止去路,火势才没有蔓延烧到山上的松木。敢情这把火业已烧了很久,此时火势已经减弱,任红绡抵达家门之时,只见她的家已是烧成一片瓦砾了。
    瓦砾堆中散发出焦臭的气味,任红绡定睛看时,发觉火场中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烧得都几乎变成了焦炭。其中距离量近的一具尸体,仆倒在大门外面,看得出是挣扎着爬出来而终于不支毙命的。只有这具尸体的面目还隐约可辨,是服侍她的一个婢女。
    任红绡哭道:“冬梅,你死得好惨!爹爹,爹爹,女儿回来了,你听得见女儿在叫你吗?”她虽然对父亲并无好感,但毕竟还有父女之情,心想父亲武功卓绝,也许能够逃出火窟,不过只怕也难免受了烧伤,躲在附近。
    果然她叫了几声,只见在山涧边的乱石堆中,爬出一个人来。任红绡又惊又喜,连忙跑去迎接,但一个“爹”字未曾叫得出,却又不禁蓦地一呆,大为失望了。原来这个逃出火窟的人,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家里的一个花匠。
    不过能够见着一个家人也总是好的,任红绡定了定神,说道:“老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发生这场大火?我爹呢?”
    那个花匠老王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似的,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唉声说道:“大小姐,你回来了,你用不着找老爷啦!”
    仔红绡心头一震,叫道:“什么?找爹已经死了么?”
    花匠老工忽地抬起头来,眼中射出愤恨的日光,缓缓说道:“老爷没死,只是我们该死!大小姐,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可别怪我说,你爹爹的手段好狠毒呀!”
    仟红绡大惊道:“老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爹,他,他怎么样?”
    老王恨恨说道:“这把火是老爷自己放的,我们这些家人也是他动手杀的。”
    任红绡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半晌失声叫道:“你说什么?我爹,他怎会这样?他是发了疯吗?”
    老王冷冷说道:“老爷没发疯,只是我们没有醒觉得早。其实今日之事,我是应该早就想得到的。”
    奚玉瑾道:“老王,你慢慢说吧,你说的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王说道:“前面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今早来了几位客人,和老爷为难,把老爷打得逃到后园的假山洞里。其中一个客人,还是老爷的外甥呢。这是事情过后,小三子告诉我的。”说话之际,双眼望着谷啸风。
    谷啸风道:“不错,你说的那个客人就是我了。还有两位是我的韩伯伯和韩姑娘。”
    老王继续说道:“你们走了之后,小三子溜到花园里刚刚和我谈起这件事情,忽听得钟声当当,我忙即赶去聚集。”
    任红绡在旁给谷啸风解释道:“这是我爹定下的规矩,钟声一响,阖家上下就要聚集一起,听他训话。但这样的事情是很少有的。”
    那花匠老王接下去说道:“老爷叫我们聚集了来,对我们说道,他是被仇家迫上门来,不能再在此处容身了,因此要我们帮他放火烧掉房屋,我们愿意走的就跟他走,不愿意走的就留下。”
    任红绡心里想道:“爹爹把劝他向善的人当作仇家,这固然不对。但如此处理,也还算得是通情达理呀。何以后来又要动手杀人呢?”
    谷啸风道:“你大概是不愿意跟他走的吧?”老王说道:“不错,我当然不愿意跟他走。不但是我,家里的仆人十九都是不愿意跟他走的。愿意跟他走的只有三个人,这三个人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黑道人物。”
    谷啸风道:“为什么你们不愿意跟他走?”
    老王转过头来,向任红绡说道:“大小姐,你爹和女真鞑子,和蒙古鞑子暗中都有往来,其实我们底下人都是知道了的,只不过瞒着你罢了。”谷啸风道:“你们不愿走,他怎么样?”
    老王说道:“他说:‘好的,你们点燃了火,马上走吧。’哪知火头一起,他和他那三个心腹,却各守一方,不论我们逃向哪方,都给他们抓了回来。一抓回来,就向火窟一摔。他们用的乃是分筋错骨手法,给摔倒的人,谁也爬不起来。只能活生生的给火烧死!”
    韩大维大怒道:“早知如此,我实不该对他手下留情!”
    任红绡欲哭无泪,“嘤”的一声,几乎晕了过去。奚玉瑾扶稳了她,说道:“任姐姐,这不关你的事。”
    任红绡颤声说道:“我做梦也想不到,我爹爹,他,他竟然这样狠毒,老上,我实在没脸见你。”
    老上说道:“大小姐,我知道你是不值老爷所为,才出走的。说老实话,我痛恨老爷,可并不恨你。”
    任红绡目蕴泪光,低下了头说道:“你们待我这么好。但我却是愧对你们。老王,好在你还能够逃出性命。”
    花匠老工继续说道:“幸而我还算及时醒觉,在老爷下令放火之时,我已经站在荷塘旁边,故意慢吞吞的放火烧一座亭子,他一动手杀人,我便跳进荷塘。荷塘下面有道暗渠,通向外面。我钻进暗渠的时候,还听得那些一时间没有烧死的人在痛骂老爷!”
    任红绡恨恨说道;“你不必再叫他老爷了,我也不能再认他做父亲啦!”
    老王抹了抹眼泪说道:“他们死得真惨,任天吾这、这老贼可还在哈哈大笑,他说:‘你们别怪我老爷狠毒,你们跟了我这许多年,知道我不少秘密,我怎能让你们跑到外面泄漏我的秘密。’”
    任红绡脱下一个手镯,说道:“老王,你把这争镯拿去变卖,到外地谋生吧。”老王说道:“大小姐的东西,我不敢要。”任红绡道:“你不要那就更增我的罪过了。”老王只好拿了手镯,说道:“大小姐,你是好人,我不会将你和你爹一样看待的。”
    老王走后,任红绡道:“葛大叔,请你带我去祭我妈妈的坟,过了今天,你也走吧。”
    这个葛大叔是任府管家,当然也是任天吾亲信的人了。他正自惴惴不安,不知韩大维等人要将他如何处置,听了红绡的话,有如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又是感激。又是欢喜,说道:“大小姐,有一件事情,我还未曾告诉你。”
    任红绡道:“什么事情?”
    那葛大叔道:“老夫人是给你爹气死的。”
    任红绡不觉又吃一惊,连忙问道:“为的什么?”
    那姓葛的管家道:“大小姐,你还记得那个来过咱们家里的颜公子颜豪吗?”任红绡道:“他怎么样?”
    那姓葛的管家道:“原来他是金国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的儿子。不是姓颜,而是复姓完颜。”
    任红绡道:“他的身份我早已知道了。”
    那姓葛的管家接下去说道:“老夫人初时不知,后来也知道了。你跑了之后,老爷大发脾气,说是已经把你许配给那个姓颜的,非要把你抓回来不可。老夫人严辞质问他。说:‘你自命是侠义道中的领袖人物,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女真鞑子?’老爷最初还想掩饰,问老夫人:‘你是听得哪个多嘴的家人胡说八道?’老夫人道:‘你是想知道这个人好把他杀了灭口么?我偏不告诉你。’老爷老羞成怒,便说道:‘你既然知道,那我也不必瞒你。不错,完颜豪是大金国的小王爷,咱们攀上这门亲家有什么不好?俗语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宋的江山眼看不能保了,我还要充什么侠义道?’
    “老夫人道:‘好吧,你要做狗也好,做俊杰也好,那是你的事,我的女儿绝不能嫁给鞑子!’老爷这就破门大骂:‘你骂我是狗?哼,妇道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使我是一条狗,你也非得跟我不可!’他们在房中吵闹,越吵声音越大,后来只听得‘卜通’一声,似乎是老夫人给老爷推跌地上。第二天老夫人就死了。”
    任红绡越听越惊,又气又恨,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说道:“妈,我还只道你是给我这个不孝的女儿气死的,原来你是给那个无耻的老匹夫害死的!可恨他是我生身之父,我不能亲手杀他为你报仇。但那个完颜豪我是非得杀他不可!”
    那姓葛的管家道:“据我猜测,老爷这次离开此地,多半就是去投奔完颇长之。’
    奚玉瑾跟着劝慰她道:“完颜长之父子不仅是你的仇人,也是我们义军的敌人。你先和我们回到金鸡岭去,总有一天,我们不但会给你报仇,也会为咱们所有的汉人报仇,把鞑子赶出去的。”
    祭过了母亲的坟墓,任红绡遣走那个管家,说道:“表哥、表嫂和奚姐姐,从今之后,你们就是我的亲人了。”谷啸风道:“不,金鸡岭的义军都是你的亲人,咱们走吧。”
    韩大维道:“我和车卫有约,不能失信于他。啸风,你替我照料阿瑛,半年之后,我到金鸡岭为你们主持婚礼。”正是:
    爱恨恩仇都了了,欲偕良友隐名山。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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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甘愿幽居陪玉女却从何处觅檀郎
    韩佩瑛面上一红,说道:“爹,你不用为我们的事情着急。不过,你和车卫切磋武功,也无需要住半年呀。不能早点到金鸡岭来么?大家都在盼望你呢。”
    韩大维道:“我多年卧病在床,和许多老朋友都没往来了。应了车卫之约,我也还想去拜访几位老朋友呢。”
    谷啸风道:“爹,我和你同往车家好么?”
    韩大维怔了一怔,说道:“你不陪佩瑛去金鸡岭么?”
    谷啸风道:“我只是想见一见辛龙生,见过了他,我就走的。”
    韩佩瑛道:“对,你和辛龙生是好朋友,应该去看一看他。我们在前头慢慢地走,等你。”
    □□□□□□
    车卫正在静室练功,车淇替父亲招待客人。韩大维说道;“你不必惊动令尊,我在你这里住下,过两天我再见他。”
    车淇说道:“是,爹爹已经对我说过了,客房我也准备好了。不过我们只有一间客房,请你们两位别嫌简慢。”
    谷啸风道:“我只是来见一见辛大哥的,辛大哥不在这里么?”
    车淇说道:“他刚刚走去屋后的松林拾取枯枝。谷大哥,你去找他好不好?”
    原来辛龙生正是因为看见他们上山,才故意躲开的。
    谷啸风在松林里找着了辛龙生,辛龙生苦笑道:“丑媳妇终须要见家翁,想不到小弟今天就变成这样的一个丑媳妇了。”
    谷啸风叹道:“辛兄,你何必避开我们呢?人谁无过,你在扬州帮了义军的忙,大家都不会看轻你的。”
    辛龙生道:“我知道你们已经原谅我了,但我自己觉得惭愧。”跟着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想避开你,我是想和你一个人说些心里的话,我知道你会独自到这里来找我的。”
    谷啸风道:“辛兄,多谢你把我当作能够倾吐心腹的朋友,你有什么话,请说吧!”
    辛龙生道:“我和玉瑾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谷啸风点了点头,辛龙生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最感惭愧的是什么,我最惭愧的是对不住玉瑾,也对不起你。”
    谷啸风道:“过去的事别提了,玉瑾也没怪你。”
    产龙生道:“不,我是在想赎罪。谷兄,我有一件事情求你,或许你是很难答应的,不过我若是不说出来,心里就不舒服。”
    谷啸风道:“那你就说出来吧。”对辛龙生想说的话,心中已是隐隐猜着几分。
    果然便听得辛龙生说道:“我害了玉瑾一生,这罪孽只怕是无法补救的了。如今我但盼她能够得个好的归宿,稍稍减轻我的罪孽。谷兄,我有一个秘密,除了车淇之外,从来没有告诉过外人的。我和玉瑾虽然成了亲,但这-年多来,我们始终都只是挂名夫妻。谷兄,我也知道,玉瑾的心里如今也还是喜欢你的。谷兄,你懂得我的意思么?”
    谷啸风苦笑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但过去的事我已是不想再提了。不过我和玉瑾也还是好朋友的。”
    辛龙生默默说道:“我知道你有了韩姑娘,我要求你的事情,原是强人所难。只是我的罪孽无法减轻,我唯有抱憾终生了。”
    谷啸风安慰他道:“你也用不着太过自责,你们今天这个结局,在我看来,毋宁说还是值得庆贺的。”
    辛龙生道:“庆贺什么?”
    谷啸风道:“试想你们若是做一世同床异梦的夫妻,双方的苦痛岂不是更无了结之期?如今你和她不是表妻,但她却是你一个真正的朋友民。”
    谷啸风的话语拨开了辛龙生心中的迷雾!辛龙生瞿然一省,说道:“人生得一知己便可无憾,你的话原是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对不起玉瑾。她一日得不到归宿,我也一日难以心安。”
    谷啸风正容说道:“玉瑾的心胸可比你开朗得多,如今她正准备回金鸡岭去和大家一起呢。辛兄,你不要记挂自己的事情,你也会快乐的。如今大江南北的豪杰,正在同心合力,准备抵抗鞑子的南侵,我们不也应该把儿女私情暂时搁在一边么?”
    辛龙生拍起头来,但见遍地阳光,心中不觉也是豁然开朗,说道:“谷兄,多谢你的金玉良言。”
    谷啸风道:“辛兄,我希望不久咱们可以在金鸡岭见面。只要你心里不存芥蒂,你和车姑娘到金鸡岭去,我想玉瑾也会十分高兴见到你们的。否则你回到令师那儿,帮他的忙,助江南义军的一臂之力,那也很好。”
    辛龙生想了一会,说道:“我本来想埋名隐迹,在荒山幽谷过这一生的。现在我也知道是不可能了,不过,我恐怕还要在这里住一些时,待车老前辈复原之后,我与车淇再定行止。”
    谷啸风道:“那也好。车淇是一位好姑娘,你是应该体贴她的。”
    刚说到这里。便听得车淇在呼唤辛龙生。
    辛龙生应道:“我和谷大哥在这儿。你不在家招待客人,跑来找我干嘛?”
    车淇笑道:“韩伯伯叫我不要和他客气。我见谷大哥去了许久,尚未和你回来。我放心不下,所以也就来了。”
    辛龙生笑道:“我们好友相逢,不知不觉就谈得忘记回家了。其实你也用不着担心的,宇文冲已经死了,我的姑姑和任天吾也给赶跑了,我还会遭遇什么意外的灾祸呢?”
    车淇说道:“我知道。但不知怎的,我总呈惦记着你,过了时候不见你回来我就放心不下。”她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虽然有个第三者在旁,她也是毫无顾忌的说出心里的话。
    辛龙生心里一片甜丝丝的,想道:“啸风的话说得不错,我敬重玉瑾,但我和淇妹一起却是比和玉瑾-起快乐得多。”于是一笑说道:“好,那么咱们现在回去吧。”
    谷啸风道:“辛兄,请你回去代我告诉敝岳,佩瑛她们在前头等我。我不回去和他告辞了。”
    □□□□□□
    谷啸风独自下山,想起辛龙生和他说的这番说话,想起和奚玉瑾的往事,虽然他绝不会迷恋过去,但也不禁有点惘然,慨叹人生的变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佩瑛是不会心存芥蒂的,玉瑾大概也不会的,但只怕她和我们一起,还是不免有时会触起她的伤心。”谷啸风心里想道。
    日影西移,谷啸风加快脚步,在日落之前,赶上了韩佩瑛她们。但只见韩佩瑛、宫锦云和任红绡三个人,还有一个奚玉瑾却不见了。
    韩佩瑛道:“啊,你回来了,可见着了辛龙生没有?”
    谷啸风道:“见着了。车家父女待他很好,我本来想请他和咱们一起回金鸡岭的,但恐怕他还要过些时候才能成行了。”
    韩佩瑛道:“不错,他身体所受的创伤还小,心上所受的创伤却大,让他在车家休养,身心都复原了才出山,那也好的。”
    两人的想法正好相同,谷啸风不觉笑道:“瑛妹,你真会体贴人。我也是这样想的。玉瑾呢?”
    韩佩瑛笑道:“我以为你一来就会问她的,怎么现在才问。她走啦!”
    谷啸风怔了-怔,说道:“为什么她不和我们一道到金鸡岭去?”
    韩佩瑛故意说道:“我怎么知道?但我想你是应该知道的吧?”
    宫锦云笑道:“别作弄他了,谷大哥让我告诉你吧。”
    当卜宫锦云揭开谜底,原来奚玉瑾乃是前往临安。
    谷啸风恍然大悟,笑道:“我真糊涂,其实是应该早就猜想得到的。辛龙生的师父江南的武林盟主文逸凡隐居在杭州灵隐山的中天竺峰,玉瑾如今已经知道了他的下落,当然应该去告诉他的师父。”
    一行四众,继续前行。宫锦云故意和任红绡走在前头,好让他们说话。
    走了一会,韩佩瑛忍不住问道;“辛龙生和你说了一些什么?”
    谷啸风道:“正如你刚才所说的,他身体所受的刨伤还小,心上所受的创伤却大。他深深感到对不住奚玉瑾,我给他开解,好不容易才说得他的心头开朗一些,但他那份内疚的心情恐怕还是不能在短期内消除的了。”
    韩佩瑛叹道:“一失足成千占恨,再回头是百年身。幸而辛龙生还算回头得早,他的内疚是应该的。说实在话,我也是很为奚姐姐的遭遇感到难过呢。”说至此处,忽地把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望着谷啸风。
    谷啸风道:“我相信他们心上的创伤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韩佩瑛道:“但愿如此。不过——”
    谷啸风觉她神色有异,怔了一怔,说道:“不过什么?”
    韩佩瑛微微-笑,说下去道:“奚姐姐和辛龙生已经分手,其实你若想早点医好她心上的创伤,那也容易得很!我会成全你们的!”
    谷啸风满面通红,说道:“瑛妹,你怎的和我说这样的话?过去是我的错,因为我们虽然自小订亲,我对你一直还很陌生。如今可是大大不同了,你就是赶我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韩佩瑛道:“说实在话,我自知比不上奚姐姐。你和她闹到今天这样的结局,我也很为你们可惜呢。”
    谷啸风正容说道:“你说实在话,我也说实在话。奚玉瑾精明能干,和她相处,的确会感到她的光采迫人。但你却是光华内蕴,有如未雕的瑛玉。更说得清楚些,奚玉瑾的好处,一眼可以看得出来,你的好处,却需要时日才能慢慢领略。但一旦发现了你的好处,那就必然要给你深深吸引了。佩瑛,我过去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难道你现在还是芥蒂于心,一直不能原谅我吗?”
    韩佩瑛笑道:“我和你说笑,你怎么急起来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这个人不能说笑,以后不和你说笑好啦。”其言似有憾焉,其心则实喜之。两人说出心里的话,感情不知不觉又进了一层,残留在他们心上的最后一点阴影也消除了。
    韩佩瑛忽地发觉落后许多,走在前面的宫锦云正在似笑非笑的回过头来望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道:“她们不知谈些什么,谈得那么高兴,咱们上去看看。”
    四人会合一起,宫锦云笑道:“你们的体己话儿说完了么?”
    韩佩瑛佯怒道:“好呀,我有心带个消息给你,你却拿我开玩笑,我不告诉你了。”
    宫锦云一怔道:“什么消息?”
    韩佩瑛笑道:“你最挂念的是什么人?”
    宫锦云连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韩佩瑛笑道:“他是谁?你说得明白一点!”宫锦云嗔道:“我诚心问你,你却来捉弄我。”韩佩瑛这才说道:“啸风,把公孙璞的消息告诉她吧。”
    谷啸风道:“三个月前,他和我奉命到扬州劫粮,事情完了之后,他留在扬州帮忙义军办理赈济难民的工作。”
    宫锦云道:“怪不得我在金鸡岭见不着他。”原来她上次到金鸡岭的时候,韩佩瑛已往苗疆,蓬莱魔女又恰好不在山寨,她没有一个熟人,自是不好意思随便找人打听。别人也不会把这样在当时来说还是最机密的事情告诉她。
    谷啸风笑道:“你这次重到金鸡岭,一定可以见着他了。”
    宫锦云道:“我才不担心他呢。”
    韩佩瑛笑道:“真的吗?我记得你好似对我说过,那天你被迫和他分手,整整一天,吃不下饭。”
    宫锦云面上一红,半响,叹口气道:“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我的爹爹,他不许我和他一起。”
    谷啸风道:“听说令尊和蓬莱魔女结有梁子,是吗?”
    宫锦云道:“就是呀,柳盟主(即蓬莱魔女)是璞哥爹爹的义妹,璞哥是叫她柳姑姑的。他如今又已是正式参加了金鸡岭的义军,做了柳盟主的屑下。爹爹知道了,只怕更要为难他了。”
    韩佩瑛道:“那么你这次和我们到金鸡岭,你敢不敢留下业?”原来宫锦云上次到金鸡岭去,就是因为怕给父亲知道,只敢留宿一宵的。
    宫锦云道:“我拼着爹爹不认我作女儿,我可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韩佩瑛道:“对,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应该自己拿稳主意。”这“终身大事”四字,从韩佩瑛口里说出来,可是包藏有两重意思的,一是指她的婚事。一是指她的前途。
    宫锦云感到友情的温暖,脸上发烧,心里也是热呼呼的,说道:“多谢你的鼓励,我会拿稳主意的。”韩佩瑛见她说得这样庄重,笑道:“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一个顽皮的小子,如今可变成了大人啦。”宫锦云想起自己假扮捡煤球的小厮,戏弄韩佩瑛的往事,亦是不觉失笑。
    一路平安无事,这日终于回到了金鸡岭。她们以为可以见得着公孙璞的,不料结果仍然是令她们失望。
    蓬莱魔女早已回山,韩佩瑛介绍宫锦云与她相识之后,便即打听公孙璞的下落。
    蓬莱魔女说道:“宫姑娘,公孙璞早已和我说过你了。可惜你迟来二天,公孙璞从扬州回来,又出去了。”
    谷啸风道:“他去哪儿?”
    蓬莱魔女道:“黄河五大帮会的总舵主洪圻口前托人向我致意,意欲加盟义军,要我派一个人去商谈加盟之事。公孙璞于他们有思,自是最适当的人选,因此我就派他去了。”
    宫锦云和谷啸风等人都是大为失望,谷啸风道:“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蓬莱魔女说道:“大概总得在禹城逗留十天半月吧。”跟着笑道:“啸风,你回来得正好,有件事情,恐怕也得麻烦你去走一趟呢。”
    谷啸风道:“什么事情?”
    蓬莱魔女道:“你还记得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孟霆吗?”
    谷啸风笑道:“怎么不记得,那年他千里迢迢的护送佩瑛从洛阳来到扬州,我还未曾向他道谢呢。”韩佩瑛睨他一眼,说道:“那时你见着他,只怕不是多谢他,而是要大大怪责他呢。”
    蓬莱魔女微微一笑,说道:“孟霆这个人虽然开设镖局,却是重义轻利之人。啸风,我想你到大都去见他一趟。”
    谷啸风诧道:“他在大都?”
    蓬莱魔女道:“他的镖局本来是在洛阳的,前年蒙古兵攻入洛阳,把他的镖局毁了。他准备把镖局在大都重开。”
    谷啸风道:“你是要我代你向他致贺?”
    蓬莱魔女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孟霆有意思暗中帮忙咱们义军,他的虎威镖局是数十年的老字号,交游广阔,不论黑道白道,各方面都有人缘。咱们的人难以在金京长期立足,正好请他做咱们的耳目。另外,你到了大都,还可以凭借他的关系,联络各方豪杰。”
    谷啸风道:“好的,你要我几时去,我马上动身。”
    蓬莱魔女道:“听说他的虎威镖局已经选择好日子了,定期明年正月十六在大都重振旗鼓。距今还有将近两个月之多,时间是足够的。你一路劳累,歇几天去也不迟。”
    谷啸风道:“我是走惯路的,山寨若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倒想早日前往大都,也好联络各方豪杰。”
    蓬莱魔女道:“也好,那你就明天动身吧。”
    韩佩瑛早已想要说话,此时方有机会说道:“柳盟主,我,我……”
    蓬莱魔女笑道:“你也想和他一道前柱大都,是么?”
    韩佩瑛有点不好意思,说道:“说起来,我还欠孟霆一千两金子呢。我没金子给他,也该向他道谢。”
    蓬莱魔女道:“你怎的欠他金子?”
    韩佩瑛道:“前年他护送我到扬州去的时候,我爹说好了给他二千两金子,先付一半,另一半待他回转洛阳之时再付。哪知他回转洛阳之时,我家早已遭逢变故,给朱九穆和西门牧野这两个魔头毁了。我爹一直没有见过他。”
    蓬莱魔女道:“对啦,我还没有问候令尊呢。你们父女既然在苗疆重会,何以他老人家不和你一起回来?”
    韩佩瑛说明原委之后,跟着说道:“我爹说半年之后会到这儿,在这半年之中,我反正没事,和啸风到人都一趟,回来就刚好赶得上给我爹爹接风了。”
    蓬莱魔女这才笑道:“佩瑛,你别以为我不近人情,你们小两口子,我本是应该让你们一同去的,只因我刚才考虑你爹来了,不见女婿,也得见着女儿。是以我没有提你。如今既然还有半年的时间你爹才来,那你就和他一同去吧。”
    宫锦云忽道:“柳盟主,多我一人同去,可以吗?”
    蓬莱魔女似乎业已知道她的心思,当下笑道:“你是客人,来去都随你的意思,有什么不可以呢?不过,我希望你别往大都,大都毕竟是金国的京城,人多去了反而不好。这样吧,反正他们前往大都,也是要顺道经过禹城的,你和他们到了禹城,请留下来,我拜托你一件事情。”
    宫锦云道:“什么事情?”她口里这样发问,其实心中已是隐约猜着了几分。
    果然便听得蓬莱魔女说道:“公孙璞在禹城的长鲸帮总舵,你们到禹城的时候,料想他还是在那里的。你找着了他,和他一起回来。”’
    宫锦云正是因为想要早日见到公孙璞,才要求和谷、韩二人一同离山的。她给蓬莱魔女说中了心事,双颊微红,低头说道:“多谢盟主允准。”
    任红绡道:“让我也凑个热闹好不奸?我有个舅舅在大都,我妈死了,我想给舅舅报个讯。”原来她另外打了个主意,自从她在管家的口中,知道父亲前往大都投奔完颜长之之后,就想有日也到人都,以死谏父。这也是她内疚于心,化解不开的缘故。
    蓬莱魔女可不知道她的心事,想了一想,说道:“你们三女一男一路同行,恐怕会惹人注意。”
    宫锦云笑道:“我有办法,我是扮惯了男子的,我可以仍然扮作一个小厮。”
    韩佩瑛笑道:“这次你用不着扮作肮脏的小厮,你这样俊俏,扮作一个书生最好。”
    蓬莱魔女道:“好吧,你们就权充两对兄妹吧。”
    计议定当,第二日,他们四个人一同来的又一同去了。不过四个人却是各怀心事,心情最忧郁的是任红绡,最兴奋的则是宫锦云了。
    她可不知,她想要早日见到的公孙璞,此时却正在半路遭遇一件意外的灾难-
    OCR:大鼻鬼,连载:课外书阅读网-
    公孙璞是在他们三天之前离开金鸡岭的,他们下山那天,公孙璞已经到了一个名叫“符离集”的地方,这个地方距离禹城只有两天路程。
    这天他忙于赶路,经过市集,也忘记要吃午饭,走了-会,不知不觉,感到有点饥渴。
    正好路旁有个茶馆,但这茶馆却是半掩着门口。认真说来,还不能算是“半掩着门”,因为有-扇门板已经倒塌,店主人将它竖起来,倚着墙壁,两扇板门自是不能合拢。
    公孙璞眼光射进去,只见里面虽然是茶馆的设备,但却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个老婆婆在扫地。
    公孙璞颇为失望,心里想道:“看这模样,这间茶馆大概正在修理,今天是不做生意的了。”
    但当他正要继续赶路,去找另一间路旁茶馆的时候,却忽然给这间茶馆门前的一桩奇异的物事所吸引。
    原来这间茶馆门前,是设有几条石凳供给客人热天乘凉的,其中有一条石凳断为两截。
    石凳的四只脚陷在泥中,只是当中断为两截,断口处光滑如削,凳面也没参差不齐的缺口。公孙璞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看就知是给内家高手劈开或者踩断的。要知像这样坚硬的石凳,若是给石匠用锤斧凿开。必定会有许多碎石给敲离主体,凳面也定然是“伤痕”斑驳的了。只有以浑厚的内力突然一击,一瞬之间立即将它震断,才会弄成这个样子。
    公孙璞本来要离开的,发现了这桩奇异的事情,却想要一询究竟了,于是便去敲门。
    店主人吃了一惊,颤声问道:“是谁?”公孙璞道:“过路的客人。”那老婆婆从未合拢的板门缺口张望出来,见是一个背着雨伞的乡下少年,看模样是个老实人,这才放了点心,说道:“对不住,我们今天不做生意。”
    公孙璞道:“请两位老人家行个方便,我只要吃点稀饭,或者喝两杯茶也行。请容我进来歇歇吧。”
    茶馆这对老夫妻见他说话和气,样子又不似坏人,这才移开了一扇门板,说道:“客官请进,粗茶淡饭,我们还是可以拿得出来奉客的。”
    这是一间简陋的茶馆,只有四张桌子,两张是木头桌子,另外两“张”桌子,却只是两块长方形的青石块各自垫在两块石头上,当成桌子使用的。那两张木头桌子已经损坏了,一张断了两条腿,倚在墙边,另-张当中穿了一个大洞,亦已不能使用。还有装置在屋角烧茶水的“老虎灶”也毁了一角。看情形,似乎不久之前,有人在这茶馆大打出手。
    那老公公道:“老伴儿,你给客官弄热稀饭,拿一碟咸菜出来,请客官见谅,我们今天不准备做生意,什么东西都没有,客官将就吃点吧。”
    公孙璞道;“我是但求裹腹,于愿已足,你老人家不用张罗。“坐了下来,忽地又在那张石桌上发现一桩更奇怪的物事。桌面上有-圈凹痕,公孙璞把茶杯一放,刚好符合这个凹痕。饶是公孙璞的武学深湛,见这形状,也不禁大吃一惊,心里想道:“不知是什么人有此功力,他把茶杯放在石桌上,竟然能够深陷桌子,弄出这样一圈凹痕。”
    那老公公道:“客官定然觉得奇怪,是么?”公孙璞道:“是呀,怎会弄成这个样子的?”那老公公叹了口气,说道:“小店昨天遭逢不幸,没来由有人在我这里打架,几乎把小店毁了。”
    公孙璞掏出一锭银子,说道:“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深知穷人的苦楚。你们小本生意,遭遇不幸,可蚀不起。这一点点银子,你拿去用吧。”
    那老公公怔了一怔,说道,“客官,你不过在我这里吃碗稀饭,我怎能要你如此破费?”
    公孙璞道:“这只是略表我一点心意而已,你们肯招呼我,我帮你们一点小忙,那也是应该的。”
    那老公公千恩万谢接下银子,公孙璞道:“昨天你们碰上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可以说给我知道么?”
    那老婆婆端了稀饭出来,说道:“我活了几十年,还没有见过你这样好心的客人。我说给你听,说漏了的,老伴儿,你再给我补上。
    “昨天大约是中午时分,有一对少年男女来到小店,要了一碟卤牛肉、一壶酒和两碗白粥,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一对小夫妻。
    “他们刚刚喝了两杯,又有一个老头子进来,这老头子穿着一件青布长袍,面上也透着青气,令人一见,就不觉心里打颤。”
    公孙璞听说是个青袍老者,不觉心中一动,问道;“这老者有没有留胡须的?”那老婆婆道:“有两擞短须,看样子就不像是个好人。”有点不解,不解公孙璞何以问得这样仔细。
    公孙璞道:“后来怎样?”
    那老婆婆道:“那青袍老者进来之后,那对小夫妻似乎很是惊慌,可也不敢就跑出去。那老者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坐的正是客官你现在坐的这个位子。我给他倒了一杯茶,他把茶杯一顿,随即拿了起来,石块上登时就现出这圈凹痕了。
    “他把茶杯拿起来哈哈一笑,说道:‘这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贤侄女,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你,请你们小两口子过来,咱们同喝几杯如何?’
    “那姑娘说道:‘公公、伯伯,我爹就在后头,你等一等,我去叫他快来。我的酒量不好,我爹可以陪你喝酒。”
    公孙璞诧道:“她为什么把那老者叫做公公,又叫做伯伯?”
    那老婆婆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实听得她是这么叫的。”
    公孙璞想了一想,终于恍然大悟,心道:“姓宫的人很多,想必是那位姑娘当时吓得慌了,声音打颤,接连说出两个‘宫’字,她叫的是‘宫伯伯’,这老婆婆却听成了公公伯伯了!”当下笑道:“你听错了,这人大概是姓宫的吧。”
    那老婆婆继续说道:“那老者听了那位姑娘的话,作了一个手势,按一按示意叫她坐下,冷笑说道:‘我知道你爹到江南去了,你用不着骗我。嘿嘿,就是你的爹爹在这儿。我也不怕!你们两个跟我回黑风岛去吧!”正是:
    魔头履中土,陌路又相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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