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第八十七回联手二奸施毒计伤心一曲寄深情
    一鸣道人继续说道:“那天赶集的人,也有太湖的兄弟在内。他们听得那两个强盗用切**谈,立即加以注意。后来辛龙生追了出去,他们也暗暗‘缀’在后面。”
    车卫笑道:“怪不得我的那个部下躲在林巾窥察动静的时候,看见-个樵子挑着一担柴在那条小路经过,前面传来了厮杀声,他还是继续前行,这么大胆,想必这樵子就是你们太湖的兄弟了?”
    一鸣道人笑道:“不错,他们连环跟踪,这可正是应了一句俗话: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呢。”
    百悔和尚接着说道:“车大哥,前半段你已经知道了,我说后半段的事情吧。辛龙生杀了乔拓疆的那两个手下之后,要去苗疆找他姑姑,宇文冲却要他到舜耕山去,两人言语不和,走了一段路,就在荒林里打起来。”
    车卫说道:“啊,这段事情我还没有知道,结果怎样?”心想:“宇文冲的武功比辛龙生高得多,这场打架,只怕他吃亏不小。”虽然业已知道辛龙牛没遭毒手,听至此处,也不禁暗暗为他担忧。
    百悔和尚说道:“结果是两败俱伤,不过宇文冲却似乎伤得较重一些,辛龙生当天便能动身,宇文冲却是躲在树林里-天,第二天才动身的。”
    车卫大为奇怪,心里想道:“相隔不过半年,龙生的武功怎能精进如斯,居然可以和宇文冲打成平手了,难道他又得了什么奇遇么?”
    一鸣道人接下去说道:“但辛龙生却不知道宇文冲跟踪他,他是见了我们之后,才知道的。他得知这个消息,神情似乎甚为着急,连话都不肯和我们多说,就匆匆走了。”
    车卫说道:“为什么他不旨和你们重回太湖,他总该说了一些什么吧?”
    一鸣道人道:“他说他欠了一个人的恩情,非得报答那人之后,不愿现身江湖。他还恳求我们,叫我们把他当成已经死了。他还在生的秘密,只能告诉王寨主一人。至于什么原因,他可就不肯多说了。车大哥,你知道么?”
    车卫说道:“他和王宁庭的交情比我厚得多,你们是王宇庭的使者,尚且不知,我又焉能知道?”
    他口里是这么说,其实他心想是知道的,此际他正在暗自思量:“他说他欠了一个人的恩情,这个人自必是指我了。宇文冲要迫他到舜耕山,不用说也必定是要利用他暗算我了。他为我们父女,不惜与宇文冲性命相搏,这么看来,这小子倒也还有点良心。”
    百悔和尚说道:“当时我曾说道,宇文冲这小子是我们共同的仇人,这小子如今来了苗疆,你何不和我们回去,找着了这小子报了仇再说。他说宇文冲这小子若在苗疆找不着他,只怕很快就会离开的。所以不如分道扬镳,让我们在苗疆搜查宇文冲,他则赶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宇文冲在找不着他之后,可能也要去的。”
    车卫听至此处,瞿然一省,说道:“那我也要走了!”
    一鸣道人已经料着几分,说道:“你是要去找辛龙生?”
    车卫说道:“不错。老实告诉你们吧,他也可说是我的徒弟,他要去的地方,可能就是我的家!”
    百悔和尚道:“你这些年来,隐居在什么地方,我可还未知道呢。”
    车卫叹门气道:“你们也把我当作已经死了吧。倘若我的恩仇能够一一了了,或许将来我会自己去见你们,否则我是什么朋友也不愿意见了。”
    一鸣道人知他怪僻的脾气,不敢多问,说道:“但不知你的伤养好了没有?我看也不在乎迟一天吧?你继续在这里运功疗伤,我们可为你抵御野兽侵袭。”
    车卫说道:“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我可不能等了。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在路上也可以自行疗伤的。”
    和一鸣、百悔分手之后,车卫独自前行,心潮起伏,想道:“辛龙生和百花谷的奚玉瑾已经成了亲,却来骗我的女儿,此事我是决不能饶他的。但他赶回去的原因,料想也必定是恐怕宇文冲趁我不在家的时候,跑去伤我女儿。哼,这小子骗婚之罪难饶,但却也还知道知恩报恩,倒叫我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了?”随着又想道:“从各方面得知的消息看来,这小子毁容之后,曾经见过奚玉瑾,却不肯认她,这又是什么缘故呢?世间怪事很多,或许他们夫妻之间,也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这事必须见着了辛龙生,方能问个术落石出。现在无谓多费心思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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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后三批人赶往舜耕山,辛龙生走在最前面,辛十四姑和宇文冲在中间,车卫则是最后一个动身。但只有车卫知道全盘真相,辛龙生则是只知道宇文冲可能要到舜耕山对车淇偷施暗算,并不知道他的姑姑和车卫都跟在他的后面。
    十天时间,他赶了一千多里路程,路上倒是平安无事,但踏入舜耕山之时,却是心乱如麻了。
    “她对我这样痴,这样真,我实是不该再骗她了。”辛龙生心里想道。
    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脸孔浮现在他的面前,这是车淇的影子。“她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少女啊!唉,我说了真话,她不知道要如何伤心呢?我又忍心伤她的心吗?”
    忽地面前的那个少女的幻影一变,变作了一张冷森森的脸孔,那是车淇的父亲车卫。辛龙生打了一个寒噤,想起了那日临行之际车卫对他的告诫:“本门戒律,严禁欺师灭祖,我若发现你有欺骗我的事情,定不饶你!还有,我只有这一个女儿,若然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哼,哼,那你也休想在我手下活命!”
    辛龙生打了一个寒噤,又再想道:“或许我还是继续瞒着他们父女,更好一些。我误期归来,车卫当然是要盘问我的。但反正有宇文冲这桩事情,我如今赶回来给他报信,这谎话也不难编。”
    想至此处,辛龙生内心交战,忐忑不安。车淇的幻影消失了,车卫的影子消失了,奚玉瑾的影子却在他面前浮现出来。辛龙生内疚于心,不由得脸上发烧,又再想道:“我和玉瑾是挂名夫妻,也还有着夫妻名份。我若是和车淇成了亲,那又怎对得住她?虽说我们做了这一年多的托名夫妻,本来就是同床异梦。”
    正直与邪恶,在内心交战,终于正直的一面占了上风,辛龙生想道:“一错不能再错,我怎能同时欺骗两个少女?何况谎话总有一天会被戳破,那时我固然不能活命,她们只怕也要更伤心更恨我了。”
    “大丈夫来得光明,去得磊落。我但求心之所安,就是丢了性命,也胜于苟活人间。我和宇文冲这桩事情告诉了车卫,然后把我的身世秘密也都告诉他,他怎样处置我,那就是他的事情了。”辛龙生心意已决,胸襟豁然开朗,迎着秋天的阳光,缓缓走上山去。
    山风吹来,他隐隐听到少女的歌声。是车淇在唱着一支轻快而又略带几分幽怨的民间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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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淇也是像他一样,心乱如麻。此际她正在山坡上采集野花,编结花环。
    “今天是十月十五,他已经过期一个月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呢?龙大哥是不会骗我的吧?或许他是在路上碰着什么事情,耽搁了行期了?”
    无邪的少女的心灵是容易相信别人的,尤其是自己的爱人。车淇浴着阳光,编着花环,心中的-点忧郁渐渐消散,她哼起了一支小调。
    只听得她曼声唱道:“莫不是雪窗萤火无闲暇,莫不是卖风流宿柳眠花?莫不是订幽期错记了荼蘑架?莫不是轻舟骏马,远去天涯?莫不是招摇诗酒,醉倒谁家?莫不是笑谈间恼着他?莫不是怕暖嗔寒,病症儿加?万种千条,好教我疑心儿放不下!”
    这是一支从弹词“西缃记”的曲调变化出来的小曲,在当时民间极为流行。曲辞描写张生进京赴考,一去不归,莺莺惦念之情。她独自在闺房里胡猜乱想,猜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故此,“好教我疑心儿放不下”了。
    唱这支小曲,本来应该表达莺莺的反复思疑,其乱如麻的心境的,但在车淇口里唱了出来,虽然也带几分忧郁,但那一点儿忧郁,却似淡云遮盖不住燃烧的太阳,整支曲子的风格还是轻松愉快的。显然她是相信她的“张生”,不是莺莺那个张生。莺莺那个张生是负心汉子,她的张生是不会负她的。
    辛龙生听得如醉如痴,暗暗叹了一口气,想道:“她这样相信我,我真是怎么可以负她?”此时他正在山涧之旁,临流照影,现出他丑陋的颜容,他不禁又再想道:“我和玉瑾结为夫妻,认真说来,其实乃是各怀私心。这世界上真正喜欢我的人,恐怕还是只有一个车淇。”想至此处,不禁又是欢喜,又是自惭。“且待我叫她惊喜一番,我要对她说道,你不用多猜疑了。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辛龙生心道。
    他正要偷偷上去,准备突然出现在车淇面前,好叫她惊喜的时候,忽地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说道:“你听这妞儿正在想情郎呢,咱们可来得正是时候。”
    辛龙生大吃一惊,这声音可不正是宇文冲的声音吗?他伏在茅草丛中,偷偷张望出去,只见和宇文冲-起上山的还有一个妇人,这一看可令得辛龙生更是吃惊不已了:“姑姑怎的竟会和他一起,看情形他们的交情似乎还是很不寻常呢。”
    这山上本来没有人工开辟的路,辛十四姑和宇文冲二人,也是像辛龙牛一样,是在茅草丛中找路走的。走的是同一方向,距离却在二三十步之外,辛龙生一听见宇文冲的声音就躲起来,还没有给他们发现。
    宇文冲和车卫有仇,辛龙生是知道的,但他却不知道车卫与辛十四姑也结了梁子的后来之事。是以一时之间,还想不到他的姑姑竟然也是要来暗算车淇的,对他们的同时出现,就不禁大惑不解了。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心里想道:“我且听听姑姑说些什么。”
    心念未已,只听得辛十四姑已在说道:“我不熟悉她家情形,你先去哄她,我在这里给你把风。”
    宇文冲道:“好,料想车卫这老贼也不会这样快就赶回来。你若看见她肯把我带回家去,那就是她给我哄得服服帖帖了。那么,你只须再等一个时辰,就可以放心来啦。”
    辛龙生伏在茅草丛中,听见了他们的阴谋,不由得又是痛心,又是惊骇。痛心的是姑姑非但不肯听从他的劝告改恶从善,反而变本加厉了。惊骇的是他的姑姑竟与他的仇人串通,来暗算一个毫无机心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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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淇编好花环,刚要回家,忽听得背后似有人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陌生汉子,站在她的面前。
    车淇吃了一惊,说道:“你是谁?”
    宇文冲捏造了一个假名,说道:“我是辛龙生的朋友。”
    车淇怔了一怔,说道:“辛龙生又是谁?”
    宇文冲道:“你还不知道吗?辛龙生就是你的‘龙大哥’龙新呀。”
    此言一出,车淇不禁惊喜交集,她盼望已久的“龙大哥”的消息终于给她盼到了。
    虽然她的心里有几分疑惑,为什么她的“龙大哥”要捏造一个假名?但此时也无暇追究了。她忙问道:“啊,原来你是龙大哥的朋友呀,我却没有听他提过你的名字。那么你是不是他叫你来的?他怎么样了?”
    车淇虽然是说从没听过他的名字,但从她的语气听来,宇文冲已是知道她是相信他了,心里想道:“想不到这丫头如此容易受骗,不过,为了坚定她的信心,我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先给她看一件‘信物’吧。”
    宇文冲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块碎布,说道:“你想必是车淇姑娘了?车姑娘,你还认得这件东西吗?”
    车淇在辛龙生临行的前夕,曾为他赶缝一件新衣,她一看就认得这块碎布正是从她所缝的那件新衣撕下来的,因为不但布料相同,上面还有她亲手绣的花朵。但此际回到她手中的这块碎布,色泽已是污黄,而且还隐隐可以看得出有一点血渍。原来这块碎布乃是宇文冲那日与辛龙生打斗之时,从他身上撕下来的。
    车淇又惊又喜,喘着气问道:“这块碎布,你,你是怎样得来的?”
    宇文冲道:“就是你的‘龙大哥’给我的呀,你相信我是他的朋友了吧?”
    车淇连连点头,叠声说道:“当然相信,当然相信。这是我给他缝制的新衣呢。大叔,请你赶快告诉我吧,他为什么要把这块碎布给你?他现在究竟是怎么样了?何以碎布上会有血迹?”
    她急,宇文冲却不着急,仍然是慢条斯理地说道:“车姑娘,你这几个问题,我会答复你的。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不但是你‘龙大哥’的朋友,和你的爹爹也是老朋友呢!”
    车淇道:“真的吗?那就更好了。我爹出去正是去找龙大哥的,你可曾也见着了他?”
    宇文冲道:“都见着了,你不用这样着急,我慢慢告诉你。”
    “我和令尊相识在二十年之前,他和令堂成婚的时候,我还曾经喝过他们的喜酒呢。令堂姓岳,是扬州岳知府的女儿,对不对?可惜在你出生之后没多久她就死了。”
    车淇并不知道母亲的身份,但母亲姓岳,是扬州人氏,她却是听得父亲说过的。她见宇文冲说得如此确凿,更是相信他了,心里想道;“原来这位叔叔和我爹妈都是熟识的,爹不肯告诉我有关妈的事情,我都可以问他了。不过现在还是要知道龙大哥的消息要紧。”于是说道:“我爹既然见着了龙大哥,何以他们不一起回来?”
    宇文冲叹口气道;“他们是不会一起回来的了!”
    车淇大吃一惊,说道:“为什么?”
    宇文冲道:“你慢慢听我说。你爹差遗龙新到扬州干一件事情,和他约好,要他半年之内回来的,是不是?”
    车淇说道:“是呀,我爹就是因为他过期未归,所以才出去找他的。”
    宇文冲说道:“我正是家住扬州,你爹和我虽然二十年没有往来,但还是互通消息的。他差遣龙新到扬州的时候,曾托人递个消息给我,叫我暗中监视龙新。你要知道你的龙大哥在扬州干什么事情吗?”
    车淇知道父亲的性格,心里想道:“怪不得爹放心让龙大哥去,原来是早有安排,有这位叔叔监视他的。”当下说道:“他干什么事情,你慢慢和我说也不迟。请你先告诉我,他现在究竟如何?我爹找着了他之后,是不是他们二人之间,曾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宇文冲道:“好的,我把后半段的事情先告诉你吧。
    “我是你爹的老朋友,和你的龙大哥则是半年前在江湖上结识的,当时算不得深交,是这次他到了扬州之后,我们才变成好朋友的。
    “他在扬州办妥那件事情之后,我跟踪他,看见他走的另一条路,我忍不住就现身和他相见,劝他回去你的家里,们他却不肯回去。”
    车淇忍不住又问道:“为什么?”
    宇文冲道:“起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你爹找着了我们,他怒气冲冲的质问你的龙大哥,我听了他们的对话,这才知道个中原委。”
    车淇怔了一怔,说道:“什么原委?”
    宇文冲道:“你的龙大哥在江湖上并非无名之辈,他真名叫辛龙生,是江南武林盟主文逸凡的掌门弟子。令尊这次亲自出马访查,一查就查得清清楚楚了。”
    车淇说道:“他改名换姓,虽有欺瞒我爹之嫌,但这也是一件小事呀。”心里想道:“他是文大侠的掌门弟子,我爹知道了应当欢喜才对,为什么不能原谅他呢?”
    宇文冲淡淡说道:“不错,这是小事一桩。但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他也瞒着你爹,那可就不是小事了。”车淇吃了一惊,说道:“还有什么事情?”
    宇文冲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了出来:“辛龙生是早就有了妻子的!他不敢回来,就是为此!”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起了霹雳,平地响起焦雷,车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好一会子叫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宇文冲叹了口气,说道:“这是真的!所以你爹才发那样大的脾气。”
    车淇不觉又是一惊,这一惊比刚才那一惊更甚,连忙问道:“我爹把他怎、怎么样了?”
    宇文冲道:“你爹一见了他就怒气冲冲,要将他打死!”
    车淇吓得面如死灰,顿足说道:“爹怎能这样鲁莽,连分辩都不肯让他分辩么?”
    宇文冲道:“你爹的脾气你应该知道,他在火气头上,焉能容他分辩?当时我也在旁,正要劝他,他已经一掌打下去了!”
    “嘤”的一声,吓得魂不附体的车淇,就像风中之烛一样,摇摇欲坠。
    宇文冲扶住她,说道:“车姑娘,你醒醒,别心慌,他还没有死!”
    车淇定了定神,说道:“大叔,你别哄我,我爹一掌还能打不死他?”
    宇文冲道:“是我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将他一手拉开。他没有给打着要害。不过,唉!”
    车淇刚刚松了口气,听得那个“唉”字,心头又压上了千斤巨石了,急忙问道:“不过怎样?”
    宇文冲道:“他没有给打着要害,但也受了重伤!”
    车淇道:“有没有性命之忧?”
    宇文冲道:“你听我说。你爹本来还不肯饶他的,经我苦劝,你爹见他已经受了重伤,这才罢手。他伤得很重,好在还没性命之忧。”
    车淇道:“那么,他现在哪里?”
    宇文冲道:“他有一个姑姑,名叫辛柔荑,排行十四,人称辛十四姑。二十年前,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你知道么?”
    车淇说道:“爹爹从不与我谈论江湖的人物的。他现在是在他姑姑那里么?”
    宇文冲说道:“不错,我将他送到辛十四姑那里养伤,他却嚷着要见你一面。”
    车淇道:“啊,他要见我?”
    宇文冲道:“他初时或许是问心有愧,不敢回来见你。但在重伤之后,他说若不能见你一面,向你解释,他死了也心里不安。”
    车淇吁了口气,想道:“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在他心里还是只有一个我的。”说道:“他伤得这样重,怎能回来?”
    宇文冲追:“我劝他安心养伤,养好了伤再说。他说养好了伤,只是你爹早已回家,你听了爹的说话,一定恨死他了。”
    车淇摇了摇头,说道:“他猜错了,我是怎样也不会恨他的。”
    宇文冲道:“他怕你恨他,更怕你伤心气恼弄坏身子。他求我带他到你这里来,但我却怎能答应?后来我说,不如我替你捎个信儿给车姑娘吧,你有什么话要向她解释的,我也可以替你说呀。经过我再三苦劝,他才点头,撕了一幅汗衫,给我作为信物。”
    车淇道:“他怎么说?”
    宇文冲道:“他只说要你相信他。叫我劝你放心,他永远不会负你的。”
    车淇说道:“我相信他的,但他仅只是说了这两句话么?”
    宇文冲道:“是呀,我也曾对他说,你总得对人家的姑娘解样解释呀。你有了妻子,却又改名换姓和人家的姑娘定了亲,不解释清楚,人家不当你存心欺骗她么?他说他是要向你解释的,就只能亲口和你说。”
    车淇心里想道:“果然他是有难言之隐。”说道:“其实他不解释,我也不会以为他是存心欺骗我的。”
    宇文冲赞道:“车小姐,你真是一位好姑娘。据我所知,他和奚玉瑾只是挂名夫妻,这桩婚事,其中定有蹊跷。”
    车淇面上一红,说道:“我不想知道那位奚姑娘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宇文冲道:“啊,对了,他想见你,却怕你不想见他。叫我先试探试探你的口气。”
    车淇说道:“用不着试探了,我当然是愿意见他的。不过要待他伤好再说。”
    宇文冲道:“幸好他不是伤着要害,他姑姑有上好的金创药,据我估计,大概不久也会好了。”
    车淇说道:“那么你回去报信,叫他伤好了来吧。”
    宇文冲道:“不过他却还有一样担心呢!”
    乍淇说道:“他担心什么?”
    宇文冲说道:“他担心你的爹爹不肯让他进门。”
    车淇花容变色,说道:“爹不准他进门,我就死给他看。”
    宇文冲摇头道:“这不是办法。”
    车淇说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宇文冲叹了门气,说道:“你爹的脾气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害怕辛龙生若是来了,只怕你爹不仅不许他进门,一时火起,还会打死他呢!”
    车淇说道;“那你快说你的办法呀!”
    宇文冲道:“我想把他的姑姑请来,咱们三个人共同想法对付你的爹爹。你愿意见他姑姑么?”
    车淇说道:“当然愿意。不过她能够抛下侄儿么?还是和侄儿一起来?”
    宇文冲道:“我来的时候,龙生的危险期已经过了。她家里还有丫头的。”
    车淇说道:“啊,那你就快点叫她来吧。”
    宇文冲道:“实不相瞒,她现在只怕也快要来到了。她和我约好,叫我先来一天的。她叫我先来,是为了要探听你的口风,你相信她,她才能见你。”
    车淇说道:“她准备怎样对付我的爹爹?是硬来还是软来?”
    宇文冲道:“她说她的办法要见了你才说,但我相信她是不会硬来的。嗯。咱们说了这许久话,不知不觉天色都快要黑了。”
    车淇瞿然一省,说道:“大叔,我真是糊涂啦,你远道而来,我这个做主人的,却一点也不会招待。你和我一起回家吧。你还没有吃中饭吧,我弄点东西你吃。”
    宇文冲道:“不用客气。那么我就在你的家里等龙生的姑姑好了。说不定她今天就会赶到的。”
    辛龙生伏在茅草从中,看见宇文冲已经走到车淇身边,不由得又惊又怒,可又不敢叫喊。他怕他一叫喊,虽然可以提醒车淇不要上他的当,但却怕宇文冲会下毒手。
    “不知姑姑何以会上他的当,和他同谋?我必定要把姑姑拉到我这边来,才可以制伏那个恶贼。”辛龙生心想。好不容易等到宇文冲和车淇一同走回家去,他就在草丛里跳出来。
    辛十四姑正在暗暗欢喜,准备再等些时,就去车家的,突然看见辛龙生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觉吓了一跳。
    “姑姑,你知道这个宇文冲是什么人吗?”辛龙生迫不及待,一见面就向他的姑姑发问。
    辛十四姑怔了一怔,说道:“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辛龙生恨恨说道:“什么好朋友?我几乎死在他的手里!”
    辛十四姑吃了一惊,说道:“为何他要杀你?”
    辛龙生道:“说来话长,总之他是个又阴险又狠辣的魔头,姑姑我要求你!”
    辛十四姑道:“你求我什么,慢慢再说,我要和你先说宇文冲。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要杀你的,总得有个原因。”
    辛龙生见她殷根问底,只好把真情吐露出来:“因为他是车卫的仇人!”
    辛十四姑道:“那又与你何干?”
    辛龙生道:“我却曾受过乍卫的活命之恩,他要迫我做他的帮凶,谋害车卫,我不愿意。”
    辛十四姑冷冷说道:“还不仅仅是为了这个缘故吧?你和车卫的女儿——”
    辛龙生道:“不错,车姑娘对我很好,他们父女都是我的恩人。姑姑,我要求你的就是千万别伤害这位车姑娘。”
    辛十四姑冷笑道:“怪不得车卫那么着急找你,原来这样!哼,你是不是和那丫头订了亲?”
    辛龙生道:“姑姑,你听我解释,——”
    辛十四姑道:“我只问你是也不是?快说!”
    辛龙生低下了头,轻轻说了一个“是”字。
    辛十四姑道;“原来你是见异思迁!好,那么我倒要问你了,你和车卫的女儿订了亲,却把奚玉瑾置于何地?”
    辛龙生道:“姑姑,我不是见异思迁。我,我一时说不明白。但总而言之,车卫父女是我恩人,宇文冲则是我的仇人。姑姑,你不帮我却反而帮我的仇人。再说车姑娘和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又何苦助纣为虐,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
    他不说这话也还罢了,一说之后,辛十四姑听了更如火上加油,冷笑说道:“你不用说了,我早已全都明白了。哼,我要说你,你是好夕不分!”
    辛龙生道:“怎么反而是我好歹不分?”
    辛十四姑道:“宇文冲哪里是要杀你,他是要拦阻你不可和那丫头成婚。说老实话,我并不喜欢奚玉瑾,但更不喜欢车卫的女儿。你要和她成亲,我也绝不答允。”
    辛龙生道:“谁说我要和她成亲?但他们父女对我之恩,我总不能不报呀!那宇文冲——”
    辛十四姑道:“宇文冲对你是一番好意,车卫要你作他女婿,却是居心叵测!”正是:
    是非难识别,泾渭各分流。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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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廿年方洒坟前泪万事无如劫后哀
    辛龙生见越说越是纠缠不清,着起急来,大声说道:“姑姑,好意也罢,坏意也罢,我只求你可别帮他。车姑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她呢?为了我的缘故,救救她吧。事情过了之后,我会详细告诉你的。”
    辛十四姑亦是忍无可忍,这才冷冷说道:“不错,这丫头与我无冤无仇,但她的父亲与我却是有冤有仇!”
    辛龙生呆了一呆,说道:“怎的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辛十四站冷冷说道:“你现在知道也未为晚!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一遍?”
    这件事完全出乎辛龙生意料之外,不觉又是着急又是惊惶,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辛十四姑已在继续说道:“你听着,车卫于你行活命之恩,宇文冲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恩怨分明,我也要恩怨分明!”
    辛龙生哀求道:“即使车卫是你仇人,他的女儿却是无辜的。你就不能为了我的缘故,饶了她吗?”
    辛十四姑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辛龙生气愤填胸,大声说道:“姑姑,你若还把我当作侄儿,你就帮我。否则我自己去对付宇文冲,只求你袖手旁观!这个你总可以答允吧?”
    哪知话犹未了,辛十四姑竹杖一举,已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他的穴道。辛龙生卜通倒地,火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还在盯着他的姑姑。
    辛十四姑淡淡说道:“你不识好夕,只能让你少少吃点苦头。”正在盘算,找个什么地方安放辛龙生,忽觉背后微风飒然,辛十四姑反手一杖,喝道:“什么人?”
    那人一跃闪开,笑道:“辛大姐,认不得老朋友了吗?”
    辛十四站起初还以为是车卫回来,回头一看,这才知道是仟天吾。
    辛十四姑道:“哦,原来是你,你鬼鬼祟祟来跟踪我做什么?”
    任天吾赔笑道:“辛大姐,你别误会。我是车卫的邻居,就住在前山的,你不知道么?”辛十四姑道:“我听人说过了,实不相瞒,我正来找车卫的晦气的,你是不是要替你的邻居出头?”
    任天吾笑道:“实不相瞒,我与车卫也是面和心不和的,但他不犯我,我也无谓犯他而已。你找他的晦气,在我正是求之不得。”
    辛十四姑道:“好,既然如此,那你就请回去吧,别阻我的事。”
    任天吾却不肯走,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辛龙生,说道:“他不是你的侄儿吗?”
    辛十四姑眼皮一翻,冷冷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任天吾笑道:“辛大姐,你教训侄儿,我怎敢多管闲事?我只不过想给他求个情而已。”
    辛十四姑道:“哦,你和他相识?”
    任天吾道:“令侄曾在我家里住过。”
    辛十四姑道:“你想怎么样?”
    任天吾道:“请你别重责他,就把令侄交给我看管如何?”
    辛十四姑正因为无处可以安置侄儿,感到为难,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先就愿意了。不过,任天吾的为人她是知道的,她却是不能无所怀疑,当下说道:“你是要把他带回家里?”任天吾道:“不错,难得老大姐光临,我正想请你们姑侄到寒舍小住几天。不过,老大姐现在有事在身,我只好先请你的侄儿了。想来老大姐前往车家,大概也不便携同令侄吧?”
    辛十四姑瞅了任天吾一眼,淡淡说道:“老任,你别在我的跟前耍花枪,快说实话,你要在我的侄儿身上打什么主意?”
    任天吾笑道:“老人姐太多疑了,我怎敢有不利于你们姑侄的存心?但实不相瞒,我是有一件事情,想向令侄请教的。”
    辛十四姑道:“什么事情?”
    任天吾道:“小女红绡,给奚玉瑾和黑风岛主的女儿宫锦云串同,将她诱拐,私自离家,至今不知下落。”
    辛十四姑吃了一惊,说道:“有这样的事?”
    任天吾说道:“奚玉瑾不正是你的侄媳妇吗?所以,我想向令侄打听打听小女的下落。”
    辛十四姑道:“据我所知,他们只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而且很久不在一起了。这事情是怎样发生的?”
    任天吾道:“我知道他们现在不在一起,但当时他们夫妇却是一同来到寒舍的。这件事发生之后,我知道令侄夫妻便已分开,令侄另外看上车卫的女儿,住到车家去了。不过拐骗小女之事,令侄是曾参与其间的。我向他打听,想来老大姐也认为是应该的罢?”
    辛十四姑心里想道:“黑风岛主也是我的仇人,他的女儿和龙生夫妇做出这样的事,这事任天吾不管,我也要管。藉这件事,将来我向黑风岛主寻仇,也可以多一个任天吾帮手。”当下说道:“好,你尽管把我的侄儿带去,要怎样盘问他就怎样盘问他。但只别打他重伤就行了。”
    任天吾笑道:“老大姐放心,我不会伤令侄一根毫发的。”
    任天吾把辛龙生带回家里,辛十四姑放下一重心事,便独自上山了。
    □□□□□□
    车淇正在家里坐立不安,忽听得“笃、笃、笃”的竹杖点地之声,连忙走去开门。宇文冲装出诧异的神气,说道:“辛十四姑倒是来得好快呀!”他还恐怕辛十四姑来得太快,引起车淇的疑心,岂知在车淇的心里,却是怨她来得慢了。
    辛十四姑一见车淇,满面春风的便拉着她的手笑道:“这位是车姑娘罢,啊,车姑娘长得这样标致,真是我见犹怜,怪不得我的侄儿那么喜欢你。”
    车淇羞红了脸,说道:“龙,龙……嗯,辛大哥怎么样了?”她叫惯了辛龙生做“龙大哥”,一个“龙”字说出了口,这才蓦然省起,连忙改口。
    辛十四姑道:“你放心,龙生好得很快,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本来要和我一起来的,是我叫他多养几天。不久也会来的。”
    车淇喜道:“好,我见到他,那就好了。”
    辛十四姑道:“我可正在担心呢。”
    车淇说道:“担心我的爹爹?”
    辛十四姑道:“不错,据我所知,令尊正在回家途中,至迟明天,说不定今天晚上就到。你能否见得着龙生,就要看咱们应付得是否得法了。”
    车淇说道:“我年轻识浅,请姑姑指教。”
    辛十四姑道:“令尊对舍侄怒火未消,恐怕不能容他进门,我在这里,给他知道,也是大大不妙,所以,第一步,你不能让令尊知道我们躲在你的家中。”
    车淇说道:“第二步呢?”
    辛十四姑道:“第二步的做法嘛,我主意倒是有了,但你必须相信我才好!”
    车淇说道:“我当然相信姑姑。”
    辛十四姑道:“令尊武功太高,我想让他暂时消失武功,那时我才能和他好好的谈一谈。为我那不肖侄儿,向他求情。”宇文冲道:“对,这是无可奈何的办法。这样,即使辛龙生在这两天来到,你爹要打死他也不能够啦。”
    车淇心中忐忑不安,拿不定主意,听得他们都这么说,只好说道:“但怎能令我爹爹暂时消失武功?”
    辛十四姑道:“我自有办法,只要你听我安排。你附耳过来罢。”
    □□□□□□
    车卫做梦也想不到辛十四站和宇文冲躲在他的家里,不出辛十四姑所料,第二天早上他就回到家里来了。
    车淇依照辛十四姑的所教,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说道:“爹爹,你怎的去了这许多时候方才回家,可找着了龙大哥没有?”
    车卫脸上好像铺了一层寒霜,哼了一声说道:“别提你的什么龙大哥了,提起他我就生气!”
    车淇说道:“他怎样了?”
    车卫说道;“第一,他不姓龙,他姓辛,他对咱们说的姓名来历,全是假的!”
    车淇淡淡说道:“第二呢?”
    车卫并不知道女儿早已知道这些事情,只道她要大吃一惊的,岂知与他料想的竟然不同?不觉心里有点诧异,想道:“淇儿心地纯良,全然不懂人间有欺诈之事,她对龙生一片真情,龙生是姓龙还是姓辛,她自是觉得无关紧要了。”又再想道:“但正因为她对龙生想得太好,倘若知道了他另有妻子的这个真相之后,不知要如何伤心了。”
    他本来是想把真相和盘托出,把辛龙生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都说出来,让女儿自己决定的。此际却是不禁有点踌躇,不知要如何措辞方好了。
    车淇道,“爹,你怎么不说话呀?”
    车卫说道:“第二,他、他有一件很对不起你的事情,但说来话长,这个,这个……”想起女儿如此纯真,辛龙生却欺骗她,不禁又有点气呼呼了。
    车淇却在心里想道:“听爹爹这么说,叔叔和辛姑姑告沂我的那些事情果然不假!”当下说道:“爹,你先喝一杯茶吧,消消气再说。这是女儿给你泡的菊花茶。”
    车卫端起茶杯,笑道:“你好像知道我会今天回家,把我喜欢喝的菊花茶泡好了等我回来?”
    车淇说道:“爹,你不知道我多盼望你回家呢,我算算日子,这几天你总应该回家了,所以我天天泡好了一壶菊花茶等你,总算给我盼着了。这还是刚刚泡好的呢。爹,你趁热喝下。”
    车淇索来不善说谎,但这番话是辛十四姑教过她好几遍的,说来却是不露痕迹。
    车卫老怀欢慰,笑道:“难得你这样孝心,好,我喝了茶再和你说。”
    他一点也没疑心,把一杯茶喝了,清清喉咙,说道:“淇儿,你听我说,但可不许你哭。”
    车淇说道:“爹,你回家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什么事情值得我伤心流泪?”
    车卫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只怕会令你伤心的。但你是我的女儿,你一定要坚强一些,伤心也不许哭。”
    车淇说道:“爹,我不会哭的,你说吧。”
    车卫缓缓说道:“辛龙生,他,他……”突然“当”的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碎了!
    车淇吃了一惊,说道:“爹,辛龙生究竟怎样?你气得把茶杯摔了!”
    车卫双口一瞪,喝道:“我现在不是气辛龙生,我是生你的气,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车淇道:“什么一同事情?”
    车卫道:“你为什么在我喝的菊花茶里下毒,是什么毒药,快说!”
    原来辛十四姑下的毒药乃是可以令人筋酥骨瘁的一种烈性毒药。车卫倘若早有防备,先行运功抵御,喝了这杯毒茶,也不至于有什么人不了的害处。但由于他对女儿毫无疑心,待到知足中毒,要想凝聚真气之时,已是迟了。此际他半边身子业已酥麻,动弹不得。
    车淇说道:“爹,你不用害怕。这是什么毒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只是暂时消失武功而已。爹,我先向你赔罪,我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你别生我的气好吗?你这样瞪着我,我心里害怕!”
    车卫伤心之极,叹了口气,暗自想道:“要是连自己的女儿都靠不住了,这世上我还能相信谁人?”当下颓然说道:“好,你说,你这毒药是哪里得来的?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竟然要对爹爹下毒?”
    活犹未了,忽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车卫,我和你说!”辛十四姑一面说话,一面走出来了,宇文冲跟在她的后面。
    这刹那间,车卫是又惊又气又怒,但也恍然大悟了,原来女儿是上了这妖妇的当!
    车卫喝道:“你、你、你、你这妖妇,你竟然骗我女儿,向我下毒!”
    辛十四姑冷冷说道:“不错,是我指使她的!我要叫你的女儿亲手害你,方能令你伤心。嘿嘿,你这老贼自负武功盖世,想不到今日也会落在我的手中吧?好,一报还一报,且待老娘慢慢的消遣你!”冷笑声中,把手一扬,就要打车卫的耳光。
    车卫忽地“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出。辛十四姑只道他已毫无抵抗之力,哪想到他还有此绝招?一口浓痰,正吐着她的掌心,辛十四姑掌心的“劳宫穴”一麻,不觉吃了一惊,急退两步。
    原来车卫正在凝聚真气,驱除毒质。只因毒药太过厉害,他所凝聚的真气,不够作驱毒之用。但以他毕生功力所聚的真气叶出的这口浓痰,却是不弱于高手所发的一枚铁莲子。
    辛十四姑掌心剧痛,一条右臂竟是不听使唤,大怒之下,拿起了青竹杖,上前要打车卫。
    在辛十四姑要打车卫之时,车淇也是惊得呆了!
    车淇再不懂事,亦已知道上当。她呆了一呆之后,无暇思索,便即扑上前去,嘶声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的爹爹?你不是和我说好了的吗?你,你……”
    辛十四姑左臂挥动竹杖,把车淇迫得墙角,冷笑说道:“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你的父亲是我仇人,你知不知道?你以为我会要你做侄媳妇吗?辛龙生早就有了妻子,纵然他肯收你做他侧室,我也决不容你这贱货进门!”
    车淇气得面色苍白,骂道:“老妖妇,我不信你是龙大哥的姑姑,你骗我害我爹爹,我和你拼了!”
    辛十四姑给她缠得心烦,冷笑说道:“好,你拼吧!”青竹杖高高举起,呼的一杖向她打下!
    忽听得“叮”的一声,原来是宇文冲抓起桌上的一枝烛擎,把她的竹杖格开。辛十四姑愕然说道:“怎么,你要维护这个丫头?”
    宇文冲道:“请看在我的面上,饶她一命。”
    辛十四姑阴恻恻地说道;“哦,你是看上了这丫头的美貌?”
    宇文冲道,“辛大姐,别这样说。她长得和她母亲简直一模一样,我不能害她!”
    辛十四姑道:“哦,原来你是在怀念你的旧情人了。好,那么,车卫是你的仇人,你总可以让我杀他了吧?”
    车淇叫道:“爹,女儿对不起你,我先走一步了。”蓦地跃起,一头向墙壁撞去。
    宇文冲想不到她如此烈性,大吃一惊,连忙拉她,幸亏刚好赶得上,但车淇的额角已是碰伤,鲜血染红了粉面。
    宇文冲点了车淇穴道,上前拦阻辛十四姑,说道,“辛大姐,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让我处置他吧。”
    辛十四姑道:“哦,我要打他你也不许?”
    宇文冲道:“这老贼虽然可恶,毕竟也是一位武学宗师,咱们也别太侮辱他了。我会替你报复他的。辛大姐,你不如先到任家去走一趟吧。我还有点私事,要和他了一了结。”
    辛十四姑心里想道:“宇文冲这小子打完了斋不要和尚。不过,我倒也是要去任家一趟。”当下冷冷说道:“你救过我的性命,我把这两个人的性命交给你处置,算是还你人情。”
    宇文冲打躬作揖道:“辛大姐,别误会。待会儿你到这屋子后山的墓地来找我,瞧我如何处置咱们共同的仇人。我会令你称心满意的。”
    宇文冲送走了辛十四姑之后,回过头来,对着车卫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车卫哼了一声,说道:“你得意些什么?”
    宇文冲哈哈笑道:“我笑你的愚蠢,我说过要报仇的,你却竟敢不以为意,以为我永远也奈何不了你,嘿嘿,现在你终于落在我的手中了吧!车卫,当年你没杀我,如今后不后悔?”
    车卫冷冷说道:“车某平生做事,从不后悔,当年你不值得我来杀你,现在也值不得我来杀你。你这没出息的小子,始终是没出息的小子。哼,哼,你和那妖妇联手,也还只是敢偷施暗算,我就当作是自己不小心,给毒蛇咬了一口,虽然很不值得,那也算不了什么。”
    这番话可说是对宇文冲轻蔑到了极点,宇文冲脸上变了颜色,却忽地又大笑道:“你想激怒我一刀杀了你,让你死得舒服,是么?我可不会上你这个当!嘿嘿,不管是斗智也好,斗力也好,总之你是落在我的手中了。不但你要任凭我的处置,你的女儿也在我的掌握之中啦。你尽管看不起我吧,等会儿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车卫听他说到了自己的女儿,心里可不由得不有点惊慌了,当下一声冷笑,说道:“欺侮一个小姑娘,算得什么好汉?你若还有点出息的话,要怎样报复我,尽管报复,可不能害我的女儿!你在我身上‘招呼’三刀六洞,车某决不皱眉!”
    宇文冲又是哈哈笑道:“你不用拿说话挤我,我不会害你的女儿。”
    他走到车淇身旁,轻轻给她揩抹干净脸上的血迹,定着眼珠看她。忽地叹了口气,拿出金创药来替她敷上。
    车淇给他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对他怒目而视,骂道:“无耻奸人,你害我的爹爹,我做了鬼也不放过你,你杀我吧。”“呸”的啐了宇文冲一口。
    宇文冲也不动怒,叹了口气,说道;“你真像你的妈妈。我不会害你的,因为你虽然是车卫的女儿,但也是文玉的女儿。你别骂我,你要知道我为什么要害你的爹爹吗?”
    车卫喝道:“狗嘴里不长象牙,洪儿,别听他的说话!”
    宇文冲冷笑道:“你怕我说出事情的真相么?车淇,我告诉你,你的母亲是我的表妹,我们本来是一对情人。你爹不知用的什么卑鄙手段,把她从我的手中抢了去。后来他还害死了你妈。倘若不是他抢了文玉,你就是我的女儿了。你说,我该不该向他报复?”
    车卫说道:“洪儿。别相信他的话。你妈是真心爱我的,害死你妈的却是他!当年他串同你妈的庶母,骗你妈对我下毒,就像今天他骟你对我下毒一样。后来你妈发现了,她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把那碗毒药也喝了。我不愿意你心上留下伤痕,这些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车淇听了,又是伤心又是难过,说道:“爹,我当然是相信你的说话,不会相信他的鬼话。我妈怎会喜欢一个奸险阴毒的人,他只不过是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而已。”
    车卫哈哈笑道:“对,让他这只癞蛤蟆自己气爆肚子吧。”
    宇文冲气极怒极,喝道:“你这丫头,我有心饶你一命,你却帮你爹爹骂我!”提起手掌,向她粉脸掴去。
    车淇毫无惧色,说道:“我不帮我爹,难道还帮你吗?好,你打死我吧。”
    宇文冲的手掌忽地又缩回来,叹口气道:“唉,谁叫你是文玉的女儿呢?许你骂我,我可不能打你。不过,你的爹爹我可是不能饶他的了。走吧!”
    他一手拖着车卫,一手拖着车淇,便走出去。车卫失了抵抗的能力,喝道:“你待怎样?为什么不在这里杀我!”
    宇文冲冷冷说道:“我不杀你,我只要把今天得意的事情告诉文玉。你和我到她的墓地去,我要在她的墓前处置你!”
    车卫哈哈笑道:“好罢,我能够死在爱妻的墓前,那也很不错呀!走就走罢!”
    车淇心里打定了主意,爹爹若给仇人害死,她自己也决不独生,说道:“爹,都是女儿不好,害了你了。爹,你要和妈团圆,我也陪伴你们。”
    车卫说道:“淇儿,别这样想。你妈当年自寻短见,我痛不欲生。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已随她去了。我不愿意你学你的妈,能够活下去你就活下去吧。这次的事情,你是上了奸人的当,我怎会怪你呢?不过,你也要记着这次教训,以后切不可轻信人言了。”
    车淇口里不说话,心里却还是拿定主意,想道:“我是爹爹的女儿,爹爹一世英雄,我决不能苟且偷生。爹爹别的话我听,这番话和他平日对我的教导不同,我不能听。”
    宇文冲拖着他们二人,终于到了车卫妻子的墓前。宇文冲放下他们,冷笑说道:“车卫,你自负文武全材,当年恃此诱骗了我的表妹。今天我不杀你,我只要废了你的武功,削了你的十指,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武不能提刀,文不能握笔,有口也不能说话。哼,哼,看文玉还喜不喜欢你?”
    宇文冲状类疯狂,发出的狞笑,令得车卫也不禁暗暗心惊,心里想道:“我一世英雄,决不能受他如此侮辱!”可惜他所凝聚的一点真气,刚才在力唾辛十四姑之时,业已耗尽,此时要重新积聚,急切之间,哪里能够?也即是说,他要想运用内功,自断经脉,亦已不能了。
    车淇早已打定主意,人不了便是-死,倒是并不怎么害怕,但听得宇文冲要用这样毒辣的手段害她父亲,却是不禁急怒交加,破口大骂了:“你,你这只癞蛤蟆,你,你这条毒蛇,你怎能这样害我爹爹!”
    宇文冲笑道:“车姑娘,不管你骂找什么,你是救不了你爹爹的了。你向我求情或者还有商量。”
    车卫朗声说道:“淇儿,你是我的女儿,不许哭,更不许向敌人求情!”
    宇文冲冷冷说道:“好,待我祭了文玉,回头就处置你。你有什么要对女儿交代的,赶快交待吧,算是我对你格外开恩。”
    车卫用尽气力挣扎,慢慢挪动身子,挨近女儿,轻轻抚摸车淇的头发,低声说道:“爹爹一生做了不少错事,今天的报应,或许也是我应该得的。你倘若能够侥幸逃生,去找你的辛大哥吧。”
    车淇满面泪光,忽地说道:“爹,我要你告诉我一件事情。”车卫说道:“你要知道什么?”车淇说道:“辛大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不是真的有了妻子?他是不是真的负了女儿?”
    女儿这么一问,却是令得他大大不安了。车卫心里想道:“淇儿在这死别生离之际,还要探问真相,我怎能令她伤心?”
    宇文冲在车夫人墓前喃喃祷告,也不知他说的是些什么。正当车卫踌躇莫决,不知如何回答女儿之际,宇文冲的祷告已经完中,站起来了。车淇急道:“爹,你怎么不说话呀,难道他,他……”
    车卫一咬牙根,说道:“淇儿,我来不及和你细说了,我只能告诉你,你的辛大哥还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他,他会照顾你的。”
    车淇脸上泛起笑容,说道:“爹,那我就放心了。只要他有良心,即使他做了些什么错事,我也会原谅他的。”
    宇文冲一脸狞笑,说道:“你们父女的话说完了没有,我可要动手啦!”
    车卫喝道:“你要怎样折磨我,尽管冲着我来,别让我的女儿在这里!”
    宇文冲哈哈笑道:“车卫,我知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事情么?”
    车卫怒道:“你这没出息的小子,谁害怕你?但我与你结的仇冤,可与我的女儿无关,你向我报仇好了,何必折磨我的女儿?”
    宇文冲冷笑道:“你是怕你女儿目睹你受刑的惨状么?哈哈,你刚才不是还教训女儿,叫女儿不可向我求情么?如今你是不是向我求情了?”
    车卫大怒道:“好,你动手吧!我做鬼也不饶你!”
    宇文冲拔出一柄匕首,在车淇面前晃了一晃,说道:“车姑娘,我是看在你的面上,才饶你爹爹一命的。我削了他的手指,碎了他的琵琶骨,割了他的舌头,他死不了的。但你却可以做个孝顺的女儿,服侍你的爹爹一生了。”
    车卫大怒之下,一日浓痰吐出,骂道:“宇文冲,你还是一个人吗?”
    宇文冲抹去了脸上的痰涎,冷冷说道:“你急什么,我马上就成全你了,好,你怕见你女儿受惊,我先剜掉你的‘招子’!”刀锋移转,对准车卫的眼睛。
    车淇一声尖叫,晕了过去。这刹那问,她心里最后想的是:“我和爹爹一起去了,辛大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愿他能够知道今天的事情,给我和爹报仇!”
    □□□□□□
    车淇做梦也想不到,他的辛大哥就在她的“邻居”任天吾的家里。
    宇文冲将他们父女拖向墓地之时,也正是任天吾在家里向辛龙生百般盘问的时候。辛龙生打定主意,不理会他盘问什么,总是回说:“不知。”
    任天吾冷笑道:“你在扬州见着了奚玉瑾,你当我不知道吗?你再不说,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辛龙生道:“我见着玉瑾,可没见着你的女儿!你的女儿根本不是和玉瑾同在一起。”
    任天吾道:“不错,那一天,她不是和奚玉瑾一同走的。但她在外面根本没有相热的人,她跑出去,不是依靠奚玉瑾还能靠谁?”
    原来那日任红绡以死相胁,不许父亲拦阻奚玉瑾与宫锦云。任天吾把她带回家里,初时看守很严,后来日子久了,就没有那么严了。任红绡养好了伤,一天晚上,悄悄的溜了出去,连一封信也没有给父亲留下。
    辛龙生道:“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半点也不知道。除非你要我编造一套谎话,否则我拿什么答你!”这倒不是假话,他的确是不知道的。
    任天吾疑心极重,当然他是不肯相信辛龙生的说话的。但辛龙生闭门不言,他也是没有办法。当下只好将他囚禁起来,待见到了辛十四姑再说。正是:
    痛失掌珠无处觅,老谋深算亦徒劳。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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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往事堪嗟怀玉女余威犹足退凶徒
    辛龙生本来就给他的姑姑点了穴道的,任天吾还不放心,又用自己的独门手法,加点了辛龙生的两处麻穴。普通的手法点穴,十二个时辰之内,可以自解,他用的这种重手法独门点穴,却必须他亲手解穴才行。辛龙生先后被两太高手,点了三处麻穴,口中能够说话,身体丝毫不能动弹。
    任天吾将他放在一间雅致的客房,说道:“这是你上次睡的房间,我还是把你当作世侄看待。希望你今晚仔细想想,别辜负我对你的好意,明天和我说实话吧。”辛龙生哼了一声,不理不睬。
    任天吾笑道:“少年人莫要火气太大,你把长辈都得罪了,对你可没好处。”走出去随手关上房门。
    辛龙生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这是他上次睡过的房间,如今客房变作了囚房,他的心情也和上次完全两样了。
    上次他和奚玉瑾来任家之时,夫妻间虽然早已同床异梦,但最少也还维持表面的和谐,如今则是他连见奚玉瑾也不敢见了。
    奚玉瑾第一次没有听他说话,就是那次来到任家之后开始的。
    回顾过去,辛龙生深深感到自己的丑恶,不由得心灵颤栗了。那次他是因为探听得黑风岛主的女儿宫锦云被软禁在任天吾的家里,他想把宫锦云掳作人质,这才要妻子与他一同来“拜访”任天吾的。
    奚玉瑾和任家是世交,和任天吾的女儿更是自小相识的闺中好友,他要奚玉瑾帮他的忙,那晚偷偷的把宫锦云抢了出去,好用来交换当时还被囚在黑风岛上的他的姑姑。
    黑暗中奚玉瑾的影子在他面前摇晃,他好像感觉得到奚玉瑾的冷冷目光注视着他,那是鄙弃他的目光。
    “玉瑾本来一再劝告过我,叫我不要这样做的,我却鬼迷心窍,一定要她听我的话,帮我的忙。结果她口头答应我的要求,却反过来把宫锦云救走了,还带走了一个任红绡。
    “其实不待我把公孙璞推下悬崖,给她瞧见,她才鄙弃我的。在来到任家之时,她已经知道我是存心不良了。
    “我要把宫锦云拿去换我姑姑,岂知我的姑姑竟是那么样了个坏透了的女人。我把她当作姑姑,她已经不把我当作亲侄儿了,她宁愿相信我的仇人宇文冲,也不相信我。幸好当时我要做的那件坏事,没做成功。
    “如今我落在任天吾的手中,这也是我存心不良,该得的报应吧。唉,可惜我丝毫不能动弹,我真是恨不得我死了还好。只是现在我要自尽也不可能了。”
    正当他思前想后,深心愧悔,想要自尽的时候,忽地另一个少女的影子浮现在他的面前,那是车淇的影子。
    “觉往者之不可谏,知来者之可追。”辛龙生心里想道:“姑姑和宇文冲正要去害车淇,我必须救她,我不能死!”
    尽管他自知力量有限,即使不是被任天吾所囚,也未必救得了车淇,但只要自己活着,最少还有着一个希望。
    “听姑姑和宇文冲的口气,他们是要利用车淇作饵,钓车卫上钩。当然他们无所爱惜于车淇,但最主要的目的,则还在于谋害车卫。我若是能够脱身,无论如何要阻止他们的这个丧尽良心的勾当。唉,但我却又怎能脱身呢?”
    他消除了自尽的念头,心中稍稍宁静下来,想道:“天无绝人之路,但愿这句老话不会骗我,反正我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是没有用处,不如莫去想它。且待明天天亮再说。”
    长夜漫漫,他不愿胡思乱想,又不能抑制心头的愁绪,于是试一试“赛华佗”王大夫传给他的内功心法,试试凝聚真气,以图自行运气冲关。他深知辛十四姑和任天吾的独门点穴于法,都是十分厉害,对自行解穴,本来就没存着多大希望,只是长夜无聊,找件事情做做,也好抑制自己别去胡思乱想而已。
    哪知“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老话果然不错。他试用王大夫传他的内功心法,过了也不知多久,奇迹忽然出现了。
    先是一丝暖气从丹田缓缓升起,渐渐流遍全身。突然之间,他那三处被封闭了的穴道,气血畅通,不解自解!
    原来车卫的内功心法极为霸道,辛龙生后来又练了王大夫所传的内功心法,这两种内功刚柔相济,配合起来,有意想不到的效力,终于把被封闭的穴道全都冲开。
    这时正是曙光微露的第二天的破晓时分了。但任家的人则都还在梦中,没人起床。
    辛龙生心头狂喜,站了起来,伸拳踢腿,试出自己的功力正在逐渐恢复,心里想道:“任天吾这笔帐慢慢和他再算,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去救车淇。”
    他打开窗子,跳了出去。任天吾做梦也想不到他能够自行解穴,辛龙生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走出了任家。
    辛龙生跑出任家之时,也正是辛十四姑走来任家的时候。幸好辛龙生走的是山后的一条小路,没有给他的姑姑撞上。
    辛龙生抄后山的捷径,一口气跑到车淇家里,只见地上一个茶杯碎成片片,人影却是一个不见。
    “他们到了哪里去呢?难道淇妹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了?”心念未已,恕地隐隐听了一声尖叫,从屋后面的松林传来。正是车淇的叫声。
    □□□□□□
    墓园里车淇一声尖叫,晕了过去。宇文冲把刀锋移转,对准车卫的眼睛,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就像猫捉住老鼠,要把老鼠戏弄一番似的,宇文冲的刀锋对着车卫,哈哈笑道:“车卫,你想不到会落在我的手中吧?我等了二十年,总算给我等着了今天了!”
    就在他的狂笑声中,忽地一枚石子飞来,刚好打着他的匕首,刀锋荡过-边。
    宇文冲大吃一惊,喝道:“什么人?”说时迟,那时快,辛龙生已是旋风一般向他扑了过来。
    宇文冲喝道,“好呀,原来是你这小子!”辛龙生喝道:“不错,是我!你害了我的淇妹,我非杀你不可!”“当”的一声,长剑疾刺过去,把宇文冲的匕首削为两截。
    宇文冲掷出匕首,反手擒拿,辛龙生回剑削他手腕,宇文冲喝道:“撤剑!”呼的一掌劈下去。他的拳脚功夫比辛龙生高明得多,辛龙生剑招便刺,削了个空,手腕被他劈了一下,长剑果然“当啷”坠地。
    宇文冲那日和他斗个两败俱伤,本来对他也是有些顾忌的,但交手两招之后,试出辛龙生的功力似乎反而不及从前,登时放大了胆子,哈哈笑道:“你来得正好,你既是有情有义,我就成全你,让你们翁婿在地府团圆吧。至于你的淇妹,她只能给你守寡了。”
    辛龙生火红了眼,拼命搏斗,猛如怒狮。但可惜他穴道方解,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拳脚功夫不及对方,不过数招,又给宇文冲打了一拳,跌出一丈开外。
    宇文冲冷笑道:“怎么样?是你能杀我还是我能杀你?”
    辛龙生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喝道:“即使死在你的手上,也要和你拼命!”宇文冲正在过来想要擒他,想不到他这样快就能跳了起来。
    宇文冲一招“游空探爪”向他肩头的琵琶骨抓下去,辛龙生一个“倒踩七星步”,沉肩缩肘,向宇文冲胸口猛撞。宇文冲这一抓若然抓下,未必抓得碎他的琵琶骨,但可以将他抓伤。不过给他这么一撞,自己只怕也非受伤不可。宇文冲胜券稳操,不愿和他拼命,连忙缩手变招。
    车卫张开了眼睛,说道:“辛贤侄,我已经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以前我错怪你了。今日你为我们父女拼命,车某死了,也感激你。你走吧!”
    辛龙生说道:“车老伯,你一世英雄,我不能看着你给宵小所欺,我不走!”
    说话之间,他又给宇文冲打了一举,但宇文冲也给他劈了一掌。虽说他着的这拳沉重得多,但已不像刚才那几次只是挨打了。
    车卫说道:“龙生,你听我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吧,走吧!”话中之意,不问可知,乃是要辛龙生留着性命,给他报仇了。
    宇文冲见辛龙生越战越勇,亦是暗暗吃惊,心里想道:“不错,辛龙生这小子已是练成了车卫的内力心法,今日若然杀不了他,再过几年,我必定被他所杀。”当下一声冷笑,说道:“车卫,你现在才教他逃命,已经迟了!”招数一变,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宇文冲的影子,把辛龙生的身形,笼罩在他的拳风掌影之中。
    车卫叫道:“走乾门,退巽位。玄鸟划砂!”辛龙生怔了一怔,蓦然省起这是车卫教他破解敌招的方法,立即依法施为,虽然还是迟了一点点,给宇文冲一抓抓破他的衣裳,但毕竟还是把宇文冲凌厉的攻势化解了。这-招倘若没有车卫指点,他被撕破的恐怕就不是衣裳而是一大片皮肉了。
    车卫接连指点几招,辛龙生渐渐和对方扳成了平手。宇文冲大怒喝道:“你这老贼,我先毙了你!”托地耽出圈子,放开辛龙生,真奔车卫。
    辛龙生大喝一声,猛扑上去,这一招没有车卫指点,给宇文冲反手一撑,将他摔了一个筋斗。
    车卫心头一凉,暗自叫道:“糟了,糟了!”他自己早把性命置之度外,担心的是辛龙生给宇文冲这么重重-摔,只怕伤得不轻。一受重伤,那就要想逃跑也不能了。
    宇文冲哈哈笑道:“好小子,你自身难保,还敢保这老贼?回头我再来收拾你!”
    哪知话声未了,他已走到车卫跟前,只觉背后劲风飒然,辛龙生又扑来了。宇文冲大怒道;“你这小子当真不怕死吗?”
    辛龙生道:“不错,我就是不怕死!”双掌一交,辛龙生斜跃两步,宇文冲也是身形一晃,几乎跌倒。原来辛龙生过了这许多时候,功力已是渐渐恢复,虽然他摔了好几跤,但彼消此长,还是比初上来的时候,更见精神,没有车卫的指点,也差不多可以和宇文冲打成平手了。
    宇文冲见他如此顽强,不禁有点胆怯,说道:“辛龙生,我和你的姑姑是朋友,你何苦和我拼命?看在你姑姑的情面,我可以放你走,你走吧!”
    辛龙生气往上冲,喝道:“你害了车姑娘,我就要和你拼命!”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只听得噼啪连声,他给宇文冲打了两拳,宇文冲也给他打了一掌。
    宇文冲给打着腰部,肋骨一阵疼痛,心里想道:“这小子真是邪门,怎么越打气力越大了?久战下去,只怕我杀不了他,反而要为他所伤了。”当下吸一口气,消除疼痛,一招“三环套月”,把辛龙生迫退一步,说道:“准说我害了车姑娘?你不信,你自己过去瞧瞧,看她是不是死了?”
    辛龙生冷笑道:“我才不上你的当,你骗我走开,你好去暗算车老前辈是不是?”冷笑声中,掌法一变,攻得更狠。
    宇文冲刚刚暗算车卫不成,无法自辩,怒从心起,喝道:“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你既不知死活,我就成全你吧!”呼的一掌劈出,力道突然增强许多,辛龙牛双掌齐出,竟也招架不住,又摔了一跤。
    原来宇文冲偷学了车卫的内功心法之后,自知火候未到,本来不敢在对敌之际强行运用的,但因看见辛龙生越战越勇,料想是他练了车卫内功心法的功效。他不愿意与辛龙生拼个两败俱伤,因而也就试用自己偷学来的本领了。
    两人同样使用车家所传的内功心法,宇文冲原有的基础比辛龙生胜过不止一筹,是以本来就处在下风的辛龙生自不免要更加吃亏了。
    但辛龙尘仍然是顽强之极,一跌倒立即又跳起来,无论如何,也要和宇文冲缠斗。奇怪的是车卫却不再出言指点他了。
    宇文冲斜眼一瞥,只见车卫跌坐地上,垂首闭目,俨如老僧,心里想道:“这老匹夫想是知道指点也没有用,只好不出声了。看这情形,他大概是要自行运气驱毒。但辛十四姑的酥骨散仙等厉害,他内功再好,谅也不能在三两个时辰之内恢复如初。”但他曾不止一次领教过车卫的本领,想是这样想,可着实还是有点忌惮。于是加紧向辛龙生攻击,希望能把辛龙生打得重伤不起,回过头来就可收拾车卫。
    哪知他尚未能再次打着辛龙生,车卫忽地一声长啸,站了起来,朗声说道:“龙生,退下,让我和他算帐!哼哼,宇文冲你这没出息的小子,你欺侮我也欺侮得够了,有胆的你莫逃!”
    车卫这一声长啸,把宇文冲的耳鼓震得嗡嗡作响。树叶在啸声中簌簌落下。
    宇文冲最担心的就是车卫恢复武功,如今听这啸声,显然是中气充沛之极,中气如此充沛,非有深厚的内功莫办。宇文冲吓得魂飞魄散,立即没命飞逃。
    辛龙生道:“车老伯,穷寇莫追,由他去吧。”车卫说道:“不行。你照料淇儿,我非找这小子算帐不可!好小子,有胆的你莫逃,你不是来找我报仇的吗?我缚起一只手和你单打独斗!”
    宇文冲哪里还敢回头,听得车卫的脚步声背后追来,他唯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跑得更加快了,心里暗自想道:“幸亏他是刚刚解了酥骨散之毒,轻功似乎大不如前。我只要能够逃到任家和辛十四姑、任天吾三人联手,那就用不着害怕他了。但盼在逃到任家之前,可千万莫要给他追上。”
    宇文冲哪里知道,他以为车卫恢复了武功的,其实却是假的。
    原来车卫在宇文冲与辛龙生搏斗的那段时间,重新凝聚真气。真气运行之后,只勉强可以施展轻功而已,原有的武功远远尚未恢复。
    他那一声长啸,乃是耗掉凝聚的真气,方能发出的。倘若要他依样画葫芦的再来一声长啸,他就决计不能了。但那一声长啸,听在武学行家的耳朵里,却确是显得内功深厚之极。宇文冲焉能分辨真假?
    车卫之所以要吓走他,一来是为了挽救辛龙生的性命,像辛龙生刚才那样的打法,即使能够取胜,过后也必定大病一场,甚至性命不保;二来他藉口去追赶宇文冲,可以让辛龙生有个机会,和他的女儿相叙。
    车卫心里暗暗好笑:“这小子倘若有胆量回过头来和我搏斗,我这条老命可是要糟了。好,我再假意追他一会,待他跑得远了,然后慢慢回去吧。现在可还不能给他看出破绽。”当下继续虚声恫吓,紧迫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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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淇被父亲的啸声惊醒,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辛龙生在她身旁。
    车淇大喜之下,跳了起来,叫道:“龙大哥,当真是你,我,我这不是做梦吧?”
    辛龙生柔声说道:“我答应过你要回来的,不是吗?”
    车棋说道;“那恶贼呢?”
    辛龙生道:“你爹爹已经恢复武功,宇文冲这恶贼给他赶跑了。”
    车淇说道:“啊,那么我遭遇的事情,你都已知道了?”
    辛龙牛道:“知道了。我,我很抱歉,我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灾祸。”
    车淇怔了一怔,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他们害我,与你何干?”
    辛龙生道:“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我的姑姑竟然和你爹爹的仇人串同来害你们父女。”
    车淇说道:“那个恶妇当真是你姑姑?”
    辛龙生道:“不错,是我姑姑。但我已经和她闹翻了。”
    车淇心里忐忑不安,望了望卡龙生,低声说道:“那么你姑姑说的话是真是假?她说你已经、已经有了妻子?”
    辛龙生心痛如绞,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她没骗你,那是真的!”
    □□□□□□
    →OCR:大鼻鬼←
    此时,辛十四姑在任天吾的家里,也正是碰到了一桩她所意想不到的事情。
    任天吾听说车卫中了她的酥骨散之毒,业已遭擒,大喜说道:“这老匹夫一向崖岸自高,看不起我。好,待会儿我和你一同去看,看看宇文冲拿他怎样报仇?但现在我却先要求你一件事情。”
    辛十四姑道:“什么事情?”
    任天吾道:“令侄甚是倔强,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肯说,请你劝一劝他。”
    辛十四姑道:“我这侄儿令我也是十分头痛,不过我既然来了,当然是要去劝劝他的,你就带我去见他吧。”
    任天吾打开辛龙生所睡的那间客房,这才发现辛龙生已经跑了。
    两人这一惊都是非同小可,辛十四姑说道:“我是点了他的麻穴的。”任天吾道:“我也用独门手法点了他的两处麻穴,奇怪,他怎么会自行解穴?”
    辛十四姑道:“龙生的本领深浅我是知道的,我点了他的麻穴,他决计不能自解,何况你又加点了他的两处麻穴,莫非是有人将他救了出去?”
    正在他们疑神疑鬼的时候,任家的一个家丁气急败坏地跑来报道:“老爷,外面有三个客人定要见你。”
    任天吾道:“是什么人?”
    那家丁道:“是一个老头和一双少年男女。”
    任天吾道:“姓甚名谁?”
    那家丁-道:“不知道。”
    任天吾道:“你好糊涂,没问清楚,就让他们进来吗?”
    那家丁道:“不是我让他们进来的,是他们硬闯进来的。如今他们已坐在客厅等候你了。”
    任天吾道:“你们没有拦阻?”
    那家丁道:“葛大叔用力推那老头,也不见那老头还手,葛大叔便跌了个四脚朝天。”这个“葛大叔”乃是任府管家,在下人之中,武功最好。
    辛十四姑吃了一惊,说道:“这是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老任,看来这些人是找你生事的来了。”
    任天吾眉头一皱,说道:“好,且待我左看看是什么人,吃了老虎的心,豹子的胆,竟敢跑到这儿生事。”
    任天吾情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恃着有辛十四姑在旁,心想对方是一个老头,两个年轻男女,年轻人本领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自己和辛十四姑称手,足可对付当世任何高手,还何须惧怕-个老头?
    哪知一见了这三个人,任天吾固然是大感意外,辛十四姑更是吓得立即跑了。
    这三个人,一个是韩大维,一个是韩大维的女儿韩佩瑛,另一个则是任天吾的外甥、韩佩瑛的丈夫谷啸风。
    原来韩大维从一鸣道人和百悔和尚的口中,知道车卫住在舜耕山。但舜耕山山高林密,却不知道车家坐落何处。当然他们若是搜遍整个舜耕山,也可以找得到车家的,但未免太费时日了,因此他们先来找任天吾。任天吾是谷啸风的舅舅,他的住址谷啸风是知道的,而谷啸风也正要找这舅舅算帐。
    他们来找任天吾的目的之一,是要任天吾带引他们去找车家,目的是希望在车家能够打听得到辛龙生的下落。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他们在任家发现了辛十四妨。
    辛十四姑更是做梦也想不到会碰上了韩大维,此时她吓得魂飞魄散,一瞧见了韩大维的影子,立即回身便跑,哪里还会顾及任天吾?
    韩大维喝道:“好呀,原来你这妖妇也在这儿,往哪里跑!”
    任天吾叫道:“有话好说,给我一个面子!”韩大维双臂一振,任天吾拦不住他。蹬蹬蹬的倒退了六七步。韩大维飞快的追上前去。
    辛十四姑把手一扬,飞出一个黑黝黝的圆球,“乓”的一声,圆球在空中爆烈开来,喷出一团浓雾,浓雾中金光闪烁,是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这暗器名为“毒雾金针烈焰弹”,正是辛十四姑最厉害的一种独门暗器,要特地用来对付韩大维的。
    韩大维呼呼呼地发出三记劈空拳,恍如风卷残云,浓雾登时消散。
    但浓雾消散之后,辛十四姑的影子也不见了。
    韩大维料想已是追不上她,恨恨说道:“又便宜了这妖妇一趟。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任天吾,你怎么说?”
    任天吾没有韩大维那样深厚的内功,吸进了一口毒雾,呛得他直咳嗽,此时正在运功驱毒。韩大维一把揪住了他。
    幸亏任天吾只是吸进少许毒雾,以他的内功造诣,还不至于有大妨碍。他吐出了一口浊气,苦笑说道:“韩老哥,谷啸风是你的女婿,是我的外甥,咱们好歹总是亲家,你就不能给我几分面子?”
    谷啸风冷冷说道:“我没有你这个舅舅。”
    任天吾心里暗暗吃惊,却装模作样的板起脸孔说道:“你的母亲和我虽然兄妹失和,毕竟也还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妹,你怎能不认我这个舅舅?”
    谷啸风冷笑道:“你别装模作样,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为了替母亲出气来的。你对我的母亲不好,我固然气恼,但私事我也还可以不谈。”
    任天吾道:“那你要谈什么?”
    谷啸风愤然说道:“你根本不能配做我的舅舅。”
    任天吾越听越是吃惊,强作镇定,哼了一声,说道:“我任天吾在江湖上也不是无名之辈。你是自命侠义道的了,你可知道侠义道的朋友见了我也要尊称我一声任老爷子么?你有我这样一个舅舅,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
    谷啸风冷笑道:“那是因为你假仁假义,骗过了侠义道的朋友。”
    任天吾道:“哦,你是因为看见辛十四姑在我这里,才这样说么?不错,我知道她是一个恶毒的妖妇,但我与她并无过节,她来拜访我,我以客礼相待,那又有什么不对?啸风,刚才的事,你是亲眼见到的,她施放歹毒暗器,连我也想害在里头。若然我是和她勾结的一号人物,她岂能下这毒手?”
    韩大维道:“辛十四姑为何要特地来拜访你?”
    任天吾道:“实不相瞒,她与车卫有仇,找我和她联手,我没有答应。”
    谷啸风道:“这件事也还可以暂且不谈,我问你,余化龙是不是你的大弟子?”
    任天吾道:“不错,这又怎样?”
    谷啸风道:“他是蒙占鞑子收买的一条走狗,青龙口之役过后,他与鞑子兵同在一起,曾经给我碰上。他做的许多坏事,我都知道!”
    任天吾心头大震,表面则佯作大怒说道:“这个不肖畜生,瞒住我私通鞑子,我必定亲自清理门户,把他毙了!贤甥,多谢你告诉我。”
    谷啸风冷笑道:“余化龙已经招供了,他做的坏事,都是他师父指使他的!”
    任天吾颤声说道:“胡说八道,这逆徒想是要求脱身,连师父也诬蔑了。他含血喷人,你也相信他么?”
    谷啸风道:“任天吾,你倒撇赖得干净,青龙口之役,你还记得么?”
    任天吾道:“你提起这件事情,那就更可心证明他是陷害我了。那次我和你替丐帮押运你岳父的藏金,送给紫罗山的义军,在青龙门遭遇西门牧野和朱九穆率领的鞑子兵,我身受重伤,险死还生,啸风,当时你也是在场,曾经目击的啊!”
    谷啸风冷笑道:“任天吾,那是你假戏真做,做得太好了。”
    任天吾变了面色,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谷啸风道:“你正是和那两个魔头串同了谋夺上官复寄存在我岳父家里那批宝藏的,后来未能成功,你又假作见义勇为,替丐帮押运宝藏,暗地里却把消息叫余化龙送给蒙占鞑子,好让他们在丐帮运宝必经的路上截劫。这不但余化龙已经招供,宫锦云在我岳父家里,也曾亲眼看见过你,不过你不知道她躲在床底罢了。那时,正是我的岳父家遭那两个魔头大肆杀人放火之后,可是他们还没有找到那批宝藏。”
    任天吾咬了咬牙,强辩道:“好,你叫余化龙和宫锦云来和我对质!”
    谷啸风道:“余化龙已经逃往蒙古去了,当然将来我还是要找他算帐的,现在可是不能去。宫锦云现在金鸡岭,你要对质,我与你到金鸡岭去见她。”
    任天吾道:“很好,那就到金鸡岭再说。”心想有这许多时日,自己总可图个脱身之计。
    韩大维识破他的心思,冷笑说道:“你别想使用缓兵之计,其实用不着对质,我已知道谷啸风说的话全是真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任天吾,你认了吧。”
    任天吾硬着头皮撤赖到底,说道:“你们都不许我分辩,好,你们杀了我吧!”
    谷啸风道:“对质也可以的,不必现在马上就去。不过,任天吾,我还是劝你老实一点,过去你虽然做过许多坏事,但只要你老老实实,决心悔改,你也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而且眼前就有这样一个机会。你愿意做人还是愿意做鬼,那就全看你了!”正是:
    人鬼殊途凭自择,回头未晚早思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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