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毒梅香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42章大戢岛上
    这时吴凌风手上招式愈练愈强,忽然一转身呼地劈出一掌,激出漫天砂尘,他双足一错,一晃身又是一掌劈出,发出呜呜怪响,显然力道比第一掌还要强,他掌势未竟,身子一转,又是一拳当胸推出,呜呜怪响越趋尖锐,啪的一声,远在丈外的一棵碗口松树竟然应声而折。
    他停下了手,偏头想’了想,悄声道:“这月来,我这‘开山三式’似乎进步不少,只是第二招‘愚公移山’转到‘六丁开山’时,似乎真力不如其他几招那么顺利,大概是功力不济的原故吧──嗯,我得好好练练,不然将来和捷弟一比,可差得远了──”
    忽然树上传出笑声,一个清亮的声响:“嗯,我也要多多练习,不然将来和大哥一比,可差得远了──”
    吴凌风一听,惊喜过望,大叫一声:“捷弟!”
    声犹未了,辛捷已如一片枯叶飘落在眼前。
    吴凌风见他口角带笑,正待发话,辛捷忽然大喝一声:“接招!”
    当胸一掌劈出,力道之强,令吴凌风衣袂飘发。
    吴凌风大吃一惊,但本能令他微退半步,左掌一圈一抓,打算消去来势。
    哪知一抓之下,抓了个空,辛捷右掌极其飘忽地抹至,五指分张处,正是自己当胸五穴。
    吴凌风不及细思,向左一侧,右掌却从右面弧线攻出一式,时间空间都配合得美妙无比,正是“破玉拳”中的绝着──“石破天惊”。
    辛捷叫了声:“施得好!”左手一翻,五指齐出,正是平凡大师新近传授的“空空掌法”中的“万泉飞空”。
    他这一式正逼得凌风施出“开山三式”中的第一式:“开山导流”。
    吴凌风叫道:“捷弟,你怎么──”
    但手上却不容他稍缓,他身子一转,一记劈出,正是开山三式中的“开山导流”。
    当他劲力才发,他立刻想到:“对了,必是捷弟方才在树上见我练拳,又听了我说的话,小性子发了,要找我争个胜负,我本非他对手,何必和他争斗?让他占点上风便了。”
    电光火石间,他硬是收回两成力道。
    哪知辛捷一晃身绕到他背后,双掌齐发,所取部位极是古怪,迫得吴凌风只好施出第二式“愚公移山”。
    辛捷陡施“诘摩步法”,一晃而退,单掌横飞,正是“空空拳法”中的十一式“空实两无”。
    辛捷所取所立的部位,正是“开山三式”最后一式“六丁开山”最有利的地位,凌风毫不思索地被引出第三式!
    “愚公移山”转为“六丁开山”时,吴凌风胸前同样又觉得真力不畅,却见辛捷并不硬接,只是闪身而避。
    正古怪间,辛捷又是“万泉飞空”打来,迫得他再施第一式“开山导流”。
    吴凌风原本聪明绝顶,见辛捷不停引他施这三招,心中猜想捷弟如此必有深意,当下凝神贯注。
    果然辛捷又是同样招式引他第二式“愚公移山”。
    接着,辛捷还是以“空实两无”引他施出“六丁开山”,但这次辛捷身躯突然在空中一滞──
    本来他“六丁开山”是直胸而出,但这时他不得不猛然倒转真气,斜劈而出,哪知“砰”的一声,力道反而加强,丈外一棵大树叶子都不曾晃动一下就应声而折!
    而且吴凌风突然发现原先施到这里胸中那种不畅的现象已全然消失。
    他呆得一呆又从“愚公移山”换到“六丁开山”,依样将真气倒转,斜劈而出,果然胸中畅然,而且力道犹大。
    他一喜大叫出声,知道辛捷看出自己毛病,故意引自己自动改正,心中不禁大是感激,叫道:“啊,捷弟,真该谢你,你怎么看出这毛病来的?”
    辛捷笑道:“我也是新近学子平凡上人一套‘空空拳法’才悟出这道理来的,我瞧你那‘开山三式’威力虽猛,但似乎运气略有不对劲的地方,方才在树上和空空拳法的拳理一对应,就知道啦。”
    凌风道:“捷弟你真好福气,连得世外三仙的真传,这一趟必然收获极多吧──啊,我差点忘记告诉你,有一个姓张的小姑娘到处寻你,我告诉她你多半在大戢岛,她就匆匆跑去了──”
    辛捷一听跃起丈余,大叫道:“大哥,快,快走──”
    说罢转身就跑,吴凌风叫了一声,也拼命追了上去。
    辛、吴两人飞奔而前,不消片刻又回到港边,辛捷一看自己驾来的那小船仍泊在那里,只是岸边围了许多人,似乎在看那奇怪的无主怪船。
    辛捷一挽吴凌风手,陡然跃起,刷的一下越过众人头上,落在舟中,借那冲力把小舟滑出数丈,两桨一扳,已如箭一般出了港湾。
    空留岸上的众人惊骇得目瞪口呆!
    小舟出了海,辛捷才把自己和菁儿的关系及华夷之争、无恨生疗毒等说了一遍,最后说到自己大仇已报,凌风不由喜向他恭贺。
    但是吴凌风立刻想到自己大仇未复,还有阿兰也没有寻着,心中一时忧闷起来,不由叹了一声。
    辛捷冰雪聪明,拨了两桨,轻声道:“大哥!”
    吴凌风应道:“嗯?”
    辛捷低声道:“咱们再回中原第一件事就去寻赤阳、厉鹗、苦庵他们,了一了伯父和梅叔叔的大仇。”
    吴凌风知他安慰自己,心中正是彷徨无依的时候,听到这话一时激动,一把抓住辛捷的肩膀,颤声道:“捷弟,你真好──”
    辛捷感情更易冲动,他也握住吴凌风的手,坚决地道:“大哥,待咱们报了仇,那时,我们兄弟俩仗剑江湖,轰轰烈烈干一番!”
    凌风听他说得豪壮,心中愁思大减,哪晓得不知为什么,突然阿兰的面容异常清晰地浮在他眼前,他心中猛然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辛捷猛一转舵,大戢已然在望!
    日当正中,光辉入目。
    大戢岛海岸已到,辛捷和吴凌风双双从小船上走了上来。
    忽然辛捷叹了一声,凌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从沙滩那面低着头缓缓走来,仔细一看,低声惊叫道:“孙倚重!”
    辛捷定眼一看,正是那武林之秀孙倚重。
    辛吴二人上前几步,高声叫道:“孙兄,别来无恙?”
    那孙倚重抬头看他们,笑了笑,又低头前行,那一笑似乎十分勉强。
    辛捷奇异地对凌风望了一眼,再看那孙倚重双眉微蹙,沉着脸孔,似乎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辛捷待走近又问道:“孙兄,平凡上人在岛上么?”
    孙倚重点了点头,忽然对二人苦笑一下,匆匆走到海边,驾起一条小船,扬帆而去。
    …
    走得几丈,忽然一条人影一晃,轻飘飘地落在两人面前,那份轻灵直令人有忘却重量的感觉。
    两人定睛一看,正是大戢岛主平凡上人。
    辛捷连忙施礼道:“上人,晚辈来看你啦。”
    平凡上人呵呵大笑道:“娃儿别骗我老人家啊,我瞧你脸色不对,定是有事要找我,却说什么来看我──咦,这是谁啊──”他打量了吴凌风两眼,装着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道:“这是谁家的娃儿,长得好俊啊,嗯,我老人家年轻的时候恐怕没有这样俊哩。”
    吴凌风早从辛捷口中知道这位盖世奇人的脾气,连忙施礼道:“晚辈吴凌风,参见前辈。”
    平凡上人啧啧连赞吴凌风长得俊,然后才道:“娃儿来找我老人家准没好事。什么事啊?”
    辛捷道:“无极岛主的女儿张菁,不知有没有来过这儿?”
    平凡上人愕了愕道:“没有啊──”
    辛捷心中顿然一急,但他仍勉强装着笑了笑道:“啊──啊──”
    底下的话却再也说不出了。
    平凡上人道:“你可是替那无恨生寻他的女儿?”
    辛捷心中焦急不堪,根本不曾听见他说什么,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平凡上人见状忽然怒道:“可是那无恨生逼你寻他女儿?哼,别怕他,他若再逼你,我老人家可不依──”
    辛捷忙道:“不是,不是。”
    平凡上人笑道:“管他是不是,咱们先进屋去再说。”
    辛捷道:“菁儿既不曾来过,咱们就不打扰了──”
    平凡上人一瞪双目道:“什么?你们就要走?那可不成──”
    辛捷和吴凌风见平凡上人大发脾气,知道他生性如此,不由为之暗笑。辛捷忍笑道:“不走!不走!”
    平凡上人转怒为喜道:“不对你们凶一点,你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吴凌风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平凡上人忽又道:“你们刚才来时,一定看见那孙倚重了。”
    辛捷点点头。他知道平凡上人的脾气,这样子说法必定有什么事要交代。
    平凡上人顿了顿,却又转口道:“那日在小戢岛上,你曾应诺无恨生去帮他寻找女儿,但这样大的天下,你却到哪里去找──”
    辛捷听后不由更是好笑。他知道平凡上人必有什么难于出口的事,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所以才露出一点口风,想叫辛捷主动去问他才好启口,但辛捷故意装作不理,只好胡诌乱诌些闲话。
    辛捷心中暗笑,口中含含糊糊“哦”了一声。
    倒是凌风在后面忍不住想插口相答,却被辛捷止住。
    平凡上人这句话问的根本没有经过大脑,自己也不晓得自己问的是什么,心中不断地盘算着,听辛捷嗯嗯哦哦,也跟着颔首“哦”了一声。
    辛捷知道自己所料不虚,不由冲着平凡上人一笑。
    平凡上人心中盘算不定,见辛捷一笑,跟着也是傻然一笑。
    半晌,他见两个少年都目睁睁地注视自己,心中一急,再想不出方法来开一个头儿,便咬牙道:“孙倚重这小子,你见他走了么?”
    辛捷、凌风一起颔首。
    平凡上人接口道:“对了,对了,你们一定很奇怪是吗?要知道其中有一段很大的原因哩!内容很为精彩,你们要听吗?”
    他一急之下,想不起别的方法引两人答话,竟用这种无赖的方式。
    辛捷和凌风哈哈一笑,平凡上人不由微感尴尬,大声佯怒道:“笑什么?”
    凌风吓了一跳,忙止笑道:“不笑!”
    平凡上人满意地自我一笑,说道:“那我就讲了──”
    原来当日平凡上人答应了少林群僧要教孙倚重武功,原是不得已之事,他天性无拘无束,要他一招一式传人武功,真是大大难事,那武林之秀孙倚重又不似辛捷善于说笑讨好,整日只是恭恭敬敬不苟言笑,平凡大师愈瞧愈不顺眼,寻思摆脱。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条妙计。他每天教孙倚重一大堆少林绝学,限令他当天练好,否则就不再教,他原以为可以找到借口,赶孙倚重离岛。谁知孙倚重外表庄重守礼,人却是聪明得很,深知自己担负整个少林寺复兴重任,是以咬牙拼命把平凡上人所授生生记下练会。
    平凡上人见一时难他不倒,只有每天加重功课,这天,他一口气传了孙倚重一套少林绝艺“百步神拳”,再加上“大衍十式”,孙倚重自是无法练会,平凡上人便板着脸道:“我老人家每天辛辛苦苦教你,哼,你竟敢不用心学,明儿就上路吧!”其实他心里颇感惭愧,因为孙倚重实在很是用功。
    孙倚重虽知是祖师爷有意为难,但他不敢顶撞,吓得只是叩头求饶。
    平凡上人更是不喜,摇手道:“起来,起来,别再做磕头虫了,我老人家说一就一。”
    孙倚重无奈,他心内暗忖这一个月自己确是学到许多绝世奇学,但有些东西只是硬生生背下来,并不知其中奥妙之处,自知再练下去,一定事倍功半,倒不如先停一段时间,待自己参悟练熟后,再来求教,便道:“灵空高祖师爷;我明儿就走,等过些时候再来看您老人家。”
    平凡上人听他肯走,心内如释重负,也不管孙倚重日后是否真会再来,连声道:“那很好,那很好。”
    他转眼一看孙倚重满脸失望黯然,不觉微感歉意,柔声道:“娃儿,你可不要气馁,我老人家一身本领差不多都传给你啦,好好去练,哼,江湖上只怕难碰到对手了。”
    次日,平凡上人正把孙倚重打发走,辛捷和吴凌风就赶到大戢岛来,平凡上人自觉赶走孙倚重的妙计,真是大大杰作,是以迫不急待就向辛、吴两人吹嘘。
    辛捷赞道:“您老人家这着真高明,硬软并施。”
    平凡上人大乐,呵呵笑道:“娃儿,我老人家生平吃捧受激,少不了又要传你两手。”
    辛捷大喜,正待开口称谢,忽见日已偏西,想到此行目的,蓦然一惊,便想又向平凡上人告辞。
    忽然,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随着凉风吹了过来,吴凌风只觉那香气甚是熟悉,他猛嗅了几口,一个念头闯上心头,也不及向二人说,便顺着香气飞奔过去。
    辛捷心道:“我吴大哥平常做事从容不乱,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匆匆忙忙过,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惊人大事。”便要举步跟踪上去。
    平凡上人神秘一笑,低声道:“娃儿,咱们偷偷跑过去,看那俊娃儿捣什么鬼。”
    辛捷一看平凡上入神色,便知他已明白吴凌风行为,当下点点头,就和平凡上人施展轻功,追上前去。
    跑了一阵,香气愈来愈浓,平凡上人忽道:“就是这里了。”他一拖辛捷,就在一块大石后隐身。
    辛捷露出一只眼睛,只见凌风站在四五十丈外一块突出岩石上,手舞足蹈,神色欢愉已极。
    平凡上人悄声道:“娃儿,你瞧那石旁生的是什么?”
    辛捷一瞧,但见一棵横生小树,长在石壁中,丝毫不见特异之处。便道:“您指的是那棵小树吗?”
    平凡上人点头道:“正是。”
    忽又道:“娃儿,你瞧他口中念念有词,咱们再走近些去听听。”
    辛捷回头见平凡上人满脸跃跃欲试之色,不由好笑,暗道:“这平凡上人苦修三甲子,辈份之尊,武功之高,只怕普天之下再难找出第二人,可是他脾气却还是好胜好奇,唉,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天性,那是最难改的,像我这样偏激冲动,也不知哪天才能变得像我吴大哥一般。”
    平凡上人见他不语,便不理会他,轻步走向前去。辛捷沉吟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辛捷隐伏在离吴凌风近旁两三丈石后,吴凌风全神注意那棵横生小树,是以并未发觉。
    辛捷仔细一看,只见那树光秃秃不生一片叶子,但是尖端却生着一粒红如血的小果,他略一沉吟,不由恍然大悟,忖道:“这果儿只怕多半是大哥上次坠下泰山悬崖巧食的血果。”
    他再一看,吴凌风左手抓住树枝一荡,右手已把红色果子采到,身子轻盈美妙,不由喝声彩道:“好功夫!”
    吴凌风听到辛捷声音,正想发话招呼,平凡上人也从近旁现身。
    平凡上人道:“好呀!我老人家辛辛苦苦栽的血果,等了百年之久,好不容易今天才结果,你却采了去,快拿来,快拿来。”
    吴凌风心道:“这平凡上人年已二百有余,他说此树是他所植,此事大有可能,他既等了百年,我岂能采摘而去,唉,罢了!罢了!”
    他毅然把血果交给平凡上人。
    平凡上人见他又失望、又焦急,俊脸胀得通红,知他心中极想获得血果,但却能毫不迟豫的还给自己,这种品行真是难得,便想把血果赠给吴凌风,但忽转念又想道:“我再急急他,瞧瞧这俊娃急出眼泪,也是好的。”
    他高声道:“这血果可是天地间两大灵果,天下只有无极岛主无恨生所食的千年朱果,功效高过血果。喂,我老人家可要吃了。”
    说罢,他真的举起手,把血果送到口边。
    他原以为吴凌风会大急失色,只见他神色平和,似乎认为这是很应该的事,不由大大感动,柔声向吴凌风道:“娃儿,我老人家是给你开玩笑的,我老人家已成不坏之身,岂能再像那没出息的无恨生,靠草末之功增加功方,喂,娃儿,你把血果拿去。”
    吴凌风心情大是激动,双手颤抖接过血果,解开衣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赶快把血果放进去,他正忙着,“啪”的一声,掉下一本小册。
    凌风愈想愈是感激,情不自禁地扑上前去,抱着平凡上人,流下泪来。他哽咽道:“老……前……辈,您待我真好。”
    平凡上人摸着他的头道:“乖娃儿,快莫哭,快莫哭,一哭就脓包了。”
    吴凌风收泪道:“并不是风儿想得血果,实在是我有一个朋友,她双目失明,风儿答应过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寻到血果,使她重见光明,上次我在泰山丈人峰下,误食一颗血果,起初我并未想到那是千载难逢的灵果,待到我吃下后,这才想起正是自己日夜相求的东西,已是后悔莫及。我只道今生再难逢到,想不到您这岛上也有这树,而且正好赶上它结果,运道真是好极啦。”
    平凡上人见他喜气洋洋,俊脸发出一种令人迷惘的光辉,但眼角泪痕犹存,实是天真可爱,他忽灵机一动便问道:“你那朋友一定是个女娃儿?你可要老实讲出来。”
    吴凌风万料不到他竟会问这个问题,他生平不善说谎,只好红着脸点头说道:“是!”
    辛捷本来正在翻阅从地上捡起的小册子,突听到他吴大哥有一个女朋友,连忙也凑上来,聚精会神地探听。
    平凡上人问道:“她为什么瞎了眼呀?”
    吴凌风知道不能隐瞒,便把自己和阿兰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待他说到阿兰负气离走,人海茫茫自己不知何处去寻,不禁又垂下泪来。
    平凡上人只是摇头,反复道:“娃儿,我早就说过天下最难惹的莫过于女人,我老人家什么都不怕,就怕和妞儿打交道,上次要不是辛捷这娃儿识破那什么‘归元古阵’,我老人家可就要栽到老尼婆手中。你两娃儿长得都俊,以后麻烦还多哩!”
    辛捷听完吴凌风的叙述,心情大是激动,热血直往上冲,忘记了自己也正要寻找着菁儿,就要动身替吴凌风寻找阿兰,是以并未听清平凡上人所说,他道:“吴大哥,我们这就动身去找兰姑娘。”
    吴凌风好生感激,正要开口向平凡上人告别,平凡上人忽对辛捷道:“娃儿,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书?”
    辛捷答道:“这是吴大哥刚才身上掉下来的,里面全是些鬼画符……”
    吴凌风接口抢着道:“这是我师叔祖东岳书生云冰若转送我的,他说是一个天竺僧人临死之前交给他的,里面全是练轻功的密法,可惜全是梵文,任谁也看不懂。”
    平凡上人连声催促道:“快给我看看。”
    辛捷急忙递了过去,平凡上人翻了数页,脸色突变凝重,转身就向屋中跑去。
    凌风想跟过去,辛捷连连阻止,说道:“大哥,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在‘无为厅’斗那蛮子金鲁厄的情形?”
    吴凌风想了想,大喜道:“对了,对了,敢情上人是懂得梵文的。”
    辛捷点头道:“正是,我看平凡上人多半瞧出了什么特别事故,需要一个人静心参悟,我们且莫去打扰他。”
    吴凌风道:“那么乘这时候,你作向导,带我游游大戢岛可好?”
    辛捷大声叫好,两人携着手,就向岛后走去。

举报

第43章摩伽密宗
    那大戢岛后岛原是海中珊瑚礁会成,是以岛上寸草不生,两人走近海边,但见怪石嶙嶙,孤峰挺挺,黄沙漠漠,宛如沙漠风光,气势甚是雄伟。凌风道:“古人都说北山南水,想不到在这江南海外孤岛,竟有如此宏伟景色,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了。”
    蓦地,一个大浪打向岸边,卷起千百块碎岩,带到海中。
    辛捷高声吟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他吟到这里,忽然止住,心内想到:“大江犹能如此,何况一望无垠的大海哩!人生在这世上,那真是渺小得很,任你是盖世英雄,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抔黄土,我,我可要在这有限的年华,做出些辉煌令人永远不忘的大事,这才不辜负父母生我,梅叔叔教我的一番心血。”
    顿时,他雄心万丈,转身对正望着遥远海平面的吴凌风说道:“吴大哥,咱们先去把厉鹗那般贼子宰了,再去找阿兰和张菁。”
    吴凌风也是豪气干云,立刻点头答应。辛捷又道:“大哥,我上次被恒河三佛掌伤,我自己用内功疗伤时,我一直苦思一个问题,现在我可想通了,一个人在世上,如果只是徒然武艺高强只是使人人怕你,那有什么意思?要人人都敬重你、心服你,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从今以后,我可要向这方面努力,只是我天性太偏,大哥,你可要好好指导我,教训我。”
    吴凌风听他说得很是诚恳,再看他脸色平和悠远,昔日那种高傲和对任何人、任何物都略带轻藐的眼神,已被一种飞逸正直取代,不由大喜,伸出右手抓着辛捷左手道:“捷弟,恭喜你,你又进了一步啦,云爷爷说过,要练成绝世武功,不但要天资敏悟,而且要胸怀宽阔,能够包罗万象,你的天资是没有话说的,现在你能悟到善恶是非,不再随性而为,有仇必报,那胸襟自会开朗,海阔天空,日后的成就,真是不可限量哩!”
    辛捷见他称赞自己,心中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便拉开话题,笑道:“大哥,能使你这种绝世美男子如此深情的姑娘,只怕是天香国色呢!”
    吴凌风道:“捷弟你别取笑,我曾见过的女孩子,论美,自然要推张菁第一啦。”
    辛捷很感受用,凌风忽正色道:“捷弟,张姑娘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你可要一心一意爱她、保护她。哦!对了,上次你被关中九豪重伤时,口口声声喊一个姓方的和一个姓金的姑娘,她们可都是谁呀?”
    辛捷黯然,便把金梅龄失踪,方少魌嫁给天魔金欹的经过,除了难于开口的地方,都讲了出来。
    吴凌风道:“原来你是为了方姑娘,这才挺身受恒河三佛一掌,你这样为她舍生挡敌,总算报答了她一番深情,她现在已有归宿,那很好,只是金姑娘……好在张菁心地善良,总有解决的办法。”
    辛捷激动道:“大哥说得是,我常常想,众生芸芸,可是就有那样巧,从千百个人中,你就只会爱上她一个,那么你为她牺牲,为她拼命,很当然的事了。”
    两人互吐心事,谈得很是融洽,如海一般的友情滋润着他们两颗赤子之心。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凌风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平凡上人去。”
    两人慢慢走到岛中平凡上人住的小屋,平凡上人坐在桌边,正在沉思,忽然他大声一拍光光的大脑门,高声叫道:“对了,对了,这几手倒真妙。”
    说罢,他就向辛、吴二人微笑道:“两个娃儿,咱们来赛赛足力,你们两个全力向前跑,看我老人家表演一手给你们瞧。”
    辛、吴二人虽然莫名其妙,但知上人必有深意,便各展上乘轻功,依言向前奔去。
    奔了一阵,二人但觉背后毫无声音,知道平凡上人并未跟来,但反身一看,大吃一惊。原来平凡上人好端端站在身后。辛捷不服,发足狂奔,这回他可留意身后,只见平凡上人双足离地数寸,紧紧跟在身后,也不见他起步用劲,真如凌空虚渡,潇洒已极。
    辛捷止步道:“您老人家这手真帅,这是那秘笈所载吧!”
    平凡上人点点头,吴凌风也赶上前来。
    平凡上人对辛捷道:“娃儿,天下轻身工夫,你道哪种身法最为神妙?”
    辛捷答道:“依晚辈想,如果要算身法神奇难以捉摸,要推小戢岛慧大师的‘诘摩步法’。”
    平凡大师点头道:“我老人家也是这么想,可是你上次看我们‘世外三仙’大战‘恒河三佛’,你可瞧出什么异样来?”
    辛捷道:“晚辈觉得那三人轻功之快,真有如鬼魅,要论速度,比起慧大师的‘诘摩步法’,恐怕尚高一筹。”
    平凡上人喜道:“娃儿,真聪明,我老人家当天等‘恒河三佛’走后,苦思他们身法,只觉与中土各门各派大不相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刚才一看此书,这才恍然大悟。”
    吴凌风插口问道:“这本书上记载的,可就是恒河三佛那一门的轻功吗?”
    平凡上人赞道:“你也不笨,来,来,我讲个故事给你们听。”
    平凡上人道:“恒河三佛这一派原是天竺摩伽密宗,教中弟子一生苦修,精研佛理、武功,是以代代都出了不少神能通天的得道高僧,但是教长大位传到这恒河三佛手中,这三人雄才大略,怎肯潜身苦修?是以改变教规,广收弟子,不但独霸天竺,竟想扩展势力于中原。”
    辛捷愤然道:“只怕没有这么简便。”
    平凡上人接着道:“恒河三佛一共收了六个徒弟,其中最小的就是上次在无为厅耀武扬威的金鲁厄了。这六个人中,第四个是个苦行僧,名叫巴鲁斯,他因看不惯师父倒行逆施,手段狠辣,便常常进劝忠言,但他师父们不但不听,反而对他厌恶起来,厉害的武艺也不教他。”
    “后来,有一次,一个天竺人拿着祖传的秘笈投奔恒河三佛,教他练书上武功,而恒河三佛也可以照书练习,这人对于武学,可说是完全不懂,他知自己这本祖传秘笈,的确载有一种至高功夫,他访问了许多武师,没有一个人懂得书上的功夫,最后听说恒河三佛武功是全天竺第一,便想出这个交换的方法。”
    辛捷忍耐不住,插口道:“那就是我大哥这本秘笈了?”
    平凡上人道:“正是这本,这小册原是达摩秘笈中的轻功篇,恒河三佛一见,自然是大喜过望,但他们怎能容许天竺境内再出高手?是以不但不教那人功夫,反而暗暗把那人害了,这本秘笈便被他们三人据为已有。”
    辛捷道:
    、
    “恒河三佛武功虽然高强无比,想不到人品却如此卑下,哼,下次再撞着他们,好歹也要见个死活。”
    平凡上人接着道:“这事被他们第四个弟子知道了,他冒死阻止无效,知道师父对自己已存疑心,本人又不愿同流合污,想了半天,只有逃走一条路。但他一想,三个师父现在武功已是难逢敌手,将来练成经上功夫,岂不是如虎添翼,任他为恶,无人能制了吗?于是偷偷乘大家都不注意,偷了秘笈逃去。”
    “这人品格甚是高尚,他为了表示自己盗书并非是想偷学,而是防止他师父异日武功太高,肆意为恶,是以立誓终身不看书中所载。他在中土数十年,恒河三佛因为羽毛未丰,是以并未到中原追捕他。娃儿,他怎么把这本书交给你云祖师叔,你一定知道的。”
    吴凌风听得入神,闻言答道:“云祖师叔有一次遇到他被几个人围攻,出手救了他,但他已身受重伤,自知必死,是以把这秘笈送给祖师叔。”
    平凡上人道:“这书上所载的确是非同小可,那恒河三佛只学会了一半,是以身法轻盈有余,却嫌不够凝重。后半部所载是要有极上乘的内功才能练习,所以就是那苦行僧不偷去,恒河三佛当年也不能练。”
    辛捷、吴凌风不约而同问道:“您老人家刚才那手凌空虚渡,可是这书后半部所记载的吗?”
    平凡上人不答,忽道:“娃儿,—上次恒河三佛没有讨到便宜回去,他们心怀叵测,虽然他们本人不会再贸然入中原,但是他们那个小徒儿金鲁厄上次在大庭广众中栽在辛捷这娃儿手里,迟早要报仇。”
    说到这里平凡上人忽然住口不语,双目微翻,好半天才道:“娃儿,你把老尼婆传给你的诘摩步法施一遍瞧瞧。”
    辛捷当下把四十九路步法施完,平凡上人笑道:“这‘诘摩步法’你就是不施,我老人家也知道它的好处,临敌之际果真妙入毫厘,所以这就奇怪啦──”
    凌风道:“奇怪什么?”
    平凡上人道:“这天竺轻功如论快捷确是世上无双,诘摩步法也不是对手,但是恒河三佛似乎没有学全,临敌毫无精微变化,但是以恒河三佛的功力,临敌之际也不知变化,难道他们学了这套轻功,只是为快而已吗?”
    辛捷、吴凌风两人也觉奇怪,平凡上人又道:“如果我老眼不花,这天竺轻功必然还有一桩奇特功用,日后你们若再碰上恒河三佛,就知我言不虚了──好啦,既然这书是你们的,我就把这轻功要诀教你们吧。”
    当时他便把轻功密诀传给两人,两人都是绝顶天资,自是一点即透。
    等到轻功传授完毕,辛捷猛一回头,只见日已落西,连忙起身告辞,平凡上人见两人都是面带焦急之色,知道两人都有“急事”,微微一笑道:“要走就走,我老人家可不稀罕。”
    辛捷、凌风二人施了一礼,飞快轻身而去,身后传来平凡上人内力充沛的笑声。
    在船上,辛捷、凌风计划好先上崆峒找厉鹗讨回宝剑,顺便约好四大剑派一算老账,而且也可以沿途寻访菁儿和阿兰的消息。
    十天之后,江湖上传出一件事来,“梅香神剑”辛捷和“单剑断魂”的儿子吴凌风上崆峒寻厉鹗,厉鹗却避而不见,敏感的人会感觉到剑神厉鹗“天下第一剑”的头衔将不保了。
    事实上,自从当日泰山大会之后,剑神厉鹗就始终不见了踪迹!有心人必然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古怪吧!
    ……
    初冬时分。
    寒凉刺骨,北风肆劲──
    号称神州第一剑派的崆峒,整个名山埋在一片白云之下,银色茫茫,一片肃杀凄凉之色。
    也许是地势高,气候愈寒。昨夜里鹅毛大的雪花漫天飞舞,阴霾沉沉的天空,一早还是丝毫不散,只是天公作美,倒是大雪停了下来。
    青元观──这号称神州第一剑派的发源地,在大雪滂沱中巍然矗立。绝早,观前便有一对面清目秀的幼僮在忙着打扫门阶。
    大雪方止,山顶上积雪盈尺,两个青衫幼僮各持一柄扫帚,使劲地拂扫,瞧他们举手投足间,显然甚是有力,飞扫雪花,丝毫不露畏缩之态,到底是名门大派,连这等小僮也是一身功夫。
    静极了,夜来大雪飘舞,天寒地冻,一切生物都畏缩不前,是以整个崆峒山上寂然无声,只有两个幼僮一面打扫,一面嬉笑,发出的娇嫩童音在空气中动荡。
    他们两人手足并用,不一会便扫开一条很宽的甬道,长长地通出去,看看他们的年龄,较年长的才不过十三四岁,那较小的,才仅仅十岁左右,两人到底童心未泯,再拂得几扫,一起停手,那小一点的道:“清风哥,我不想扫了──”
    那被称作清风的年龄较长,随口道:“看看天色,不出正午又有一场大雪,咱们是白费心力了──”说着指指那阴霾的天色。
    那小一点的嚷道:“既是如此,何必还要打扫──”
    清风答道:“说是如此,我也不想扫了,来,明月弟,好久没有练习过招了,听说日前诸葛叔叔指点了你那套‘追云拳’──”
    他所说的诸葛叔叔不用说,便是那武林第一剑──剑神厉鹗手下的“三绝剑客”之首诸葛明了。
    那明月小童不待清风说完,抢着道:“对啦,对啦,追云拳……咦……”
    他话尚未说完,眼珠滴溜溜地打转,蓦然惊咦一声。
    清风大感奇怪,大声问道:“什么?”
    明月伸出小手,指指那座道观,道:“哥哥,你看是谁到咱们观来投柬帖子──”
    清风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青元观的门牌上,端正的钉了一张拜柬模样的纸片子。两人一般心思,一起奔了过去,但见两道青影一闪,两人已来到门前。
    清风一个箭步上了屋檐,仔细打量那纸片,果然是一纸拜柬,用大红颜色的封纸包着,在银皑皑的雪地上益发显得鲜艳夺目。
    看样子这拜柬是人家昨日夜晚放上的,而且放在背风的地方,并没有被雪花沾湿,显然对方是从容不迫的投柬,而整个青元观,高手云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昨夜里有夜行人登山投柬,看来,这投帖人的功夫真是高不可测的了。
    清风小心把拜柬帖子取下,跳下地来,明月早巳不耐烦,高声叫道:“哥哥,是什么玩意?”
    清风微微摇头道:“果然是一纸拜柬,人家密密封起,我们还是不拆为妙,去找诸葛叔叔他们去看看,他们也许知道──”
    说着伸手挽着明月周[跳蹦蹦走人观中。
    只见迎面人影一闪,一个声音呼叫道:“清风、明月,一大早就吵吵闹闹,怎么地没有扫好就偷懒想溜么?”
    随着语声,走出一个年约廿七八的男子,清风、明月一见,一起叫道:“于叔叔,快来看──”
    敢情这姓于的汉子正是那三绝剑居中的地绝剑于一飞。
    于一飞微笑道:“看什么?”
    说着从清风手中把帖柬接过,小心撕开一看,不觉脸色大变,急急忙忙问道:“清风,这玩意儿是在什么地方拾到的?”
    清风尚未答话,明月却抢着道:“这个是在观门大匾上拾到的。”
    于一飞哼了一声,道:“你们再去打扫吧──”说着遣出两僮,返身急步人内,走到一间房前,叩门道:“大师兄,大师兄……”
    他这急急忙忙的叩门,倒惊动了观中其他的人,于一飞神色慌慌张张,不理众人的询问,等天绝剑诸葛明启门,急入房中,把拜柬递上道:“辛捷,辛捷这厮终于找上门来了──”
    诸葛明接过拜柬一看,只见柬上赫然写着:“武林后学辛捷、吴凌风书上剑神厉鹗足下:
    足下以‘天下第一剑’领袖武林垂廿载,想昔年天绅瀑前单剑断魂授首,五华山上七妙神君遭挫,此恩此德,必当驰报。
    后学等决于月圆之时在五华山顶恭候大驾,想阁下号称武林第一人,必不令吾等失望也。
    辛捷、吴凌风顿首”
    诸葛明匆匆看完,对于一飞道:“这吴凌风既是吴诏云之子,和师尊有不共戴天之仇,看来这件事非得让师尊自己去斟酌了。”
    于一飞却道:“师父半月来闭关,不知会不会责怪咱们去打扰──”
    诸葛明微一沉吟,摇头道:“不,这事情太重要──”
    原来剑神厉鹗自泰山大会受挫之后,心灰意懒,雄心消沉,但他心机甚深,心中知道自己结下的强仇,非取自己性命而后心甘,是以不是一隐可了的情形。他深知以自己自为一派掌门,名头又是如此大,一旦对方登门索战,自己决不可能避而不战,是以,他为自己生命打算,决心闭关苦练。大凡像他这等高手,想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那必须要得到些什么武学密笈之类,照着参悟。
    厉鹗深明此理,首先,他风闻那失去的倚虹剑鞘中,有一本古人所作的“混元三绝”的秘笈,但是剑鞘早在十五年前一时大意,和七妙神君动手时,遗忘在五华山的绝顶而被丐帮拾去,当然,他心有不甘,决心向丐帮索回。
    但是他身为一派之尊,岂能强抢硬夺?自己不好出面,便命弟子“三绝剑”出面抢夺,岂料不是金氏护法的敌手而一败涂地,于是他又想起昔年的老友勾漏一怪翁正,灵机一动,立刻设法将翁正引出深山,而代他去夺剑鞘,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以翁正的功夫,昔年和七妙神君力战数百回合才败的人物,一定不会再有差错,哪知无巧不巧遇上辛捷,从中强行架梁,神功击走翁正。
    厉鹗眼见妙计又成泡影,不由大急,不过他是城府极深的人,自忖出战必非辛捷之敌,于是乘机偷取“梅香神剑”,远走崆峒。
    他满以为自己毫无迹象留下,却忽略了倚虹剑在墙上所留的剑孔,致被辛捷识破,千里赶来。
    他一回崆峒,自知“混元三绝”秘笈不能到手,哪知无意之中又发觉了一本崆峒失传近百年的心法:“上清气功”
    这上清气功乃是两百多年前崆峒绝学,当时崆峒第七代掌门人一青道人,借此在江湖上崛起头角,使崆峒派发扬光大,而终遭和崆峒为邻的大凉派的妒忌,当时大凉的七个高手号称大凉七奇一起上崆峒山,一青道长在青元观中和七奇一言不和,大打出手。
    一青道人默运“上清气功”,百步神拳大展神威,一连摇打七拳,大凉七奇没有一人接得下来,一起负伤而退,从此“上清气功”之名头更是响亮。
    哪知一青道人忽然不知因什么事,从此在江湖上失踪,而上清气功也从此绝传,而厉鹗竟能侥幸得着,怎不令他欣喜欲狂?
    于是他立刻闭关参悟,是以辛捷、吴凌风二人上山时并未见得他的人影,便是这个缘故。
    他在闭关之期,严禁闲人打扰,是以于一飞不敢把拜柬的事传给他听,也就是怕打扰他。倒是诸葛明认为事态严重,终于上山去报告厉鹗。
    山顶上大雪方止,阴阴霾霾,这名山正派中,一片和穆之象,但谁又会料到会有血腥之灾将要降临在掌门人武林第一剑之身……
    几乎在同一个月份里,说先后差别也只有五六天左右,玄门正宗派系的武当山上,也接到了一式一样的请帖,只是收启人的姓名改变了而已。
    而且,这拜柬是直接投送到掌门人赤阳道长的手中,鲜红的封纸、刺目的语句,使负伤未愈的赤阳道长益发感到心焦,内心的紧张,像慢性毒素煎逼着他。
    要知赤阳道长身虽皈玄门,但为人不端,到头来报应仍然光临,他也明知不是对手,但是人家下书索战,自己以掌门人的身份岂能不应战?
    强弱悬殊,以己之力,去和辛捷较量,不异以卵击石,他自内心底深处再也找不出一丝未泯的雄心,所能找出来的,那不过只是后悔的心意罢了。然而,时光如箭而逝,十五年前的事,岂能洗刷得脱,后悔那是为时已迟的了。
    他不时抚着火红的拜柬,浩声长叹,昔年……唉!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蜀蓉道上,隆冬时分……
    蜀省。长江下游,有一条梅溪,从山谷流经一个大坪,这就是沙龙坪了。坪上稀落村舍,鸡犬相闻,是个世外桃源。
    这沙龙坪方圆大小也不过才仅仅一里有奇,但却是一条梅溪所流经.有一个特别的怪处,那便是溪边夹岸数里内,全是红白古梅,中无杂树。
    时正隆冬,寒风鼓着呜呜声响。天气愈冷,梅儿愈是挺峰而立,艳展丽容,和寒冷抗撷。
    道上大风吹得紧,把漫天飞舞的雪花斜斜地吹散,落在地上,点点白雪和朵朵梅花相映成趣,蔚为奇观,好一片景色!
    绝早,天色阴霾无光,看那模样,活像是要再落下更大的雪花似的。官道上静极了,你几乎可以站在这一头,清清楚楚地一直望到那一头,而不发现一个人影。
    阵阵寒风把梅花的清香送来,荡漾在空气中,再加上周遭是如此寂静,是以气氛显得沉寂。
    蓦然,远方的风把一阵薄薄的朝雾吹散,在路的尽头处,现出两个疾疾行走着的人影。
    是谁会在绝早时分疾疾奔路?
    渐渐地,来得近了,可以隐约听见低沉的脚步声。
    突然,道路右边一间平屋的竹扉“呀”然打开,走出一个年约古稀的老人。但见他白髯飘飘,头发几乎落得光秃,脸上皱纹密布,显得异常苍老,但投足之间,却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武。
    老人家仿佛是听到有人奔近,开了竹扉,便向路头方向眺望过去,果然,在薄薄的雾气中,出现两个人影,好快的脚程,不消几程,已然接近。
    别看老人龙钟之态显露无遗,目光之利,却有如鹰隼,闪眼一瞥,已然看清。
    来人不消数点,来到门前。
    老人欢声叫道:“捷儿──”
    两个赶路的人来到门前,一起拜在地下。
    晨光之中,清楚地映出两人的面孔,年龄均为二十岁上下,英气毕露,俊俏无比。
    两人同是一袭青衫,淡然的颜色,益发衬托出两人不凡的仪表,尤其是后面一人,更是英光照人,长剑斜斜的插在后肩上,黄色的剑穗左右飘荡。
    两人一起拜倒地上,一同高呼道:“梅叔叔……”
    敢情这老人正是二十载前名震神州的七妙神君梅山民。而这两个英俊的年轻人,正是梅山民和吴诏云的后人──辛捷和吴凌风两人。
    梅山民哈哈道:“快起来,捷儿,这位一定便是吴贤侄吧。”
    辛、吴两人站起,吴凌风连声应是。
    梅山民呵呵大笑,道:“哈哈,故人子嗣无恙,又是如此人才出众,吴贤弟英贤有知,也堪告慰九泉了。你们想来还没有吃过早饭吧?别再待在风雪中了,快快进屋里来……”
    说着当先进入屋中,辛、吴两人也鱼贯入内。
    吴凌风自幼丧失双亲,一生命运坎坷,苦闷时从来没有人去安慰,只是自己发泄而已,还好他生性和善,孤苦生活,并没有养成厌世之感,只是追溯根源,恨极那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已。
    但自他下山以后,首遇辛捷,虽然是一个放荡不羁小节的人,但侠胆天生,和他甚是知己,但两年以来,离多会少,每当他心事满怀之际,辛捷总是用壮志豪兴来开导他,从来没有温情安慰。
    然而,这时他见心仪已久的梅叔叔,并不像江湖上传说的那样冷酷,而是和蔼可亲之极。
    虽然,见面时叔叔仅说了一两句话,但关怀之情,自然流露,使他备觉叔叔亲切可爱,心中甚是感动,心中埋藏的感情抒发,心情激动之至,不由热泪满眶。
    梅山民清楚他的心情,微微一笑问道:“你们此行从何而来?看样子好像奔波不少时候,以老朽看来,至少也赶了四五百里路程!”
    辛捷知他是在激起吴凌风的壮志,赶忙回答道:“咱们正是由武当山赶来的呢──”
    说着便把和梅叔叔别后的经过道了出来。
    吴凌风果然提起兴趣,不时补述一两点辛捷遗漏的地方。
    当梅山民听闻“梅香剑”被剑神厉鹗窃去时,不由大怒,大骂厉鹗无耻。但听到“无为厅”上辛捷大施神威时,却是连连点头嘉许不已。
    原来这个消息也早在江湖上传遍了,“梅香神剑”的名头更是大大发扬,七妙神君一生好胜,如今得有此等传人,也自甚是安慰。
    当辛捷转述到小戢岛上,华夷之争,东海的世外三仙和化外之民恒河三佛作一场名头之争的大战,和无恨生毒伤等等奇之又奇的遭遇时,七妙神君梅山民不由大大惊异,以他当年的经历,始终不闻天竺竟有此等高手,口中轻呼“恒河三佛”不已。
    讲了这样多,再加上用过早饭,已是快到午间了。

举报

第44章八方风雨
    梅山民笑眯眯地拈须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心中那份得意可不用说,半晌,才想起来问道:“吴贤侄,你最近也是迭有遇合,尤其那梵文所载的轻功,必定是高明无比的了,你且施展出来见识见识?”
    吴凌风应诺一声,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废坪上,他自在大戢岛上被平凡上人解释清楚那些梵文,日夜苦苦练习这种身法,成就甚大,站立身子,猛然一提中气,刷地飞窜出去。
    只见这天竺的身法果然古怪,凌风双足离地仅有半尺,等于贴着地面而飞行。但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衣袂微摆处,身体己然落在七八丈开外。
    梅山民仔细观看,但觉这种身法的速度简直不可思议,不由低低吼出一声“好”字!
    须和七妙神君一生功夫,在轻功上成就也是甚大,自创的“暗香掠影”身法,便是武林一绝,但今日和这天竺身法比较起来,速度上便是不如。
    七妙神君微一沉吟,说道:“当今天下,轻功身法当推慧大师的‘诘摩神步’最为神妙,但论起速度,恐仍不及这种天竺身法!”
    辛捷、吴凌风一起点首,当日平凡上人也曾如此说过。
    梅山民又道:“早年老朽闯荡江湖时,也曾风闻天竺有一种旁门的武学,但都始终没有流传到中土,看来果是所传不虚了。”
    三人又谈了好一会,辛捷说道:“我和大哥这一次赶来,是想请梅叔叔作主……”
    梅山民一怔,随即会意道:“很好!你们也真不忘老一辈的教诲,这一段十余年的公案,我想也应该有一个了断了……”
    辛捷插口道:“一路来已在崆峒、武当两处投下拜柬,邀约他们在月圆之日在五华山上一会。”
    梅山民微微颔首,不作一言。
    辛捷又道:“此去峨嵋不远,今日就去走一遭,去给苦庵上人也投一张拜帖。”
    梅山民想是心中甚是激动,也不答言,仅颔首示意。
    事不宜迟,当天辛捷、吴凌风便重踏征途,赶到峨嵋山去投发拜柬,自然,以他们的轻功,任峨嵋山上,三清道观中高手如云,他们仍是进出自如。
    点苍距此太远,他们不能再赶去,反正落英剑谢长卿的内心也是很矛盾,辛捷对他甚具好感,而且崆峒的剑神厉鹗也绝对会去邀请他,不再麻烦一次了。
    来来回回,又费去一天功夫,计算日子,一两天内便得启程,两人雇了一辆甚宽敞的马车,让梅叔叔坐上,一起奔向五华山。
    五华山距此也不太远,三人一路行走,一路欣赏沿途景色,正值冬日,遍地白雪,虽然五华山位于南部,但一路所经云贵高原,地势较高。是以,大雪仍是纷纷飞舞。
    三人都是怀着一样的心理,大仇转眼即可报却,心中都是又欢喜又慨然,但两个青年人的豪气,却是高不可抑。
    但闻马蹄得得,鸾铃摇荡处,一行人匆匆便过──
    ……
    点苍山脉上。
    一个中年的文士,站在山崖绝顶,负手而立。
    看来这中年俊秀的文士满怀心事,浩然长叹,但见他右手执着一方黄绫,反复把弄不已。他正是点苍的掌门人落英剑客谢长卿。
    天光下,益发显得黄光流蝥,但见缎上用黑线绣了端端正正的五个字:“五剑震中原”。
    昨夜里,厉鹗用九匹快马送来这面令旗,谢长卿知道上一辈复杂的恩仇将要在这一次结束了。
    十多年前,一念之差,作错的事,到今日仍然有若毒蛇一般吞噬着他,他知道这一切,但却毫无办法能把这些复杂的恩怨排除澄清。
    山坡下,辛捷等人匆匆而过,山坡上,谢长卿浩然而叹,他望着马车辚辚,他虽然不知道车上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见那辚辚的车轴转动之下,扬起漫天风沙,随风而逸。落英剑客深深感到自己的事业、前途,也即将和这些风沙一样,立刻消失无踪……
    ……
    梅占春先,凌寒早放,与松竹为三友,傲冰雪而独艳。
    时当隆冬,昆明城外。
    五华山中,雪深梅开,浑苔缀玉,霏雪联英,虽仍严寒如故,但梅香沁心,令人心脾神骨皆清。
    后山深处,直壁连云,皑皑白雪之上,缀以老梅多根,皆似百年以上之物,劲虬如铁,暗香浮影,真不知天地之间,何来如此清境。
    暮色苍茫,夜幕渐罩,朦胧中景物更见胜绝。
    大雪早止,天色已清,一轮皓月缓缓上升,看一看,明月将满,正是月圆之时。
    山阴处,老梅之下,静静地立着三人。
    三人是并排而立,中间一个乃是古稀老翁,发髯如银,一袭长袍,挺立在雪地里,显得十分孤寂清俗。
    两边却是一双年约廿的少年,长得好俊美,一样的英气勃勃,剑眉朱唇。
    可怪的两人面上却都笼罩一些悲愤的情绪。
    打背后看去,两个少年却是背负长剑,而且一身利落打扮,雪地中,剑穗扬起,益发衬托出两人的英挺。
    老人双手负后,长袖后坠,三人背梅而立,静静的没有开一声口。
    这样的大冷天,飞鸟走兽绝迹,就算是有,在这薄暮点点之际,也是应归进老巢的了。是以周遭益发显出一种寂静的气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左首的一个少年,生像是有些儿不耐烦了,搭手在眉际向山道望一望,开口道:“月儿即将当空了,怎么……”
    他话未说完,右首的少年笑着接口道:“捷弟莫要心焦,那些人物背着如此的大名头,一定不会老着脸皮避而不战的。”
    不消说,这老少三人正是梅山民、辛捷和吴凌风了。
    辛捷性子较急,耐不住左右走动,闷闷道:“贼子们还不快来,对了,大哥,待会咱们要好好折辱他们一番……”
    他话声未完,脸色已是骤变。吴凌风脸色亦是一寒,敢情北风呼号处,一阵奔腾之声隐隐传来。
    梅山民心中一震,已知仇敌到来。
    将近十五年前,同样的天气,同样的时候,也于同样的地点,梅山民当时以七妙神君之名力搏五大宗派掌门联手的剑阵,结果在诡计之下,险些送了命。
    如今,梅山民功力全失,但一对徒辈的功夫却大有青出于蓝之势,强仇在眼内,仍和十五年前一样地不屑一击,但是,也许是由于下意识的作用,他心中却不禁一阵狂跳。
    “哼!对这几个毛贼何必如此紧张──”他不屑地自忖。
    他深长吸一口气,梅花沁鼻的清香甜甜地传人,平静了动荡的心情。
    来人好快脚程,片刻,远地里看到几条极淡的身影,晃眼间便来到近前,只见他们在谷口略略一旋,便直奔而来。
    近了,清清楚楚可以数明,来的是四个人。
    那四个人好像也似在比赛脚程似的,几起落,便跃到跟前,梅山民和辛、吴三人立于梅树之后,月光下,梅树苍苍的婆娑巨影,把三人蔽得十分隐密。
    四人来到道前,一起停身,看来四个人的轻功身法都是差不多,不过一个瘦削老者比其他三人都要来得前一步。
    那老者站定身来,四周略一打量,嘿然道:“辛捷那小子看样子还没有到呢!……”
    后面跟着的三人似乎和这老者不大对劲,默然根本没有理他。
    “月儿已登中天,看来辛捷是不会来的了?咱们且等他一会……”
    他话未说完,老梅后面一个声音接口道:“不敢当,咱们早已恭候大驾!”
    说着从树林后走出两个少年。
    那瘦长老者一行四人正是当今武林四大宗派掌门人,顺次是崆峒剑神厉鹗、武当赤阳道长、峨嵋苦庵上人和点苍落英剑客谢长卿!
    厉鹗不料辛捷早已来到,怔了一怔,干笑道:“好说!好说……”
    辛捷和吴凌风都已双目发赤,尤其是吴凌风,嘶声叫道:“废话少说两句,咱们这就动手──”
    他平日为人善良诚恳,就是连骂人都很少,但这一下是激动过度,一反平日从容潇洒的态度。
    厉鹗乃是老江湖了,仇杀的事件是司空见惯,哈哈一笑答道:“姓吴的,咱们是一江二海之恨,就是你不找上门来,我厉某人也得找到你,你且不要急──”
    他这番话说得好不老练,身后赤阳道长也是一笑道:“吴施主不要心急,断魂剑和七妙神君后代的召唤,咱们哪敢违命!嘿,苦庵上人,你说是吗?”
    峨嵋的苦庵上人嘿嘿一笑颔首。
    他们等一对一答,任辛、吴两人聪敏无比,也答不上话来。
    厉鹗这一行四人,果然不甚和谐,其中只有赤阳道长和苦庵上人交情不错,其他厉鹗和他们是勾心斗角,貌合神离,而谢长卿却是因逼迫而至,更是和他们格格不入。
    辛捷沉吟一下,才道:“晚辈斗胆投下请柬,请各位大英雄到这儿来,拜赐神功,致使各位千里奔波,实令晚辈内心不安。好在各位都是一代宗师,必然不会计较于此……”
    辛捷冰雪聪明,说出这番话来,转弯抹角的话中有话,几声“晚辈”令这几个老江湖大是难堪,但是对方个个半生混迹江湖,哪会不明白?厉鹗长声笑道:“好说好说,咱们这叫作旧地重游,面对高山古梅,心旷神怡,辛小侠乃是七妙后代,到底不是俗人──”
    他说旧地重游,乃是指十五年前五华山上击败七妙神君的一回事,辛捷一听之下,不由得为之语塞。
    吴凌风却冷冷地道:“姓厉的少逞口舌之利,你作恶半生,日常在江湖上以阴诈欺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闲话倒可以少说两句。”
    他口才不甚好,但这乃是怒愤而言,厉鹗等人都感正气凛然,不由想到自己乎日作恶江湖的情形。
    苦庵上人和谢长卿还好,剑神和赤阳却是无恶不作,联想之下,心头惭愧,不觉恼羞成怒。
    厉鹗厉声叫道:“姓吴的小子如此自大,咱们走着瞧──”
    说着反身便望左手的一块广场上纵去道:“过来吧,厉某人领教神君和断魂剑的真传──”
    他这一纵走,赤阳等人也都跟着去。
    辛捷和吴凌风更是毫无迟疑,一起跟去。
    山荫道上所有的人都奔过去,老梅之下,孤立一个老人,正是七妙神君梅山民。
    他不愿再与这一批小人对面,但是心中却始终不能释然。他冷如冰霜的目光从树枝丛中注视着每一个人,仇毒的火焰,布满胸膛。
    当年七妙神君以冷酷出名,十数年的陶冶,并没有完全改去。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冷酷的他,希望这四个曾经暗算他的人立刻被报偿回来。
    蓦然,一个憔悴失神的脸孔映入他的眼帘,他感到一些陌生,他奇怪地仔细一瞧,认出来正是谢长卿。
    他陡然一怔,立刻想当年那英俊的少年,而今日却是如此的失神落魄,梅山民很了解他的心情,不觉微微一叹。
    思潮不定的起伏着,那边六人已经叫上了阵,不消再说,四个掌门仍然用的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四人已严整地布成了剑阵。
    辛捷和吴凌风打个招呼,一起走入阵中。
    剑神厉鹗当阵而立,嘿然叫道:“故人有后,咱们老一辈的再不尽力,岂不叫他们耻笑?”
    说着反手一挥,“呛啷”一声,一道虹光冲天而起。
    同时间里,赤阳、苦庵的长剑也都斜挑出鞘。
    他们都是浸淫在剑法上数十年的高手,单看他们拔剑的姿势,便都有一派大宗师的风度。
    苦庵的峨嵋剑法守重于攻,只闻“叮”的一声,蒙蒙青光一闪中缩,盘身一匝,跳动数下,苦庵上人已持剑在手。
    看他这个手法,便可以知道他的剑法已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就是在拔剑的时候,也都是不肯放弃注意护防身体,经验和手法,岂能说为平庸?
    四个掌门人中,只有谢长卿的剑迟迟没有出鞘。
    厉鹗很清楚他的心情,低声道:“谢世兄,请──”
    谢长卿黯然长叹,右手蓦然一抬,剑技已到手中。
    辛捷和吴凌风也不再迟疑,一起持剑在手。
    辛捷冷冷地扫视每一个人,当他目光停留在厉鹗身上的时候,不由大叱道:“亏你身为掌门,竟然偷窃别人之物──”
    敢情厉鹗手中持的一柄长剑,正是失去的梅香剑。而那柄厉鹗原有的“倚虹神剑”,却背负在背上。
    厉鹗自知理亏,不接这话头,冷然道:“你敢发招吗?”
    吴凌风大叱一声,冲入剑阵。
    苦庵上人漫声宣佛号,长剑平腰一挡,左右脚齐转,但见剑气蒙蒙之中,剑阵已然发动。
    辛捷捧着一柄平凡的钢剑,左右一晃,配合着吴凌风的疯狂攻势,帮助他在身后布下一张完美的网。
    高手交战毕竟不凡,剑气蒙蒙,六人以快打快,却始终不闻一声剑枝兵刃的撞击声!
    谢长卿和苦庵在剑阵中居守的地位,而厉鹗和赤阳道人则是以攻敌为主。
    厉鹗号称剑神,在剑术上的造谐,可想而知。
    他也明知今日之战,吉凶莫测,但仍图振作,配合剑阵,崆峒“三绝剑术”的杀手连连施出。
    激战中,赤阳道士真气灌注,长剑一领,一式“横飞长江”,斜斜挑向辛捷小腹,而厉鹗也配合他刺向吴凌风。
    赤阳道士老奸巨猾,内力内蕴,剑风含着,攻势猛极。辛捷不由一怔,他和吴凌风在泰山大会有过斗剑阵的经验,知道这四大宗派联手的剑阵,确是精妙无比,要想冲出,非得击倒其中之一不可。
    他知自己功力在四人任何一人之上,是以硬打硬撞,对方必要吃亏,那四大宗派的掌门人一向都顾忌这一点,故不敢和辛捷硬打硬接,也就是这个道理。
    但赤阳道士此时好似明知故犯,又好似心有成竹,竟然一反惯例,强硬的打算走中宫击人。
    辛捷怔了一怔,冷冷一哼,长剑一圈。
    这一式乃是辛捷功力所凝聚,非同小可,呜的一声,吐向赤阳道士。
    哪知赤阳道士这一招乃是似实而虚,真力徒散,剑式全收,说时迟,那时快,辛捷的招式已然用老。
    这剑阵的变化到底太多,赤阳才一收招,左侧的落英剑客谢长卿的长剑乱点,攻出数剑。
    本来谢长卿乃是主守,但这一变之下,剑阵方式立刻跟着大变,威力也增强不少。
    这一着变化,实是奇异复杂已极,谢长卿号称落英剑,点苍心法一层,长剑撤出朵朵剑花,漫天飞舞。
    辛捷百忙之中长剑一收,一式“冲天而起”,长剑挟着一团光华,左右挑动,但闻“叮”“叮”数声,硬是接去谢长卿攻来的数剑。
    落英剑谢长卿虽然不愿和辛、吴等人动手,但形势所迫,这一动手之下,勾发他的豪性,一连数招被辛捷挡去,大喝一声,长剑疾刺而出。
    那吴凌风见辛捷剑式稍滞,自己不敢停留,长剑忽然“剑指天庭”,左右一阵乱扫,想要逼开厉鹗。
    厉鹗已和那吴凌风对过数次剑,已知这少年的功力突飞猛进,哪敢大意?一式“三绝飞升”,梅香剑一举,便把吴凌风的攻势封去。
    这一来剑阵中人影闪乱,辛捷和吴凌风展开以快打快的手法,双剑合璧,左冲右突。
    厉鹗等人的剑阵也是越打越快,而且由内力较深的苦庵和赤阳两人着守的招式,而谢长卿和厉鹗展开疯狂的攻势。
    月正中天──
    老梅树的后面,七妙神君梅山民双目半瞑,他不用去看那边的一场厮杀,他根本可以猜想到双方所施用的招式,包括一切杀手在内。
    他有信心,捷儿和风儿一定会获胜的,因为,他们看家本领还没有施展出来!战场上,吴凌风的剑已使出了家传的招式──“断魂剑”招。只见他“五鬼投叉”,“无常问路”,绝招迭施,加上辛捷长剑有若灵蛇飞窜,忽上忽下,“虬枝剑法”的精华“冷梅拂面”、“乍惊梅面”等式,双剑合攻之下,威力之大,令人咋舌。
    四大宗派的掌门人不再能硬守得住了,不约而同被这一番猛攻,逼得退开寻丈有外!辛捷长笑一声道:“玄门正宗,名门大派的剑法不过如此而已!”
    他这话儿说得太狂,四个掌门人一生甚是爱惜羽毛,对自己辛苦闯出来的名号更是爱惜无比,辛捷竟然公开侮辱,四个人都不由大大发怒。
    谢长卿不服地冷哼一声,忖道:“就算你功夫好,这等狂言,倒也不应出口──”
    赤阳等人更是怒气上升,长剑一摆,向其他三人打一个招呼。
    原来当年创立这剑阵时,是专为联手对付高手的,是以剑阵中一切攻敌的招式,全都留下一二分保守的余地,目的是怕全部发出去,对方功力比自己高,不易收回来。
    不过他们这剑阵中也有拼命的招式,和救命的守式。这二式是在抵不住敌人的攻势时,而一起全力拼命进攻,大有和敌两败俱伤的意思。
    这两式自有这剑阵以来,并未用过,只有那一守式“八方风雨”在泰山大会时使过一次。
    这一来辛捷狂言激怒他们,他们也都是名霸一方的人物,所谓“宁死不辱”,急怒之下,下决心用全力去和这两个少年周旋。
    只见厉鹗梅香剑平举,一摆而削。
    其余三人各自长剑交举,猛攻过来。
    这一下是四大宗派的绝招,唤作“九死一生”,但见剑光缤纷,森森剑气中,各自流露出必死的决心。
    辛捷、吴凌风不由大吃一惊,但见四方剑幕森寒,每一个方位都有剑枝笼罩着,成为一张天罗地网。
    吴凌风疾哼一声,断魂剑猛然弹起,一式“五鬼断魂”,左右上下连点连戳,瞬息之间已打出十余剑。
    厉鹗冷冷一哼,梅香剑一转,“砰”然已磕到吴凌风剑枝上。吴凌风吃了一惊,心想对方竟要比试内力?念头一动,断魂剑斜斜一指,真力贯注。
    哪里知道敌人攻中有虚,厉鹗身随剑走,剑光纷纷中,对方好快的行动!“砰”“砰”数响,已有两三柄一起击在吴凌风剑上。
    吴凌风到底经验差了一些,误以为对方要以内力强拼,凝神以待,就是如此一慢,对方剑阵转动,三剑都以全力击了上去。
    吴凌风但觉对方功力好大,手心一热,长剑几乎脱手而飞,急忙一凝真气,才把持住。
    就这样身体已后退半尺。
    辛捷见状大惊,反手一剑削去,帮凌风把身后袭来的数剑挡去,但闻“嗤”的一声,吴凌风的腰带已被削去一截。
    对方剑式不停,交相而戳,吴凌风左右阻挡,形势堪危,辛捷冷然一哼,长剑猛然一划而下。
    劲风起处,“呼”的一声,辛捷的长剑又急奔而去。
    但见剑虹一圈,辛捷急振剑尖,袭向每一个由身前经过的敌人。
    这一式正是“大衍神剑”的起手式“方生不息”。
    吴凌风的“鬼王把火”也是狠毒已极,快速令人咋舌,挟着一缕剑风直奔而去。
    “叮……叮!”数声,辛捷内劲贯注,左右跳动,每个经过的敌人的长剑和他的剑枝一交,“嚓……嚓!”弹开,而吴凌风狠毒的剑式破隙而入,配合得天衣无缝。还是他们经验老到,临危不乱,四剑破例交相一击,“叮”的一声,突碰而分,救命之式“八方风雨”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出,才算逃出剑圈。
    瞬息间,四位掌门人又被逼得后退寻丈!
    吴凌风长剑倒挥,铲起一片泥土,长笑道:“再上来吧──”
    四大宗派的掌门人默然不语,辛捷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只见厉鹗瘦削的马脸上,隐隐闪过一丝狠毒的神色,果然他一举梅香剑走了过来。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3 07:38 , Processed in 0.46875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