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行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48章风尘三丐
    影定人现,原来是三个年届花甲的老叫化。
    正是“穷家帮”三大长老,“风尘三丐”。
    “疯丐”褚良一看手下帮众,弓上弦,刀出鞘,全神戒备着,厉声叱道:“还不退下!就凭你们这些身手,能挡得住当年名满天下的‘天佛掌’雷震远雷大侠吗?”
    巷内帮众,连屋顶上的弓弩手,一齐唯唯恭身退下。
    “疯丐”褚良又向雷大叔道:“属下不认识你,多有冒犯,看在我们三个老叫化的份上,请多原谅。”
    雷大叔收去狂傲之态,面容一整,道:“以我们数十年的交情来说,还用得着客气吗?可是,你们‘穷家帮’固然是行遍天下,吃遍天下,怎么会跑到这镇上来摆香堂呢?”
    “聋丐”双耳失聪,听不到别人说话,他自己也不会讲话,根本不开口,“酒丐”似是宿酒未醒,也很少说话。仍由“疯丐”答道:“说起来话长,此地不是谈话之所,走,到里边去再详谈。”
    雷大叔又笑道:“我们几人,行色仓促,还没有吃午饭,你先想想看,你们‘穷家帮’向来吃伸手饭,所谓‘狗叼来不喂狼’,你们会请我们这一群不速之客吃饭吗?我看还是等我们在酒楼吃罢饭再来拜访吧。”
    说罢一拱手,转身就走。
    “疯丐”一瞪眼,伸手位住雷大叔的手臂,道:“这是什么话?我们一群要饭的虽穷,还请得起你们几人一顿便饭,走!再要推辞可就不够朋友啦!”
    “酒丐”方弼酒气喷人,扬声大笑道:“好个雷疯子!‘狼叼来不喂狗’,你给我们改成‘狗叼来不喂狼’,把我们穷要饭的都骂上了。”
    说着从背后解下一个红漆大葫芦来,高举在手中,道:“别看老叫化穷,身上从来不断上好美酒。喏!这葫芦中还有十斤‘贵州茅台’,老叫化跟你雷疯子拼三百杯……”
    说着又拨开塞子,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只觉酒香扑鼻,当真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好酒。但当他在众人面前晃过,又拿在自己鼻端去闻酒味时,站在一边的“聋丐”猛伸手把“酒丐”手臂抓住,连连摆手,又做了个愁眉苦脸,摇摇欲倒的样子,那意思是阻止“酒丐”不要再喝了,再喝会醉倒了。
    “酒丐”用手势告诉“聋丐”,不是他要喝,是要请雷大叔喝。
    “聋丐”连连点头,立刻放手,又向雷大叔指手划脚,绕脖子,瞪眼睛,比了半天手势。
    雷大叔可是一点不懂。由“酒丐”告诉雷大叔,那“聋丐”是说还有“叫化鸡”,来招待众人。
    雷大叔哈哈大笑,连连向“聋丐”点头,道:“今天,是吃定你们了。”
    众人说说笑笑,又顺着长巷走了十数丈远,才在一个横路拐弯,面前豁然开朗,四野是一望无际的田涛,迎面一所大院落,高门广殿,像是庙宇,却没有神像,又像是家祠,可也没供有宗主牌位。
    广大院落里坐满了叫化子,见到“风尘三丐”引了客人来,一齐起身让路,恭立两旁,状甚尊敬。
    走过甬道,进了一间敞轩大厅,大厅地下分两行,坐了十数个年老叫化,大概都是“穷家帮”地位较高的长老了。大厅迎面墙壁上悬挂着一幅长约一丈余长的画像,像中一个年老乞丐,鹑衣百结,鸠面长眉,满头乱发如猬,危然趺坐,但气派却颇为不凡。
    画上题着字,上款写“开派鼻祖中州神丐党朝宗”,下款是“穷家帮第二代弟子丹青妙手齐百石敬绘。”
    果然不愧“丹青妙手”这丈余高的画像,栩栩如生。
    画像之前摆有香案,鲜花供果,香烟缭绕,气氛甚是庄严。
    在香案两旁地下坐着的,竟然是风流不羁的“安乐公子”与倜傥不群的“端方公子”。
    看样子这武林两大公子,是坐的首位。
    展白微微一愕。
    但等到展白眼光触到“端方公子”下首,坐的是一个锦衣少女,正以脉脉含情的眼波望着他时,他不由更愕了。
    不过,展白高出一般人的地方,就是他瞬即想到,看那“端方公子”与婉儿相当匹配,如果他二人能互托终身,自己倒可减少许多情孽纠缠,因此那点酸意也就消失了……
    “端方公子”也是一愕。
    他估不到展白会在此地现身。
    到是“安乐公子”比较爽朗,因为他胸怀大志,时有广揽天下群雄,称霸武林的野心。在他眼中,展白是一个超众的人才,早有拉拢之意,因此,一见展白立刻站起来,赶上前与展白握手,非常热情地道:“想不到会是展兄,幸,会!幸会!”
    婉儿也站起来,向雷大叔见礼,然后与姐姐相见。
    雷大叔似也颇感意外,想不到“穷家帮”为主之人,竟是两个富家子弟?又想不到婉儿会先来这个地方。于是,向婉儿诧异地问道:“婉儿,你怎会在这里?”
    婉儿笑道:“侄女是被拉来做客的。”
    说着,向展白斜飘了一眼。展白再笨,此时也明白,婉儿是暗示给他:“她并不是与‘端方公子’一起……”
    “风尘三丐”立刻为众人一一引见,此时,雷大叔才想起来:数年之前,江湖传言,“穷家帮”上代掌门“青竹叟”,不知因何故,将门徒遍天下的“穷家帮”掌门职位传给了“端方公子”。
    看眼前情形,这传言竟是真的了。
    雷大叔想到此处,不由多打量了“端方公子”几眼。
    谁知“端方公子”坐在首位,心神不属,双眼左顾右盼,身躯不时移动一下,似是席不安位的样子。
    虽然生得俊美非凡,但显然不是领袖群伦的气派。
    雷大叔暗叹:“青竹叟,所传非人……”
    “端方公子”突然一皱眉,道:“我们请的人,怎么还没有到齐?”
    “风尘三丐”及众年老叫化一齐焦形于色,似是也很着急的样子,“疯丐”道:“属下弟子请帖都送到了,而且也都得到对方回信,为什么届时不到?实在费解。”
    “酒丐”此时已没有半点醉态,满脸庄重神情,道:“莫非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安乐公子”哦了一声,经常不离手的破书用力一拍,道:“是不是送信的人走漏风声,叫人家来了个先下手……”
    “安乐公子”说至此处,“端方公子”急打眼色,“安乐公子”立刻住口不说了。
    茹老镖头坐在雷大叔旁边,见此情形,用手暗暗触了雷大叔一下。
    雷大叔已然警觉,道:“贵帮既是有事,我们告辞。”
    说罢,向茹老镖头、太白双逸、展白、慕容红等人道:“咱们走!”
    拂袖而起,便欲率众离去。
    婉儿也站起来,道:“雷大叔,侄女跟您一块走……”
    “安乐公子”见雷大叔众人告辞要走,忙起身相拦道:“雷大侠、展兄,且请留步,等一下还有要事相商。”
    “风尘三丐”也一齐挽留雷大叔,道:“无论如何请雷兄过了夜,明天再走。”
    雷大叔的个性,说走就走,任何人都挽留不住,“酒丐”突然一瞪眼,大声道:“吃两只‘叫化鸡’,喝完了老叫化这一葫芦‘茅台酒’再走,总可以了吧?”
    雷大叔道:“酒鬼叫化的盛情,雷某心领了,改日叨扰。”
    说罢,大步向门外走去。
    “疯丐”飞身掠在雷大叔面前,半真半假的厉目叱道:“雷疯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三个老叫化?”
    雷大叔昂然道:“单冲着你们三个老叫化,叫雷震远两肋插刀,若是皱一下眉,便不算好汉,可是……哼!”
    雷大叔说至此处,从鼻孔重重哼了一声,道:“若叫雷某坐冷板凳,看后生小子的脸色,只为了吃你们三个老叫化两杯酒,雷某可没有那么大容量。”
    此言一出,“风尘三丐”面露难色,百忙中偷瞟了一眼稳坐头把交椅,纹丝不动的“端方公子”,心知是“端方公子”的傲慢,惹得雷大叔不悦。可是,“端方公子”乃是他们的掌门人,“风尘三丐”在帮中辈份虽高,却也不敢指责掌门人的不对,因此,一时愕住……
    “端方公子”高踞首座,始终未动。此时,突然发话道:“来者自来,去者自去,中原武林侠义道高手如云,多几个不多,少几个不少,大家何必勉强人家?”
    雷大叔蓦然一转身子,冷笑道:“请问阁下,不知何人可以代表中原武林侠义道?”
    始终不曾开口的“太白双逸”也冷冷地道:“看起来咱们倒要留下啦,见识见识中原武林侠义道都是些何许人物?也让咱们开了眼。”
    因为“端方公子”暗恋婉儿非只一日。但每次借机会与婉儿在一起,都是被展白拆开。这次,恰巧在他事业顶峰的时候,邂逅婉儿,百般拉拢把婉儿请了来,让心上人看了自己的威风,再借机会向婉儿求婚,“英雄事业,美人眷属”,想不到摆香堂的正日子,武林帖约请的中原群雄未到,却先来了雷大叔与展白等人。
    而且,婉儿一见展白,那灵活的眼光,马上又从他身上转移到展白身上去了。正在兴头上,这一盆冷水,一罐酸醋,可以说是泼了满头满身。
    “安乐公子”到底比“端方公子”较富心机,见对方将要说僵,深恐结盟未结成,反而多树强敌,立刻上前两步,道:“诸位先不要做无谓的意气之争,实在这次兄弟与‘端方公子’约会天下群雄,关系非常重大,也可说是中原武林人士能否仍在中原立足,完全在此一举。”
    “安乐公子”既做了和事老,又自抬高了身份,见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从心底泛起一丝得意,但仍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南海门’此次大举侵犯中原,诛除异己,已使中原武林成为尸山血海,这个想必诸位已有个耳闻,甚至都有亲朋好友被杀了。我们‘武林四公子’联名约请‘七大门流’及中原武林各地高手,主要的是要驱逐‘南海门’,一来为死难的武林人士报仇,二来是重振中原武林声威……”
    “安乐公子”说至此处,“端方公子”突然干咳了一声,打断“安乐公子”的话头,插嘴道:“本公子以‘穷家帮’掌门人地位,主持此事。”
    这话狂傲已极,而且自吹自擂,显得无知而幼稚。
    “安乐公子”面色倏地一变……
    就连“风尘三丐”,乃是“穷家帮”的长老,听到“端方公子”如此说话,也均白面色一怔……
    “安乐公子”勉强堆下笑脸,道:“不错!目前的确是‘端方公子’主持此事,筹划中原武林各派高手到齐之后,当然还有一番重新调整……”
    这话无异是把“端方公子”的话打了折扣。
    “端方公子”佛然不悦,掉头对“安乐公子”道:“怎么?云铮兄,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安乐公子”一笑,道:“我们说的只是目前,假如中原武林各派人手到齐,内中有声望地位仍比司空兄高的,当然应该另做别论。”
    雷大叔从这武林两大公子的对话中,已然听出了端倪,见他们事情仍没有眉目,却已经有了权位之争,不由哈哈大笑道:“这样说来,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一次盛会,雷某人忝逢盛会,倒是真要观望一番了!茹兄、太白二昆仲,意下如何?”
    茹老镖头、太白双逸同声道:“盛会难逢,当然要开开眼界。”
    雷大叔又转头对展白,慕容红及婉儿道:“展贤侄,两位贤侄女,你们的意见怎么样?”
    展白、慕容红、婉儿三人,在雷大叔面前,乃是晚辈,故无异议地通过。
    雷大叔又哈哈一笑,向“风尘三丐”道:“只要贵帮不下逐客令就好了!”
    “风尘三丐”正为自己帮中年轻的掌门人,失常的举措,狂妄地言辞而感到尴尬万分,今见雷大叔如此一说,立刻借机转变话题,道:“闲话少说,今天我们三个老叫化,请你雷疯子吃一顿‘叫化大菜’。”
    说着吩咐属下准备。
    茹老镖头在一旁,也哈哈笑道:“老朽走南闯北一辈子,川菜、粤菜都吃过了,可就是没吃过‘叫化大菜’。这次不但开眼,而且也要大快朵颐了。”
    “太白双逸”之中的二逸“死活人”,死人眼一翻,道:“茹老头,你别是也疯了吧?人家请的是‘天佛掌’雷大侠,可没有说请你。”
    “疯丐”褚良道:“你是‘死活人’?还是‘活死人’?老叫化对你们贤昆仲,始终分不清楚。好了!别再鸡蛋里找骨头了。请,当然是都请。岂能真拿你们二位当‘死人’看待。”
    这一说,大家都笑了。
    “穷家帮”门徒众多,人多好办事,就在众人说笑之间,帮众川流不息,摆桌椅,端饭菜,霎时之间,十数桌“叫化大菜”已经摆好。
    这是摆在敞厅之内的,至于摆在广大院落的还有多少桌?可就算不清了。
    谁说叫化穷?光是这席面,就是钟鸣鼎食的豪富之家,也不过如此了。
    雷大叔、茹老镖头及“太白双逸”等人,都是老江湖,奇闻异事,见得太多了,还不怎么为怪。
    展白江湖行道甚浅,慕容红、婉儿虽是武林世家的儿女,但是“摘星手”慕容涵治家颇严,平常把女儿关在深闺内院,大门轻易不让离开一步,如今见这穷叫化能摆出如此席面,就是以豪门自许的家中,也很少见过,不由均睁大了眼睛,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处处感到新奇。
    原来“风尘三丐”口中的这“叫化大菜”的确与众不同。
    每桌八碟八碗,无非是鸡、鸭、鱼、肉,这还不算出奇,最奇的是中间一个擦得铮亮的铜盘,盘中放着一个栲栳的泥坨坨,不知是何事物?而且,那黄泥巴一大堆,更不知如何吃法?
    就在这摆设席面的当儿,又有几拨武林人士到会。
    首先到会的是“祥麟公子”及有着“江南第一美人”之称的金彩凤,率领属下高手十数人,其中“金府双铁卫”,“铁翼飞鹏”巴天赫,背上铁翼隐然,“铁翼神衣”虽然仍在,但左臂虚垂,显然那条左臂已经废了。
    “铁背驼龙”公孙楚,面色苍白,有名的铁背上纱布未除,显然背上剑伤未愈。
    第二拨人马是“凌风公子”慕容承业,属下也带有五六名高手,其中长发披肩的老者,正是那“凌风公子”称做“赫连三叔”,在金府以“弹指神功”伤了“酒丐”方弼一指的“漠外神君”赫连英。
    “天涯狂生”赵九州,也赫然同来,看他双目神光四射,面色红润,显然“海外三煞”之中白发婆婆的“搜魂指”,并未能使他致命。
    第三拨来的是经常穿着男装的樊素鸾,随行的只有莽牛山“金氏二义”,至于她的三位兄长“樊氏三剑”却未与之同来。
    此外,陆续来的尚有“法华南宗”弟子“五音能手”萧铜、“七步追魂”班桂、少林俗家弟子“神拳打井”步云飞及少林寺罗汉堂首座“虎目尊者”、“武当三道”、“崆峒四丑”、“点苍双剑”以及“昆仑派”的“天山一鹤”钟明。
    除了“峨嵋派”未见来人参加之外,“七大门派”均有高手与会。
    “高手云集”显见这一会实力不小。
    酒过三巡,众人都已有了七分醉意,这些江湖豪容,吃了酒便互相自吹自捧,如当年“过五关斩六将”大话满天飞,提起“南海门”为祸中原,更是个个摩拳擦掌,伸胳膊挽袖子,大有立即找“南海门”一拼高下的意思。
    这其中,只有展白比较心智清醒,因为他很少喝酒,“南海门”的武功,也数他知道最清楚,心想:“‘摩云神手’向冲天,‘血掌火龙’姚炳焜以及‘毒剑灵蛇’俞化南,那等武功高手,都死在‘南海门’手下,以眼前这些人,除了极少数勉可自保外,其余要想跟‘南海门’一见高下,无非是以卵击石,白白送死……”
    慕容红、婉儿更是不吃酒,只注意黄铜盘内那一堆黄泥,不知怎么吃法?
    自己又不敢先动手,直等到看见别的桌上的人,把黄泥敲开,里边露出肉香四溢的白鸡肉来,才知道黄泥巴里边糊的是一只整鸡。
    二人也照着别人的样子,把黄泥敲开,用筷子夹了一点放在嘴角,又香又软,竟是以前从未吃过的美味。婉儿究竟还是个天真少女,不由脱口叫道:“哎呀!姐姐,这鸡肉真好吃极了!不知怎么做的?”
    “疯丐”笑道:“姑娘,你多吃点吧!这叫‘叫化鸡’,除了我们穷要饭的,就是国内名厨也做不出来。”
    “酒丐”见婉儿直撇嘴,似是不言,一仰脖子又干了面前一杯酒,酒气喷人地对婉儿道:“姑娘,你别小瞧了这只‘叫化鸡’,小要饭的讨个十年八年的饭,如果不拜祖师还学不到。今天,老叫化向姑娘白个底,告诉你怎么做法,回到家中你也可以烧来吃。”
    说着,他挽了挽袖子,做个手势,道:“都说叫化不要本钱,事实上偷鸡也要一把米,你拿着一把米,看见谁家的鸡在门口寻食,回顾无人,你便把米放在手掌心里让鸡来吃,可千万说好了,不能把米撒在地下,把米撒在地下的都是笨贼,所谓‘偷鸡不着蚀把米’,就是指那些笨贼说的……”
    众人哄起一阵笑声。
    “酒丐”忙道:“别笑!别笑!让老叫化传个女弟子!”
    婉儿噘着嘴,强忍住不笑,听他说下去。只见“酒丐”接着道:“等到鸡来吃米,你伸手抓住鸡脖子,把鸡头往鸡翅膀下一塞,保险一声不叫,你挟着鸡就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用黄泥在鸡身上一糊,然后收集木柴树叶生火去烤,差不多一顿饭时间,你敲开黄泥,就可以吃到跟这桌上一样美味的‘叫化鸡’了。”
    婉儿睁大了眼睛道:“也不褪毛?”“酒丐”道:“不褪毛。”
    婉儿眼睛睁得更大了,道:“也不杀?”“酒丐”道:“不杀。”
    婉儿道:“不洗?”“酒丐”道:“没有时间。”
    婉儿道:“那,鸡肚子里的东西……”“酒丐”道:“当然是烤在里边了。”
    婉儿一撇,叫道:“哎呀!脏死了。”
    “酒丐”笑道:“怕脏的就没有资格做叫化子了……”
    这一说,全大厅的人都哄然大笑起来。
    “端方公子”忽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静!静!请大家静一下。”
    大家立刻收住笑声,一齐望着他。“端方公子”眼睛故意望了望外边。
    此时,天色已黑,繁星在屋檐上向众人眨眼。
    院子里群叫化的酒席,早就散了,众多的叫化,已不知走向何处,只门前有三两个手执青竹杖的叫化,往返游走着,似是警卫人员。大厅里这十数桌酒席,却已由天亮吃到天黑。
    “端方公子”视线在门外一转,立刻又拉回目光投在群雄身上,俨然以“盟主”身份发言道:“今天,本公子约请诸位大驾光临,承蒙诸位赏光,大老远的赶来与会,这实在是本人的光荣,也是敝派‘穷家帮’全帮的光荣……”
    突听展白冷哼一声,以手指在面前酒杯中一沾,迅即屈指弹出。一道破空的尖啸,在整座大厅内群雄一齐惊呼声中,传出一声闷哼。紧跟着“砰!”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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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域外四凶
    展白突以“弹水成丸”的手法,将数滴酒向窗外弹去。
    现在展白贯通了《锁骨销魂天佛秘笈》绝学,内力激增,几滴酒以指弹出,竟然破风嗡鸣。
    这份功力,的确可使群雄瞠目。
    酒丸破窗而出,窗外传来一声闷哼。
    大厅内群雄一乱……
    “酒丐”、“疯丐”不约而同,双手一按桌面,身形电射而起,半空中一掌震开窗框,两条身影如灰鹤横空,翩然穿出窗外。
    窗外传来轰然两声大震。
    只震得窗碎壁摇,接着传来“酒丐”、“疯丐”二人的怒叱之声。
    “朋友是那道而来?竟然敢到穷人祖师堂来撒野?”
    一阵震天豪笑响起。
    笑声一住,听到一种似是从地狱里吹出来的寒风一样,阴森的语调说道:“远道而来。中原武林俱已称臣,难道你们这些吃剩菜的孙子们,还敢扎刺吗?”
    众人一听,纷纷离身掠出厅外。
    星月光辉之下,院落里与“风尘三丐”对面而立,一字排开,有四个老人。
    一个蒙人装束,青袍子,红坎肩,脚登踢死牛般尖大皮鞋,生得凶眉恶眼,手里提着一挂念珠。
    一个身高膀阔,神态非常威猛,虬须绕颊,一脸的横肉,秃脑门在星月交辉之下,隐隐放光,身上穿的却是一件缀领的宽大长袍。
    挨下去是一个面目黝黑的干枯小老头,人生得矮,而且缩肩驼背,一颗脑袋生得甚小,但双耳却大得出奇,耳轮几乎过顶,穿了一袭灰衣,就像多年陈仓里大老鼠成精,披了一件人衣一般。
    这相貌如鼠的老人在脑门正中长了一个大包,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走路不小心在门框碰的?
    最后一名,鹰鼻鸡眼,神色十分阴鸷,脸色灰白,犹如败革,垂手站立一边,不言不动,仿佛一具僵尸。
    看这四人的长像,已经是山海不经,丑怪得刺眼。再听所说的话,更是狂傲绝伦。
    而且一个个双眼神光暴射,看样子都是内外兼修的武功高手。
    “酒丐”与“疯丐”二人闯出窗外时,已领教了对方的掌力,只觉对方掌力大得出奇,各自接了一掌,只觉气翻血涌,身形落地调息了一阵子,仍感五脏生痛,好在仗着大援在后,并未气馁。“疯丐”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朋友既是专为我们穷人而来,可否报上个万儿来?也让我们穷人长长见识?”
    虬须绕颊的高大老者,以极为卑视的眼光瞥了“疯丐”一眼道:“连我们老哥儿四个都不认识,可见你们这些穷要饭的都是井底之蛙。”
    “酒丐”接口道:“井底之蛙也罢,海底之蛙也罢,好歹报出个名来,这般吞吞吐吐莫非是名字见不得人?”
    瘦长阴鸷的老者,双目陡睁,两道碧绿的目光暴射如电,嘿嘿阴笑道:“我老人家的名,不入活人耳朵,听到我老人家的名之时,便是你等丧命之日。”
    “疯丐”、“酒丐”同时一哂,道:“夜风大,别闪了舌头……”
    瘦长阴鸷老者,突然打断了疯、酒二丐的话,从牙缝里崩出来四个字:“葱岭之鹰。”
    高大威猛,虬须绕颊的老者,接口道:“阴山之狼!”
    面目黝黑的枯干小老头,道:“太仓之鼠。”
    蒙人装束的老者也接口道:“沙漠之狐。”
    “疯丐”仰天大笑道:“大话吹得山响,说了半天,不过是些狐鼠之辈……”
    “疯丐”话未说完,自称为“太仓之鼠”的干枯小老头,双耳一耸,突然厉叱道:“臭要饭的找死。”
    “死”字出口,双手一翻,掌背朝外,正反两掌,猛向“疯丐”双颊劈来。
    “疯丐”陡喝一声:“来得好。”
    一式“叫化四方”双掌向来势迎去。
    “啪!啪!”两声暴响,“疯丐”当场被震退五步。
    众人齐吃一惊,以“疯丐”的功力来说,身列“穷家帮”三大长老之一,堪称为武功一流高手,没想到被这个称为“太仓之鼠”的瘦干枯老头,随手一挥,便震退五步。
    事实上,这突然现身的四个形貌怪异的老头一报出名字,年轻的一辈还不知道厉害,但老一辈的人物,心中俱自一震。
    因为这四个名字,虽在江湖上已有二三十年没听人提过,但在三十年前却是震惊武林的四个邪道高手。
    听其话中之意,显然四个魔头已与“南海门”合了伙。
    这一来,“南海门”无形中又增加了实力,而且依照四个魔头当年所作所为看来,毒辣阴狠比“南海门”有过之而无不及。中原武林人士的命运,更是不堪设想。
    所以,无不紧蹙双眉,暗暗担忧……
    就在群雄心思电转之际,眼睁睁见“太仓之鼠”二掌把“疯丐”震退,不管疯丐在一边鼓着眼睛发愣,他上前一步,双掌在胸前一立,跨马蹲裆,向众人扬声叫道:“方才是哪个小子,用绿豆招呼老夫?还不出来受死。”
    原来他脑门上那一个大包,是被展白“以指弹酒”打伤的,他却以为人家用的是绿豆,而且至今还不知是被谁打的,故而出面喝问。
    展白微微一笑,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道:“区区展白,但那不是绿豆,而是隔窗向老前辈敬的一滴水酒。”
    “太仓之鼠”听出展白语含调侃,蓦然暴怒,把运至巅峰的掌力,翻手一甩,仍然用“反背掌”,掌背向外,猛向展白迎面劈来。
    这种舍掌心不用,而以掌背攻敌,与一般武林名家的掌法大相径庭。但他掌力劈出,锐啸牛鸣,力道竟是大得惊人。
    显见他是积怒而发,比刚才震退“疯丐”的一掌,更加了几成方道,想一掌把展白立毙掌下。
    展白看出他掌力奇大,不在“海外三煞”之下,但展白有心煞煞对方的锐气,“天佛降魔掌”运了七成功力,轻描淡写迎着对方掌力拍去。
    “砰!”
    一声暴响,余力四射,尘沙飞扬。
    这回却是“太仓之鼠”被震退了五步。
    展白犹如玉树临风,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只因“太仓之鼠”野心勃勃,完全没有多想,只知吃了展白的亏,便要报复。一掌被展白震退,不由更形激怒,稍为愣了一下,立刻运起更为歹毒的一种武功,名为“魔功”。真力贯注之卞,只听他周身骨骼“叭!叭!”一阵暴响,身形顿然矮下去了半截。
    他身量本就不高,这往下一缩,身高已不及三尺,但两条手臂却突然暴长了一尺,这一来,他的手臂也有三尺长了,而且整条手臂却变成了黑色,身矮三尺,加上他那副尊容,面目黝黑,双耳过顶,这倒不像鼠,而像一个大马猴了。
    他马步一挫,特长的手臂半屈半伸,双手似握似拢,因真力运至巅峰的关系,两只小圆眼精光如炬,面目阴森地缓缓向展白欺近,形状骇人已极。
    群人莫不吃惊,展白见到这般光景,心中也不由暗暗打鼓,据所知:内家高手,真力贯注均是手脚涨大,却从未见过身形反见缩小的,既不知这干枯小老头运的是什么功?更不知其厉害如何?一边心中暗凛,一边立把“天佛降魔掌”掌力运至十成,马步扎稳,全神戒备……
    广大庭院里一二百人,且均是武林知名之士,此时鸦雀无声,双眼均望定展白与那“太仓之鼠”,瞪目看这石破天惊的一搏。
    星月在天,夜静如水,只有微风穿过树梢的轻响。有谁知在这夜静更深的广大庭院里,将有一场恶战要发生呢……
    “且住。”
    就在这紧张得如弓引满弦之际,突然那高大威猛,虬须绕颊的“阴山之狼”横手拦住了“太仓之鼠”的前进之势,并向“太仓之鼠”做了个眼色,然后面对群雄道:“我们老哥儿四个,嘿嘿!‘域外四凶’想诸位也许有个耳闻,今夜代表‘南海门’,与诸位接头,若是诸位肯赏面子,加盟‘南海门’,那么,咱们是一条线上朋友,万事太平。假如,诸位认为我们老哥儿四个面子不够大,不肯赏光,咱们另作别谈。诸位之中,谁是龙头?出面答个话儿吧。”
    这话表面上说得客气,骨子里却是硬得很,无异是向群雄下了招降书。
    此时“端方公子”身为“穷家帮”掌门,又自承是召集此次集会的主持人,虽然看出四人来意不善,而且声势迫人,但事情已经挤到头顶上,不说也不行,只有硬着头皮排众而出,心里直撞钟,表面上却力持镇静,昂然道:“在下‘端方公子’,‘穷家帮’现任掌门,贵客有什么见教?在下静聆听高见。”
    “阴山之狼”见出面答话的仅是一个俊秀少年,嗤地一笑,用手轮指群雄,向“端方公子”道:“你能代表所有在场之人吗?”
    话中之意,显然有点卑视的味道。
    “端方公子”脸一红,迅速回头向群雄瞥了一眼。他自忖没有把握能代表得了在场之人,尤其雷大叔与展白等人,适逢其会,并不是接到他“穷家帮”武林帖才来的。
    始终站在一边搭拉着眼皮,形如僵尸的“葱岭之鹰”此时突然答了话,只听他阴森森地道:“郎兄,不要小瞧人家娃儿年轻,人家娃儿可是中原武林鼎鼎大名的,‘四大公子’之一,说出话来照样鸡毛可以当作令箭。”
    此言一出,“域外四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端方公子”俊脸羞红得如大红布一般,可就是张口结舌地答不出话来。
    “祥麟公子”、“安乐公子”、“凌风公子”见到“端方公子”吃亏,又见对方把“武林四公子”一齐挖苦,同时,目前他们四公子是敌忾同仇,不约而同,齐上前跨了两步,“凌风公子”抢先说道:“四位有什么真章,摆出来也就是了,何必光在嘴皮上逞能?”
    “阴山之狼”郎雄,许久才止住了笑声,道:“娃儿,你也是鼎鼎大名的‘武林四公子’之一吧?”
    “祥麟公子”、“安乐公子”同时道:“不错,武林四公子现已聚齐。阁下有什么道儿尽管划出来吧。”
    “阴山之狼”连连点头道:“好!好!既然鼎鼎大名的‘武林四公子’都在这儿,我们老哥四个也算不虚此行。这么看,我们老哥四人表演一套小玩意,表演完了,只要你们‘武林四公子’照样也能来一手,我们老哥四个便认败服输,拍拍屁股走路,如果做不到,你们‘武林四公子’及门下之人,必都在江湖上除名,以后的一切行动都要听我们老哥四个的招呼,怎么样?敢打这个赌吗?”
    “安乐公子”比较富于心机,闻言一笑,道:“这样赌法,你们四位不太吃亏了吗?”
    “阴山之狼”郎雄,外表粗鲁,却是最狡猾,虽听出“安乐公子”是正话反说,却装傻冲愣,一挥手道:“这里边没有谁会吃亏,先看老夫的。”
    说着话,顺手一掌,直向二丈开外一棵梧桐树劈去。
    听“嚓!”的一声,有如快刀斩菜瓜,水桶粗的一棵梧桐树,犹如斧劈一般拦腰两断,“轰!”的一声,树头倒落一边。
    这“阴山之狼”的“掌刃切木”的功夫,的确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距离二丈多远,只随手一劈,未见他运功作势,一掌能把一棵水桶粗的梧桐树斩断,而且断处如刀切一般整齐,这份功力,的确骇人听闻。
    其实,他是偷了巧,因为他在与“武林四公子”说话时,早把周身功力贯注在掌缘之上,故意表示轻松,是想一举震服群雄,以偿他初来之愿。
    四人之中,以“阴山之狼”最为狡猾,别看他外貌生得威猛,极像是个粗人,事实上却最工于心计,要不,为什么称为“阴山之狼”呢?
    他看出“穷家帮”宴请之人,其中不乏武功高手,他们四人虽然自负武功甚高,但要硬打硬拼,以他们四人之力能否胜得了眼前数十武林高手,可说毫无把握。就算是稳操胜算,也要费一番手脚,故而在“太仓之鼠”与“疯丐”及少年展白答话动手之间,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想以自己四人在“魔鬼岛”苦练潜修的几门绝招,来压服众人,这样一来,自然是出力小而收效大的办法。
    因此他拦住因为暴怒想要与展白拼命的“太仓之鼠”,拿话激出“武林四公子”,把自己在“魔鬼鸟”苦练三十年的“掌刃切木”功力施展了出来。
    他一掌砍断一棵梧桐树,向“武林四公子”嘿嘿一笑,道:“一手小玩意,难登大雅之堂,算是老夫献丑了。现在该看你们的了。”
    说完了兀自嘿嘿冷笑不止,神态洋洋自得,因为他算准了,眼前四个年轻人,没有这份功力。
    “武林四公子”面面相觑,事前无备,想不到“阴山之狼”贸然来了这么一手,他们四人自忖还真是没有这份功力,因此你望我,我望你,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阴山之狼”又是嘿嘿一笑,道:“如果四位客气,再不出手,那么,这第一场就算老夫侥幸赢了,咱们再进行第二场。”
    “武林四公子”之中,“安乐公子”富于心计,“祥麟公子”胸有城府,“端方公子”较为阴沉,只有“凌风公子”性格狂傲而脾气暴躁,他见三公子都不开口,他虽然没把握能把一棵大树一掌劈断,但可不甘心就此认栽,于是跨前一步,道:“凌风不才。愿意试试‘以掌切木’的功夫。”
    “阴山之狼”哈哈一笑,满面谲诡轻卑之色,道:“请。”
    “凌风公子”马步一沉,长长吸了一口气,暗把周身功力贯注在掌缘之上,屈臂收掌,对准了丈许之外另一棵梧桐树,举掌欲劈……
    “慢着。”
    “天涯狂生”赵九州突然飞身掠入场中,拦住“凌风公子”,面向“阴山之狼”一抱拳,道:“阁下‘以掌切木’功力高强,赵某看着技痒,就由赵某接下这第一场吧。”
    说罢,也不等“阴山之狼”答话,身形就地一旋,“唰!”地一声,劈出一掌。
    二丈外的一棵梧桐,同样有水桶粗细,应掌而断。
    树头落地,“噗!”地一响,竟插进地内,稳然未倒。
    “天涯狂生”掌力以犀利快捷见长。
    看那断处,一样如刀切一般,而且切断面较斜,断处尖长如刀,故能就下落之势插入土中。
    显然,“天涯狂生”这一手,要比“阴山之狼”略高一筹。
    “阴山之狼”一愣,想不到自己在“魔鬼岛”苦练三十年的“掌刃切木”功夫,会有人轻易办到。
    他一愣之后,双目一瞪,问道:“你是何人?”
    “区区不才,‘天涯狂生’赵九州。”
    因“天涯狂生”虽是江湖成名人物,但出道较晚,在“天涯狂生”以天纵之才,长白山三年师满,出道江湖名满武林时,“阴山之狼”已离开中原,故而“天涯狂生”报出名字之后,“阴山之狼”仰脸想了一会,不记得自己在中原武林曾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瞪眼,叱道:“你能代表谁?”
    “天涯狂生”以牙还牙,道:“你又能代表谁?”
    事实上,“阴山之狼”可也代表不了“南海门”。
    “阴山之狼”勃然大怒,双掌一立,道:“我劈了你。”
    “天涯狂生”仰天狂笑,道:“赵某不见得怕你。不过,刚才阁下自己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阴山之狼”愣了一下,不错,刚才自己话说得太玄,他纵然狡猾,当着这么多人,可不能说了话不算数,不由狠狠地,道:“这一场就算你们办到了。符兄。”
    说着转头对“太仓之鼠”道:“符兄,你也露一手吧!”
    “太仓之鼠”名叫符节,闻言不发声,身形倏然一缩,暴矮了两尺,仍然用的是“缩筋魔功”,只见他特长的双臂一抡,身形就地一个急旋。
    他矮小身形就如一只急行旋转的陀螺一般,只见罡风打卷,掀石飞砂,好像平地起了龙卷风,扬起的砂尘直升有二三十丈之高,吼吼雷鸣。
    待那罡风卷起的尘沙,所形成的一个黑色气柱消失,尘沙落尽时,地下已现出了一个像水井似的深洞。
    而那“太仓之鼠”已然不见。
    众人一见,目瞪口呆,这是哪门子功夫?
    原来他利用身形急旋之势,以双臂之力,硬把坚硬的地面,旋下去了丈余之深。
    而且,他这种功夫,也可以说是武林一绝。
    据老一辈的人士传言,“太仓之鼠”恶事作尽,一生之中,只做过一件好事,“太仓之鼠”名号之所由来!
    那是三十余年前的事了,奸相和砷,为历代最大的一个贪官,卖官鬻爵,在任时所搜括的财富,到案发灭门抄家时,奸相的家财,总额已达四百亿两,比国库的数字还要大,全国四亿人口,不分大人小孩,如果把奸相的财产平分的话,每人可得白银一百两。
    此外,珍宝古玩还不算在内。那时候两河灾荒,数百万灾民已到了争食人肉的惨况,而奸相和砷的“太仓之米”却屯积得满谷满仓,任那白米虫蛀鼠咬,腐烂发霉,也不肯拿出来发放饥民。
    “太仓之鼠”不知怎地忽发善心,就施展“就地打洞”的功夫,潜进太仓,神不知鬼不觉,数月之间,竟把千万斤的太仓之米盗运了个光,全部用来救济了两河灾民。
    这是“太仓之鼠”有生以来所做的唯一的一件好事。
    就因为如此,他“太仓之鼠”的绰号,响彻了大江南北。
    当然,自从他潜踪“魔鬼岛”,三十年的埋头苦练,他这“就地打洞”的功力越发高明了。
    “太仓之鼠”从洞内窜了上来,见众人惊愕之色,不由洋洋得意地道:“小兄弟,看你们的了。”
    这次不但“武林四公子”瞪目结舌,无言以对,而且所有人莫不一愣。
    “掌刃切木”的功夫,虽然难能,但内家掌力到了一定火候的武功高手,还可勉强一试。但凭双掌旋转之力,能把坚硬地面挖下一个丈许深的深坑,可说是无人能够做到。
    “太仓之鼠”两只精光四射的老鼠眼四下一抡,见群雄个个面有难色,非常得意地一笑,道:“诸位如果没有人出手,这第二场就算承让了,穆尔克阿岗,看你的。”
    “穆尔克”是那蒙古人的名字,“阿岗”是蒙语“兄”的尊称,那蒙古装束的老者,也就是大漠商旅闻名丧胆的“沙漠之狐”,只见他一抖手中大串念珠,上前跨了一步……
    “太白双逸”忽然掠上前来,由大逸“活死人”道:“慢着,我弟兄不才,愿试试这‘打地洞’的绝活。”
    说着,也不等“太仓之鼠”等人答话,与“死活人”背贴背而立,弟兄二人同时把双掌举至肩齐,立掌如铲,由大逸“活死人”叫了一声:“起。”
    只见二人同时腾起身形,半空中四脚相抵,两个人的身躯在半空中已成了一个“一字,”就在众人眨眼之间,兄弟二人双脚互蹬,各借对方脚登之力,头下脚上,如电射一般,就如会水的人一个“埋头入水式”,斜刺里直向地面钻下去。
    “嗤!嗤!”
    两声破土之声,二人身形竟硬钻进坚硬地面,众人眼见地面上隆起两道土岗子,而且一路拥起来,犹如地下钻了两个大地鼠一般,在两丈方圆绕了一个圈子,倏然合围,二人一碰头,又从地里边冒了出来。
    这算哪门子武功?真是不可思议。
    但二人从地内钻出,面不红,气不喘,身上滴土未沾,众人不由哄然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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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八荒风雨
    “太仓之鼠”不由一愕,道:“你二人这算哪门子武功?”
    “活死人”死人眼一翻,道:“尊驾是‘老鼠打洞’,我兄弟是‘老鼠钻洞’,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如果尊驾不服气,可照我们弟兄的样子重来一个。”
    一时之间,“太仓之鼠”没有答上话来。
    蒙人装束的“沙漠之狐”突然厉声道:“用不到狡赖,再看老拙的。”
    说罢,双指一捻“岗!”的一声,把手中一患念珠当中捏断,顺手往上一竖,那当中穿一根黄色绒绳,一百单八颗念珠,在“沙漠之狐”手中,竟然如一根棍棒一般立了起来。
    本来内家功力练到火候的武林高手,内力贯注之下,把一根绳子立在掌心,并不算大困难。但这“沙漠之狐”立在掌心的却是一百零八颗滚圆的念珠,其当中仅是穿一根非常细软的黄绒绳毫无着力之处,而且念珠乃是产自漠外的胡桃木所制,坚逾精钢,圆滑无比,多达一百零八颗,能够笔直地立起来,那要比单是在手中立直一根绳子要困难多了。
    因此“沙漠之狐”这一手,表面上看起来毫不惊人,但事实上可比“阴山之狼”、“太仓之鼠”刚才所表露的那两手要高明多了。
    谁知这还不算完,“沙漠之狐”把一串佛珠笔直地立于掌心,迈步绕了一个圈子,把立于掌心的佛珠给群雄看了一遍,道:“看准了。”
    喝罢,只见他鼓腹纳气,青袍子,红坎肩一齐膨胀起来,嘴中暴喝一声:“起。”
    一百零八颗佛珠,竟如一串流星一般,在他喝声中挨个飞起,挂着丝!丝!破风之声,直射向寥寥星空。
    众人目瞪口呆,像这种手掌不动,完全凭内力把立于掌中的一百零八颗佛珠一一震飞,的确是前所未见。
    就在众人震惊之中,“沙漠之狐”手中一百零八颗念珠,一齐飞向半空,只剩一根绒绳,仍然在他掌中笔直地竖立着。
    接着“唰!唰!唰……”一连串微响,说也奇怪,那飞向半空的念珠,又一一落下,一个不少,仍然穿进那竖立着的绒绳之中。
    这哪里是练武功,分明近似邪法了。
    众人情不自己,哄然喝起好来。
    “沙漠之狐”似是非常得意,口中“哈!哈!”欢啸了两声,再次运气,青袍子,红坎肩又鼓了起来,竖立在掌中的一串念珠,再次升起。
    就这样一起一落,接连来了三次,喝彩惊噫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极为轻卑的嗤笑。
    这笑声显然是嗤之以鼻,声音不大,且是在乱嚷之中,竟然听得非常清楚。
    “沙漠之狐”正在兴头上,突然听到这一声极轻卑的嗤笑,倏然收住手上的念珠,怒喝道:“是谁讥笑老拙?何不现身出来。”
    应声走出一个俊美少年,只见他面含微笑,步态安祥,虽然年纪轻轻,却隐然有一代宗师的风度。
    众人一看,正是展白!
    “沙漠之狐”先已见过展白一掌震退“太仓之鼠”,现在见展白走向前来,心中一紧,立刻单掌上提,护住胸前,蓄势以待。
    展白却极为轻松地一笑,道:“请问阁下手中这一串念珠,共是多少颗?”
    “沙漠之狐”微微一愕,自己紧张了半天,估不到展白会问出这不相干的问题。但嘴中仍答道:“老拙这串念珠共是一百零八颗,小兄弟有何见教?”
    展白道:“恐怕不对吧?”
    “沙漠之狐”一愣,道:“有什么不对?老拙这串念珠随身携带了五十余年,难道多少颗还数不清楚。”
    展白仍然面含微笑,不紧不慢地道:“以在下眼光看来,阁下这串念珠恐怕不够一百零八颗。”
    “沙漠之狐”被展白一言提醒,再留神一看,手中念珠果然少了十数颗。
    “沙漠之狐”心中一凛,想不到自己真力贯注之下,念珠会被人家取走,而自己竟茫然不觉。
    眼前之人,都是大行家,见到此种情形,不由齐都一噱。
    “沙漠之狐”先是一窘,继之大怒,暴吼一声,抖手甩出一颗念珠,直向展白面门打来。
    念珠飞旋而至,中空兜风,发出一声震耳的尖啸!
    展白单掌一撩,想把打来念珠震飞!
    没想到飞奔而至的念珠遇到强劲的掌风一阻,在半空停了停,倏然一阵急旋,不但没有被震落一边,反而加速地向展白面门袭来!
    这真是大出意料的事,“沙漠之狐”发出的这颗念珠,竟能穿破展白神鬼皆惊的内家真力?
    幸亏展白“千幻飘香步”、“五色无相身”已练到意与神会的地步,一掌未能把急袭而来的念珠震飞,身上反应立生,倏然一个急旋,啸声震耳的念珠擦面而过。
    展白暗道一声:“好险……”
    “沙漠之狐”更没想到距离如此之近,又是在展白不明底细的情况下,仍能躲过自己专破内家真力的“追命神珠”心中不由一凛。
    但也不由更怒,叱道:“小兄弟,真有你的。竟能躲过老拙的‘追命神珠’。再来三颗尝尝。”
    喝罢,抖手又打出三颗念珠,三声锐啸,震耳嗡鸣,成“三星在户”之势,一字形向展白胸前飞来。
    展白第一次不知道这蒙古老人的念珠厉害,举掌去封,险些吃了大亏。这次知道了念珠可破内家真力,不再出掌,实施“无色无相身”法,虽然“沙漠之狐”这次三颗念珠一齐出手,每颗念珠之间间隔三尺,三颗念珠广罩一丈范围,反而让展白轻易躲过。
    突听一声娇叱道:“好个不要脸的蒙古鞑子。展哥哥不还手,你便打起来没完了。现在让你自己也尝尝‘追命神珠’的味道。”
    接着,两声震耳尖啸,反向“沙漠之狐”射至。
    “沙漠之狐”大惊失色,顾不得再去打展白,自己又知道“追命神珠”的厉害,赶紧用了一个“就地十八滚”的招式,直滚出一丈开外,才挺身站起,虽然躲过了两颗“追命神珠”,但已经闹了个灰头土脸。
    众人一起注目,原来是婉儿打出了两颗“追命神珠”。
    众人感到奇怪,不知婉儿手中,怎么也会有“追命神珠”?
    事实上,婉儿手中的“追命神珠”是在“沙漠之狐”当众表演“神珠归位”手法时,婉儿突发奇想,以“搜魂指”神功的“吸”字诀,暗地里吸到手中十数颗。
    因“沙漠之狐”兴高采烈,且万也想不到自己玩弄高强手法时,会有人在暗中捣鬼。众人也因为被“沙漠之狐”高强手法所吸引,注意力完全放在“沙漠之狐”手上那串笔直立着的念珠上面,任谁也没有发觉婉儿在一旁做了手脚。
    独有展白神目如电,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又见“沙漠之狐”手中少了念珠,仍不自知,还在那里洋洋得意地卖弄,不由得发出声嗤笑。
    “沙漠之狐”恼羞成怒,拿“追命神珠”连环打向展白,展白已知“追命神珠”可破内家真力,一时之间无法还手,婉儿担心展白安危,故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沙漠之狐”的“追命神珠”,去打“沙漠之狐”。
    始终默然站在一旁,形如僵尸的“葱岭之鹰”,不由怒从心上起,阴森森地叱道:“丫头,你找死。”
    喝声中,一记“枯骨掌”猛向婉儿迎面拍出。
    “葱岭之鹰”又名“葱鹰叟”,他这“枯骨掌”厉害非凡,乃是运集“九阳魔火”,苦练了数十寒暑而成的。而且在练这种掌功时,在身前要生上极为旺盛的炉火,把双掌放在火苗上炙烤,一边运集本身“三昧真火”与外火相抗。功成之日,双掌可变成焦黑,如果打在人的身上,可使人骨焦糊而死,故名“枯骨掌”,端的厉害无比。
    “魔鬼岛”恰巧有一座活火山,常年不断向外喷火,这种“地心火”不知又要比普通炉火热度高多少倍,“葱岭之鹰”就在这火山口上,苦练了三十年,所以,他的“枯骨掌”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而且双掌已变成白骨,甚至连他本人也差不多像僵尸了。
    只见他“枯骨掌”施出来之后,虽在星月光辉之下,仍然泛起一片蒙蒙红光。
    婉儿不知厉害,见“葱岭之鹰”一掌向她杀来,双掌一扬,一式“微风拂弱柳”,向来掌迎去。
    双掌尚未击实,婉儿突感一阵极热的热风,迎面刮过,全身一颤,立感头烧欲裂,周身骨节里仿佛突然浇了一锅热醋,又酸又烧,奇痛无比。
    婉儿暗道一声:“不好。……”
    再想回身躲避,已经是力不从心,娇躯向下一软,人已昏了过去。
    “葱岭之鹰”怪笑着,一只白骨嶙嶙的手掌,又加快了速度,向婉儿面门上按了下来。
    眼看老魔头辣手摧花,这一掌下去,婉儿娇美如花的一张粉面,就要变成血糊一团……
    “住手。”
    突然一声暴喝,紧接着一股巨大掌风劲流,向着“葱岭之鹰”如山涌至。
    “葱岭之鹰”心中一凛,猛然错掌,施展“僵尸跳”怪异身法,肩不摇,腿不弯,直挺挺地横跃一丈开外。
    展白一掌逼退“葱岭之鹰”,见婉儿粉靥火红,犹如血巽,娇躯摇摇欲倒,他不顾一切腾身探臂扶住了婉儿。
    展白的手方一扶到婉儿的身上,就如触到一个红火炭一般,热得烫手,不由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婉儿在名份上如今已是他的小姨,立刻伸手连拍婉儿前心后心七大重穴,以保住婉儿的心脉,不致被魔火热断……
    雷大叔、慕容红、“凌风公子”、“端方公子”以及随“凌风公子”前来的长发披肩的老者“漠外神君”赫连英,都是最关心婉儿的人,一见婉儿负伤颇重,一齐赶过来。
    雷大叔一见婉儿伤得不轻,立刻暴怒,“天佛掌”一记绝学,挟破空掌风,猛向“葱岭之鹰”砍去。
    “葱岭之鹰”嘿嘿冷笑,“枯骨掌”运至十成,向雷大叔掌势迎来。
    掌风未到,雷大叔先感热风扑面,心中一凛,知道对方掌风毒辣,不敢让掌风接实,身形电闪,飘出五尺。
    “凌风公子”及慕容红,双双扑上,亦为“葱领之鹰”奇热掌风逼退。
    “端方公子”运出家传绝学“混元指”功,屈指猛点“葱岭之鹰”三阳大穴。
    “葱岭之鹰”怪笑连连,“枯骨掌”施展开了,热流激荡,无人敢攫其锋。
    “阴山之狼”见多人围攻“葱岭之鹰”大吼一声,以他“掌刃切木”的功夫,立掌如刀向“端方公子”肩上砍来。
    这“阴山之狼”心计过人,他见“端方公子”自承是“穷家帮”掌门,便立了“擒贼先擒王”的打算,想先把“端方公子”拿下,就不难使“穷家帮”就范。
    但他一攻向“端方公子”,“穷家帮”的“风尘三丐”为首的丐帮长老,一齐出手向他攻来。
    “太仓之鼠”、“沙漠之狐”先后出手,这边群雄也纷纷加入战围,刹那之间,混战成一片。
    展白一手扶住婉儿的纤腰,一手按住婉儿前心“乳中穴”,运集《锁骨销魂天佛秘笈》绝学中疗伤大法,使真力不断从掌心涌出,源源输入婉儿体内,以为婉儿逼出深入内脏的热毒。
    所以,对眼前的一场混战,他也无心一顾,只全神贯注在婉儿身上。
    展白起初只是心急婉儿受伤,没有任何考虑抢上前来,一手抱住摇摇欲倒的婉儿,拍了婉儿身前身后七大重穴,然后一掌按在婉儿前心“乳中”穴上,以自己纯厚内力为婉儿驱热疗伤。
    他望着婉儿醉人的容颜,想起自己穷途末路,身负三处刀伤,又兼重病倒卧在松林路旁,被婉儿之母“慕容夫人”救回“豹突山庄”,卧病在床的情景。
    他又想到:在天边染满了鲜艳晚霞的黄昏,二人在静空之中,互诉家世,娓娓清谈,婉儿的娇憨天真,妙语如珠,青春少女无忧的笑声,给他尝尽人世炎凉的苦闷心灵,带来了多少安慰……
    他也想起,“凌风公子”要把自己丢出室外,她想尽办法为自己缓颊,“豹突山庄”血战之后,她冒着被父亲责骂,引自己脱离险地,以后自己离开济南,她匹马天涯来寻找自己。在“兴隆镇”,自己伤在“血掌火龙”掌下,她奋不顾身相救……一切的一切,笔难胜书,只使他感到“美人恩深深似海”。
    “展哥……小侠。”
    展白耳边突然响起莺声呖呖,把他从绮思遐想中惊醒,回头一看,原来是“江南第一美人”金彩凤,不知何时已来在他的身边,正用一双美目紧望着他和昏迷的婉儿。
    未等展白答话,金彩凤又道:“婉儿姑娘的伤,不要紧吧?”
    展白看出金彩凤眼光中似有一丝妒念,但婉儿伤重,使他不暇别想,只剑眉一皱道:“很严重……”
    突然数声惨嗥,把展白的话打断,二人同时愕然惊视,只见场中已有数人倒卧血泊之中。
    原来“黑道四凶”武功高强手段毒辣,群雄虽然人多,但仍不是四凶的对手。
    “穷家帮”弟子死伤惨重,“武当三道”有二道负伤,“点苍双剑”死去一剑,“法华南宗”“七步追魂”阵亡,连少林罗汉堂首座“虎目尊者”都中了“葱岭之鹰”的“枯骨掌”。
    眼见一干侠义道群雄死伤惨重,而“黑道四凶”犹如四个凶煞恶鬼,怪啸狂笑,招招杀手,展白心中又急又怒。
    可是,他此时正以内力为婉儿疗伤,眼见婉儿鬓角鼻尖微微见汗,秀美的脸上痛苦之情已见减小,身上的热度也渐渐退去,假如自己此时放手,可能会落个功败垂成。
    但也不能眼看着一干侠义道群雄,引颈就戮,而自己不加援手啊。
    同是救人,但救此必失彼。
    这使展白大大地为难……
    就在展白这犹豫难决之际,突见“太仓之鼠”以“缩筋魔功”接连向雷大叔攻出三大杀招。
    就在雷大叔危险万状之间,“葱岭之鹰”一掌又劈翻了两名“穷家帮”弟子,嘿嘿阴笑着,举掌向雷大叔头顶“百会”重穴拍去……
    展白一见大急,把婉儿交给金彩凤,急道:“请你照顾她一下,用掌心按住她‘乳中’穴上,输以内力,为她驱出体内热毒……”
    此时,雷大叔奋力劈出一掌,逼退“太仓之鼠”,身形接连转换了三个方位,仍然未躲出“葱岭之鹰”那“枯骨掌”一大杀招的威力范围。
    “葱岭之鹰”僵尸似的身材,如影随形,跟定了雷大叔,待他那一掌飘忽拍至一个有利的部位,雷大叔已无法躲闪,他“枯骨掌”又加了几成力道,猛然压了下去。
    一边口中发出如狼嚎似的桀桀怪笑……
    展白赶救不及,贯足了内力,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喊,因为是展白全身功力之所聚,竟如平地响起一个焦雷。
    只震得万木落叶,数丈之外的大厅,窗摇壁动,众人耳鼓更是如受铲击,嗡!嗡!哄鸣不已。
    这一声大喊,有似佛家至高无上的禅功“狮子吼”,不但“葱岭之鹰”住了手,而且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展白大步走上前来,俊目如电,扫射了一眼惊视着他的众人,然后双脚叉开,巍然如山岳般地挺立当场,朗声说道:“四位自称‘域外四凶’,果然心狠手辣,无端杀伤多人,如再不适可而止,说不得展白要给四位一点教训。”
    展白此言一出,四凶倒有三凶仰天发出一阵狂笑。
    显然他们未把展白放进眼内。
    “沙漠之狐”是阴笑,“太仓之鼠”是冷笑,“葱岭之鹰”是怪笑,三种不同的笑声,犹如一个三重奏,但俱都杀气逼人。
    只有“阴山之狼”没笑,他一举手止住三凶的笑声,面向展白道:“小兄弟莫不就是一人力战‘海外三煞’的‘无情碧剑’展少侠?”
    展白道:“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域外四凶”同时一愣,在他们甫到中原时,即听“南海门”的人说,中原武林有绝顶高手,身背“无情碧剑”,名叫展白,曾一人力战“海外三煞”。
    “域外四凶”总以为“无情碧剑”展白,一定是隐遁世外的前代高人,但没想到展白会如此年轻。
    因此,展白第一次出面,一掌震退“太仓之鼠”,且自报姓名,他们四人都未曾注意到,眼前少年即是“南海门”认为克星的“无情碧剑”展白。
    展白第二次出面,这一声大喝,显示出内力之雄厚,其他三凶尚未发觉,只觉眼前青年人内功不弱,但就凭展白这点子年纪,面向“黑道四凶”卖狂;以“黑道四凶”的武功及身份来说,实在忍不住嗤之以鼻。
    可是,“阴山之狼”比较心细,展白两次报出名字,他陡然记起在“南海门”听到的传说,故而拦住三凶发笑,待他证实了眼前少年,果是“无情碧剑”展白时,心中不由微凛。
    以他“掌刃切木”的功夫,运集了七成功力,掌刃如刀,唰!地一声,向展白砍出一掌。
    展白微微一哂,“天佛降魔掌”运了六成,轻飘飘一掌向来势迎去。
    “砰!”的一声暴响,“阴山之狼”当场被震退五步。
    展白却稳立如山,纹丝未动,只那青衫下摆,拂拂摆了数下。
    “葱岭之鹰”大喝一声,“枯骨掌”运至十成,双掌猛然向展白的胸前推去。
    掌风狂啸,一片耀眼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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