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行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42章神龙太子
    白发婆婆“冷艳红”被展白一掌震退了五步。
    白发婆婆怪目圆睁,满头白发根根直竖,她真不相信这三个月之前伤在自己掌下的少年,掌功内力竟会突然增强。
    怪啸一声,把她鬼神皆惊的“搜魂指”功,运至十成,出指如戟,猛戳展白“心俞”重穴。
    指风一出,锐风尖啸,声势的确骇人已极。
    被绑在柱上的中年贵妇,展婉儿,以及“燕京镖局”的众镖师,担心展白安危,齐声惊呼……
    展白脚踩“千幻飘香步”,人影一晃而没,白发婆婆凌厉指功落空,“磁!”的一声微响,三数丈开外的坚硬石壁上竟现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可见白发婆婆的“搜魂指”实在厉害。
    白发婆婆才微微一愕神,正惊奇展白是用什么身法,竟能脱出自己的指力之外?……
    忽觉背后一热,似有一股火苗向自己身后烧来。
    白发婆婆立感不妙,晃身急躲,但仍然是慢了一步,只感左肩头如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似的,奇痛无比,跟着那股热力向外一震,白发婆婆惨叫一声,斜刺里踉跄十数步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只把白发婆婆撞得头昏眼花,双眼翻白,半天回不过一口气来。
    《锁骨销魂天佛秘笈》上的绝学果然威力无边,展白首次施展,仅只一个照面,就把雄心万丈欲想把中原武林一举征服的“海外三煞”之中,名列第二的白发婆婆打伤。
    这还算是白发婆婆武功登峰造极,方能闪过后心致命要害,仅是肩头承接下展白一掌。
    如若被展白一掌按在心上,就算白发婆婆内功深厚,也难逃一死。
    展白初施“天佛绝学”,一掌把白发婆婆打伤,整座地下室之人,不分敌我,齐声惊呼。
    一半是震惊,一半是怀疑,任何人也不相信,展白竟具有如许高强的武功。
    但这一掌打伤白发婆婆,却把与白发婆婆伉俪情深的长髯老人“仇如海”仇公公给气翻了天。
    只见他把过腹的长髯一抖厉啸怒吼了一声,声如雷震,尤如一个响雷打在了暗室之中,把众人耳鼓震得疼痛如裂……
    就在这怒吼如雷声中,长髯老人,一只右掌,真力贯注,竟猛然涨大了数倍,“呼”的一声,以疾风迅电之势,猛向展白面门劈来。
    展白见那长髯老人的手掌,竟大如车轮,掌心旋转着整个碗口大的罡风气圈,劲流激湍,声势惊人,前所未见,不由心中一懔……
    不要说展白害怕,就室中所有人,均是武林顶尖高手,见了这种空前绝后的掌功,也莫不愕然色变……
    展白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掌功,见状不敢硬接,才要施出“千幻飘香步”躲去……
    耳中忽然听到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白哥哥!对敌要有自信,你不要怕,先接一掌试试,看你的‘天佛绝学’究竟有何进境?……”
    展白知是翠翠在暗中提醒自己,雄心立震,不要躲闪,反臂一掌,向那大如车轮的巨掌迎去。
    展白施出的这招,是“天佛降魔掌”绝学中的一招“佛光普照”。
    只见劲风山涌,随掌而出。
    刚猛无伦的掌风,与长髯老人巨灵大掌的罡风劲流一接,只听“轰隆隆!”惊天动地的一声大震。
    余力四激,就地卷起一阵狂飙。
    满室尘沙飞扬,屋顶砖石坠落如雨。
    壁摇柱动,整座地下大厅几乎被二人掌力震塌。
    众人尖叫惊呼声,只见展白身上晃了几晃,仍然在原地未动。
    那站在一边的“海外二煞”中的另一位,“佛印法师”,却觑出便宜,悄无声息地蹲下身去,猛然“呱!呱!”怪叫两声,双掌猛向展白后心撞来。
    “佛印法师”的“蛤蟆功”乃是域外绝学,也是厉害非凡。
    他觑定展白连战两大高手,真力损耗过巨之际,抽冷子打出,想一击致命,把展白毁在当场……
    婉儿从展白一出现,就全神贯注在展白身上,首先展哥哥连败两大高手,芳心中除了欢喜之外,对她心目中唯一的恋人更是崇拜万分,无奈她被牢牢地绑在厅柱上,虽然有满腹相思,却无法上前对心上人倾诉,正在徘徊不已,突见“佛印法师”偷袭展白,只急得尖声呼道:“展哥哥!小心暗算!”
    其实,婉儿不喊叫,展白也发觉身后有人暗袭,他运集真力,蓄势待敌时,发觉自己硬拼了两大高手,内腹真气,不但不见衰竭,反而更是充溢,知道自己内功真力已达收发随心,炉火纯青之境,内心的欣慰真是无可言喻,暗想自己武功有成,名望事业,为父报仇,都可一一达到完满结果,意气飞扬之中,对身后暗袭之人,连看也不看,反臂一掌,直向身后撩去。
    掌风劲流,随掌而出,只听“砰!砰!”两声暴响,一声闷哼,在身后偷袭展白的“佛印法师”,竟被展白一掌震飞二丈开外。
    “海外三煞”之中,以长髯老人武功最高,白发婆婆次之,“佛印法师”是最弱的一个,想两个比他强的高手,都败在展白手下,他更不是展白的对手了。
    他一副胖团团的身躯,被展白一掌震飞两丈开外,“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只感腹内气翻血涌,双眼金星乱冒,嗓口一咸,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展白连败“海外三煞”,把大厅中众人,不分敌我,一齐震住。
    众人大睁着双眼望着展白,再无一人敢上前……
    白衣银扇的“神龙太子”,双手抓紧银扇,满脸惊慌之色,却眼珠乱转,看样子惊恐之中,还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魔鬼岛八妖”更是面色惨白,想不到中原武林,还有这等武功高手……
    原先是慕容府的十大高手,现已归附“南海门”的“银箫夺魂”章士朋,“追魂铃”司马敬,“独脚飞魔”李举,却一个个如木塑泥雕一般,站在那里,想是这大大出乎意料的场面,把他们震住了……
    只有“桃花四仙”及那凤钗金衣的“南海龙女”的一个个桃花粉面上,不但不现惊恐之情,反而现出一种喜悦的光辉。
    “桃花四仙”原就是烟视媚行,妖艳无伦的四个尤物,不做态尚且风情万种,如今施出狐媚之术,更是眉眼撩人,浅笑轻颦,加上搔首弄姿,真使人有点眼花缭乱……
    至于那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南海龙女”,本是一个美人坯子,论美丽不下于柳翠翠,但她素常高傲惯了,而且一向在南海门秉掌大权,发号施令惯了,早把女性天赋的魅力,忘于九霄云外,使人见到她威风杀气的一面,甚至于不敢仰视的地步。
    是以展白连伤“南海门”三大顶尖高手,她不但不怒,反而严肃的脸上现出一抹艳丽的笑容,从座位上盈盈起立,走至展白三尺之处,启齿笑道:“你是谁?敢与我‘南海门’作对?”
    这话若在旁人嘴中说出,并不算什么,但在颐指气使惯了的“南海龙女”嘴中说出,已是大逾寻常的客气了,何况面对的还是连伤她门下三大高手的敌人。
    但展白怎知道这些,见“南海龙女”金衣凤钗,衣着华丽如九天玄女,美得出奇的脸上,虽然浮着笑容,但却隐含慑人的杀气,不由朗然说道:“在下展白,并无心与你‘南海门’作对,但看不惯你等滥杀无辜,是以出面为武林主持一点公道!”
    这话本是实话,但展白不善辞令,不会委婉言之,率直道出,显得咄咄逼人。何况面对着是势力庞大,想称霸武林的一大门派的代表人呢!
    “南海龙女”对展白虽然暗生情愫,但被展白这几句话说得不由怒气陡生,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不知就凭阁下你一人,还是另有人在后台撑腰,才敢如此大言不惭?”
    展白也被“南海龙女”这几句激怒,因为他并不知道“南海龙女”在“南海门”中的地位,以为她也不过是一个廿岁不到的少女,竟敢如此卑视人?不由怒道:“展白独来独往,一人做事一人当,只凭手中一支无情碧剑,心中满腔热血,打尽天下不平!”
    “南海龙女”见展白豪气干云,双眉一挑道:“这样说来,你是与我们‘南海门’作对定了?”
    展白见这金衣凤钗少女满脸瞧不起他的神色,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却一言不发,大踏步地走到绑人的柱前,为中年贵妇──也就是慕容涵的夫人松绑……
    “南海龙女”从未见过如此狂傲的青年,胆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竟连理也不屑理她,即去解放犯人,当即怒叱一声道:“且住!”
    叱声中,人也闪电似地欺至展白面前,面孔一沉,又叱道:“你要做什么?”
    “救人!”
    展白嘴中如此说着,却连头也未抬,仍然去为慕容夫人松绑……
    “南海龙女”怒极,才要出手阻止……“桃花四仙”中的二姐“芙蓉妃子”水玉娇柳腰一摆,起莲花步,飘前两尺,娇声说道:“宫主!您是千金之体,拿这么一个小子,何用您亲自出手,让我们四姐妹把他拿下!”
    说罢向另外“桃花三仙”施了个眼色。
    另外“桃花三仙”一起脸现媚笑,各自柳腰款摆,飘然落在展白四方,俨然采取包围态势。
    “南海龙女”也因顾虑自己身份,见“桃花四仙”一出面,立即一点头,又倏然退回到座位上去。
    因为她心里有数,若仅凭武功内力,“桃花四仙”尚不如“海外三煞”,当然更不是展白的对手,但“桃花四仙”诡计多端,且满身迷药,以及其狐魅的力量,对待一个初出道的少年展白,稳有制胜把握,所以,她又坐回了原处,只等“桃花四仙”拿住了展白再说……
    展白却不管那些,解开了慕容夫人的绑绳,又去为婉儿解绑……
    展白双手刚摸到拴住婉儿的绳子,忽然耳边响起一声细若柔丝的冷哼……
    这声冷哼醋味极重,展白知系隐身墙后的翠翠所发,但仍不顾一切地去为婉儿松绑……
    慕容夫人活动了一下被拴得麻木的手脚,先向展白道谢了一声,立即眼含痛泪,匍匐在地一边收拾“摘星手”慕容涵──丈夫的尸身,一边喃喃祈祷,似是为她那惨死的丈夫招魂……
    这些事情,本是同时间的事,因此那声传自壁间的冷哼,也未引起在场的人注意……
    “桃花四仙”见展白解开慕容夫人的绑绳,又去解婉儿,随媚笑道:“小兄弟!你自顾不暇,还去管别人?”
    说罢,见展白不答,仍自松绑救人,“桃花四仙”的大姐“香云妃子”花玉妍,首先向展白遥遥拍出一掌。
    掌风柔软无力,却有一股充鼻的浓郁馨香。
    展白漫不经心地挥掌迎去……
    只听细如蚊蚋的声音在展白耳边响起:“傻小子!接不得!还不赶快闭住呼吸!”
    展白闻声一惊,立即闭住呼吸,但仍然嗅到少许香味,立感一阵头昏眼花。
    另外的“桃花三仙”,见大姐已发动攻击,也同时向展白拍出一掌。
    三只粉白手掌过处,香风弥漫,同时罩向展白。
    同时,八只白手掌,一阵挥舞,一股更加浓郁的香风,又向展白罩去。
    好在展白已闭住呼吸,不惧香风迷雾,见八只手掌一齐攻到,不躲不闪,“天佛降魔掌”第二招又已施出,强大掌风劲流,分四方向“桃花四仙”卷去。
    无奈“桃花四仙”身躯灵活,轻若无骨,见一击无功,展白强劲掌风又到,立即又纷纷闪过。
    她四人不和展白强劲掌力硬打,一沾即退,但香风迷雾却不断向展白拍来。
    在她们四人认为,就算展白武功高强,闭住呼吸,也不能闭得太久。
    迷香拍出香气,只要展白闭不住气时,略一呼吸,即可昏倒。
    谁知展白所习《锁骨销魂天佛秘笈》的正宗心法,大逾寻常,吐纳运气,不需呼吸,只闭住一口真气,在内腑流转,即可生生不息,内功真力便可用之不完取之不竭。
    是以“桃花四仙”与展白连打了十数个照面,展白仍未被浓香迷倒。
    “桃花四仙”暗暗奇怪,一边动着手一边暗自思忖,莫非这少年练会金刚不坏之身,竟会不怕海南特产的“迷魂香雾”?
    但她四人却激起了好强之心,只见大姐“香云妃子”花玉妍在娇躯急闪,躲过展白一股强大掌风之后,樱口一启,媚声唱道:“云想衣裳花想容。”
    接着双臂一展,娇躯在半空中巧妙的一翻,竟把一袭薄如蝉翼的外衣脱落。
    立刻露出一副滑腻如蛇的玉体。
    只见粉臂丰臀,曲线毕露,向着展白酥胸一挺,真是风情万种,撩人欲醉。
    二姐“芙容妃子”水玉娇,见大姐已施出“罗刹迷魂大阵”的招数,当即娇躯一转,也接口唱道:“春风拂槛露华浓。”
    娇唱声中,也把身上的罗衣甩脱出老远,粉腿玉臂,一齐展现了出来。
    三姐“霜华妃子”也接着唱道:“若非群玉山头见。”
    歌唱声中,娇躯一转,罗衣尽褪,正好露给展白一个肥大丰满的屁股。
    四姐“潇湘妃子”苗玉媚唱道:“会向瑶台月下逢。”
    她却是面向着展白,衣扣,解开,衣襦半解,娇躯如灵蛇般扭动一两下,胸前双乳,如新剥鸡头肉,雪白的乳峰上顶着两颗尖尖红粒,向展白颤了几颤。
    正好展白一掌打向潇湘妃子的前胸,潇湘妃子不但不躲反而一挺酥胸迎了上来,吓得展白赶紧缩手收招。
    展白目瞪口呆,虽然近来他连经恶战,大场面见了不少,可也从没有这次陷身脂粉阵中,使得他进退失据,不知如何是好。
    “桃花四仙”歌唱声中一个个脱掉身上罗衣,粉臂玉腿,丰乳肥臀,把玉体一齐展现了出来,竟不再拍出迷香,只摆腿扭臀,围着展白大跳其舞起来。
    可是,那阵阵的浓香,却随着四副娇躯的裸体,更加浓郁。
    整座大厅中却弥漫了这种浓郁的异香,加上春光满眼,除了“南海少君”“南海龙女”以及少数定力强的高手以外,大厅之人均已昏迷欲醉,沉入了欲仙欲死的温柔之乡。
    看来一个个是浑身无力,任人宰割了……
    就连慕容夫人,婉儿等女性,也都嗅到了浓香,沉入半昏半醒的状态之中……
    真想不到一曲“清平乐”,四个裸体少女,竟有这般迷人的魅力。
    展白却只是除了感到事出意料,略显惊愕之外,丝毫未被迷到。常言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展白经过了“天仙魔女”“姹女迷魂大法”的试炼,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迷惑得了展白?
    但展白天性忠厚,见四个少女都脱光了衣服,面对着自己歌唱舞蹈,不再出手攻击,竟也不思出手攻击,立即住手不攻,只呆望着四副光滑的裸体出神发愣,竟不知如何是好。
    忽听那细如蚊蚋的声音,在他耳边笑骂道:“呆子!你发什么傻?这是‘桃花四仙’最厉害的‘罗刹迷魂大阵’,你如再不破阵,可就要吃亏了!”
    展白机伶伶打了个冷战,知系翠翠在暗中提醒自己,定了定心神,尽量使自己神智清醒,双掌蓄满真力,平置胸前,对四女怒叱道:“小爷乃顶天立地奇男子!休要在小爷面前施展鬼魅伎俩,如若再不退去,可别说小爷……要……不客气了!……”
    展白只顾了对四女发威,可就忘了他应该闭住气不能呼吸,这一开口说话,吸了两口气进到腹内,立感头昏眼花,陶然欲醉,虽勉强把话说完,到最后可有点语不成声了。
    展白已渐昏迷,但一点灵智未泯,迷糊中见是戴了鬼面具的柳翠翠,现身相救。
    只听“南海龙女”怒叱道:“大胆贱婢!你背叛师门,仍敢在本宫主面前露面,还不给我束手就缚,难道还要等本宫主下令拿人吗?”
    柳翠翠盈盈向南海龙女施了一礼道:“翠翠拜见宫主!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今以后翠翠脱离‘南海门’……”
    展白听至此处,虽在昏迷中仍暗暗吃惊,想不到翠翠竟是南海门下……
    突听“南海龙女”叱道:“住口!你吃了豹胆疯了心,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问你!你可知道‘南海门’处罚叛徒的刑罚?”
    翠翠打了一冷战,但想到自己跟白哥哥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白哥哥与南海门誓同水火,今日之事如不跟南海门做个了断,日后自己便无法与白哥哥常相厮守,于是仗胆说道:“人各有志,岂能勉强!翠翠已决心脱离南海门,宫主看在往日翠翠情逾姐妹的份上,就放过翠翠吧!”
    “南海龙女”嘿嘿冷笑道:“情逾姐妹?你别在自己脸上贴金了!想你本是我的一个婢女,我对你好了一点,你竟大胆放肆,先偷了我的鬼面具,不辞而别!如今又胆敢背叛师门,还敢在我面前巧辩……”
    翠翠见“南海龙女”绝情若此,也不由态度转硬,抗声道:“我为什么是你的婢女?不过我爹爹寄住在你家。我才好心服侍于你!那是为了报答我爹爹居住之恩,你便真的拿我当奴才看待了吗?那真算你瞎了眼!至于那鬼面具,乃是师父之物,师父死后,并没有明言传你一人,当然你可以用,我也可以用……”
    这番话只把“南海龙女”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凤目圆睁,怒叱道:“反了!反了!你竟敢顶撞起我来了!我若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不配主持‘南海门’了!”
    接着听到掌风破空,惊天动地,想是“南海龙女”已与柳翠翠大打出手。
    旁边还交杂着“南海少君”的劝解声,但展白已渐渐昏迷过去,那掌指破空之声,虽然猛烈非常,但他已经渐渐不能听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展白突感脸上一凉,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猛然清醒过来。
    睁眼一看,他已置身于另外一个房中,围着他站了一大屋子的人。
    这房子锦绣帐,看来有点眼熟。仔细一打量,才知是自己松林伤病,被慕容夫人首次救回豹突山庄,所卧过的房间,正是“凌风公子”的寝室。
    但此次情形显见与上次大不相同。
    上一次他伤病之身,默默无闻,冷冷清清地卧在床上,还险些被凌风公子丢出房外。
    这次很多人围在他的床前,俱是满脸关切之色,好像他已成为众人关切的中心,大家都在期望着他醒转来。
    尤其慕容夫人与婉儿,一个坐在床沿,一个半伏在床前,关切地望着展白,眼内竟闪动着泪光。
    柳翠翠正拿一只杯子,显见她是用杯中冷水,使展白清醒了过来。
    茹老镖头及众镖师,一齐围在展白床前,茹老镖头焦急地直搓手,众镖师俱是满脸期望神色,直等翠翠一口冷水喷在展白脸上,展白清醒过来,才一个个面现喜色。
    那冷傲的“凌风公子”却呆坐在一边,一言不发,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展白抡目四顾,猛然爬起,脱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南海门’的人呢,难道都跑了吗?”
    茹老镖头趋前一步,说道:“贤弟,醒转了!先运气看看,内腑有没有受伤,以后的事情慢慢再说!”
    柳翠翠把茶杯放在一边,道:“不妨事的!‘桃花四仙’的‘迷魂香雾’,只能使人昏迷,并不能使人受伤。白哥哥醒来也就好了……”
    婉儿眼中仍带着泪光,喜极而呼道:“展哥哥!你好啦!……”
    慕容夫人不住地用衣袖擦眼,又悲又喜地说道:“展小侠!多谢你救了我,但我的丈夫……”
    说到此事,已呜咽不能成声。
    “凌风公子”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却未说出口来……
    展白略一运气,见内腑真气畅行无阻,知道翠翠所言不假,翻身跳下床来,抓住翠翠的手,略显激动地问道:“翠翠!我要你讲真话!你真是‘南海门’下?”
    翠翠眉眼盈盈,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算是默认了。
    展白双眉一耸,愤形于色道:“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翠翠低喟了一声,挣脱展白握住的玉手,缓缓走至桌前坐下,默然不语……
    展白天性嫉恶如仇,眼见“南海门”种种暴虐,又见“桃花四仙”的淫荡,知其绝非善类早已义愤填膺,见翠翠竟默认与“南海门”是一党,想起自己与翠翠发生超友谊的关系,虽无夫妻之名已有夫妻之实,不由又急又怒,冷哼了一声,道:“你好!,竟敢欺骗于我!”
    茹老镖头上前劝道:“展贤弟!先不要着急,柳姑娘舍命相救于你,可见已有弃暗向善之心……”
    但展白正在气头上,不管茹老镖头的劝解,怒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当初她不对我说明,就是欺骗!”
    展白此言一出,翠翠只感一阵痛心,竟“嘤!”然一声,哭着飞身掠向门外……
    茹老镖头急从后边追出室外,但翠翠身法何等快速,等茹老镖头追出室外时,早已失去了翠翠的踪迹。
    茹老镖头连叫数声“柳姑娘!”不见回应,知其去远,颓然返回房中,对展白道:“展贤弟!不是老哥哥说你,实在是你的脾气太急了,柳姑娘虽然出身‘南海门’,但几次救你,不惜与‘南海门’正面为敌,可见她已有脱离南海门的决心,常言道‘君子不阻人向善’,你这样当众给他难堪,岂不是‘促人为恶’了吗?……”
    其实,展白对柳翠翠发火,不仅是为了发现翠翠出身“南海门”的一件事,而是数月相处,种种不如意累积在心中的怒火,一旦发作罢了。
    展白与翠翠的结识,是由于翠翠相救,展白那时对她只是感激,并没有爱。之后,翠翠行踪鬼秘,曾引起展白的疑惧,而想偷偷离开她,当发现身上贵重之物,无情碧剑及《锁骨销魂天佛秘笈》已被翠翠取去时,才想找翠翠追讨失物,二人在河边力战金府双铁卫时相遇,无心中在小船上跌倒,肌肤相接,发生了超友谊的关系,可以说完全是事情的巧合与临时的冲动,其中并无深厚的感情做基础。
    展白只是觉得人家一个女儿清白之身,献给了自己,自己便有推拖不掉的责任,一定要娶她为妻,做为自己终身的伴侣。这是展白通达人情的地方,也可说是展白伟大的地方。
    但翠翠却是真心爱着展白的。青春少女,情窦初开,多半是如此,热情如火,一见钟情,一眼看见意中人,便以身相许,碰到展白算是幸运,如果遇人不淑,碰到的是一个花花公子,那就只有自怨红颜薄命,徒叹“痴心女子负心汉”了!
    翠翠爱展白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亡魂谷”中为展白疗伤,三个月之中,裸体相偎,施展“纯阴疗阳”,如鸡孵卵,救活了展白,又以赤裸袒裎之身,施展“姹女迷魂大法”,帮助展白练会了《锁骨销魂天佛秘笈》上隐秘的三种绝世武功,可以说,展白能有今天的成就,多半是翠翠所赐。
    翠翠与展白一句戏言,“叫展白一切听她的!”她不该认真,在离开山谷,一路之上,处处干涉展白的行动,并以那句戏言要挟,引起展白内心的不满。
    加上,她时时戴上那副狰恶的鬼面具,使展白时时感到不快。
    展白的发怒是来自一时,翠翠却觉得委屈难忍,故而一走了之。
    茹老镖头不知一对小情侣的内心隐秘,只责展白太过份了,展白却气哼哼地,兀自怒气未熄。
    因为他觉得翠翠不能欺骗他,他心目中是翠翠的丈夫,丈夫岂可受妻子的欺骗?
    慕容夫人也在屋中对展白道:“那柳姑娘的为人的确很好,而且武功高强,如不是柳姑娘能抵住‘南海门’中的人,恐怕众人都要死在‘南海门’毒辣少女之手。”
    婉儿却在一边插口道:“如果不是那叫做什么‘南海少君’的白衣书生,与‘南海龙女’起了冲突,恐怕柳翠翠也是无法应付……”
    慕容夫人瞪了婉儿一眼,道:“婉儿!就是你嘴强!你还不是被人擒住,多亏柳姑娘才救了你……”
    婉儿颇不服气的说道:“女儿若不是受了‘桃花四仙’的暗算,也不会轻易被人擒住……”
    茹老镖头见母女二人要吵起来,忙用话题岔开,道:“算了!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南海门’称霸中原,妄杀无辜,如不设法消弥,长此以往,恐怕中原武林将要变成尸山血海,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沦入杀劫?”
    此时,人影一闪,乱发蓬蓬的“雷大叔”忽然闪了进来,先向慕容夫人回道:“启禀夫人,背节投靠‘南海门’的门客都已肃清,余下的忠贞之士,都齐集在院中,尚有一百余人,静候夫人发落。”
    慕容夫人不愧为名门贵妇,虽然遭到巨大变故,又是在文君新寡的悲痛之中,仍能从容镇静处理善后,先向雷大叔道了谢,即刻至房外与门下食客见面,并重新分派门客在庄上的职使……
    雷大叔借此机会亦与茹老镖头见了,又在床前问候展白,展白此时见了雷大叔,如见亲人,即把自己的出身,以及父亲的血仇一一说出。
    雷大叔不免唏嘘一番,但最后告诫展白道:“贤侄的父仇固然重要,但现在慕容庄主已死,所谓‘人死不记仇’,贤侄与慕容庄主的这一段血仇,可从此一笔勾销,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联合中原武林,以对抗‘南海门’,这才是当务之急,不知贤侄以为如何?”
    雷大叔说罢,双目如电,望着展白,见展白默然点头,知道这位至交好友的后人,还不失为恢宏大度,心中甚慰,随一回手,把婉儿与凌风公子一手抓住一个,拉到展白面前道:“这是慕容庄主的儿女,上一代的冤仇,让它随着死者死去吧!但愿你们下一代的生者,能化敌为友,多多亲近亲近!”
    婉儿含情脉脉,因为她芳心中早已爱上了展哥哥,还想不到二人的父亲竟有着一段仇恨,如今听雷大叔为他们化解,当然是求之不得……
    那凌风公子高傲惯了,此时,反而有点忸怩不安。
    雷大叔又道:“展贤侄!怎样?想我那盟兄‘霹雳剑’展云天,乃是宽宏大量之人,你是盟兄之子,也不会太小气量窄吧?”
    展白毅然向婉儿及凌风公子伸出手来。
    雷大叔又转头对凌风公子道:“贤世侄!看你的了?”
    凌风公子脸一红,也伸出手来与展白握在一起,并道:“展兄都能放过了,小侄还有什么话说。”
    婉儿早已喜极而泣,握住展白的另一只手紧紧不放,若不是屋中人多,恐怕她早已投进展哥哥的怀抱了。
    茹老镖头及众镖师,见雷大叔三言两语,把两家血仇解开,化干戈为玉帛,纷纷上前致贺。
    雷大叔更是开心地仰天大笑起来。
    但雷大叔笑着笑着,忽然双目垂泪,又呜呜哭了。看样子竟是很伤心。
    雷大叔这突然的转变,使众人均自一愕。
    此时,慕容夫人安抚了忠心的门客,又回进房中来,在室外就听到雷大叔如雷的笑声,但进到屋中见雷大叔呜呜痛哭,不由诧异地问道:“雷兄弟!有人戏言,管你叫雷疯子,莫非当真疯了?为什么那么大年纪了,还又哭又笑的?……”
    雷大叔抬起泪脸,随把展白之父与慕容庄主的一段恩怨对慕容夫人说了,最后道:“嫂子!你待我如亲弟,兄弟与展贤侄之父却是刎颈之交,为你们两家把血仇化解了,我焉能不笑?可是,我却未能为死去的云天兄报仇,又焉能不哭?”
    雷大叔这一说,慕容夫人突然抱住展白,放声悲哭起来。
    这一来,把雷大叔也闹傻了,极力把慕容夫人劝住,道:“嫂子刚才你说兄弟是疯子,莫非你现在也疯了,为什么也哭起来?”
    慕容夫人忍住悲声道:“我从不知道那天杀的做出这等事来。展小侠还是我展家的侄子呢!”
    原来慕容夫人娘家姓展,正是“霹雳剑”展云天的一个亲叔伯堂妹,算起来两家还是姑表之亲。
    这一来,两家又近了一层,慕容夫人自不免拉住展白的手絮话起家常来……
    此时,茹老镖头感慨言道:“江湖上恩怨情仇,实在莫测,有时亲者有仇,有时仇者成亲……”
    突然,茹老镖头想起一事,向慕容夫人道:“前天晚上,我闯进府中,误至一座花园,花园楼房中似乎囚住一个内眷,不知她是府中的何人?为什么又被囚在花园……”
    茹老镖头话未说完,婉儿已尖叫起来,道:“哎呀!那是我姐姐!”
    慕容夫人也急道:“是红儿!也是被那天杀的死鬼关起来的!若不是茹老镖头提起,一时之间我还忘了,快!我们快去把她放出来!不知那孩子受了多少苦?……”
    说罢,当先向门外走去。
    婉儿,展白,雷大叔,茹老镖头等人,随后跟了出来,几人身法都快得出奇,转眼来至花园,只见一座古色古香的楼房,楼门深锁,花叶掩映。
    那面色苍白的慕容红,正将脸贴在冰冷的铁栏上低吟着念了千百遍的“长相思”的古诗。
    只听她幽幽念道:“长相思,拼心肝。
    络纬秋啼金井栏。
    忆君迢迢隔青天。
    天长路远魂飞苦
    ……”
    母女连心,慕容夫人一见女儿这般惨状,不由哭叫了一声:“红儿!妈来救你……”
    展白已飞身掠至门前,单掌一挥,“锵啷!”一声,把一只特大的铁锁劈碎,打开了楼门。
    慕容红几疑身在梦中,两只失神的大眼睛怔望了展白好大一会,才猛然扑进展白怀中,竟嘤嘤啜泣起来。
    众人见她长发散乱,瘦如黄花,伏在展白怀中双肩不住地抽搐悲哭,不少人落下同情的眼泪。
    觉得“摘星手”慕容涵,对自己亲生女儿,尚且如此虐待,莫不觉其死有余辜。
    慕容夫人见女儿不投奔自己,反而投进展白怀中,也觉得自己太懦弱了,当初未跟丈夫力争,以致使女儿受这非人的痛苦,但女儿究竟是云英未嫁,老在一个大男人的怀中哭泣,也不雅观,便极力把女儿拉开,道:“孩子!都是妈不好,才使你被爹爹关这样久……”
    慕容红又反身投进母亲的怀中,悲哭起来。她实在是受得痛苦太多了……
    经众人百般劝解,慕容红才渐渐收住悲声,由慕容夫人及婉儿搀着,回至前厅,慕容夫人命婉儿陪伴姐姐去沐浴更衣,却又叫雷大叔在一边窃窃思议了许久。
    雷大叔满口应承,直拍胸脯,之后即对展白说了。
    原来慕容夫人是拜托雷大叔,替女儿做媒,给展白说亲的。因为慕容夫人早知女儿心事,又见扑进展白怀中一哭,觉得女儿已是非展白莫嫁,故此方找雷大叔成全。
    经雷大叔一说,展白觉得实在是无可推托,先有一段当众裸体相就的事端,又有这次怀中悲哭的事情,同时觉得慕容红情有独钟,自己也不忍心拒绝一个痴心少女的爱,加之,刚与柳翠翠闹翻,心中仍在赌气,当然雷大叔的面子,他也不好驳回,因此,便点头答应了。
    没想到展白此举,却伤了另一个少女的心。
    那便是展婉儿。
    展婉儿陪着姐姐沐浴更衣,到前厅得知这个喜讯,姐姐已成了她心目中唯一的情郎的未婚妻。
    婉儿芳心寸断,悄悄出走了。
    她既不能与姐姐争,又不忍见这断肠的喜事,就算殉情一死在家,也徒给母亲添烦,思来想去只有一走了之。
    待慕容府为庄主办完了丧事,展白与慕容红的喜事接踵而到,忙得一团糟的时候,发现婉儿失踪,众人都猜不透婉儿因何出走?
    只有展白心中明白。
    那痴情的少女,是为他离家出走的。
    婉儿曾有数次舍生忘死地救他,婉儿仅是一个天真未凿的娇憨少女,毫无江湖经验,独自一人浪迹江湖,的确使人担忧。展白乃是一血性男儿,在这种情况下,怎能安下心来度自己的花月良宵,新婚蜜月?
    因此,展白跟慕容红商量,婚期后延,又禀明了慕容夫人与雷大叔,决定出外去找婉儿。
    茹老镖头要继续寻找失镖,因为“南海门”在豹突山庄撤走时,把贵重物品及镖车镖银都带走了,雷大叔不放心展白与慕容红远行,因此,四人联袂离家。
    四人在马厩中挑选了四匹健马,四人四骑,出了豹突山庄,但天下之大,要想在茫茫人海中去找一个人,何异大海捞针,实非容易。
    据展白判断,婉儿别处路径不熟,只去过南京一趟,而且南京附近,岩山十二洞一带,有一处鲜为人知的秘境,叫做“亡魂谷”,婉儿曾随着“神猴”铁凌学艺时去过,说不定是跑到“亡魂谷”藏起来了,雷大叔一听有理,加之茹老镖头并没有一定的目的地,只有到处查访,走到哪里算哪里,因此,四人直奔南京而来。
    四人由济南奔南京,须经过苏、鲁两省边境,一路上已随处可发现有着“南海门”标帜之人。
    而且,江湖上又有新流行的四句歌谣。
    街头巷尾,连小儿都会唱了。
    那四句歌谣,是这样的:“安乐公子不风流。
    祥麟公子不热肠,
    飘零端方有了主,
    南海神龙独为尊!”
    显见这四句歌谣,是针对从前武林四公子得势时,那四句“安乐风流,祥麟热肠,飘零端方,凌风无情”而发的。
    不过,尚未把“凌风公子”算在其内。
    但由此也可见当前武林中,四大豪门已然式微,代之而起,称雄武林的已经是“南海门”的“神龙太子”。
    只看那“南海神龙独为尊”一句,便知梗概了。
    这一日,四人四骑贪赶路程,天已黄昏,仍未走近一个市镇。
    四人在旷野中,正在催马紧走,突然见远处山上升起一片火光。
    暮色苍芒,那火光在半山腰里燃烧起来,显得分外刺眼。
    火势燃烧极快,亮光一闪,火势腾空而起,加之有一点晚风,风助火势,火仗风威,想必那山上树木又多,倏时间蔓延了大半个山头,远远望去,竟如一条火龙盘伏在山腰里一般。
    展白略一审度方向,突然在马上惊叫道:“不好!那火烧的地方,是先父两位故友隐居之处,不知怎会起这样大火?”
    雷大叔勒住坐马,问道:“你父亲故交,我多半认识,在那山上隐居的不知是哪两位高人?”
    展白道:“活死人,死活人!”
    雷大叔一楞,道:“好怪的名字,从未听说过!”
    展白道:“那是他俩的化名。”
    接着把二人衣着形状,武功路数,逐一形容给雷大叔听。
    雷大叔一拍大腿道:“太白双逸!那一定是他们兄弟二人了,因为‘太极两仪离魂掌’别人不会,天下武林,只有他兄弟二人会此绝学。走!咱们瞧瞧去!”
    说罢,当先策马,向那着火的山峰上跑去。
    展白、慕容红、茹老镖头随后策马跟上。
    四人四骑,风驰电掣,登山越岭,转眼来至近处,只见熊熊火光中,正有十数壮汉,围着两条白色人影厮杀。
    火光照映之中,展白老远看见,在十数壮汉围困中,以两双肉掌,奋命苦战的正是“死活人”与“活死人”。
    另有一青衣少年,也与太白双逸协力作战,展白认出那青衣少年正是祥麟公子,心中不由暗暗纳罕:祥麟公子怎会到了此地?
    又怎会跟太白双逸合力拒敌?
    那“死人居”的奇形小楼,却已陷于烟屑火海之中……
    展白马上大叫道:“老前辈勿慌!我来助你……”
    喝罢飞身掠人战圈,双掌翻飞,“砰!砰!”接连震退二人……
    雷大叔哈哈大笑道:“太白双逸!你们弟兄一藏十几年,跟老夫避不见面,如今让人家烧了兔子窝啦,可藏不住了吧?……”
    喝笑声中,雷大叔飞身一掠,如一只大鹰般,从马上直向激斗场中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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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霸业宏图
    忽听一声豪笑,激斗场中人影一分,闪出一人,戟指雷大叔厉叱道:“雷疯子,想不到‘豹突山庄’未能让你刀下亡魂?今夜在此相见,恐怕你再也难逃活命!”
    雷大叔厉目如电,一打量来人,正是独臂秃顶,面目阴森的“追魂铃”司马敬。
    雷大叔忍不住仰天大笑道:“我说是谁,在荒山野郊,做这杀人放火的强盗勾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司马仁兄!”
    “追魂铃”司马敬见雷大叔调侃于他,怪目圆睁,暴怒叱道:“雷疯子!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二太爷追魂铃下,管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喝罢,追魂铃一摆,铃声震耳,猛然向雷大叔面门罩来。
    只见三个斗大的连环黄色光圈,挟着沁骨寒气,锐风狂啸砸向雷大叔,可见“追魂铃”司马敬,第一招便施出了拼命的招式。
    雷大叔昂然而立,嘴角一撇,冷然道:“就凭你这江湖郎中卖野药的玩意,还不见得伤了你家雷大爷。”
    嘴中说着话,手下可未闲着,见追魂铃以迅雷之势,将砸及面门,倏然脚下一滑,脱出圈外,趁势推出—一掌,直捣司马敬左臂。
    雷大叔的“天佛掌”亦是练自《锁骨销魂天佛秘笈》,虽没有展白经过柳翠翠“姹女迷魂大法”的异练,那样威不可挡,但施展出来,劲风锐啸,威力也是大的惊人。
    “追魂铃”司马敬吃亏在缺少一只左臂,武功再好,总是左面门户缺少防卫,攻向雷大叔的一招,用力过猛,被雷大叔倏然躲过,加上雷大叔出手的招式,完全是以攻止攻,在躲闪的同时,一掌已迫近司马敬的左臂。
    雷大叔那一掌力猛势疾,快逾闪电,待司马敬发觉自己一招落空,雷大叔的掌风已将按实在他的身上,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还算司马敬武功不弱,在万难躲闪之际,身形一侧,躲过左胸要害,以左肩硬挨了雷大叔一掌。
    “砰”的一声大震,司马敬被雷大叔一掌震出八尺,左肩如受铁锤,痛疼如折。
    这一掌打得司马敬呲牙裂嘴,腹内气血翻涌赶紧运气调息……
    雷大叔哈哈大笑道:“那一夜,在‘豹突山庄’你向雷大爷找麻烦,雷大爷看在是自己人份上没有伤你,现在你这匹夫倒是真的吃里扒外了,危难中弃友降敌,雷大爷手下不再留情,让你尝尝‘天佛掌’的真正味道!”
    说罢,身形电射而起,半空中一招“佛祖降座”,单掌破风,猛向司马敬前心“三阳”重穴按下。
    雷大叔恨透了这变节投敌的无耻败类,虽然司马敬已受伤,这一掌仍然用了八成劲,成心要老鬼的死命。
    司马敬大意轻敌,一照面便挨了一掌,受伤不轻,正在运气调息,见雷大叔第二掌又到,且威力更强。接不敢接,躲无法躲,只吓得面色惨白,几至失声惊呼……
    突然,一条人影斜刺里飞掠而至,半空中硬接了雷大叔一掌。
    “砰!”
    一声巨震,雷大叔身形晃了两晃,暗惊来人掌力不弱。
    但来人已被雷大叔掌力震得临空连翻了三个筋斗,才势尽落地,面色一红一白,显然也吃了暗亏。
    来人翻身落地,正是独脚飞魔李举。
    “独脚飞魔”李举吐了一口大气,才向雷大叔叫道:“雷疯子!你少卖狂,侥幸赢了一招半式的,便敢大言不惭,你也接大爷两招试试。”
    说罢,“金豹露爪”“卸关点元”“分猿裂虎”,闪电般地连环攻出三大杀招。
    “独脚飞魔”李举,以身法快,招式奇见长,这一上来便拼命的打法,只见掌指满天,嘶嘶破风,雷大叔骤然之间,竟被一路猛攻,接连退后了三五丈出去。
    此时,茹老镖头与慕容红,已经各接住一个敌人杀在一起,展白接连打退四五名劲装大汉,蓦见雷大叔势危飞身掠来相助。
    雷大叔大叫道:“贤侄!且住!这独脚怪物,大叔一人还应付得了!”
    说罢,大吼一声,接连二招,扳回劣势,立刻还以颜色,也接连向“独脚飞魔”攻出四五招。
    这一来,又把独脚飞魔逼退了五丈开外。
    “追魂铃”司马敬已借机会,在一边调息复原,见展白神勇。同来的南海门高手,均不是展白的对手,在“豹突山庄”展白一掌三煞,司马敬曾亲眼目睹,见展白一露面,便知今夜绝讨不了好,立即屈小指放进口中,吹了一声尖哨。
    哨音尖锐刺耳。
    “独脚飞魔”李举,猛然虚晃一招,退出圈外,道:“雷疯子!暂留你多活两天,这笔账过两天要加倍讨还!”
    说罢,飞身向深山林密之处窜去。
    接着,“追魂铃”司马敬,以及十数劲装大汉,纷纷窜走……
    原来那哨音,是贼人撤退的信号。
    展白才要去追,雷大叔作手势把展白拦住,却向“塞外双残”大声道:“姓雷的随时候教!”
    “塞外双残”却再不答言,与那些南海门的劲装大汉,霎时之间,去得失了踪迹。
    “太白双逸”走上前来,先向众人谢过相助之恩,然后对雷大叔道:“雷兄,十数年未见,丰采依旧……”
    雷大叔扒了扒自己满头乱发,哈哈笑道:“你们两个小子,是不是成心呕我?看我这一身,哪一点丰采依旧?”
    大逸道:“我不是指外表说的,光看外表,如果不是小恩公──”
    说着一指展白,又接着说道:“上次来时提起雷兄,这次‘塞外双残’又一直叫你雷疯子,恐怕我弟兄还不认识你哩,我是说雷兄的豪情不减当年!”
    雷大叔道:“过去的事别提了,先说说你二人隐遁世外,怎么跟‘塞外双残’结了梁子?竟被找上门来生事?那些壮汉又是什么路数?”
    二逸道:“说来话长,来,雷兄,我先给你引见一位朋友!”
    说罢一指身后一个貌相非常俊秀的青年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祥麟公子!”
    又对祥麟公子一指雷大叔道:“这位是十数年前,名满大江南北的‘天佛掌’雷震远!”
    祥麟公子赶紧一抱拳,道:“久仰!久仰!”
    雷大叔双目一睁,眼放奇光,哈哈大笑道:“目前江湖盛传‘祥麟公子不热肠’就是阁下了!”
    说得祥麟公子脸一红。
    展白见祥麟公子,一袭青衫,衣饰没有以前华贵,神态也没有以前潇洒,眉目之间,暗泛无限隐忧,想起过去祥麟公子的风流倜傥,不知如何落到眼前光景?虽然与他的父亲有着血海深仇,但总算与他有数面之识,也上前见了,并问道:“贵公子不在南京金府,来这‘死人居’有何贵干?”
    祥麟公子满脸羞惭之色,黯然低下头去……
    “太白双逸”的大逸──也就是“活死人”道:“想不到你们二位早认识……”
    说到此处,回头望了望“死人居”已悉烧毁,烈火兀自未熄,向雷大叔摇头苦笑道:“多年未见,想不到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了……”
    雷大叔双眉一耸,道:“不要客气了!快说出事实的经过吧!”
    几个人就站在火场附近,由“太白双逸”说出一番话来。
    雷大叔等人听了不由暗暗咋舌。
    原来,“活死人”为了不放心展白独自一人至南京金府为父报仇,等展白走后,先把弟弟“死活人”救醒,二人又把婉儿放走,因为“死活人”是受了《锁骨锁魂天佛秘笈》之中美女画像的迷惑,才迷失本性做出侵犯婉儿的行为,故也未加深责,二人联袂至“岩山十二洞”寻找展白,可是,二人到了岩山十二洞,并没有找到展白,又至城内祥麟公子府内,暗探了几次,也没有发现展白踪迹,却与金府高手,连起了数次大战,弟兄二人险些吃了大亏,但更不放心展白的安危,二人误以为展白失手被金府擒获,更担心被金府杀害了,无奈二人人单势孤,不是金府众高手的对手,又舍不下遽然离开,故此,便住在南京一家客栈内,一边寻访展白行踪,一边得机会潜入金府暗探。
    就这样,拖了将近一个月,时时听到传言,有的道:“元宵节武林四公子赏灯大会上,与会群雄一齐死在金府‘石矶大阵’之中,展白也在其内……”
    又有的道:“展白没死,逃出了金府的‘石矶大阵’,却葬身在南京郊外荣金山中的‘亡魂谷’中……”
    又有的道:“展白已归降了‘南海门’……”
    人言人殊,莫衷一是。
    但最后却是“南海门”的崛起,二人在最后一次暗探南京金府的行动中,却在一座石牢里,无意中救出“祥麟公子”。
    “太白双逸”只知在金府石牢救出一个昏迷不醒的青年,万也想不到把这青年救活,这青年竟是金府的主人,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祥麟公子”。
    一问,才知道“鹊巢鸠占”,南京金府已经易主成为“南海门”称霸中原发号施令的枢钮了。
    “青蚨神”金九惨被五刀分尸,祥麟公子及其妹“江南第一美人”金彩凤被擒,分置囚禁,金府食客,死的死降的降,已经走死一空,南京金府成为“南海门”的大本营,“南海一君”坐镇其中,发号施令,做侵占整个中原武林的霸业宏图。
    最后,“活死人”道:“今夜塞外双残率众寻仇,就是奉了南海门之命,来拿祥麟公子的。”
    想这样的消息,使雷大叔众人如何能不吃惊?
    展白除了吃惊之外,更感到惊奇与疑惑。
    因为,这些消息,与他从翠翠口中以及早时得知的消息,竟是大有出入。
    在“亡魂谷”中翠翠告诉他,“南海门”已经称霸武林,“武林四公子”都成了“南海门”的分堂,或是小头目。
    在“豹突山庄”他窃听到“南海龙女”等的谈话,说是入侵中原用“南海少君”的名义,实际上却是由“南海龙女”主持的,“南海一君”海龙神,并未亲至中原。
    莫非“南海少君”与“南海龙女”所言不确,海龙神“南海一君”真的亲下中原了?
    显见翠翠说的话也不算数,因为“凌风公子”“祥麟公子”都已做了阶下囚,险些丧了性命,可见“武林四公子”并未在“南海门”下称臣。
    又是欺骗。
    展白想起翠翠曾欺骗过他,心中的怒气便油然而生。
    如今,证实翠翠的话,又一次不实,他心中的怒气更甚……
    雷大叔听完“太白双逸”的叙述,沉思片刻道:“看来,我们要往南京金府走一遭,说不定茹老镖头的失镖,就落在金府。”
    茹老镖头谦辞道:“失镖其次,还是先找婉儿要紧。”
    雷大叔道:“人也要找,失镖也要追,反正我们是要奔南京去,找人找镖,孰先孰后,看情形再决定。”
    说罢,猛喝了一声:“走。”
    当先飞身上马,风驰电掣向山下奔去。
    雷大叔火爆脾气,说走就走,连向众人招呼都不打。
    展白向“太白双逸”道:“二位前辈,是不是也要同去?”
    “太白双逸”道:“义不容辞,何况我兄弟的房子被他们烧光,也要讨还这笔账。”
    金公子感动地握住展白的手道:“今后寒舍的事,还要多蒙展兄帮忙了。”
    展白冷哼一声,道:“贵公子知不知道,令尊还是在下的杀父仇人哩?”
    祥麟公子一愣!……
    “活死人”道:“现在金庄主已死,所谓‘人死不记仇’,咱们还是先合起手来,对付‘南海门’要紧。”
    “死活人”也道:“小恩公!咱们走!”
    说罢,与“活死人”双双,随着雷大叔奔去。
    展白心中奇异的想道:“‘南海门’替自己诛杀了两大杀父仇人,如今自己却要去找‘南海门’算账,谁是恩?谁是仇?倒真的难说了……”
    这奇异的思想,竟一时使他想得呆了……
    慕容红与茹老镖头也都飞身上马,见展白兀自发怔,慕容红道:“白哥哥!我们也走吧!”
    展白才惊觉,立刻飞身跳上自己坐马,口中“啊!”的暴叱了一声,如一阵狂风,策马冲下山去。
    茹老镖头,慕容红先后策马下山。
    祥麟公子见人家都骑马走了,想起自己从前轻车快马,仆役成群,如今竟孤零零地望着人家骑马而去,自己却成了马后随行,不禁感慨万千……
    使他心中大感不解的是,展白临行那一句话:“令尊还是在下仇人……”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实在想不通。因为他并不知道他父亲“青蚨神”金九杀害展白父亲的实情,甚至他连听说也没有听说过……
    一行七人,四马三徒步,马腿人脚都够快的,到天亮时分,已经赶到南京城。
    因为时间还早,南京城门未开,七个人就在南京城外靠城门附近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好在至南京城内赶早市的商旅人等甚多,多半在日出前赶到城外住店休息,并略进早点,日出进城,故也未引起人注意,七个人要了烧饼豆浆之类的早点食物,草草吃罢,各自闭门休息。
    专等夜间来到,去金府察探。
    时间如逝,一天易过,等到太阳偏西,把马寄放在店内徒步进城,又在黑暗之处打坐调息,养精蓄锐了一番,直等听到谯楼鼓打三更,七个人才跳起身形,犹如七只大鸟一般,飞身跃上金府高墙。
    七人之中,倒有四个人是轻车熟路,祥麟公子不必说,是来到自己的家了,当然是熟悉无比。就是展白,“太白双逸”等三人,也数次进过金府,其中只有雷大叔、茹老镖头,以及慕容红是首次来,在四个熟悉地形的人物领路之下,总以为可顺利进入金府。
    谁知大谬不然。金公子、展白、太白双逸等四人站在高墙上一打量,竟当场怔住。原来金府最大的那间“议事厅”,曾在“元宵节武林四公子大会”上,发动“石矶大阵”沉入地底,但现在又已升至地面,敢情“南海门”素擅消息机关之学,不但把金府之人都认为“石矶大阵”发动之后,便沉入地底永不能升上来的大厅,给升了起来,而且“机关消息”布置之妙,又增加了不少。
    七个人由祥麟公子领路,跃上高墙,四下一打量,不但展白、“太白双逸”纳闷,就连祥麟公子见到了自己的家,也不由闹了个目瞪口呆。
    偌大一座金府,竟连一盏灯光也没有。
    而且,厅、堂、楼、阁的位置,大多变了样,路径不同,方向错置,连土生土长的祥麟公子也认不出,哪间房子是干什么用的?哪条路通向哪里?
    祥麟公子俯在雷大叔耳边,把这怪现象悄悄告诉了雷大叔。
    雷大叔也微感意外,就说“南海门”把偌大的—座金府,重新建造过,也没有这么快呀。
    七个人又凑在一起商量,到底茹老镖头不愧为老江湖,经多识广,当时说道:“我以前在河南起镖时,路过藏龙堡,那堡主人称‘巧匠赛鲁班’,据说藏龙堡就是这样,差不多三天两天换一个样子,第一天去过的人,第二天再去便找不出原来的路了,听说这叫做‘周天躔度’之学,以房屋的升降,改变位置,以门窗的重开,改变方向,再加上花草树木的运用,使原来路径改变,就是再熟的人,也摸不清门路。”
    “那么,咱们今夜不是白来了吗?”
    茹老镖头道:“那也不尽然,咱们不管他什么门路,只要找可疑之处踩探就是了,不过,却要当心机关埋伏。”
    突听黑影里一声冷哼,传来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自己不知道真情底细,怎可随便乱猜?如果叫别人妄然尝试,送了性命,岂不冤枉?”
    雷大叔听知发话之人,是用一种极为奇特的功夫,名为“蚁语传音”来告警,当即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以一口真气,把话声逼成一线,直向发话之人隐身之处送去道:“阁下是敌是友?何不现身相见?”
    但连问数声,却如石沉大海,渺无回音。
    雷大叔天生傲骨,展白更是宁折不弯,二人不约而同地从高墙上飘身入内,心说:“你愈是大言吓人,我偏要试试,看看这座院落中有何厉害?……”
    茹老镖头、慕容红想阻止已来不及,也只有随后纵落院中。
    “太白双逸”及祥麟公子,也不甘人后,先后向院中纵落。
    谁知还未等后下的数人脚跟沾地,只展白与雷大叔二人脚先落地,突听一阵警铃狂鸣。
    “叮!铃!铃!……”狂急而响亮的铃声,在静夜里听来,分外刺耳。
    劲风破空,一排硬弩,犹如急风骤雨,在急铃声中猛向数人周身射来。
    不过,这一次比在“豹突山庄”更是猛然,且有惊铃助威,铃声中夹着乱箭,使人心神俱震。
    好在七个人的武功,都不比寻常,虽然来得突然,且又多又猛,但在七人十四只手掌,一齐挥拍之下,漫空乱箭纷纷坠地,竟未伤到一人。
    七人已知被人家发现,但对方无一人露面,这反而显得更加恐怖吓人,冥冥中仿佛有无数只眼睛正瞪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雷大叔首先不耐,沉声喝道:“‘天佛掌’雷震远造访,有种的现身相见。”
    黑暗中只传来数声“嗤!嗤!”冷笑。冷笑的声音不大,却寒风沁骨,令人周身起鸡皮疙瘩。
    雷大叔大怒,“天佛绝学”立出,一招“西方接引”,挥掌向那冷笑声传来之处打去。
    “天佛掌”威力强大,一掌劈出,只见劲风狂啸,直向暗影里卷去。
    “波!”的一声脆响,那强大掌风过处,却奇异的爆开了一蓬火花。
    那蓬火花如过年过节所燃放的焰火,绚烂耀目,犹如一蓬光雨般四射开来。
    光雨散后,随之一蓬轻烟,烟雾缭绕中现出一个长发掩面的怪人,摇散满头长发,露出一张狞恶如鬼的人脸来,向着雷大叔呲牙一笑。那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看来阴森吓人。
    雷大叔不问三七二十一,劈面又是一掌,直向那长发怪人打去。
    那长发怪人不闪不架,却随着雷大叔强劲的掌风,飘然逸出一丈开外。
    看样子就如一具虚无飘渺的幽灵,体无实质,随风而逝。
    雷大叔一路猛攻,虽未伤到长发怪人的一根毫毛,但也把长发怪人逼退了十数丈开外,这时,雷大叔已深入金府腹地,见十大杀招仍未逼使长发怪人出手,打出了真火,猛然暴叱一声,左、右、前、后接连拍出四掌,然后腾身而起,陡然升高四丈,然后顶下脚上,猛然扑了下来,双掌以周身功力,猛向长发怪人当顶劈下。
    这是“天佛掌”中最厉害的一大杀招,名为“佛光普照”,不但威力甚猛,而且掌风山涌,四面八方而至,敌人躲无可躲,非要硬受这一掌不可。
    果然,长发怪人再无处躲闪,身形连晃,竟似不敢硬接,只听“轰”的一声巨震,雷大叔这一掌用足了周身的功力,只打得砂石横飞,草折树断。
    那长发怪人眼睁睁被雷大叔击实,却仆地失去了踪迹,只余下一缕淡淡的轻烟,随风四散。
    雷大叔身形落地,不禁日瞪口呆,暗惊道:“莫非这小子会使邪法?借地遁逃走了?”
    “若不,就是遇到鬼了!眼睁睁一掌打在他身上,怎么倏然失去了踪迹?……”
    雷大叔大惊之中举目四处察看,不但那硬挨他一掌的长发怪人失了踪迹,连展白、慕容红、茹老镖头以及太白双逸等人,也一个都不见了。
    雷大叔猛然醒悟,可能是受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忙回身去想找展白,与众人再会合一起,淮知他刚一举步,突然唰!唰!唰!暗影中接连窜出三条人影,横身阻住去路。
    当中一人头如麦斗,身高却不及五尺,颔下蓄着一小络山羊胡子,全身黑衣劲装,站在雷大叔面前,满脸轻卑之色。嘿嘿笑道:“就凭你这种人物,连一个‘幻形烟’所形成的假人也看不出来,便盲目攻打了十招,还敢叫字号夜闯‘南海门’南京行辕总坛,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束手就缚,难道还要大爷费事吗?”
    雷大叔老脸一红,想不到自己刚才猛攻了半天的长发怪人竟是一种烟雾幻化的假人,但也更形激怒,怒道:“阁下大言不惭,想必是个人物了?先报名上来,雷大爷‘天佛掌’下,也不死无名之鬼!”
    大头壮汉面色一沉,道:“告诉你也叫你死得明白,大爷是“南海门”“魔鬼岛八妖”的老大,“大头鬼王”申公明!你就纳命宋吧!”
    说着话,身形一闪,快如飘风,欺近雷大叔面前,迎面就是一掌。
    雷大叔见他说打就打,而且身法快的出奇,陡然大喝一声:“来得好!”
    雷大叔暗暗吃惊,想不到“南海门”下武功如此诡异不测,招法路数,均是见所未见之学。
    雷大叔吃紧,那“大头鬼王”意犹未足,动着手向一旁观战的两个劲装大汉叫道:“你们二个还看什么?还不上前帮助大爷把这老匹夫料理了。”
    那两个劲装大汉立即猛扑而上。本来仅是一个“大头鬼王”雷大叔已感不支,如今,又加上两个动手,雷大叔更感到左右支绌,立刻陷于危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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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天仙魔女
    且说展白、慕容红等人,见雷大叔遇敌,才往前一凑,想出手相助,忽然微风飒然,数道极细的白线,势如飞矢,分袭数人面门。
    几人以为是隐身黑道的暗卡所施放的暗器,各自挥掌迎去。
    数道强劲掌风过处,“波!波!”数声脆响,朵朵火花漫空爆炸,犹如殒星流雨般四散开来,且浓烟弥漫。
    众人微吃一惊,怕火星烟雾有毒,赶紧闭住呼吸。
    谁知浓烟凝而不散,就地一卷,忽然现出十数个长发披散的狰狞怪人。
    这些怪人行止飘忽,狞恶如鬼,冲着几个人呲牙而笑。
    数人惊诧之中,各自挥掌攻去,那些幽灵似的怪人,既不接架也不还击,只一昧地飘忽后退,正与雷大叔所遇到的情形相似。
    展白此时功力陡增,足可睥睨天下武林,掌风罡气,竟可把“南海门”有形无质的“幻形烟”凝结的怪人震散,可说是惊人已极。
    但展白却不自知,见连施三大杀招之后,面前人影顿渺,竟当场一怔。
    心说:“难道真的遇到鬼了?这些人怎会随风而逝?……”
    就在这一怔的当儿,突听一声阴笑,来自花荫。
    展白施展“千幻飘香步”,几乎未见他移步,人已如一缕轻烟一般,闪身花荫之中。
    但奇怪的是花荫中幽香暗送,却没有一个人影!
    举世武林,还有什么步法,会比“千幻飘香步”更快?
    展白疑真疑幻,惊愕一会,猛然醒悟。“不要中了对方诱敌之计?……”
    憬悟之中,再返身赶回原先地点,茹老镖头太白双逸以及他的未婚妻慕容红,均已不见。
    庭院深处,却隐隐传来杀伐之声。
    展白关心未婚妻的安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急急向有杀伐之声传来的方向扑去。
    “干幻飘香步”、“无色无相身”俱是蕴自天下第一奇书《锁骨锁魂天佛秘笈》中的绝学,经柳翠翠配合绝代妖姬“天仙魔女”传授的“姹女迷魂大法”陪练,展白才能修练而成,施展出来,当真是身形俱渺,快逾电光石火。
    昔日雄锯金陵的“金府”,今日“南海门”入侵中原的大本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明桩暗卡,不计其数,卫之森严,不亚于天罗地网。
    但竟连展白的身影也没有看到,展白已经连越过三处庭院,深入金府内宅。
    奇怪的是,展白本是追寻杀伐之声而来,但到了金府内宅,却静悄悄的鸡犬不闻。
    花木扶疏,楼阁连云,展白虽曾三进金府,但努力辨认,亦不知置身是何所在。
    黑夜星空之下一幢一幢的楼房,千窗百户,连一丝灯光都没有,透出一种阴森恐怖,死气沉沉的气氛。
    展白暗暗奇怪,明明听到这里杀声盈耳,为什么赶到此地,竟会不见一丝人影?
    展白忖思中,身形如烟一般,闪过一道花墙,展现在面前的是一条笔直的甬道。
    甬道两边是栽植的木樨花,修剪得整整齐齐,犹如两行短墙,遮住了两旁的视线,但顺路向前望去,却一眼望不到尽头,不知路有多远。
    甬道正当中伏卧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
    展白眼光何等犀利,未经细看,即已辨认出倒在地下的是一个人。
    展白心头狂跳,以为是茹老镖头、太白双逸,还是自己未婚妻已遭杀害,飞掠而前,毫未考虑,即弯腰下去扶抱那具尸体。
    谁知展白手指还未挨到地上尸体的衣边,那具看来极像倒毙的死尸,突然反身一掌,直向展白面门打来。
    掌风罡猛绝伦,而且挟着一股沁骨寒气。
    展白事先毫无防备,而且距离又近,这一掌如被劈上,直可把展白劈个脑浆进裂。
    所幸展白武功大进,今非昔比,一遇变故,感应立生,罡猛掌风将及面门之际,“千幻飘香步”陡然施出,身形立即横飘三尺,恰好躲过击向面门的一掌。
    掌风擦面而过,展白心内为之一震,横飘三尺之后,举掌欲劈。
    谁知那卧在地上极似尸体之人,猛袭展白,一掌落空,仰面向天,喷出一口鲜血,手脚一阵抽搐,此时,才是当真死去。
    展白一看那死去之人,面貌清秀,年纪甚轻,身上却只有一只右臂,正是数次与自己作对并被自己剑断左臂的“小青蚨”孟如萍。
    不知“小青蚨”被何人所伤?看他临死之前凶狠之色,并在频死之际,不惜自速其死,运集周身残余真力劈他一掌,足可见其怨毒之深。
    展白却误以为雷大叔,或是茹老镖头太白双逸以及自己未婚妻慕容红闯至此处,打伤了“小青蚨”,当即顺着甬道向前追去。
    走完长长的一条甬道,前面却是一个占地颇广的院落,院落之中横七竖八,躺满了一院子的尸体。
    只见断戈残肢,血腥遍地,真是惨不忍睹。
    展白立刻断定不是雷大叔,茹老镖头太白双逸以及自己未婚妻慕容红所为。因为那五人无论如何不会有如此残酷的手段。
    院落之中,迎面有一月门,借着满天繁星的微光,可看清月门上题着“怡情院”三个大字。
    左右两厢楼房都是漆黑,惟有迎面楼房中射出灯光。
    楼窗绛云轻纱中,烛影摇红,微闻衣裙裂帛之声及哧哧笑声。
    展白暗暗纳罕,莫非在这满地血腥的院落之中,楼房里还有小儿女灯下裁衣?
    事情分明有点蹊跷,展白施展“无色无相身”法,人如一缕轻烟般,蹑足潜踪,掩至窗前,借着纱窗向房内看去。
    这种绛纱窗,本是一种织衣细绢做成,非富贵人家用不起,白天从屋内望外边,一目了然,院内花树及来往行人,均可历历在目,若在外边看屋内情形却无法看到,这本是聪明人设计的,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到了夜间,却适得其反,里明外暗,屋内看外边看不到,外边看屋内却看的非当清楚。
    是以展白掩至窗前,对室内情形已是一览无遗。
    但展白不看还好,这一看不由当场怔住……
    原来室中央,立地穿衣大镜之前,正有一绝色少女,脸泛桃花,杏眼乜斜,在那里张臂旋腰,大跳其脱衣艳舞。
    那绝色少女,风华绝代,配合着步伐的节奏,摆臂颤乳,随着两条粉臂扬处,身上轻纱似的蝉衣,已条条撕碎。
    每撕下一条衣衫,即发出一声裂帛的轻响,随即娇躯作一个回旋。
    此时,那绝色少女周身衣衫已大部撕下,片片轻纱作蝴蝶飞散,灯光下已暴露出她曲线玲珑的胴体,只见粉臂掩映,摇曳生姿,当真是美艳已极。
    小楼内春色无边。
    而背着窗,却站定一个白衣少年。
    这白衣少年,手摇银扇,忘神地盯着那脱得玉体不剩寸缕的绝色少女,周身每一寸肌肤都放射着诱惑的光,不住地摇头摇脑,嘴中又不断发出淫荡已极的哧哧淫笑。
    这大出意外的情况,使展白惊愕不已。
    尤其看清楚那狂热的大跳脱衣舞的绝色少女,竟是金府千金,有着“江南第一美人”之称的金彩凤,更感不解。
    再看那白衣少年,虽然不能看到他的面貌,但从其背影及其手中拿的银扇判断,必是那有着“神龙太子”之称的“南海少君”。
    此时,金彩凤已把周身衣衫撕得寸缕不剩,而那“南海少君”,已把手中银扇折起插在衣领,哧哧淫笑着伸出双手拥抱金彩凤赤裸的胴体,嘴中并漫吟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美人儿,我与你共赴阳台云雨梦,你再不能多情胜似无情……”
    展白突见金彩凤眼光迷茫,似是神思不属,陡然明白金彩凤可能是被迷药失去本性……
    想到自己卧病金府,金彩凤亲侍汤药之情,又想到自己陷于“石矶大阵”,金彩凤冒死相救之恩,眼看金彩凤清白女儿身,将要受到玷污,再也不考虑后果,猛然一掌,把绛纱窗震了个粉碎,人也随着掠进房中。
    “神龙太子”在饱餐秀色之后,色授神与,准备登台入港之时,想不到会有人贸然闯了进来,猛然车转身子,见是展白,脸上陡然一惊……
    但瞬即平静下来,谲诡一笑,道:“想不到是展兄。‘鬼脸娇娃’已让与展兄拔了头筹,总不能再来破坏本太子的好事吧……”
    展白冷笑道:“想不到堂堂的‘神龙太子’,竟也是这种施展迷药采花的下三流淫贼……”
    “神龙太子”脸上笑容倏收,反手取出领内银扇,“唰!”的一声,猛向展白“眉心”重穴敲来。
    但展白自从贯通了天佛绝学,武功精进,足可睥睨天下武林,“神龙太子”出手猛袭,展白用不着思索,立生反应,脚踩“千幻飘香步”,人已飘出三尺,同时,右手倏伸,就在躲招避招之间,一招“卸关点元”,迅向“神龙太子”执扇右手关节锁去。
    “神龙太子”心中一懔,估不到展白身法招式比自己更快。但他既是敢率众入侵中原,雄图称霸,自也有超世绝俗的武功。就在展白右手将抓及手腕之际,猛然一沉腕子“哗!”,把手中银扇打开,一式“野渡横舟”,银丝扇面闪起一道耀眼银光,挟着劲风,猛袭展白前胸。
    展白运掌一封,“砰!”的一声大震,展白上身微晃。
    但那“神龙太子”已被震退三步。
    他本是心机极重之人,两招被挫,已知展白武功非同小可,恐怕败在展白手中,坏了名头,因此,被展白一掌震退三步,借势腾身向窗外掠去。
    在跃出楼窗的同时,“临去秋波”,反手甩出三根银丝扇骨,分袭展白面门、胸、腹三处要害。
    在银丝扇骨出手,口中才喝道:“本太子少陪了。但你今夜休想生离此楼。”
    展白晃身躲过迎胸射来的三点银芒,“神龙太子”已逸出楼外。
    展白才想腾身追去,忽感一副热烘烘的身躯,向他身上偎了过来。
    展白一回头,跟那热烘烘的身躯,撞了个满怀。
    原来是赤裸裸的金彩凤,已合身投进他的怀中。
    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展白心中先是一阵迷惘,继之一懔。
    他双手忙去推拒,谁知金彩凤服下烈性春药,力量大得出奇,展白一推没推开,她两条粉臂已经如钢箍一般,把展白抱了个结实。
    展白见她,秀目半闭,檀口微张,酥胸急遽地起伏着,一副赤裸胴体,如一条蛇紧紧把他缠住,并且不断蠕动着,樱唇内娇喘吁吁,发出断续的噫噫唔唔之声……
    这哪里像是平日端庄稳重的金府千金,分明是一个极为淫荡的荡妇娇娃……
    展白已猜出她必是被迷药所迷,暗恨“神龙太子”下流,表面高贵,暗地里却用这种卑劣手段,玷污少女清白。
    可是,眼前情况却使他尴尬万分,对一个迷失本性的赤裸少女,他无法下狠手伤了她,可是一时又挣扎不开她的纠缠……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突听“咯啷!咯啷!……”一阵连响,门窗等处,均落下一块厚约五寸的钢板来,想将门窗严密的封闭起来。
    展白大吃一惊!知是“神龙太子”在外边发动了楼内埋伏的机关,再也不顾一切,一伸手点了金彩凤的“睡穴”顺手将金彩凤赤裸的胴体,放在一个悬有锦帐的床上。
    展白撤出背上无情碧剑,想砍破钢板脱身,但门窗缝隙里,已冒进数缕袅袅的白烟来。
    那白烟冒进来的很快,霎时已弥漫全室,展白虽然及时闭住呼吸,仍感到一阵昏眩。
    展白想不到这白烟这样厉害,闭住呼吸,仍不能阻止毒气内侵,再想以手中无情碧剑,去砍破封闭门窗的钢板,已经力不从心,颓然栽倒于床边,却正好是金彩凤的玉腿之前。
    展白心中明白,但就是手脚发软,不能移动……
    突听屋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地说道:“师兄,你在此处,又玩什么花样?”
    一个男子,似是“神龙太子”的声调,赔笑道:“师妹,你忒以多心。为师兄的哪里有什么花样?不过倒是捉到一个强敌……”
    “哼!”
    那女子一声冷哼,似是不信,道:“你当我还不知道呐,分明你把本宅主人的小姐,擒来此楼之中,还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神龙太子”似是而非的语气,只嘻嘻赔笑,未答出话来。
    那女子又冷冷地道:“你在家中胡作非为,也还罢了,此次下中原父亲将一身大任托付于你,你这般胡闹,恐怕有负父亲所托,难成大事。还不快把房门打开?”
    “神龙太子”分明不愿打开房门,只赔笑道:“来人武功了得,为师兄才施展‘龙涎香’,想把他迷倒,想现在为时不多,恐怕他还未被昏迷过去……”
    那少女似是不耐,叫道:“不用巧言饰辩,打开。”
    “神龙太子”仍在推三阻四,那女子又叫道:“你不打开,难道我不会打开吗?”
    接着“哗啷!”一声,窗门之处的铁板,已自行移开。
    满室白烟,袅袅四散。
    那女子一抖手,打出两枚玻璃球,“波!波!”
    两声轻炸,一蓬青露闪过,满室白烟立刻消尽!
    “神龙太子”也紧跟了进来,谁知在室内四处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原来室内空空如也,不但展白不见,连那脱得赤条精光、被烈性春药迷失了本性的金彩风,也失去了踪影。
    “神龙太子”惊愕不已。
    “南海龙女”却樱唇一撇,道:“哥哥,你困住的人呢?”
    任他“神龙太子”精明盖世,此时亦不禁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原来在“南海龙女”逼着“神龙太子”打开窗门钢板的瞬间,展白及金彩凤已为一戴鬼面具的少女救走。
    展白脚虽不能举动,但对这鬼面少女却熟悉得很,那正是与自己在秦淮河小船上春风一度,在“豹突山庄”又被自己一句话气走了的柳翠翠。
    展白奇怪柳翠翠怎会在此地出现?又要把自己带上哪里去?无奈他受了“龙涎香”之毒,口不能言,无法发问。
    柳翠翠轻舒双臂,一只手挟了展白,一只手挟了金彩凤,这姑娘忒也刁钻,对金彩凤的裸体连一片布也不加掩盖,就那样赤条精光,挟起金彩凤迅如闪电,掠出窗外,几个转折,来至一座广大的花园之中,到了一个假山后僻静之处,丢手把二人掷在地下。
    对着展白冷笑一声,道:“我本不想救你,但为了要认清楚你们男人的嘴脸,所以又把你救出来。我问你,你既跟我做成夫妻,为什么以前有个婉儿,现在又有个金彩凤?你到底认识多少女人?”
    展白在屋外被冷风一吹,“龙涎香”的毒已解去不少,此时,周身虽仍发软,但口已能言,苦笑道:“你的醋劲可真不小!但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最好先不要随口乱说……”
    柳翠翠冷笑道:“你片面之言,不足采信,待我把她救醒,当面对质,如果她跟你有什么关系,那时,我再找你算账。”
    说着,从怀内掏出一颗药丸,为金彩凤服了下去。
    金彩凤机伶伶连打两个冷颤,人已清醒过来,冷月星光下,见当面一个青面红发的恶鬼,自己赤身裸体置身房外,不由吓怔了。
    转眼看到展白,情不由己,娇呼一声,直向展白怀中扑去。
    柳翠翠冷哼了一声,道:“还有什么话说?事实是最好的证明。”
    说着,“呛!”的一声,从展白背上抽出无情碧剑,分心便向金彩凤刺去。
    展白大叫道:“慢着。”
    柳翠翠冷笑道:“怎么?心痛了吗?”
    说着声调一变,厉叱道:“我非要当着你的面,把她杀死不可!”
    厉叱声中,手中剑已刺了出去。
    展白此时功力未复,眼看她无情碧剑,已将刺至金彩凤前心,自己却无法出手相救,不由气得连声冷笑道:“你这母夜叉。难道你杀死一个无辜的少女,就会使我回心转意了吗?嘿嘿!简直是梦想……”
    柳翠翠听到“母夜叉”三个字,心中一震,猛然刹住手中剑,哭声道:“你说谁是母夜叉?”
    展白厉声道:“我说你是母夜叉,在真象未明之前,便无端醋海兴波,辣手摧花……”
    未等展白说完,柳翠翠已娇躯微颤,把无情碧剑“当!”的一声,扔在地下,掩面悲泣,腾身而走。
    柳翠翠从小在荒岛长大,虽然少不更事,但对“母夜叉”三字的恶毒含意,却知之甚稔。
    原来她的师父“鬼面娇娃红粉骷髅”遭遇奇惨,她本是一个弃女,降生不到一月,即被狠心的父亲弃在一座荒庙中,幸为“天仙魔女”所救,把她扶养长大,并授以绝世武功。
    到她长成时,竟然出落得如花似玉,加之她武功高强,当时拜倒石榴裙下的青年男子不知凡几。
    恰巧“天仙魔女”受人纵容,一时逞强,施展“姹女迷魂大法”坏了盖世奇人“只眼郎君”的修行,引起武林公愤,认“天仙魔女”为邪魔外道,群起围剿,致使“天仙魔女”在中原武林不能立足,亡命海外荒岛,暂时隐遁起来。
    “天仙魔女”本善于奇门生克之术,为了防范仇家追踪,又遍布迷径幻境,机关埋伏,把一个世外荒岛布置得神仙难渡,倒也能相安于一时。
    在做这些开荒工作之时,因荒岛缺少食物,师徒二人均以海中鱼虾为食,恰巧在那荒岛海边岩石洞穴中,生产一种“血鳗”,这种血鳗对人身是一种大补,师徒二人吃得多了,内功真力,竟然大增,有一次师徒二人无意中捉到一只“千年血鳗”,分而食之,竟达到容颜常驻,长生不老的地步。
    直到二百余年,“天仙魔女”才肉身坐化,无疾而终,偌大一座岛上,只剩下“鬼面娇娃粉红骷髅”一人。
    适值中原武林群雄争霸,互相仇杀,不少邪魔外道之徒,中原不能立足,亡命海外,有不少人逃到这荒岛上来。
    “鬼面娇娃”正感孤寂无依,对逃亡岛上的亡命之徒,均加以收留,像桃花岛四妖妇“桃花四仙”、岭南大盗“大头鬼王”等结盟兄弟八人,也就是后来有名的“魔鬼岛八妖”,以及“海外三煞”等人,都成了岛上的顶尖高手,此外,不知名的还不知有多少。
    此时,“鬼面娇娃”爱上了一个名叫龙啸天的少年武士,也就是后来的“南海一君”“海神龙”。
    二人正在打得火热,龙啸天不知为什么丢下鬼面娇娃,只身潜赴中原,不辞而别,一去年余,没有音讯。
    “鬼面娇娃”自然难舍,赶至中原寻找,却发现龙啸天已与另外一个女人成了婚,而且生下一子。
    “鬼面娇娃”又妒又怒,找至龙啸天住所,没想到又被龙啸天一个朋友施用迷药,加以奸淫。
    龙啸天借此声言与“鬼面娇娃”脱离关系,并直斥“鬼面娇娃”为淫荡女子。
    “鬼面娇娃”受此刺激,几乎发疯,便在中原武林大事杀戮,而且竟当真变成淫荡无比,淫乱青年,稍不随意,即予杀害,加之她武功高强,又常戴一鬼面具出现,因此“鬼面娇娃红粉骷髅”之名大噪。
    后来引起武林公愤,集合黑白两道数十高手,在泰山观日峰一战,把她打落万丈深渊,幸而未死,但落了个伤痕累累,她身心两伤潜回“魔鬼岛”,避居不出。
    龙啸天因为夺得一册武学秘录,也被黑白两道合力追杀,中原不能立足,携妻带子第二次潜回“魔鬼岛”。
    不知他用什么方法,说服了“鬼面娇娃”。二人竟又言归于好,与龙啸天的前妻三人住在一起。
    而且,龙啸天根据那本武学秘录,竟修练成了一身绝世奇功。并自命为“南海一君”“海龙神”,开创“南海”一派,广收门徒,俨然竟成为一方霸主。
    他的儿子也长大,就成为“南海少君”龙神太子,后来他的前妻又生下一女,是现在入侵中原,掌生杀大权的“南海龙女”。
    “南海龙女”拜二娘“鬼面娇娃”为师,“鬼面娇娃”既无所出,而且还是真喜欢“南海龙女”,但不喜欢“南海少君”,因此“南海少君”乃随父学艺。
    后来“江南七侠”的老七、“银扇子”柳崇厚,因为洞庭湖底藏宝,兄弟阋墙,大哥“霹雳剑”展云天遇害,柳崇厚的妻子也被五位盟兄所杀,情势所迫中原不能立足,携带幼女逃至海南“魔鬼岛”,寄住于南海门下。
    他的女儿柳翠翠,年长到十二三岁,粉装玉琢,美貌无双,甚得“南海一君”喜爱,被强行指定服侍小姐,与“南海龙女”为婢。
    柳崇厚身为“江南七侠”之一,自己亲生女儿,亦是千金之躯,岂能与他人为婢,但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自己父女既然要蒙“南海门”庇护,因而自己爱女被南海掌门指定为婢,敢怒而不敢言,表面还得装做心甘情愿。
    谁知柳翠翠因祸得福,因终日服侍“南海龙女”,竟也被“鬼面娇娃”看中,收录为第二女弟子。
    加之柳翠翠慧质天生,禀赋竟在“南海龙女”之上,因此,虽然入门较晚,武功比“南海龙女”还要高,并且连“天仙魔女”谪传给“鬼面娇娃”的“姹女迷魂大法”也学会了。
    “银扇子”柳崇厚,虽然未参与杀害大哥“霹雳剑”展云天的阴谋,但他也藏了一点私。
    那就是依仗他超人的水功,单独进入洞庭湖底取宝时,把那一册《武学真经》暗暗藏在身上,却把《武学真经》的封皮撕下,其中夹以另外一本破书,是以“江南五侠”害死大哥,赶走七弟,瓜分洞庭宝藏时,老四“乾坤掌”云宗龙所得的一本《武学真经》已经是赝晶。
    那就是云宗龙的儿子,“安乐公子”云铮终日不离手的那本破书。
    若不然,武林中不会出现四公子,恐怕早成为“安乐公子”一人的天下了。
    “武学真经”的真本由柳崇厚得到,柳崇厚潜身海外,忍辱负重,思学得绝世武学后,再找忘恩负义的五位盟兄算账,可是待他把《武学真经》的大部分武功练成之后,竟能静心忍住,把火气完全消尽了。并把他那柄赖以成名的“银扇”,也赠给了“南海少君”。
    只在闲暇之时,把过去的一切往事,与女儿谈谈,以打发荒岛上长日的寂寞。
    是以柳翠翠对“江南七侠”之事,知道的甚多。
    柳崇厚深得道学真髓,把恩怨情仇、霸业雄图都看淡了,但柳翠翠却不能释怀杀母之仇。
    恰巧,这一年“鬼面娇娃”已死,南海魔鬼岛势力尽入“南海一君”之手,“南海一君”自认羽毛已丰,势力壮大,又燃起他早年称霸中原的野心,而且他也忘不了早年被中原武林追赶无法立足的仇恨,因此,以自己的儿子、女儿为主,襄助以“海外三煞”、“桃花四仙”、“魔鬼岛八妖”,率领南海门下高手,倾巢侵犯中原。柳翠翠也随着小姐,第一次离开魔鬼岛,踏上大陆。
    她临行之前,她父亲柳崇厚告诫她说:中原少年,个个俊彦,你道心未坚,此去恐怕要堕身情网,不能得道飞升。
    柳翠翠一笑置之,因为她狡黠无比,故把父亲的话未放在心上。
    谁知她刚到中原,为了心切母仇,偷偷离开“南海龙女”,前往南京金府,暗探“青蚨神”金九行踪,第一次在秦淮河边救了展白,便堕入了情网。此时,展白骂她“母夜叉”,大大地伤了她的心。
    因为,“南海一君”龙啸天非常好色,遗弃“鬼面娇娃”,娶“中原玉女”为妻,也就是为了“中原玉女”比“鬼面娇娃”生得更美,后来“中原玉女”为他生儿育女,年老色衰,“鬼面娇娃”又因被中原武林高手在泰山观日峰打落万丈深渊,毁了容貌,终日戴了鬼面具,更使“南海一君”见了呕心,故尔暗中已与妖姣无比的“桃花四仙”有了来往。
    “鬼面娇娃”能容得下“中原玉女”,却容不得人尽可夫的“桃花四妖”,为此常与“南海一君”争吵,“南海一君”把“鬼面娇娃”母夜叉骂的不离口,是以柳翠翠对“母夜叉”三字耳熟能详。
    “南海一君”因有外遇,才骂“鬼面娇娃”为母夜叉,“南海一君”也曾想染指柳翠翠,都被她巧妙地摆脱,她与父亲寄身南海门下,表面上虽不能怎么样,但骨子里已把“南海一君”卑视到十分,今见展白以“南海一君”的口吻,骂她为母夜叉,是以伤心已极,丢掉手中无情碧剑,掩面悲泣而走。
    谁知她刚一举步,突听一声冷笑,假山后人影一闪,面前多了一个锦衣少女。
    这锦衣少女正是展婉儿,展白见到婉儿,急呼道:“婉儿……”
    婉儿娇美的脸上,已失去了往日的娇憨天真,代之的是一片哀愁,她对展白热情洋溢的呼叫,不理不睬,脸上出现一种嘲弄的笑容,嘴角微撇,负手绕着赤裸的金彩凤踱了一个圈子。
    金彩凤被展婉儿奇异的眼光,看得大是难为情,虽同是女性,但她素常何等高傲,如今赤裸裸地被展婉儿像看稀罕似地绕着圈子看了半天,不由羞得面如红布,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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