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93章奸狡无匹
    溪水左边,有片树林,白夫人穿过树林,匆匆而行。
    忽然间,她发现竟有件衣服,在前面树枝上飘盪,水红色的底,绣着经霜愈艶的秋海棠,在阳光下看来就像是真的。
    一整套漂亮的,考究的女人衣服,这诱惑对白夫人未免太大了,她实在不愿穿着身上这套破衣服,去见她的丈夫。白夫人的心动了。
    她眼睛盯着那衣服,脚步已渐渐慢了下来,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犹疑,不敢伸手去拿衣服。
    白夫人告诉自己:“这其中说不定有诈,我麻烦已够多了,何必再惹这些麻烦。”一念至此就简直看都不愿再看一眼。
    但那海棠绣得实在太好,衣服的缝工又是那么精緻,那料子,那水色,更是说不出的令人中意。
    白夫人终于还是下了决心,暗道:“这大不了也只是件衣服而已,难道还会长出牙齿来,咬我一口不成。”
    这果然只不过是件衣服,即没有毛病,也没有古怪,任何人将它从树上拿下来,都不会有麻烦。
    白夫人再也不客气了,立刻脱下破衣服,穿上新的,柔软的绸缎,摩擦着刚洗干净的身子,就好像情人的手一样。
    但这双手却太不老实了,白夫人忽然觉得身上发起痒来,开始时,就好像有只小虫从领子里爬进来,沿着她背脊往下爬。
    到后来,这小虫就像是变成了十只,百只,千只……在她身上每一个角落里爬来爬去。
    痒得要发疯,连路都走不动了,两只手拼命的去抓,但越抓越痒,不但身上痒,连心里也痒了起来。
    她又像舒服,又像难受,又想哭,又想笑……到后来竟真的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吃吃地笑了起来。
    突听一人银铃般笑道:“这件衣服,你穿着还舒服么?”原来毛病还是在这件衣服上。
    只见一个人从远处盈盈走过来,身上只穿着件月白中衣,在淡淡的阳光下看来,无论谁的魂魄都要被勾去。她竟是苏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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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夫人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失声道:“是你?这衣服是你的?”
    苏樱微笑道:“我做好了刚预备第一次穿,你说好看么?”
    白夫人却已痒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靠着树干摩擦着身子,颤声道:“衣服上有什么?”
    苏樱悠悠笑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一点儿痒药而已,过几天就会慢慢褪了的。”
    白夫人就好像被人踩着脖子,嘶声惨呼起来。
    现在她已痒得发狂,直恨不得找人用鞭子狠狠的抽她一顿,连一时半刻都等不了,若是再过几天,她真情愿一头撞死算了。
    白夫人疯狂般把衣服都扯了下来,嘶声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苏樱冷冷道:“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得罪过我?”
    白夫人虽然已又脱光了衣服,但还是痒得要命,爬在地上,扭动着身子,流着泪哀求道:“好姑娘,好妹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苏樱笑道:“那么我问你,花无缺是不是被你偷去了?”
    此时此刻,白夫人那里还敢不承认,立刻点头道:“是我,我该死。”
    苏樱沉下了脸,道:“你将他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夫人道:“就在后山,那小山谷里,有间小屋子……”
    苏樱默然半晌,一字字问道:“你可是真的将他藏在那地方了?”
    白夫人苦笑道:“在姑娘你的面前,我几时敢说过假话?”
    苏樱面色竟彷彿微微变了变,摇头叹道:“荒山之中,竟会有间盖得那般坚固的石屋,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白夫人也没有心情再追究这件事情,只是苦苦哀求道:“我现在什么都说了,你总该饶了我吧!”
    苏樱淡淡一笑,道:“你方才是从那里来的?”
    白夫人怔了怔,道:“那边的小溪。”
    苏樱道:“那么你就再回去吧!”
    □□□
    铁心兰手脚都快冻僵了,一双眼睛却不停地四下乱转,只怕有什么野男人忽然间闯了过来。幸好四下静悄悄的,瞧不见人影。
    铁心兰也想偷偷爬起来溜走,但一个赤条条的大姑娘,又能到那里去呢?万一迎面来了个男人……她简直想也不敢再想下去。
    忽然间,前面竟又有一个赤条条的女人,狂奔过来,“噗通”一声,跳入溪水里不住喘息。
    铁心兰又惊又喜,本还不好意思去瞧,但眼角瞟去,却发现这女人竟然就是方才将自己衣服骗走的那个。铁心兰吃惊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铁心兰忽然扑过去抓住她的头发,大喝道:“我的衣服呢?还给我。”
    只听一人微笑道:“这就是你的衣服么?”铁心兰扭转头瞧见了苏樱。
    苏樱站在溪水旁,就像是一朵初开放的莲花似的。
    铁心兰只觉得自己这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她虽也是女人,竟也瞧痴了。
    苏樱笑道:“你若不想再洗了,就起来穿上它吧!”
    铁心兰虽然还是害羞,但也不能不起来了,飞快的接过衣服,一溜烟似地躲入杂草丛中。
    白夫人陪着笑道:“我也想起来了。”
    苏樱淡淡道:“你想起来就起来吧!也没有人拦着你。”
    白夫人爬到石头上,谁知她的上半身刚一离开水,被风一吹,就又痒了起来,痒得简直要她的命。
    苏樱笑道:“要你觉得不痒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起来的。”
    白夫人道:“那……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樱微笑道:“也许一半天,也许三两天……反正你喜欢洗澡,就索性洗个痛快些吧!”
    白夫人怔在水里,几乎晕了过去。
    这时铁心兰已穿好衣服走出来,盈盈一礼,道:“多谢姑娘。”
    她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又破又烂,佳人出浴,白足如霜,皓腕胜雪,嫣红的面靥,可爱得如同苹果。
    苏樱情不自禁拉起了她的手,娇笑道:“这样美的女孩子,真是我见犹怜,男人本该一排排跪在你面前求你才是,你何苦反而来找他们。”
    铁心兰脸又红了,聂嚅着道:“我……我……”
    苏樱笑道:“是什么人有如此好的福气?”
    铁心兰道:“他……他……”
    苏樱笑道:“你用不着对我说出来,反正我也不会认得他的。”
    铁心兰随着她走了半晌,轻轻叹息道:“你最好也还是莫要认得他的好。”
    苏樱失笑道:“为什么?难道认得他的人,都要倒霉么?”
    铁心兰竟点了点头,道:“嗯!”
    苏樱骤然回过头,张大了眼睛看她道:“他叫什么名字?”
    铁心兰也没有留意她神情的变化,轻叹道:“他姓江,别人都叫他小鱼儿。”
    □□□
    “小鱼儿”三个字,使得苏樱的心立刻像打鼓般跳了起来,她发现走在她旁边这少女,竟然就是她的情敌。
    望着铁心兰花一般的面靥,她心里只觉酸酸的:“小鱼儿呀,小鱼儿,你的眼光倒真不错。”
    只见铁心兰忽然笑了笑,道:“他这人有时可以把你气死。”
    苏樱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很恨他?”
    铁心兰垂首道:“我有时的确很恨他,但有时……”
    苏樱一笑,接着道;“但有时却又喜欢他,喜欢得要命是么?”
    铁心兰咬着嘴唇,只是吃吃的笑。
    苏樱瞪着眼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大声道:“但他却未必喜欢你,是么?”
    铁心兰呆呆的出了会儿神,眼波渐渐变得更温柔了,嘴角也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垂下头轻轻道:“他有时对我虽然不好,但有时……有时对我也不错的。”
    苏樱的心就像是被针在刺着,恨不得把铁心兰的心挖出来,在上面也刺十七八个洞,叫她以后永远再也不敢想小鱼儿。
    铁心兰全未瞧见她的表情,目光痴痴的瞧着天边的一朵云,这朵云像是已变成了小鱼儿笑嘻嘻的脸。
    苏樱扭转头不去看她,故意大声道:“他就算有时对你很好,但也并不一定就能证明他喜欢你,也许,他对每个女孩子都一样,也许,他对别人比对你更好。”
    铁心兰轻轻道:“只要他对我好,他对别人怎样,我都不会在意。”
    苏樱道:“你不吃醋么?”
    铁心兰笑了笑,道:“有许多男人,天生就不是一个女人所能独佔的,小鱼儿就是这样的人,我即然很瞭解他,就不该吃醋。”
    苏樱一心想刺伤铁心兰,谁知铁心兰竟一点儿也不生气,她自己倒反而快被气死了,过了半晌,忍不住又道:“这也许是因为你认得的男人只有他一个,所以才会对他如此死心塌地,你若多认识几个男人,就会发现比他更好的,还多的是。”
    铁心兰神色忽然变了,头垂得更低。
    苏樱这才发现她神情的变化,眼睛一亮,又道:“除他之外,你心里难道还有一个人么?”
    铁心兰红着脸不说话。
    苏樱笑了,道:“我猜的一定不错,这就怪不得你不吃他的醋。”铁心兰的脸更红了。
    苏樱银铃般笑着,却道:“一个女人,心上若有了两个男人,虽然很伤脑筋,倒也有趣得很……”
    铁心兰垂首弄着衣袂,过了半晌,忽然道:“我这一生,本来已决定交给小鱼儿了,无论他对我是好是坏,我都绝不会有所改变,谁知道……”
    苏樱眼珠子一转,笑道:“另外一个男人却实在对你太好,让你没法子抗拒是么?”
    铁心兰目中流下泪来,颤声道:“但他对我好,并不是为了佔有……”
    苏樱道:“他越是这样做,你反而越是觉得对他歉疚,是么?”
    铁心兰道:“嗯!”
    苏樱道:“我知道,他也一定和小鱼儿一样,又聪明,又风趣,又可爱,有时却又有点儿讨厌……只有一点点讨厌。”
    铁心兰道:“你错了。”
    苏樱道:“哦?”
    铁心兰道:“他和小鱼儿是极端相反的男人,简直连一点相同的地方都没有,他对女孩子,永远都是彬彬有礼,连一句玩笑都不会开。”
    苏樱道:“这种看家狗似的男人,我就一点儿也不喜欢。”
    铁心兰道:“但……但……”苏樱笑道:“但有人却很喜欢的,是么?”
    铁心兰的脸又红了,道:“我……我并不是喜……喜欢他,只不过他非但救过我的命,而且对我更是……更是……”
    她说话的声音简直比蚊子叫还轻,而且吞吞吐吐,断断续续,就像是嘴里含着个鸡蛋似的。
    苏樱娇笑着替她接了下去,道:“他不但救了你的命,而且对你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你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不感激他,是么?”
    铁心兰咬着嘴唇,呆了半晌,忽然道:“就算我喜欢他,他也不会喜欢我。”
    苏樱笑道:“他若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难道他脑袋有毛病么?”
    铁心兰垂头道:“他照顾我,也许只是为了小鱼儿。”
    苏樱这次才真的像是吃了一惊,失声道:“他为了小鱼儿才对你好,这我倒不懂了。”
    铁心兰幽幽道:“他说希望我和小鱼儿能……能在一起。”
    苏樱道:“他难道是小鱼儿的朋友。”
    铁心兰想了想,道:“有时,他们可以的确可以算是很好的朋友,若知道对方有了危险,会连自己性命也不要,赶去相救,但有时他们却又要拼得你死我活。”
    苏樱忽然明白她说的这人是谁了,怔了半晌,喃喃道:“这件事的确妙得很,简直妙极了。”
    苏樱眼波流动,忽又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我一瞧见你,就觉得很投缘,你若也不讨厌我,不知你肯收我这个妹妹么?”
    如此温柔的请求,自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又有谁能拒绝。
    铁心兰就这样做了苏樱的姊姊。
    □□□
    阳光娇艶,山林里碧荫浓得化不开,揪啁的鸟语伴着流水,微风中隐约有醉人的花香袭来。
    铁心兰从来也想不到自己也会这么开心的,这些日子来,她几乎已认为自己再也不会有开心的时候。
    苏樱拉着她的手,笑道:“现在你即然是我的姊姊,就再也不能让你这样去找小鱼儿了。”
    铁心兰道:“为什么?”
    苏樱道:“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是急着去找他,他就越得意,你若不睬他,他反而也许会爬着来找你。”
    铁心兰嫣然一笑,道:“那么……你想要我怎样做呢?”
    苏樱道:“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静静的等着就好,我自然有法子让他来找你。”
    铁心兰垂首道:“但你连认都不认得他……”
    苏樱道:“现在被你一说,我已经想起来了,他是不是一个眼睛很大的小伙子,脸上虽然有很多疤,但看起来却不讨厌,整天嘻皮笑脸的,走起路来,扬扬得意,好像总觉得自己很神气,很了不起。”
    铁心兰嫣然道:“你那里知道,他还说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哩。”
    想起小鱼儿,苏樱的心里也觉得甜甜的,娇笑道:“他若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厚脸皮,那倒是一点儿也不假。”
    铁心兰道:“你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苏樱道:“没多久,才不过一两天。”
    铁心兰叹了口气,道:“但这人连一时半刻也静不下来,你一两天以前看见他,现在他早已不知走到那里去了?”
    苏樱笑道:“你放心,只要他在这山里,我就有法子找得到他。”
    她不等铁心兰说话,又接着道:“为了安全起见,我现在就要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主人可算是我的义父,他的人长得虽然凶恶,但心却是很好的,尤其是对我,更好得不得了。”
    铁心兰笑道:“连我这做干姊姊的,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才好,何况他做干爹的呢。”
    苏樱撇了撇嘴,道:“你要把心给我,你的心不是给了小鱼儿么?”
    她看见铁心兰红了脸,就又笑了,道:“我那干爹姓魏,他若知道你是我的姊姊,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只不过你莫忘记,他模样看来是很怕人的。”
    铁心兰道:“我若觉得他可怕,少看他两眼也就是了。”
    苏樱拍手笑道:“不错,这法子的确再好也没有了。”
    她拉着铁心兰走出树林,空山寂寂,天地间彷彿充满了一种安宁祥和之意,令人觉得只要能活着,就是件幸福的事。
    走了半晌,苏樱忽然停下脚,道:“嗳呀!我差点儿忘了,我还有个约会哩。”
    苏樱眼珠子一转,又道:“从这里一直往山上走,用不多久,你就会瞧见,一片槐树木,那里面就是我干爹住的地方了。”
    铁心兰道:“你……你难道叫我一个人去么?”
    苏樱道:“一个人去也没关系,你只要走进槐树林,自然就有人出来接待你。”
    铁心兰道:“但他们又不认识我。”
    苏樱想了想,自头上拔下了根珠钗,道:“你只要将这珠钗给他们看,说是我叫你去的,他们就一定会对你恭恭敬敬,为你安排好一切。”
    □□□
    铁心兰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去了。
    她现在就像是一片没有根的浮萍,飘到那里算那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苏樱瞧着她走远了,刚轻轻吐出口气,突听一人叹道:“可怜的傻丫头,自己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另一人道:“哈哈,这位苏姑娘没有将她卖给你,所以你就来假慈悲了么?”
    第三人咯咯笑道:“我本来还觉得那姓铁的丫头满不错的,但和这位苏姑娘一比,那简直就好像变成个大笨瓜了。”
    第四人大笑道:“咱们的小鱼儿可不能娶个大笨瓜做老婆。”
    笑语声中,山石后木叶间,忽然钻出四个人来。这四人模样,一个比一个奇怪,也不知怎么会凑到一齐的。
    只见第一人蓬头垢面,穿着身又油又腻,破破烂烂的衣服,就像是个穷要饭的,但手里却偏偏拿个价值不菲的翡翠鼻烟壶。
    第二人圆圆的脸,圆圆的肚子,年纪虽然不小,看来却还像个孩子,一直不停的在哈哈大笑,像是个弥勒佛。
    第三人满头珠翠,脸上的粉足有半寸厚,像是戴着个假面具似的,叫人根本瞧不出她本来长的是美是丑,是老是少。她打扮得明明是个女的,但身上却穿着件男人的衣服,脚下面偏又套着双红缎珠花的绣花鞋。
    第四人却是个身材魁伟的伟丈夫,目光闪动,顾盼自雄,只不过一张嘴大得可怕,看来像是可以塞得进他自己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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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机智绝伦
    苏樱虽然不知道这四人就是顶顶大名的白开心、哈哈儿、屠娇娇和李大嘴,但却是见过这四人的。
    她也曾亲眼瞧见,这四人如何对付魏麻衣,现在这四人忽然一齐出现,将她围住,她就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脸色也不禁有些变了。
    李大嘴大笑道:“苏姑娘,你用不着害怕,这两天我的胃口都不太好,要吃你,至少也得再等几天。”
    屠娇娇咯咯笑道:“像这样聪明标緻的女孩儿,就算你捨得吃,我也不答应的。”
    白开心道:“以我看来,还是吃了算了。”
    哈哈儿道:“哈哈,你这人真是名符其实的损人不利己,李大嘴将她吃了,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白开心道:“我至少可以放心些,不至于被她卖了。”
    苏樱眼波流动,忽然笑道:“四位难道是来为铁心兰打抱不平的么?”
    屠娇娇叹了口气,道:“说起来,那傻丫头倒的确满可怜的。”
    苏樱笑道:“四位若是觉得我让她去上当,方才为何不拦住她。”
    白开心板着脸道:“她即不是我女儿,也不是我老婆,她上不上当,与我又有何关?我为何要来多事。”
    哈哈儿道:“何况,让她到魏无牙那里去也不错,哈哈,魏无牙要是看中了她,那就简直更妙不可言了。”
    苏樱嫣然道:“即是如此,四位是为了什么来的呢?”
    李大嘴道:“我们来找你,只不过是为了谈一项交易。”
    苏樱道:“交易?什么交易?”
    哈哈儿道:“哈哈,自然是彼此有利的交易,却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苏樱笑道:“若是彼此有利的交易,我怎么会不答应呢?”
    屠娇娇道:“好,我问你,你想嫁给小鱼儿,是不是?”
    苏樱笑了笑,道:“我并不是想想就算了,我是非嫁他不可。”
    屠娇娇道:“但你有把握让他娶你么?”
    苏樱笑道:“越没有把握的事,做起来就越有趣,是么?”
    屠娇娇道:“好,现在我们可以帮你的忙,叫小鱼儿娶你,但你却也要答应我们一件事。”
    苏樱眼珠一转,笑道:“你们真有把握让他娶我。”
    屠娇娇道:“当然有把握,你莫忘了,小鱼儿是我们养大的,我们怎会不知道他的脾气。”
    苏樱道:“那么,你们又要我做什么事呢?”
    屠娇娇道:“将他活着带入魏无牙的洞里去,再活着带出来。”
    苏樱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屠娇娇道:“只因为我们要叫他去拿件东西。”
    苏樱想了想,道:“他若不肯去?”
    屠娇娇笑道:“他本来就算不一定会去,但现在却是非去不可的,只因为你帮了我们的忙,你将铁心兰送到那里去。”
    苏樱悠悠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李大嘴笑道:“你若不答应,我的胃口立刻就会变好的。”
    苏樱嫣然一笑道:“我相信我身上的肉,无论怎么样做,都很好吃的。只不过我要劝你,切切不要红烧,这么嫩的肉,红烧实在太可惜了,最好是用来涮锅子,肉才能保持鲜嫩。”
    李大嘴等人,听得面面相觑,反倒不禁呆住了。
    李大嘴干笑两声,道:“你倒提醒了我,涮人肉的滋味,的确可算是天下第一,我倒真的已有许久未曾嚐过。”
    苏樱道:“你最好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就将我身上的肉片切下来,而且作料中,切切不可放醋,因为人肉本来就有些酸的。”
    李大嘴干笑道:“多承指敎,我吃人吃了无数,想不到竟还没有你内行。”
    他走了两步,只见苏樱悠然坐在那里,怎么看也不像要被人吃下肚子里的,倒像是等着别人送上门给她吃。
    屠娇娇忽然道:“李大嘴,你先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她将李大嘴拉向一边,悄悄道:“你吃过这样的人么?”
    李大嘴瞧了笑嘻嘻坐在那边的苏樱一眼,忍不住低声骂道:“这丫头看起来,就像是喜欢被老子吃下去似的,真不知她肚子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屠娇娇道:“你想,她若非胸有成竹,怎会如此笃定,而且还像是生怕死得太舒服了,竟劝你活着将她凌迟,你想,世上有这样的人么?”
    李大嘴默然半晌,道:“你的意思是……”
    屠娇娇道:“依我之见,还是算了吧!咱们能活到现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莫要阴沟里翻船,栽在这小丫头手里,那才冤哩。”
    李大嘴沉吟着道:“这话倒也不错……”
    只听苏樱娇笑道:“你还不过来,再等下去,我的肉都要变老了。”
    李大嘴大笑道:“你的肉太酸,我懒得吃了。”“想不到我的肉竟是酸的,莫非是平时吃醋吃得太多了。”她盈盈站了起来,裣衽道:“你先生即然不肯赏脸,我只有告辞了。”
    突听白开心喝道:“我和他不一样,他好吃,我好色。好吃的人,胆子总比较小些,但好色的人就不同了……”
    他一步步向苏樱走过去,大笑道:“常言道,色胆包天,这句话你总该听过的吧!”
    苏樱情不自禁,向后退了半步,但面上还是带着微笑,道:“阁下若觉得光棍做得无趣了,我倒可替你做个媒。那边小溪里,有位美人在出浴,她不但长得千娇百媚,比我好看多了,而且风情万种,知情识趣。”
    白开心吃吃笑道:“我就看上了你,别的人我都不要。”
    他嘴里说着话,一双大手已向苏樱抓了过去。
    苏樱肚子里就算有一千条绝顶妙计,此刻却也连一条都使不出来了,女人若碰见急色鬼,那真是什么法子也没有。
    只听“赤”的一声,苏樱的衣服已被白开心撕了一块下来。
    □□□
    就在这时,突又听得一人缓缓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欺负女人。”
    这语声平和而缓慢,但他的人却来得快如风,疾如电。
    白开心只见一条人影自天而降,他大惊之下,还掌击出。
    李大嘴等人,但见人影一花,但闻一声清脆的掌声,白开心的身子,已像是一个球似的挂在树枝上。
    再看苏樱身旁,已多了个风采翩翩的美少年,衣衫虽然有些狼狈,但却仍掩不住有一种清贵高华之气流露出来。
    这人虽然救了苏樱,但苏樱瞧见他,脸色反而变了,失声道:“花无缺!”
    花无缺淡淡一笑,目光向李大嘴等人扫了过去,缓缓道:“还有那一位想动手的么?”
    李大嘴等人也骇呆了。花无缺虽不认得他们,但他们却是认得花无缺的。
    他们曾经眼看着花无缺,以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功,将慕容姊妹吓走,又在一招间将白开心抛在树上。
    李大嘴大笑道:“咱们也早就看这色鬼不顺眼,公子此刻敎训了他,这是再好也没有。”
    屠娇娇也笑道:“只可惜公子出手还太轻了些……”
    哈哈儿道:“哈哈,公子若将他抛得更远些,让咱们再也瞧不见才好。”
    白开心挣扎着想从树上跳下来,嘴里大叫道:“我只不过想摸一摸她而已,但那大嘴巴却要吃她的肉哩。”
    他们不去对付外人,反倒先窝里翻起来,花无缺倒真还没有见过像这样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各位倒真是够义气得很……”
    一句话未说完,李大嘴已怒吼着向白开心扑了过去,白开心似是闪避不及,竟被他一拳打出三丈外,怪叫道:“大嘴狼,你敢打人?”
    李大嘴吼道:“二十年前,我就想打死你这王八蛋了!”
    他一面骂,一面追过去,谁知白开心的脚忽然一勾,他也倒了下去,两个人竟都滚在地上,扭成一团。
    只听“砰砰蓬蓬”的拳头声,“混帐王八”的怒骂声,骂的话固然不堪入耳,打架的姿态更是不堪入目。
    花无缺本还以为他们是什么武林高手,此刻看来,却简直连可以为了三文钱而打破头的泼皮无赖还不如。
    哈哈儿却在一旁拍掌大笑道:“好,打得好,哈哈,快抓他的头发,对了,抓紧些。”
    屠娇娇道:“也不能让他们这样打下去,若是打死了一个,咱们岂非还得花钱为他收尸,还是过去拉开他们吧!”
    这时李大嘴和白开心已滚到那边的树后面去了,两个人都已打得像狗一般在喘息,但还是不肯住手。
    屠娇娇和哈哈儿也赶了过去,一面呼道:“莫要打了……再打就要打出人命来了呀!”
    于是这两个人也到了树后,似乎在拉架。
    花无缺瞧着他们,只有摇头苦笑──他遇见这样的泼皮无赖,除了摇头之外,还能干什么?
    苏樱忽然微微一笑,道:“花公子,你上了他们的当了。”
    花无缺道:“上什么当?”
    苏樱微笑道:“你以为他们这真是在打架么?”
    花无缺怔了怔,道:“难道这是……”
    苏樱抿嘴笑道:“这不过是他们在想法子逃走而已,那两人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若真的要拼命,三百招内,谁也休想碰着对方一根手指。”
    花无缺纵身掠了过去,树后果然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树皮上,却留下了四行字:
    “手下留情,多谢多谢,
    不辞而别,惶恐惶恐,
    不够胆量,也许也许,
    不够义气,未必未必。”
    花无缺呆了半晌,忍不住苦笑道:“果然上当,惭愧惭愧。”
    苏樱笑道:“这四人的诡计多端,实在少见得很,像花公子这样的忠厚君子,若不上他们的当,那才是怪事。”
    花无缺忽也一笑,道:“忠厚君子,倒也未必未必………方才也有几个人就上了我的当。”
    苏樱道:“哦?谁?”
    她话问出来后,自己也明白了,笑道:“不错,上当的必定就是白山君夫妇,是么?”
    花无缺微笑点头,道:“正是他们?”
    苏樱眼珠一转,道:“我虽然以药力将你困住,但那药对人却没有什么害处的,只要一吹风,药力就解了,只不过那时他们必已点了你的穴道,你还是不能逃走。”
    她微微一笑,接着道:“你是不是故意装成中毒很深的模样,让他们对你不加提防,你却在暗中以‘移花接玉’的内力,打开了穴道,扬长而去。”
    花无缺笑道:“姑娘的聪明智慧,实在也少见得很。”
    花无缺面上的笑容忽然不见了,叹了口气道:“姑娘你虽然是智计无双,但在下却知道还有一个人……就算姑娘你遇见他,只怕也要吃亏的。”
    苏樱垂下了头,也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说的不错,我非但知道你说的这人是谁,而且也吃过他的亏了。”
    花无缺面上不禁露出惊异之色,刚想问个清楚,苏樱忽又笑道:“温良如玉的花公子,如今也会以诡计骗人,只怕也就是跟这个人学的……我说的是么?”
    花无缺忍不住笑道:“这就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苏樱道:“但君子毕竟总是君子,所以我虽然那么样对待你,你非但没有向我报复,反而救了我。”
    花无缺脸色忽然沉了下来,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苏樱望着他忽然改变的脸色,也像是有些吃惊,但还是笑着道:“我已说过,这就因为你是君子。”
    花无缺沉着脸说道:“我必须告诉你三件事,第一,移花接玉的秘密,绝不容许外人知道,谁知道了,只有死!这是移花宫的禁例,谁也不能例外。”
    苏樱虽然还在笑着,笑声听来却没有那么悦耳了。
    花无缺道:“第二,移花宫的门下无论要做什么事,都必须自己动手,绝不容别人干涉,也绝不能假手于外人。”
    苏樱道:“第……第三呢?”
    花无缺道:“第三,我也是移花宫的门下,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破坏移花宫的规矩。”
    苏樱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你救了我,只不过是为了要亲手杀我而已,是么?”
    花无缺扭过头不看她,一字字道:“纵然情非得已,却也势在必行。”
    苏樱道:“那么……那么我也要告诉你三件事。”
    她不等花无缺问她,就接着道:“第一,你莫要忘记,我本来有许多机会可以杀你的,但我却没有动手,你现在若杀了我,岂非不义?”
    花无缺虽然没说什么,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樱道:“第二,我虽然知道了移花接玉的秘密,但我绝不会练这种功夫,也绝没有告诉过别人,你若杀了我,岂非不仁?”
    花无缺已微微动容。
    苏樱道:“第三,你莫忘了,我是个女人,而且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大男人以强欺弱,来欺负一个弱女子,这非但无礼,简直是无耻了。”
    花无缺已不觉垂下了头。
    苏樱见他神情的变化,眼睛已发了光,嘴里却冷冷道:“你若一定要做这种不仁不义、无礼无耻的事,我自然也没法子,但铁心兰若是知道了,她一定会对你失望得很。”
    花无缺霍然抬起头。
    苏樱悠悠道:“不错,铁心兰……她总是对我说,你是最温柔,最有礼的男人,我本来也很相信的,但现在……”
    她故意叹了口气,住口不语。
    花无缺指尖已有些发抖,道:“你……你认识铁心兰?”
    苏樱抬起头,淡淡道:“我和她不算太亲密,只不过刚刚结拜为姐妹而已。”
    花无缺像是忽然挨了一鞭子,呆了半晌,摇头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她在那里?”
    苏樱道:“我就算告诉你她此刻在那里,你也不敢去找她的。”
    花无缺目光一闪,变色道:“魏无牙,你将她送到魏无牙那里去了?”
    苏樱笑道:“魏无牙对别人虽凶恶,但对我们姊妹却很好的。”
    花无缺跺了跺脚,霍然扭转身,嘎声道:“移花宫的秘密,你绝不告诉别人?”
    苏樱道:“若有第二个人知道,那时你再杀我也不迟。”
    花无缺长叹道:“那时虽已迟了,但……但我还是相信你。”他又跺了跺脚,身子已向前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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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阴险毒辣
    苏樱见花无缺的身形已向前窜出,忽然又道:“和你关在一起的那个人,叫江玉郎,你认不认得他?”
    花无缺顿住脚步,不觉又叹了口气,道:“我但愿不认得他才好。”
    苏樱叹道:“你为什么不杀了他呢!留这个人活在世上,实在是后患无穷。”
    花无缺道:“他此刻即伤且病,我怎能向他出手?”
    苏樱苦笑道:“这就是君子的毛病,但你若没有这毛病,我只怕也……”
    她瞧见花无缺又旋动身形,立刻大声道:“等一等,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
    花无缺只得再次停下来,道:“什么话?”
    苏樱嫣然一笑,道:“铁心兰并没有看错,你实在是个温柔又可爱的男人,也实在对她好得很。”
    □□□
    大家都知道,小鱼儿的性子有多么急,要一个性子急的人坐在那里等人,实在是要他的命。小鱼儿已急得像是只火里的蚱蜢,不停地走来走去,不停地向胡药师问:“你算淮苏樱一定能找到这里来么?”
    胡药师本来很有把握,断然道:“是!”
    但等到后来,胡药师也有些着急了,忍不住道:“在下中的毒,只怕快发作了吧?”
    小鱼儿忽然跳起脚大喝道:“告诉你,苏樱若不来,我再也不会为你解毒的。”
    胡药师苦着脸道:“苏姑娘是否前来,和在下又有何关系?你下的毒若是发作了……”
    小鱼儿大声道:“毒性发作了,算你倒楣,你死了也活该,谁叫你说苏樱一定会来的?”
    他现在的确是蛮不讲理,只因他已快急疯了。
    胡药师比他更急,刚干了的衣服,又被汗湿透了。
    只有江玉郎,却像是一点也不着急,他笑嘻嘻坐在那里,苏樱来不来,好像都和他没关系似的。原来他忽然发现,那见鬼的药力已开始在消散,他身子已渐渐舒服起来,渐渐开始有了力气。
    小鱼儿眼睛都快望穿了,还是瞧不见苏樱的影子,终于忍不住道:“走,不管她来不来,咱们先去找她去。”
    江玉郎悠悠道:“现在若先去找苏姑娘,再转回来救花公子,花公子只怕已……”
    他故意顿住语声,小鱼儿果然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喝道:“只怕已怎样?说!”
    江玉郎慢吞吞道:“实不相瞒,我藏起花无缺的那地方,并不太舒服,而且有点不大透气,时间若是隔得太长,说不定会闷死人的。”
    小鱼儿跳起来就想扑过去,但扑到一半,就硬生生停了下来,脸上的怒容立刻变成了笑容,哈哈笑道:“江兄是聪明人,总该知道花无缺若死了,对江兄你也没什么好处。”
    江玉郎叹了口气,道:“这个小弟自然明白的,只不过……”
    小鱼儿立刻道:“你救了他,我负责要苏樱将解药给你。”
    江玉郎苦笑道:“小弟现在已想通了,只觉世情皆是虚幻,生生死死,也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是否能拿到解药,小弟实已不放在心上。”
    他忽然说出这一番大道理,小鱼儿瞪大了眼睛瞧着他,道:“你……你真的是江玉郎么?妙极妙极,江兄原来是个老和尚投胎转世的。”
    江玉郎又叹了口气,道:“小弟虽已不再将这付臭皮囊放在心上,只不过……”
    他转头瞧了铁萍姑一眼,黯然道:“只不过她……她对我的恩情,却令我再也抛不开,放不下。”
    铁萍姑痴痴地望着他,目中已是泪光莹莹,却不知是惊讶,是欢喜,是相信,还是不信?
    江玉郎叹道:“小弟经此一刼,再也无意与诸兄逐鹿江湖,只盼将恩仇俱一刀斩断,和她寻个山林隐处,安安份份的渡此馀年,可是……”他惨笑着接道:“可是小弟虽有此意,怎奈以前做的错事实在太多,小弟也自知鱼兄绝不会就此放过我的,是么?!”
    小鱼儿正色道:“常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江兄如此做法,小弟佩服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再找江兄的麻烦呢?”
    江玉郎沉吟了半晌,缓缓道:“鱼兄博闻广见,想必知道野生蕈菌中有一种叫女儿红的。”
    铁萍姑到这时才忍不住问道:“这女儿红又是什么?”
    小鱼儿道:“这女儿红乃是生在极阴湿之地的一种毒菌,据说无论谁吃了,不出三五天,就会得一种怪病。”
    铁萍姑道:“什么怪病?”
    小鱼儿道:“这种病开始时也没什么,只觉不过得有些晕晕欲睡,精神恍惚,就好像得了相思病似的,除非每隔几个月,能找到一株‘恶婆草’连根吃下去,否则这相思病就要越来越重,不出一年,就完蛋大吉。”
    铁萍姑虽也觉得这名字取得妙不可言,有趣已极,但想到一个人若不幸吃下了这么样一粒毒菌,那可实在是无趣极了。
    只听小鱼儿笑着又道:“此时此刻,江兄忽然提起此物来,难道是想要小弟也害一害这相思病么?”
    江玉郎这次竟连狡赖都没有狡赖,很简单地回答道:“正是。”
    小鱼儿却笑了,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一时之间,你能到那里去找来给我吃?”
    江玉郎道:“小弟若是去别处寻找,就算找个三年五载,也未必能找得到,但凑巧的是,这附近就偏偏有一株,只要鱼兄答应,小弟立刻就可去为鱼兄掘来。”
    铁萍姑终于也忍不住失声道:“你疯了么?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他……他怎么可能答应你?”
    江玉郎也不理她,缓缓接着道:“鱼兄想必知道,那恶婆草虽也和女儿红一样,十分稀罕珍贵,但却可以用人工来培养的,而小弟又恰巧知道培养它的法子。”
    小鱼儿眼珠子直转,竟没有说话。
    江玉郎又道:“这里的事办完之后,小弟就立刻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专心为鱼兄培植恶婆草,鱼兄若想身体康健,自然也就会好生保护小弟的性命了。”
    胡药师这才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盘,竟是要以这件事来要胁小鱼儿,要小鱼儿以后永远不敢找他的麻烦。
    但这想法却实在未免太天真了些,胡药师几乎忍不住要笑了出来,眼睛瞧着江玉郎暗笑道:“你难道以为小鱼儿是呆子么?这种事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答应的,何况这条比泥鳅还滑溜的小鱼儿?”
    只见小鱼儿眼珠子转了半天,笑嘻嘻道:“你信不过我,我又怎信得过你?我怎知道你会为我培植恶婆草,又怎知这恶婆草一定能吃到嘴呢?”
    江玉郎叹道:“小弟的病毒也一直不解,鱼兄要杀我,还是容易得很。”
    小鱼儿道:“但我若找不到你呢?”
    江玉郎笑道:“鱼兄若真的要找,小弟就算上天入地,也躲不了的。”
    像小鱼儿这样的聪明人,竟会问出这么笨的两句话来,江玉郎回答得更是妙不可言,说的话等于没说一样,
    而小鱼儿却偏偏像是相信了,只不过又问了一句:“我吃下了这女儿红你就去救花无缺?”
    江玉郎道:“小弟若是失言背信,鱼兄随时都可要小弟的命。”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你。”
    □□□
    小鱼儿竟真的答应了他。任何人都不会答应的事,他竟偏偏答应了。
    胡药师呆呆地瞧着小鱼儿,暗道:“疯子,疯子,这人原来是疯子,别人说太聪明的人,有时往往会变成疯子,这话听来倒是一点也不错。”
    铁萍姑也是目瞪口呆,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江玉郎果然掘来了一株看来十分鲜艶的女儿红。小鱼儿果然笑嘻嘻吞了下去。
    他抹了抹嘴,竟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这女儿红竟是人间第一美味,我这一辈子,简直没有吃过这么鲜嫩的东西。”
    到了这时,江玉郎目中也不禁露出狂喜之色,却故意叹了口气,道:“绝代之佳人,大多是倾国倾城的祸水,致命之毒物,也常常是人间美味,唯有良药,才是苦口的。”
    小鱼儿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好听的话,大多是骗人的,江兄还是少说两句,赶紧去救人吧。”
    □□□
    石屋所在地,本来已十分荒僻,江玉郎带着小鱼儿再往前走,地势就越来越是崎区险峻。
    他的毛病偏偏又发了,走两步,就喘口气,再走两步,又跌一跤,两条腿就像弹琵琶似的抖个不停。
    小鱼儿实在快急疯了,到后来终于忍不住将他抱了起来,道:“那地方究竟是那里,你说出来,我抱你去。”
    江玉郎道:“如此劳动鱼兄,小弟怎么敢当。”
    小鱼儿“嗤”的一笑,道:“没关系,你骨头轻得很,我抱你并不费力。”
    铁萍姑跺脚道:“求求你们两个人,莫要再斗嘴了好不好?”
    江玉郎叹道:“我怎敢跟鱼兄斗嘴,只不过……”
    他语声忽然顿住,手向上面一指,道:“鱼兄可瞧见上面那洞穴么?”
    小鱼儿随着他手指处向上瞧去,只见生满了苍苔的山壁上,果然有个黑黝黝的洞穴,洞口还有一片石头凸了出来。
    江玉郎道:“这地方还不错吧!”
    小鱼儿道:“你为什么不用块石头将洞口堵上呢?”
    江玉郎道:“花公子现在已是寸步难行,小弟反正也不怕他逃走。”
    小鱼儿忽然瞪起眼睛,高声道:“洞口即没有堵上,他怎么会闷死?”
    江玉郎神色不变,淡淡道:“也许不会被闷死,但荒山上的洞穴里,总难免有些毒蛇恶兽……”
    他话未说完,小鱼儿已纵身掠了上去。
    江玉郎道:“鱼兄不妨先将小弟放下来,看看这地方对不对。”
    这片石台上也长满了苍苔,滑不留足,小鱼儿放下了他,他连站都不敢站起来,爬到洞口前瞧了瞧,忽然大呼道:“花公子,小弟等来救你了,你听得见么?”
    只听洞穴里回声不绝,却听不见花无缺的回应。
    江玉郎皱起眉头,道:“花公子,你……你……你怎么样了,怎地……”
    小鱼儿跺了跺脚,一把将江玉郎拉到后面去,自己伏在洞口,极目而望,洞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什么也瞧不见。
    江玉郎道:“鱼兄,可瞧见花公子了么?”
    小鱼儿道:“你这小子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为什么……”
    话犹未了,忽觉一股大力自脚跟撞了过来,他一声惊呼尚未出口,身子已落叶般向洞穴中直坠了下去。
    方才连路都走不动的江玉郎,此刻却忽然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一跃而起,向洞穴中呼道:“鱼兄……小鱼儿……”
    小鱼儿没有回应,过了半晌,才听得“咚”的一声。这洞穴竟深得可怕。
    江玉郎仰天大笑道:“小鱼儿……小鱼儿,你毕竟还是不如我江玉郎,毕竟还是上了我的当了!”
    铁萍姑从下面往上望,石台上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瞧不真切,此刻听到江玉郎得意的笑声,才吃惊道:“你将小鱼儿怎么样?”
    江玉郎大笑道:“我不害死他,难道还等他害死我么?”
    铁萍姑又惊又恐,嘶声道:“你不是已改过了么?不是只想和我安度馀生,怎地又……”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就想往上掠去,但身子刚跃起,忽又想到自己身上只穿着胡药师的一件长衫,里面却是空空的,若是跳起来,下面的胡药师的眼福就真不浅了,她只有赶紧落下来,掩住衣衫,不停地跺脚。
    胡药师也吃惊得呆住了,过了半晌,忍不住道:“小鱼儿即已中了女儿红的毒,你以后岂非正可以此要胁他,要他乖乖地听命于你,你现在就害死了他,岂非可惜。”
    江玉郎笑道:“你想不通,小鱼儿也想不通的,所以他才会上当,方才那女儿红只不过是个钩子而已,你现在可想通了么?”
    胡药师不觉又怔住了,只觉这江玉郎心计之深,手段之毒,做出来的事之凶狠狡诈,简直叫人梦想不到。
    江玉郎哈哈大笑道:“小鱼儿呀小鱼儿,你常常自命自己是天下第一个聪明人,如此你总该知道,天下第一个聪明人,到底是谁了吧?”
    胡药师忍不住又道:“但花无缺呢?他难道也被你害死了?”
    江玉郎笑道:“你以为花无缺很呆板么?告诉你,他也会骗人的,他故意装出那付痴痴呆呆的模样,让你们不再提防他,他却乘机溜之大吉。”
    胡药师怔了半晌,苦笑道:“那么,白山君呢?”
    江玉郎道:“那时我病发作得厉害,迷迷糊糊的,也没有瞧清楚,好像是瞧见他去追花无缺了。”
    胡药师忽然跳起来,惊呼道:“不好,我中的毒药力还未消散,我还得找他要解药。”
    江玉郎忽然冷冷一笑,道:“很好,你就下去找他吧!”
    冷笑声中,忽然出手一掌,向胡药师拍了过去。
    胡药师刚掠上石台,身子还未站稳,一口气也没有换过来,若是立刻再跳下去,虽可避开这一掌,但真气即未换转,跳到地上后,纵不跌伤,身子也必定站不稳,那时江玉郎若再乘势进击凌空扑下,他再也难闪避。
    石台上滑不留足,胡药师算淮江玉郎在台上发招,下盘必不稳固,下盘若不稳,出手的力道就必定不会太强。
    江玉郎一掌拍出,胡药师竟不避不闪,拼着挨他一掌,下面却飞起一脚,向江玉郎下盘横扫过去。
    这一招以攻为守,攻敌之所必救,正是绝顶厉害的妙着,但若非久经大敌的武林老手,就绝不敢使出这样的险招。
    江玉郎奸笑道:“好个兔二爷,果然有两下子!”
    他身形忽然一跃而起,双腿却已凌空踢出。
    胡药师再也想不到他在这种地方,还敢用这种招式,大惊之下,要想闪避已来不及了。
    要知道胡药师方才踢出的一脚,此刻还未及收回,下盘更是不稳,江玉郎的脚尖,已踢向他咽喉。
    他只有用手去接,手的力量,怎及脚大,他就算接得住这一脚,还是难免要被江玉郎踢下去。
    但江玉郎的脚若被他抓住,自也难免要被他一齐拖下去,这一着用的虽近无赖,但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谁知江玉郎身子凌空,竟还有馀力变招。
    只见他双腿,刹那间竟一连踢出七八脚之多,胡药师莫说抓不到他,简直连他出腿的方位都已分辨不出。
    他这才知道江玉郎不但凶狠狡猾,非人能及,武功之高,竟也大出他意料之外,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抵抗,不禁长长叹口气,身子突然在石头上一滚,竟纵身向那深不可测的黑洞跳了下去。
    □□□
    铁萍姑痴痴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江玉郎着意卖弄,凌空翻身,就像是一只大蝴蝶似的落在她身旁,她也像是没有见到。
    江玉郎笑嘻嘻道:“方才我踢出的那几脚,你可瞧见了么?”
    铁萍姑看也不看他,淡淡道:“瞧见了。”
    江玉郎道:“那是北派谭腿中的精华‘卧鱼八式’,和胡家堡的‘无影脚’,武当派的‘流星步’,崑崙派的‘飞龙式’,四种武林绝技混合在一齐,变化而成的,我替它取了个名字,叫‘踢死人不赔命,天下无双魔脚’,你说妙不妙?”
    铁萍姑冷冷道:“妙极了。”
    江玉郎笑道:“你有个武功如此高明的夫婿,难道不高兴么?”
    铁萍姑忽然扭转头,直奔了出去。
    江玉郎赶紧掠过去挡在她的前面,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已有很久没在一齐,现在我的病已好了,咱们正可以好好的温存温存,你为什么不理我?”
    铁萍姑冷笑道:“你还是找别人温存去吧,像你这样人即聪明,武功又高的大英雄,大豪杰,我怎么高攀得上!”
    江玉郎笑道:“我去找别人?去找谁?我喜欢的只有你呀!”
    他一把抱起了铁萍姑,就去亲她的脸。
    铁萍姑挣也挣不脱,跺脚道:“你……你……你放不放手?”
    江玉郎眯着眼笑道:“我不放手,我偏不放手,你打死我,我也捨不得放手的。”
    他的手已伸进了袍子,铁萍姑的挣扎终于越来越没有力气,颤声道:“你先放手,我问你一句话。”
    江玉郎笑嘻嘻道:“你问呀,我又没有堵住你的嘴!”
    铁萍姑道:“我问你,你害死了小鱼儿,难道还不过瘾,为何又要害死胡药师?”
    江玉郎道:“我看见那小子对你色眯眯的模样,简直快气疯了,恨不得当时就宰了他。”
    铁萍姑道:“你……你杀他,难道是为了我?”
    江玉郎笑道:“也不知为了什么,只要别人瞧你一眼,我就气得要死,何况他居然想打你的主意……除了我之外,谁敢动你一根手指,我拼命也要宰了他的。”
    他嘴里说着,手动得更厉害。
    铁萍姑脸上的怒容早已不见了,面颊上已泛起了红晕,不但语声颤抖,身子也颤抖起来。
    江玉郎将嘴唇凑到她耳朵上,低低说了两句话。
    铁萍姑立刻红着脸挣扎道:“不行,不可以在这里……”
    江玉郎道:“这里连鬼都没有一个,有谁会瞧见,来吧……”
    话还没有说完,铁萍姑也不知怎地,竟忽然从他怀抱里直飞了起来,同时又发出了一声惊呼。
    江玉郎也骇了一跳,情不自禁,随着她的去势向上面瞧去,只见铁萍姑白生生的两条腿在空中不停的挣扎飞舞,但身子却如旗花火箭般向上直冲,竟飞起有七、八丈高,不偏不倚,落在一棵树上。
    这棵树自山壁间斜斜伸出来,铁萍姑的袍子竟恰巧被树枝勾住,赤裸裸的身子就像是条白羊似的被吊了起来。
    江玉郎再也想不通她是怎么会被吊上去的,忍不住大呼道:“快跳下来,我接住你。”
    铁萍姑却像是已被吓呆了,竟连动都不会动。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的神色更是惊怖欲绝。但她的眼睛却没有瞧着江玉郎。
    江玉郎忍不住又随着她的目光瞧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竟已站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人。
    只见她雪白的衣衫飘飘飞舞,身子却如木头人般动也不动,面上戴着个木头雕成的面具,看来就像是忽然自地底升起的幽灵。
    她随手一抛,就能将铁萍姑抛起八、九丈高,而且不偏不倚地挂在树上,这份手力武功,简直骇人听闻。
    一个男人正在兴致勃勃时,若被人撞破好事,那火气当真比什么都来得大,江玉郎只觉一肚子都是火,把别的事全都忘了,大怒道:“你这人有什么毛病,好生生的为何来找我的麻烦?”
    白衣人还是站在那里,即不动,也不说话。江玉郎火气更大,忍不住窜过去一拳击出。
    白衣人还是不动,只不过袍袖轻轻一拂,江玉郎击出去的一拳,也不知怎地,竟忽然转了回来。
    只听“砰”的一声,这一拳竟打在他自己头上。
    江玉郎脸立刻被打肿了,但头脑却被打得清醒过来,只觉两条腿几乎再也站不住,颤声道:“你……你莫非就是移花宫主?”
    白衣人冷冷道:“凭你这样的人,也配说移花宫主四个字?”
    江玉郎“噗”地跪在地上,嘎声道:“小人的确不配说这四个字,小人该打。”
    他的确是聪明人,不等白衣人出手,就自己打起自己来,而且下手还真重,打的实在不轻。白衣人冷冷的瞧着,也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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