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99章水落石出
    “想不到小鱼儿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他死了后,竟连移花宫主都会为他伤心。”
    笑声自四面八方一齐响起,就连邀月宫主都辨不出他的人在那里。
    但她的神情反而立刻镇定下来,沉声道:“是什么人敢在此胡言乱语?”
    那人却仍大笑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么?你莫非已忘记了,我在大便时,你还在门口闻过我的臭气哩!”
    邀月宫主身子一震,道:“你就是小鱼儿?你没有死?你在那里?”
    小鱼儿笑道:“我就在你面前,你都瞧不见我么?”
    邀月宫主目光一转,道:“你可是在这山腹中?”
    小鱼儿道:“我就是出不来,所以才只好在这里等你来救我,我算淮了你一定会救我的,是么?”
    邀月宫主又深深呼吸了两次,道:“不错,我一定会将你救出来的。”
    小鱼儿道:“但你若不立刻放了铁萍姑,我就情愿死在这里。”
    邀月宫主怔了怔,怒道:“你敢?”
    小鱼儿道:“我为什么不敢?我现在想活就活,想死就死,移花宫主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可也拿我没法子,是么?”
    邀月宫主又被气得发起抖来。
    小鱼儿道:“现在,我和花无缺的约会已经到时候了,你总不愿意我就这样死了吧?”
    邀月宫主跺了跺脚,道:“好,我放了她,绝不伤她毫发就是!”
    小鱼儿道:“我死了以后,你再杀她我也没法子,但我活着的时候,总要瞧着她也舒舒服服地活着才能放心。”
    邀月宫主怒道:“你究竟要怎样?”
    小鱼儿道:“这山洞虽深,但下面都是水,无论谁跳下来,都绝不会摔死。”
    他话还未说完,邀月宫主已提起铁萍姑抛了出去。
    她随手一抛,竟已将铁萍姑的身子抛出十馀丈,不偏不倚,抛入那洞窟,看来竟比童子抛球还容易。
    过了半晌,只听“噗通”一声。
    又听得小鱼儿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不可一世的移花宫主,竟是个呆子,你现在已将她交给了我,我更用不着听你的话了,是么?”
    邀月宫主又惊又怒,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鱼儿道:“现在花无缺又不在这里,我就算出来了,又有什么用?你见到我就生气,我瞧见你也不舒服,倒不如在这里还落得个眼不见为净。”
    邀月宫主道:“但三月之期已经到了。”
    小鱼儿道:“不错,约会的时候到了,所以你快去将花无缺找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邀月宫主道:“你在这里等?”
    小鱼儿道:“这山洞就像是个大酒罎子,就是你掉下来,也休想逃得出去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么?”
    他大笑着接道:“何况,就算你不放心也没法子,现在只有我才是当家的,我若不想出去,就算十个移花宫主,也没法子请我出去的。”
    移花宫主竟真的无法可施,过了半晌,道:“花无缺是不是也已到了这里?”
    小鱼儿笑道:“不错,他已到了这里,只不过这山上的老鼠洞很多,你一时片刻也未必找得着他,若是找的时候太久,我只怕就要被饿死了,所以,你最好还是先弄些东西给我吃,我的口味,你是知道的,是么?”
    邀月宫主道:“不错,我是知道的。”
    她声音都气得变了,忽然一掌拍出,只听“喀嚓”一声,那株合围巨树,已被她一掌拍断。
    □□□
    山腹里的水,涨得更高了,露出水面的石头,已比一张圆桌大不了多少,小鱼儿,胡药师,苏樱和铁萍姑,四个人只好都挤在这块石头上。
    外面的树被邀月宫主拍断,小鱼儿笑得更开心,但除了他之外,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谁也笑不出来。
    铁萍姑瞟了小鱼儿一眼,呐呐对苏樱道:“我……我说我对他……对他很好,那只不过是故意气移花宫主的,其实我……”
    苏樱大笑道:“你用不着再解释了,我又不是醋罎子,何况对小鱼儿好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你就算对他好也没关系。”
    她嘴里虽然说“没关系”,但话里酸味,谁都可以嗅得出来,小鱼儿眨了眨眼睛也大笑道:“你对我好,我对你也不错呀,若不是为了你,我现在多多少少也可以听出一些有关移花宫主的秘密了。”
    铁萍姑脸红得连头也不敢抬起。
    苏樱又觉得有些不忍了,打着岔道:“移花宫主又有什么秘密?”
    小鱼儿道:“我想知道她和我们家究竟有什么仇恨,她即然将姓江的恨之入骨,为什么又偏偏不肯自己动手,而且还要扮成什么见鬼的‘铜先生’,逼着要花无缺来杀我,她不但骗了我,而且对她自己的徒弟也鬼鬼祟祟的,到现在为止,花无缺只怕还不知道铜先生就是他的师傅。”
    苏樱想了想,苦笑道:“这些事的确奇怪,而且简直毫无道理。”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这其中的道理,也许只有她们姐妹两人自己知道,但看来我只要活着,她们是绝不会说出来。”
    苏樱微笑道:“也许你就是要移花宫主认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才故意让江玉郎将你推下来,也许你自己知道这洞里都是水,是跌不死的。”
    小鱼儿道:“我怎会知道洞里都是水?”
    苏樱笑道:“那时太阳还未下山,也许正好有一线日光照进来,反映出下面的水光。”
    小鱼儿笑道:“就算是这样,但我总也该知道,这么深的洞,一掉下来就出不去了的。”
    “你自然有法子的,而且法子还不止一个。”苏樱抿嘴一笑,又道:“外面说话的声音,洞里即然听得很清楚,外面有什么人走过,你一定也知道的,那么,你又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能叫人救你?”
    胡药师怔了怔,道:“但……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山洞是可以传声的。”
    苏樱道:“你也许不知道,但他从小在山谷中长大的,对这件事自然知道得很清楚。”
    胡药师叹道:“如此说来,在下实在是孤陋寡闻得很了。”
    苏樱道:“但这法子却有个漏洞。这里山势荒僻,万一没有人走过,他岂非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万一走过的不是他的朋友,而且是他仇人,他又怎敢呼救。”
    胡药师摸着头道:“是呀,万一没有人走过,万一走过的都是他仇人,那又怎么办呢?”
    苏樱道:“所以他还有第二个法子。”
    苏樱又道:“你莫忘了,这座山就在长江口,这山腹里的水,就是江水,江水有潮汐涨落,潮涨的时候,这里的水也跟着涨,潮落的时候,这里的水也跟着退了。”
    胡药师瞪着眼呆了半晌,苦笑道:“不错,这道理在下本来也该能想得出的。”
    苏樱道:“江水即然能流到这里来,那么这地方必定就有个出口直通长江,只要等到潮水退下去的时候,就可以找到这出口……”
    她微微一笑,这才转过头向小鱼儿一笑,道:“我说的法子对不对呀?”
    小鱼儿冷冷道:“你以为你很聪明么?真正聪明的女人都知道,她无论和那个男人说话时,懂得的事都该比那男人少一些,你的毛病就是懂的实在太多了,这么样的女人,大多数男人都不敢领敎。”
    苏樱嫣然道:“但你却并不是大多数男人,像你这样的人,天下只有一个……何况,这些道理你也知道的,我懂得还是比你少一些。”
    小鱼儿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了半晌,又叹了口气,喃喃道:“如此看来,我迟早总有一天要被这丫头迷上的。”
    就在这时,忽然间又有样东西从上面直落了下来,胡药师和铁萍姑都吃了一惊,小鱼儿却微笑道:“移花宫主,果然听话,已将咱们的晚饭送来了。”
    □□□
    邀月宫主送来的东西可真不少,满满地塞了一大包,小鱼儿一面吃着,一面已发觉山腹中的水在开始往下退了。
    水还没有退完,胡药师已跳了下去,四面寻找着出口,小鱼儿却往石头上一躺,竟真的呼呼大睡起来。
    苏樱轻轻摸着他漆黑的头发,幽幽道:“他实在累了,这几天来,他吃的苦实在不少。”
    她回头向铁萍姑一笑,道:“若是换了别人,吃了他这么多苦,受了他这么多打击,纵然不意志消沉,也一定会怨天尤人的。但是你看他,他竟像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这样的男人,你又怎么能怪我喜欢他。”
    铁萍姑笑了笑,眼泪却已快流了出来,苏樱可以为自己爱上的男人而骄傲,但是她呢?她的男人带给她的,却只有羞侮和不幸。
    过了半晌,苏樱忽又问道:“你认不认得铁心兰?”
    铁萍姑道:“我知道她也对小鱼儿很好,可是……”
    苏樱抢着道:“可是她除了小鱼儿外,还能喜欢别人,但我除了小鱼儿外,却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所以我绝不能让她将小鱼儿抢走,无论用什么法子,我也要……”
    就在这时,突听胡药师大呼道:“在这里,就在这里,我找到了!”
    □□□
    这山中果然有条直通长江的出口,看来虽是条很曲折崎区的地道,但一个不太胖的人还是可以爬过去的。
    苏樱摇醒了小鱼儿,笑道:“你要睡,出去后再好生睡,现在咱们已经可以走了。”
    小鱼儿道:“我为什么要走?你难道没有听见我要在这里等花无缺么?”
    苏樱失声道:“你……你真的要等他?”
    小鱼儿瞪眼道:“当然是真的,这约会三个月以前就约好了。”
    苏樱道:“但……但他来了之后,移花宫主一定会逼着他跟你打架的。”
    小鱼儿笑道:“打架这两个字用得不妥,像咱们这样高手相争,应该说是比武才对。”
    苏樱着急道:“但你们并不是比武,你们是要拼命呀。”
    苏樱又将他身子扳了过来,跺脚道:“但你……你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因为我知道那‘移花接玉’功之神奇,实在是天下第一……”
    小鱼儿忽然一笑,悠悠道:“但你可知道,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破解‘移花宫’武功的招式。”
    苏樱怔了怔,失声道:“你真的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小鱼儿笑嘻嘻道:“自然是有人敎给我的,‘移花宫’武功的秘密,天下再也没有别人知道得比他更清楚了。”
    “移花宫主又怎么将破解她自己武功的招式敎给你?她难道疯了么?”苏樱怔了半晌又道:“但就算你能破解‘移花宫’的武功,你也绝不会杀了花无缺的,是么?”
    小鱼儿道:“我杀不杀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苏樱道:“当然有关系,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你留在这里,就是……”
    小鱼儿忽然跳起来,大吼道:“你们谁高兴走,谁就走,反正我是在这里等定了!”
    胡药师本来兴高采烈地站在那边出口旁,只等着出了这山洞,解药就可到手,听了小鱼儿这句话,只觉两腿发软,连站都站不住了,手扶着山壁,呆望着小鱼儿不停地喘着气,忽然嘶声道:“在……在下有些不……不对了。毒……毒性只怕已发作。”
    苏樱道:“是他下的毒么?”胡药师拼命点头。
    苏樱眼珠子一转,道:“那毒药是什么味道?”
    胡药师苦着脸道:“咸咸的,湿湿的,还有些……有些臭气。”
    苏樱忽然笑了道:“他只不过是故意吓吓你的,那一定不是毒药,你方才觉得毒已发作,只怕你自己心里在作怪。”
    胡药师怔了怔,道:“不是毒药是什么?”
    苏樱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说不定就是他脚上搓下来的泥丸子。”
    胡药师脸上阵红阵白,突然转过身,像只被人踢了一脚的野狗似的,一头钻了出去,飞也似的逃了。
    他只望这辈子再也莫要见着小鱼儿,他宁可遇着一百个大头鬼,也不想再遇到小鱼儿了。
    苏樱的眼睛移到铁萍姑身上,道:“你也不想走么?”
    铁萍姑垂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但她若走,又实在不知道该走到那里去,天地虽大,却好像没有她这么样一个人的容身之地。
    苏樱道:“你难道不想再见江玉郎?”
    铁萍姑道:“我……”
    她本来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断然说出:“我绝不再见他!”但也不知怎地,话到嘴边,她竟说不出了。
    苏樱像是已看透她的心,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想再见到他的,因为你就算不再会喜欢他,难道你还会不想报复么?”
    铁萍姑叹了口气,道:“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报复。”这句话她本来不想说的,但不知怎地,竟说了出来。
    苏樱道:“你可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会难受?那只因为你觉得他对不起你,他抛弃了你,你觉得他根本未将你放在心上,所以你的心才会碎,是么?”
    铁萍姑黯然无语,因为苏樱的话,实已说到她心里去了。
    苏樱道:“你若想报复,就要让他难受,让他觉得是你抛弃了他,让他觉得你根本就未将他放在心上,到了那时,他就会像条狗似的来求你了。”
    铁萍姑垂着头想了许久,眼睛渐渐发了光。
    苏樱道:“现在你懂得我的意思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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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双骄再聚
    铁萍姑道:“我懂了。”
    苏樱一笑道:“很好,只要你照着我的话去做,不怕他不来找你,等他来找你的时候,就是你出气的时候到了。”
    铁萍姑也不禁笑了笑,忽又叹道:“但是我……我现在……”
    苏樱道:“你觉得自己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身无长物,又没有倚靠,是以心里有些害怕,是么?”
    铁萍姑黯然点了点头。
    苏樱笑道:“你莫忘了,你是个很美丽、很动人的女孩子,年纪又轻,这已经是女人最大的财产了,就凭这样,你就可以将世上大多数男人摆在你的手心里,就凭这些,你无论走到那里都可以抬起头来的。”
    铁萍姑果然抬起头来,微笑道:“谢谢你。”
    她瞧了小鱼儿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鱼儿怔了怔,大吼道:“你把别人都弄走了,自己为什么不走?”
    苏樱嫣然道:“走?我为什么要走?这地方不是很舒服么?”
    小鱼儿道:“求求你,你快走吧!我现在一个头已经有别人三个那么大了,你若再不走,我说不定马上就要发疯。”
    苏樱淡淡道:“你若是看到我就生气,不会自己走么?”
    小鱼儿呆了半晌,反而笑了,大笑道:“好,小丫头,我服了你了,我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让我这样生气过,我总算遇见了对手。”
    苏樱也不理他,却将方才吃剩下来的东西,又仔仔细细地包了起来,嘴里自言自语道:“这地方潮湿得很,东西再放几天,只怕就要发霉了。”
    小鱼儿道:“就算发霉了又有什么关系,你难道还想带出去么?”
    苏樱这才回头一笑,道:“你以为移花宫主立刻就能将花无缺找来么?”
    小鱼儿瞪直眼瞧了半晌,忽然跳到她面前,道:“你知道江玉郎是在骗我,那么你一定见过了花无缺,对不对?”
    苏樱在石头上坐了下来,盘起了腿,也瞧了小鱼儿半晌,才悠悠道:“不错,我的确见过了他,也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现在我却不能告诉你。”
    小鱼儿叫了起来,道:“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苏樱道:“因为我怕你生气。”
    小鱼儿大声道:“我若生气我就是王八旦。”
    苏樱摇头笑道:“因为你绝不会变成王八旦的,任何人都不会忽然变成王八蛋,是么?”
    小鱼儿道:“好,我若生气,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苏樱嫣然一笑,道:“好,我告诉你,花无缺现在去找铁心兰去了。”
    小鱼儿失声道:“他去找铁心兰去了?他怎会知道铁心兰在那里?”
    苏樱道:“我告诉他的。”
    小鱼儿这才真的吃惊了,道:“你告诉他的?你怎会知道铁心兰在那里?怎会认得她的?”
    苏樱笑道:“我已经和她结拜为异姓姐妹,你难道不知道么?”小鱼儿张大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樱道:“你是不是已有很久没见过铁心兰了?”
    小鱼儿道:“嗯。”
    苏樱道:“你可知道,这两个月来,铁心兰一直和花无缺在一齐?”
    小鱼儿微笑道:“他们能在一起倒不错,我本来一直在担心着她,现在可放心了,我知道花无缺一直对她很好的。”
    苏樱的眼睛里发了光,却垂下头去,道:“你为何不问我铁心兰现在在那里?”
    小鱼儿笑道:“你总不会将她送到那老鼠洞里去吧?”
    苏樱道:“她正是在那里。”
    小鱼儿脸上的笑容像石头般僵住了,然后,他整个人跳起来有三丈高,跳到苏樱面前的石头上,大吼道:“你这死丫头,你怎么能将她送到那里去?”
    苏樱道:“她是我的姐妹,在那地方正安全得很,谁也不会欺负她。”
    小鱼儿大怒道:“但花无缺此番去找她,那大老鼠怎会放过花无缺,你……你这不是在害人么,我……我……我……”
    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把拧起苏樱的手,吼道:“今天我若不狠狠揍你一顿,实在对不起他们。”
    苏樱微笑道:“你说过不生气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在我这种小丫头面前食言背信。”
    小鱼儿怔了怔,又跳起三丈高。
    苏樱柔声道:“其实你也不用着急,花无缺死不了的,何况,他一心要杀死你,本来就不能算是你的朋友,他若不能来,你岂非也用不着为难了么?”
    小鱼儿用力打着自己的头,高声道:“你以为你这是在帮我的忙?以为他死了我一定很开心?老实告诉你,他若真被魏无牙害死了,我就……”
    突听外面一人大呼道:“小鱼儿,你在那里,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这赫然竟是花无缺的声音。
    小鱼儿和苏樱全都怔住了。花无缺竟好生生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
    小鱼儿大声道:“花无缺,我就在这里。你放条绳子下来,我就可以上去了。”
    过了半晌,只见花无缺的头已在上面的洞口伸了出来,面上的神情即是欢喜,又是关切。
    小鱼儿更已笑得合不拢嘴来,大笑道:“好小子,两个月没见,我们都没有变。”
    花无缺已垂下条长索,笑道:“你在下面我看不见你,你快上来吧。”
    苏樱看着这两个人来,心里真是奇怪极了。这两人随便怎么看,也不像是立刻就要拼命的冤家对头。
    只见小鱼儿刚窜上绳子,又跳下来,板着脸道:“姓苏的小丫头,你现在还不想走么?”
    苏樱垂头道:“你一个人走吧,我不想看见你被人杀死的样子。”
    小鱼儿大吼道:“你不想看,我就偏要你看,不想走,我就偏要你走,看你有什么法子反抗我。”
    苏樱身子往后退,道:“你……你敢?”
    她脸上虽然装出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心里也不知有多么高兴,因为她知道她的手已渐渐开始能摸到小鱼儿的心了。
    □□□
    花无缺垂手站在邀月宫主身旁,脸上已变得木无表情。
    对花无缺说来,邀月宫主不但是他的严师,也是他的养母,他从小就未见到她面上露出过一丝笑容。
    他也从不敢在她面前有丝毫放肆之处,因为他心里不但对她很尊敬,很感激,而且也有些畏惧。
    现在,小鱼儿终于见到邀月宫主的脸了。
    她已除下了那可怕的青铜面具,可是她的脸却比那面具更冷漠,任何人都无法在她脸上看出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
    小鱼儿再也想不到这威震天下垂三十年的人,看来竟是如此年轻,更想不到一个如此美丽的人,竟会让人看过一眼便不敢再看。
    就连小鱼儿瞧她一眼后,也觉得有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升了上来,彷彿在寒夜中忽然瞧见了一个美丽的幽灵。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铁心兰也在她身旁。
    铁心兰却已兴奋得在发抖了,她瞧见小鱼儿自山石上一跃而下,立刻就忍不住向小鱼儿奔了过去。
    但只奔出两步,她身子忽然僵硬了。她忽然想起了花无缺,她怎能一见到小鱼儿,就抛下花无缺?
    她站在小鱼儿和花无缺中间,也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她只希望自己根本就没生到这世上来。
    这时小鱼儿也瞧见她了,正笑着招呼道:“好久不见,你好么?”
    铁心兰竟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忽然扭转头,垂首奔到那边一株大树下,这棵树也恰巧正在小鱼儿和花无缺中间。
    苏樱的眼睛却始终在留意着小鱼儿。她发现小鱼儿虽然还在笑着,但笑容也僵硬得很。再看花无缺,竟也低着头始终未曾抬起。
    苏樱不禁在暗中长长叹了口气──瞧见这三人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她除了叹气外,还能怎样?
    □□□
    邀月宫主比刀更利,比冰更冷的眼睛,也始终瞪着小鱼儿。小鱼儿长长吸了口气,也抬起头瞪着她,微笑道:“你送来的东西都不错,只可惜没有辣椒,下次你若再请我吃饭,可千万不能忘记我喜欢吃辣的。”
    邀月宫主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花无缺却吃惊地抬起头来,他实在想不到世上居然有人敢对邀月宫主这样说话。
    邀月宫主道:“现在我再给你三个时辰,你在三个时辰内,不妨调息运气,养精蓄锐,但却不淮离开这里!”
    小鱼儿拍手笑道:“移花宫主果然不愧为移花宫主,丝毫不肯佔人便宜,知道我累了,就让我先休息休息。”
    邀月宫主却已转过身,道:“无缺,你随我来。”
    小鱼儿道:“我想和花无缺说两句话,行不行?”
    邀月宫主头也不回,冷冷道:“不行!”
    小鱼儿大声道:“为什么不行,你难道怕我告诉他你就是铜先生?”
    这时花无缺也转过身去,也没有回头,但小鱼儿却可以见到他听到了这句话全身都震了一震。小鱼儿笑了,因为他的目的已达到。
    只见邀月宫主走到最远的一株树下,才转回身来,像在和花无缺说话,但花无缺却始终是背对这边的。
    苏樱柔声道:“三个时辰并不长,你还是好生歇歇吧。”
    这时正是清晨,太阳已刚刚升起。
    苏樱将四下的落叶都收集起来,舖在树下,拉着小鱼儿坐上去,就好像一个妻子在为丈夫舖床似的。
    铁心兰还站在那边树下,泪珠已在眼眶里打转。她忽然觉得自己活在这世界上,竟好像已变成多馀的。
    她方才即没有走到小鱼儿这边来,现在更不能走过来了,她方才即没有回到花无缺那边去,现在也更不能回去。
    她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小鱼儿和花无缺两个人,都绝不会走到她这边来,移花宫主已用冰凉的手,将这两个人的友情撕成两半,这两人之间若不再有友情,那么她的处境岂非更悲惨、更难堪。
    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好就是远远的走开,走得越远越好,那么无论任何事都不能伤害到她了。
    但现在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人,立刻就要在这里作生死之决斗,她又怎么能走?怎么忍心走呢?
    □□□
    小鱼儿在落叶上躺了下来,闭起了眼睛。
    别人有的紧张,有的痛苦,但他却悠悠闲闲地跷起了腿,嘴里还含含糊糊哼着山歌,这些事竟好像和他没有关系。
    苏樱站在他身旁,俯首瞧着他,瞧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瞧见铁心兰了么?”
    小鱼儿道:“你没有看见我方才已经和她打过招呼。”
    苏樱咬着嘴唇,道:“但是她……她实在可怜得很,你实在应该去安慰安慰她。”
    小鱼儿霍然张开眼睛,瞪着道:“我为什么要过去安慰她?她为什么不能过来?”
    苏樱叹道:“她现在的确很为难……”
    小鱼儿道:“她为难,我就不为难么?何况,她为难也是她自己找的,谁叫她站在那边不肯过来?又没有钉子钉住了她的脚。”
    苏樱又叹了口气,道:“你即然不肯过去,我就过去吧。”
    小鱼儿道:“你会不会读唇语?”
    苏樱道:“不会。”
    小鱼儿叹道:“我现在若能听出移花宫主在对花无缺说什么,那就好了。”
    苏樱道:“你就算听不见,也应该想像得到的,她现在还不是在告诉花无缺,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杀你。”
    小鱼儿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方才我在洞里时,花无缺还和我有说有笑的,但等我出来他竟不理我了,简直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苏樱道:“你若在移花宫长大,你见了移花宫主,也会变得没主意的。”
    小鱼儿苦笑道:“这样看来,‘恶人谷’反而比‘移花宫’好得多了,恶人谷里的至少还是人,移花宫却只是一群活鬼,一群行尸走肉。”
    苏樱笑了笑,柔声道:“你歇歇吧,我过去说两句话就回来。”
    小鱼儿瞪眼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过去?我现在也不好受,你为什么不在这里陪着我?”
    苏樱眼波流动,嫣然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和花无缺两人是如何从那老鼠洞里出来的么?”
    □□□
    落叶上的泪珠已干了,但铁心兰的眼泪却还没有干,她听见苏樱的一双脚在向她走过来,就咬紧牙关,绝不让眼泪再流下来。
    苏樱悄悄走到她身旁,她却连头也没有抬起,风,吹着她的头发,一片落叶正在她紊乱的发丝里挣扎着,要想飞起。
    苏樱轻轻拈起了这片枯叶,悄然道:“你在生我的气?是么?”
    过了很久,铁心兰才缓缓站起来道:“你用不着难过,我若知道你就是我的情敌,我也不会对你说真话的!”
    苏樱长长叹了口气,拉起了她的手,嫣然笑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孩子,我现在只希望你是个又凶又狠又狡猾的女人,那样我心里就会好受得多了。”
    铁心兰瞪着她瞧了半晌,忽然道:“可是无论怎样,你也不会为我放弃小鱼儿的,是么?”
    这句话问得更不聪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会问出这句话来。
    苏樱也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不错,我不会为了你放弃他的,只因我若放弃了他,也许反而会令你更为难,是么?”
    铁心兰的头又垂了下来,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针,直刺入她心里,使得她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她手里的落叶已被她揉得粉碎,她才黯然道:“我实在不该对你说那句话的,小鱼儿也许根本就没有将我放在心上,也许只有你才配得上他。”
    苏樱道:“小鱼儿并没有忘记你,他若真的未将你放在心上,现在早已走过来了。”
    铁心兰怔了怔道:“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了这条心?”
    苏樱妻然一笑,道:“这也许是因为我太想得到小鱼儿了,所以才不愿让他以后恨我,我要让他自己选择,他喜欢的若是你,我就算杀了你,也没有用的。”
    铁心兰头垂得更低,她仔细咀嚼着这几句话的滋味,但觉心里充满了酸苦,只因她的心情已越来越矛盾,越来越复杂,她在暗中问着自己:“小鱼儿选择的若是我,我是否真的会很快乐呢?”
    苏樱忽又一笑,道:“你可瞧见了我义父么?他是不是长得很可怕?”
    铁心兰道:“我没有瞧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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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意外之变
    苏樱讶然道:“你到了那边树林,难道没有人来接你么?你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铁心兰叹了口气道:“我没有找错地方,我到了那里,只见到处都有老鼠在窜来窜去,我就吓得立刻躲到树上去,谁知树上竟吊着个死尸,远远瞧过去,还可以瞧见有几具死尸吊在树上,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花……花公子就来了。”
    苏樱整个人都怔在那里,手心已出了汗。
    铁心兰叹道:“以我看来,那边一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你最好还是瞧瞧去。”
    苏樱不等她话说完,已转身奔出,但奔出几步,又停了下来,无论如何,魏无牙总是她的恩人,魏无牙若是有什么不幸,她是万万无法置之不理的,但现在……现在小鱼儿正在瞧着她,她又怎么能走呢?
    她怔在那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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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樱终于又回到小鱼儿身旁,无论什么事发生,都不能让她此刻抛下小鱼儿一个人在这里。
    小鱼儿笑了笑,道:“看你这样子,移花宫主莫非已杀死了魏无牙么?”
    苏樱还没有回答这句话,风中忽然飘来了一条人影。
    她也和邀月宫主同样冷漠,同样美丽,只不过她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睛里,还多少有些柔和之意。
    她的身子似乎比落叶更轻,飘飘落在花无缺身旁。花无缺立刻拜倒在地。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道:“这只怕就是那怜星宫主了,简直和她姐姐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只不过比死人多了口气而已。”
    苏樱苦笑道:“但这姐妹两人却能令江湖中人连她们的名字都不敢提起,她们若只比死人多口气,江湖中就一定都是死人了。”
    小鱼儿大笑道:“你错了,一个人活着,就要会哭,会笑,会高兴,会悲伤,也会害怕,像她们这样的人,活着才没意思。”
    他故意直着喉咙大笑,就是想要移花宫主听见。但移花宫主姐妹两人,却连瞧也没有往这边瞧一眼。
    小鱼儿哈哈笑道:“我将她们当死人,说不定她们也已将我当成死人,所以我无论说什么,她们都不会生气。”
    这句话他虽笑嘻嘻的说了出来,但听在苏樱耳里,却也不知有多么辛酸,她几乎流下泪来。
    她实在看不出小鱼儿有希望能活下去,他就算能战胜花无缺,就算能杀了花无缺,也得死在移花宫主手里!
    小鱼儿道:“你笑一笑好么?只要你笑一笑,我死了也开心。”
    苏樱果然笑了,可是她若不笑也许还能忍得住不流泪,现在一笑起来,眼泪也随着流下。
    一阵风卷起落叶,怜星宫主忽然到了小鱼儿面前,冷冷道:“时候已快到了,你知道吗?”
    小鱼儿道:“我倒希望时候快些到,否则我只怕要被眼泪淹死了。”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又笑道:“我倒有一句话想问问你。”
    怜星宫主道:“什么话?”
    小鱼儿道:“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嫁人呢?难道这么多年来,竟没有一个男人爱上你么?”
    怜星宫主霍然转过身,小鱼儿可以瞧见她脖子后面的两根筋都已颤抖起来,满头青丝,也忽然在西风中飞舞而起。
    过了半晌,只听她一字字道:“站起来!”
    小鱼儿这次倒听话得很,立刻跳了起来道:“现在就要动手了么?”
    只见那边树下的花无缺,也缓缓转过身来。
    苏樱忽然抓住小鱼儿的手,道:“你……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小鱼儿道:“没有。”苏樱手指一根根松开,倒退两步,泪珠已夺眶而出。
    怜星宫主道:“花无缺,江小鱼,你们两人都听着,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人都向前走十五步,走到第十五步时,便可出手,这一战无论你两人谁胜谁负,都绝不许有第三人从旁相助,无论谁敢来多事,立取其命,绝不宽恕。”
    苏樱忍不住大声道:“你也不出手相助么?”
    怜星宫主还未说话,邀月宫主已冷冷道:“她若敢多事,我也要她的命!”
    苏樱道:“那么你自己若出手了呢?”
    邀月宫主道:“我就自己要自己的命!”
    苏樱擦了擦眼泪,大声道:“小鱼儿,你听见了么?移花宫主话出如风,想必不会食言,求求你无论如何也莫要败给他好么?”
    她却不知道今日一战,战败者固然只有死,战胜者的命运却比死还要悲惨,小鱼儿若能死在花无缺手下,那就比花无缺幸运得多了。
    □□□
    天色阴暝,乌云已越来越重,枝头虽还有几片枯叶在与西风相抗,但那也只不过是垂死的挣扎而已。
    小鱼儿已开始往前走。花无缺也开始缓缓移动了脚步。
    邀月,怜星,苏樱,铁心兰,四双眼睛,都在瞬也不瞬地瞪着小鱼儿和花无缺的脚步。
    这四人的心事虽然不同,但却都同样的紧张。
    铁心兰知道片刻之间,这两人就有一个要倒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倒下去的是谁。
    在她心底深处,她也知道这两人若有一个倒下去,那么她就不会再有矛盾,不必再作抉择,事情也就会变得简单得多。
    她甚至拒绝承认自己有这种想法,只因这想法实在太自私,太卑鄙,太无情,太狠毒……
    苏樱的心里倒只有痛苦,并没有矛盾,因为她已决定小鱼儿若死了,她绝不单独活下去。
    她虽然知道小鱼儿获胜的机会并不大,但她还是希望有奇蹟出现,希望小鱼儿能将花无缺打倒。
    而怜星和邀月两人呢?现在她们的计划已将实现,她们的忍耐也总算有了收穫,她们心里的仇恨,也眼见就能得到报复。
    她们只有幻想着这两人倒下一个时,才能将这痛苦减轻,只因唯有等到那时候,她们才能将这惊人的秘密说出来,这秘密已像条沉重的铁鍊般将她们的心灵禁锢了二十年,她们唯有等到将这秘密说出来之后,才能自由自在,否则她们就永远要做这秘密的奴隶。
    而现在,她们还是只有等待。
    谁知小鱼儿刚走了三步,忽然回头向苏樱一笑,道:“对了,我刚想起有句话要告诉你。”
    苏樱心头一阵激动,热泪又将夺眶而出──无论如何,小鱼儿对她总算和对别人有些不同。
    她忍住泪道:“你……你说吧,我在听着。”
    小鱼儿道:“我劝你还是乘着年轻时快嫁人吧,否则越老越嫁不出去,到了五六十岁时,就也会变成和她们一样的老妖怪了。”
    □□□
    这竟是小鱼儿临死前所要说的最后一句话。到了此时此刻,他竟然还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苏樱只觉一颗心已像是手帕般绞住了,过了半晌,咬紧牙颤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等那么久。”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苏樱的心绞碎了,更令怜星和邀月两人气得全身发抖,面无血色。但他自己却像是根本没有说这句话似的。
    最奇妙的是,到了这时,每个人心里竟还是希望他能打倒花无缺,苏樱固然一心想他得胜,铁心兰也不忍见到他被击倒时的样子。
    也不知为了什么,她总是认为花无缺比较坚强些,所以也就不妨多忍受些痛苦,所以她宁可伤害花无缺,也不忍伤害小鱼儿。
    更奇妙的是,就连邀月和怜星两人竟也希望小鱼儿得胜!她们自己也许不会承认,但却是事实。
    只因花无缺若打倒了小鱼儿,那么她们就要在花无缺面前说出这秘密,她们养育花无缺虽是为了复仇,但这许多年以来,她们还是难免对这自己见着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生出些感情。
    她们还是在暗中数着小鱼儿的脚步!“十一,十二,十三………”
    邀月宫主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残酷的微笑。
    □□□
    现在,小鱼儿和花无缺已迈出第十四步了。
    小鱼儿的眼睛一直在瞪着花无缺,花无缺面上虽全无任何表情,但目光却一直在廻避着他。
    无论他们走得多么慢,这第十五步终于还是要迈出去的,怜星和邀月宫主情不自禁,都紧握起手掌。
    但铁心兰和苏樱却连手都握不紧了,她们的手抖得是这么厉害,抖得就像是西风里的枯叶。
    就在这时,小鱼儿忽然倒了下去!
    □□□
    在如此紧张,紧张得令人窒息的一刹那中,小鱼儿竟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忽然倒了下去。
    花无缺整个人都怔住了,铁心兰也怔住了,苏樱更怔住了。他们全身上下本已都紧张得充满了血,现在。全身的血又像是一下子忽然被抽干,脑子里也忽然变得茫茫然一片真空,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突然发生的变化。
    就连邀月和怜星宫主都怔住了,脸上神色也为之大变。
    只见小鱼儿身子倒在地上后,就忽然发起抖来,越抖越厉害,到后来身子竟渐渐缩成一团。
    怜星宫主跺了跺脚,道:“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邀月宫主怒道:“他这是在装死!杀了他,快杀了他。”
    花无缺垂首道:“他已无还手之力,弟子怎能出手?”
    邀月宫主道:“他即不敢跟你动手,就是认输了,你为何不能杀他?”
    花无缺垂着头,即不出手,也不说话。
    只听邀月宫主厉声又道:“你为何还不出手,难道他每次一装死,你就要放过他!你难道忘了本门的规矩,你难道连我的话都敢不听?”
    花无缺满头汗珠滚滚而落,垂首瞧着小鱼儿,颤声道:“你为何不肯站起来和我一拼?你难道定要逼我在如此情况下杀你?”
    小鱼儿忽然咧嘴一笑,道:“你赶紧杀了我吧,我绝不怪你的,因为这并不能算是你杀死了我,杀死我的人是江玉郎。”
    邀月宫主变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因为我若没有中毒,现在就不会无力出手,也就未必会死,所以现在我就算死了,你也不必觉得抱歉,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死在你手上的。”
    他眼睛忽然瞪着邀月宫主,一字字道:“江玉郎才是真正杀死我的人。”
    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两人对望了一眼,又不禁怔住了。
    过了半晌,怜星宫主才厉声问道:“你中了他什么毒?”
    小鱼儿道:“女儿红。”
    怜星宫主长长吸了口气,瞧着邀月宫主沉声道:“看他这样子,倒的确是女儿红毒发时的朕象。”
    邀月宫主脸上已不见一丝血色,过了半晌,忽然冷笑道:“此人诡计多端,你怎可听信他的话。”
    小鱼儿道:“信不信由你,好在我中毒时,有很多人都在旁边瞧见的。”
    邀月宫主立刻问道:“是些什么人?”
    小鱼儿道:“有铁萍姑和一个叫胡药师的人,自然还有下毒的江玉郎。”
    怜星和邀月又对望了一眼,两人忽然同时掠出,一阵风吹过,两人都已远在十馀丈外的树下。
    □□□
    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同时掠到树下。
    怜星宫主道:“你的意思怎样?”邀月宫主嘴唇都发了白,闭着嘴不说话。
    怜星宫主道:“这江小鱼若真的已中了江玉郎的毒,那么就的确不该算是死在花无缺手上的,这么一来,我们的计划岂非就变得毫无意义?”
    邀月宫主颤声道:“我……我已忍受了二十年的痛苦……。”
    怜星宫主的目光也随着她的手缓缓垂落,道:“你忍受了二十年的痛苦,这二十年来我难道很快活?”
    过了半晌她又接着道:“但我们这二十年的罪绝不是白受的,因为普天之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这秘密,只有我们两人才知道他们本是兄弟,我们自己若不将这秘密说出去,他们两人到死也不会知道。”
    邀月宫主脸色也渐渐和缓,道:“不错,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怜星宫主道:“所以他们迟早必有一天,会互相残杀而死的,他们的命运已注定了如此,除了我们两人之外,谁也不能将之改变。”
    她一字字接着道:“而我们两人却是绝不会令它改变的,是么?”
    邀月宫主道:“不错。”
    怜星宫主道:“所以我们现在根本不必着急,我们等着虽然难受,但他们这样又何尝不痛苦?我们正好瞧着他们为自己的命运挣扎,就好像一只猫瞧着在牠爪下挣扎的老鼠一样,何况,我们即已等了二十年,再多等三两个月又有何妨?”
    邀月宫主冷冷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要先解了江小鱼所中的毒,再令花无缺杀他,你要他完完全全死在花无缺手上,是么?”
    怜星宫主目中闪动着欣慰的笑意,柔声道:“不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令无缺痛苦悔恨,觉得生不如死,你若令他现在就杀了江小鱼,他就会自己宽恕自己,甚至会去杀了江玉郎为小鱼儿报仇,那么我们的计划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邀月宫主默然半晌,道:“但你可知道江小鱼是否真的中了毒呢?”
    怜星宫主道:“这一点我们立刻就能查出来的。”
    □□□
    小鱼儿仍倒在地上,抖着,铁心兰,苏樱,和花无缺却并没有在看望他,他们的眼睛,都瞬也不瞬的瞪着移花宫主。
    只可惜他们非但什么都看不出,而且连一个字也听不到,他们只能瞧见邀月宫主冷冰冰的一张脸上,充满了怨毒,充满了杀气,他们越瞧越是心惊,三个人掌心不觉都为小鱼儿揑着一把冷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看见移花宫主姐妹两人缓缓走了回来,花无缺想迎上去,但脚步方动,又停了下来。
    只见邀月宫主走到小鱼儿面前,沉声道:“你中毒时,铁萍姑也看到的,是么?”
    小鱼儿道:“嗯!”
    邀月宫主道:“好,你叫她出来,我问问她。”
    小鱼儿咧嘴一笑,道:“你以为那山腹中只有这一条山路么?”
    邀月宫主冷笑道:“若有别的出路,你为何不走?”
    小鱼儿也冷笑着道:“我不走,只因我不愿对花无缺失约,但铁萍姑却早已走了,你若是不信,为何不自己下去瞧瞧。”
    他话还没有说完,邀月宫主的身形已飞云般掠上山崖,方才花无缺垂下去的那条绳子还未解下。
    邀月宫主游鱼般滑入那洞穴,过了片刻,又轻风般掠了出来,面上的神色,似乎觉得有些意外。
    小鱼儿笑道:“你现在可相信了么?”
    邀月宫主道:“哼。”
    小鱼儿道:“那么你就也该知道,我若不愿和花无缺动手,方才就也早已和铁萍姑一齐走了,用不着等到现在才来装死。”
    邀月宫主沉默了半晌,道:“那么你可知道江玉郎现在在那里?”
    小鱼儿道:“我当然知道,只怕我说出那地方,你也不敢去找他。”
    小鱼儿偏偏还要再激她一句,冷冷又道:“也许只有这地方是你不敢去的,因为我还没见过不怕老鼠的女人。”
    邀月宫主目光一闪,道:“你说的莫非是魏无牙?他也在这山上?”
    小鱼儿冷笑道:“他当然在这山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只见邀月宫主神情仍然毫无变化,小鱼儿虽然故意想激恼于她,但她却根本无动于衷。
    由此可见,魏无牙这个人在她心目中根本无足轻重,反而是小鱼儿在她心里的份量重得多。
    到了这时,苏樱也觉得越来越奇怪了,暗道:“无论如何,魏无牙总是江湖中有数的厉害人物,而且他也不惜隐姓埋名,二十年来练就一种对付移花宫的武功,可见他和移花宫之间必有极深的仇恨,但移花宫主却根本未将这人放在心上,而小鱼儿连移花宫主的面都未见过,移花宫主却连他的一点小事也不肯放过,甚至不惜忍气吞声,只为要花无缺亲手杀他,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渐渐也觉得这件事实在很神秘、很复杂。
    只听小鱼儿道:“好,我带你去,但我现在实在走不动,谁来扶我一把?”
    花无缺和铁心兰似乎都想伸过手来,但花无缺发现移花宫主正在冷冷瞧着他,立刻就回头去瞧铁心兰,像是想要铁心兰来扶小鱼儿,但铁心兰发现花无缺在瞧她,却立刻垂下了手。
    苏樱嫣然一笑,柔声道:“你若不嫌我走得慢,就让我来扶你吧。”
    □□□
    苏樱扶着小鱼儿已走出很远了,花无缺还站在那里发怔,铁心兰头垂得更低,眼泪已又流了下来。
    怜星宫主瞧了瞧花无缺,又瞧了瞧铁心兰,忽然拉起铁心兰的手柔和道:“你跟我走吧。”
    铁心兰做梦也未想到移花宫主竟会来照顾她,也不知是惊是喜,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自掌心传来,已身不由己地随着怜星宫主掠了出去。
    花无缺见到怜星宫主竟拉起铁心兰的手,也是又惊又喜,但忽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宇间又泛起一种凄凉之意。
    只听邀月宫主缓缓道:“你现在总可以走了吧?”
    这虽然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听在花无缺耳里,却又别有一番滋味,只因他发觉移花宫主已看破了他的心事。
    他的心事却又偏偏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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