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96章奸狡诡诈
    她不开口,江玉郎的手就不敢停,只见他一张又白又俊的脸,恍眼间就变得像猪肝一样,顺着嘴角往下直淌鲜血。
    铁萍姑瞧得心都碎了,忍不住道:“宫主,求求宫主饶了他吧。”
    白衣人这才抬起头来,道:“你为他求情,又有谁为你求情?”
    铁萍姑颤声道:“婢子自知罪孽深重,本就不敢求宫主饶恕的。”
    白衣人道:“很好,那么我问你,你将小鱼儿带到那里去了?”
    铁萍姑道:“小鱼儿他……”
    她忽然想到自己若说出真相,宫主若知道小鱼儿已死在江玉郎手上,江玉郎只怕立刻就要被碎尸万段了。
    白衣人道:“小鱼儿他怎么样了?你为何不说?”
    铁萍姑道:“他……他也到了这里,只怕是在东面那一带。”
    白衣人道:“好,我这就去找他,但愿你说的不假。”
    江玉郎这时已被自己打得躺在地上,但还是不敢停手。
    白衣人叱道:“够了,停手吧。”
    江玉郎挣扎着爬起来,叩头道:“多……多谢宫主。”
    白衣人道:“现在,我要你在这里看着她,若有人伤了她,我就要你的命,若有人将她救走,我也要你的命,知道么?”
    江玉郎道:“小人知道。”
    □□□
    等到江玉郎抬起头时,白衣人已又如幽灵般消失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就是移花宫主,原来移花宫主就是这样子的,想不到我今日竟见着了她,只怕是走了运了。”
    铁萍姑叹道:“幸好今日来的只是小宫主,若是大宫主来了,你我此刻只怕都活不成了。”
    江玉郎出神地凝注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铁萍姑道:“但等她回来,你我还是活不成的,你害了小鱼儿,她绝不会饶你。”
    江玉郎道:“为什么?她本来不是要花无缺杀小鱼儿的么?”
    铁萍姑道:“不错,但她只许花无缺自己亲手杀小鱼儿,却不许别人动小鱼儿一根手指,就连她自己,也绝不伤小鱼儿的。”
    江玉郎讶然道:“这又是为了什么?倒真是件怪事!”
    铁萍姑道:“我也猜不透这是什么道理,她们姐妹本来就是个怪人,无论如何,你现在快将我放下去吧,我半身发麻,已被她点了穴道。”
    江玉郎叹道:“我就算救了你,咱们两人还是逃不脱她掌握的。”
    铁萍姑道:“但咱们好歹也得试一试,等她回来了,反正也只有一死,现在若是逃走,找个地方藏起来,说不定还可过几天快活的日子。”
    江玉郎垂下头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忽又抬头道:“但你若不告诉她小鱼儿是被我害死的,她也就不会杀我了,是么?”
    铁萍姑怔了怔,道:“也许……”
    江玉郎道:“你方才即已骗过了她,为什么不再骗下去呢?”
    铁萍姑道:“但……但我……”
    江玉郎柔声道:“你即然反正是要死的,为何要我陪你一齐死呢?你若真的对我好,就该牺牲自己来救我,我一定永远也忘不了你。”
    铁萍姑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实在再也想不到江玉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实在不是人说的话。
    忽听一人咯咯笑道:“妙极妙极,我已有很久没听过这么妙的话了。”
    另一人笑道:“这位仁兄若是女的,萧咪咪见着他也一定要自愧不如。”
    第三人道:“哈哈,两个萧咪咪,只怕也抵不上他一个。”
    第四人大笑道:“自从欧阳兄弟死后,你们一直担心找不到人来凑数,现在不现成的就有一个在这里么。”
    笑声不绝,山坳后已走出四个人来。
    只见这四人一个嘴巴特大,一个不男不女,一个满脸笑容,还有一个像叫化子的,背上却背着只麻袋。
    这麻袋竟不停的在蠕蠕而动,而且里面还不停地有呻吟之声发出,这呻吟声也奇怪得很。
    发出呻吟的人,虽像是很痛苦,很难受,却又像是很舒服,听得人忍不住从心里痒了起来。
    那叫化子模样的人,左手还提着根树枝,竟将树枝当鞭子,不时往那麻袋上抽上一鞭。
    他一鞭抽下去,麻袋里的呻吟声就更销魂,嘴里还含含糊糊的说着话,隐约可以听出,她居然是在哀求道:“求求你……抽重些好么?求求你……”
    那叫化子模样的人却偏偏放下鞭子,不肯再抽了,反而向江玉郎笑道:“世上居然有人喜欢挨打,你可瞧见过么?”
    江玉郎倒真还没见过这样的人,简直连听都没听见过,他虽然最善应变,此刻也不禁呆住了。
    树上的铁萍姑又羞又急,竟不觉晕了过去。
    □□□
    来的这四人,无疑就是李大嘴,屠娇娇,白开心和哈哈儿了,但麻袋里这喜欢被人打的却又是谁呢?
    李大嘴已走到江玉郎面前,裂嘴一笑,道:“这位朋友,你贵姓呀?”
    江玉郎虽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但见到他们的模样一个比一个诡秘,倒也不敢再得罪他们。
    他干咳一声陪笑道:“在下蒋平,却不知各位尊姓大名?”
    李大嘴笑道:“兄台年纪虽轻,想必也听说过‘十大恶人’的名字?”
    哈哈儿道:“哈哈,你瞧见他这张嘴,也该知道他是谁的。”
    江玉郎目光从他们脸上瞧了过去,掌心已不觉出了汗。
    屠娇娇咯咯笑道:“小兄弟你只管放心,咱们来找你,并没有什么恶意。”
    江玉郎忽地一笑,道:“各位俱是武林前辈,自然不会找在下这无名后辈麻烦的,在下非但十分放心,而且今日得见武林前辈的风采,更实在高兴得很。”
    屠娇娇吃吃笑道:“你们瞧,这孩子多会说话,嘴上就好像抹了蜜似的。”
    哈哈儿道:“哈哈,这样的人,连我和尚见了都欢喜!也就难怪树上的这位小姑娘,不惜为他玩命了。”
    江玉郎正色道:“树上那位姑娘,与在下虽然相识,却不过只是道义之交而已,那里有什么男女之情,前辈说笑了!”
    屠娇娇道:“即然是道义之交,人家赤条条地被吊在树上,你为什么不去救她呢?”
    江玉郎叹了口气道:“在下虽有相救之心,怎奈……怎奈男女授受不亲,如今她不幸遭人羞侮赤身露体,在下若是去救她,岂非多有不便。”
    屠娇娇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个正人君子了。”
    江玉郎道:“在下虽然浪迹江湖,但这礼义两字,倒也未敢忘记。”
    屠娇娇忽然咯咯大笑了起来,指着江玉郎道:“你们瞧,他是不是有两下子,莫说萧咪咪,就连欧阳兄弟见了他,也非得拜他做师傅不行。”
    哈哈儿道:“哈哈,欧阳兄弟说话,三句中至少还有一句是真的,但他一共只说了四句半话,却有四句是假的。”
    江玉郎道:“前辈又说笑了,在前辈面前,在下怎敢说谎。”
    哈哈儿道:“你不敢说谎么?哈哈,这就又是一句谎话。”
    屠娇娇打断了他的话,娇笑道:“你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好,那么我问你,你若是蒋平?有个叫江玉郎的小坏蛋,却又是谁呢?”
    谎话被人当面揭穿,还能面不改色的人,每一万人中,大约只有一两个,江玉郎自然就是其中之一。他非但脸不红,色不变,反而笑了起来。
    屠娇娇瞧着他,似乎越来越觉得他有趣了,也笑着问道:“你笑什么?”
    江玉郎道:“要在前辈们面前说谎,岂非简直好像鲁班门前弄大斧,孔子庙前卖百家姓,但在下却偏偏自不量力,这还不可笑么?”
    哈哈儿拍手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哈哈,这马屁实在刚好拍在咱们屁股上,拍得恰到好处,舒服极了。”
    江玉郎道:“前辈们未和在下说话之前,想必早已将在下的底细都摸清了。”
    屠娇娇笑道:“不错,咱们非但早已知道你叫江玉郎,是江南大侠的宝贝儿子,也知道这位小情人本是移花宫的门下。”
    屠娇娇道:“你可知道咱们为什么会对你如此关心?”
    江玉郎微微一笑,道:“莫非前辈们想替在下做媒么?”
    屠娇娇笑道:“我若有女儿,宁可嫁给李大嘴,也不会嫁给你,李大嘴至少还不会吃她的脑袋,但是你,吃了人只怕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
    江玉郎微笑道:“前辈过奖了,在下怎比得上李老前辈?”
    李大嘴道:“你也用不着客气,我吃人最多只不过是一个个的吃,但你吃人却是一队队的往下吞,‘双狮镖局’的那些人,不是被你一夜之间全都吞下去了么?”
    江玉郎还是面不改色,笑道:“前辈们将在下调查得如此清楚,是为了什么呢?”
    屠娇娇道:“你也许不知道,自从欧阳兄弟两人死了后,‘十大恶人’其实剩下九个了。”
    屠娇娇又道:“除了欧阳兄弟已经一命呜呼外,这些年来,恶赌鬼好像渐渐要改邪归正,做好孩子了,狂师铁战的毛病也越来越大,没有别人和他打架时,他就打自己,那位‘迷死人不赔命’的萧咪咪,更不知在那个洞里藏了起来,所以咱们此番出山之后,忽然发觉‘十大恶人’的名头,在江湖中已渐渐不大能吓唬人了。”
    江玉郎自然是知道萧咪咪在什么地方的──萧咪咪已被他和小鱼儿关在地牢里,这辈子只怕再也休想出头。
    但他只是淡淡笑道:“前辈莫非是想找个人来代替欧阳兄弟的位置?”
    屠娇娇道:“不错,咱们若想重振‘十大恶人’的名声,非找个生力军不行。”
    江玉郎目光闪动,笑道:“但这人倒的确难找得很,据在下所知,江湖中够资格能和前辈并驾齐驱的人,只怕还没有几个。”
    屠娇娇瞧着他微微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就是一个。”
    江玉郎赶紧道:“在下怎当得起!”
    哈哈儿道:“哈哈,你用不着客气,你年纪轻轻,已有这么样的成就,再过两年,只怕连咱们都没法子和你相比。”
    江玉郎像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前辈们如此抬擧在下,却叫在下如何报答呢?”
    李大嘴附掌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能说出这句话来,就表示你这人实在够意思得很,也不枉咱们对你另眼相看了。”
    白开心忽然道:“但小伙子你可千万莫上他们的当,他们拉你入伙,只不过是要你为他们做件事而已。”
    这位仁兄“损人不利己”的外号,果然是名下无虚,他半天不说话,一开口就必定是拆人台的。
    江玉郎微笑道:“前辈虽是一番好意,但在下若能有机会为前辈们效劳,正也是不胜荣宠之至,前辈倒有何吩咐,只管说出来就是。”
    屠娇娇道:“武林中有个极厉害的人物,叫魏无牙,他就住在这山上,你自然也知道的,但你可知道,他那老鼠洞里现在来了位贵客么?”
    她话锋一转,忽然转向魏无牙身上,江玉郎脸上的微笑立刻瞧不见了,咳嗽两声,干笑道:“这世上若只有一个在下不愿打交道的人,那就是魏无牙了,就算天下的人都死尽死绝,在下也不愿和他有任何来往,他洞里是否来了位贵客,在下即不会知道,也绝不想知道。”
    屠娇娇道:“只可惜这位贵客却偏偏是你认得的。”
    江玉郎不禁怔了怔,道:“我认得?我怎会认得?”
    屠娇娇道:“魏无牙平生没有一个朋友,就连他们‘十二星象’中的人,瞧见他都像是见了鬼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江玉郎笑道:“这正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愿意和毒蛇猛兽为伍的人,在下倒也见过几个,但愿意和老鼠交朋友的人,只怕连一个都不会有。”
    屠娇娇笑道:“你错了,愿意和老鼠交朋友的人,也有一个的。”
    李大嘴接着道:“事实上他简直已将魏无牙哄得服服贴贴,他无论说什么,魏无牙都听他的,魏无牙这辈子从来也没有对别人这么好过。”
    江玉郎笑道:“如此说来,这位仁兄的本事倒的确不小。”
    屠娇娇道:“你可知道这人是谁么?”
    江玉郎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奇之色,道:“在下实在想不出有神通如此广大的朋友。”
    屠娇娇吃吃笑道:“谁说他是你的朋友……你虽没有神通如此广大的朋友,却有个神通广大的老子,你难道忘了么?”
    江玉郎这才真的怔住了,失声道:“是我爹爹?”
    屠娇娇道:“不错,魏无牙的贵客,就是江南大侠江别鹤。”
    江玉郎怔了半晌,长叹道:“想不到家父居然和魏无牙交上了朋友。”
    他嘴里虽在长叹,目中却忍不住露出了欢喜之色。
    屠娇娇笑道:“和魏无牙交上朋友又有什么不好,有了这么硬的靠山,就算移花宫主想找他的麻烦,他也用不着害怕了。”
    江玉郎几乎忍不住要笑了出来,试探着问道:“那么,前辈的意思是要在下做什么呢?”
    屠娇娇和李大嘴对望一眼,李大嘴道:“你若成了魏无牙的贵客,在那洞中自然就可随意走动……”
    江玉郎道:“前辈莫非是要在下打听件什么事?”
    李大嘴附掌笑道:“不错,和你这么样有头脑的人说话,的确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李大嘴和屠娇娇又交换了个眼色,屠娇娇笑道:“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咱们有几只箱子,据说已落在魏无牙手里,你不妨顺便去瞧瞧箱子是不是真的在那里?若在那里,是在什么地方?然后咱们再一起想法子把它弄出来。”
    江玉郎目光闪动,显然对这件事也越来越有兴趣了,但脸上却作出不大关心的模样,淡淡笑道:“却不知那是几只什么样的箱子?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哈哈儿道:“哈哈,那只不过是几只破铁箱子而已,是黑色的,看起来又笨又重,那么笨重的箱子,别人绝不会有,所以你一看就会知道的。”
    屠娇娇笑道:“箱子里本来装着有些珠宝,但魏无牙说不定已将珠宝拿出来了。”
    江玉郎道:“箱子即已是空的,前辈们为何还要苦苦寻找?”
    屠娇娇叹了口气,道:“在别人眼中,那虽然只是几口破铁箱子,但在咱们眼中,它却是无价之宝。”
    江玉郎的眼睛更亮,道:“无价之宝?”哈哈儿道:“哈哈,这无价之宝,却是一两银子也卖不出去的,只不过因为箱子上的油漆有些不同,所以在咱们眼中才变得十分珍贵。”
    屠娇娇道:“你可知道那油漆是用什么调成的么?”
    她不等江玉郎回答,就又接着道:“那是用血调成的,是用咱们仇人的血调成的,咱们这些人都已老了,老得连雄心都已消磨,只有那几口箱子,还可以令咱们重想起以前那些光辉灿烂的日子,所以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里。”
    江玉郎像是已听得呆住,半晌没有说话。
    屠娇娇道:“若是世俗的珍宝,无论有多少,即已落在魏无牙手里,咱们也就算了,犯不上冒险去老虎头上拔毛,咱们就算等着要花钱,到别的地方去抢,岂非容易得多么?”
    李大嘴握紧拳头,小声道:“但这几口箱子若丢了,咱们这辈子就完蛋大吉,所以,小兄弟你无论如何,也得帮咱们这个忙,咱们一定忘不了你的好处。”
    江玉郎垂头瞧着自己的手,就好像他从来也没有瞧见过这双手似的,简直瞧得出神极了。
    李大嘴道:“小兄弟,你难道不信咱们的话?”
    江玉郎道:“那几口箱子在别人眼中即是不值一文,魏无牙也必然不会看重的,他若已取出箱子里的珍宝,说不定早已将箱子抛却。”
    屠娇娇道:“咱们也曾考虑过这问题,所以魏无牙若已将箱子抛却,就烦小兄弟你打听打听,他将箱子抛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一笑接着道:“咱们现在虽已是自己人,但也不会要小兄弟你白辛苦的,只要事成,咱们一定想法子去弄万两黄金,和几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来让你享受享受,而且还保证替你保守所有的秘密。”
    江玉郎满面俱是欢喜之色,道:“前辈可是要在下立刻就去么?”
    屠娇娇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江玉郎忍不住往树上瞧了一眼,道:“那么她……”
    屠娇娇道:“但现在你总该已知道,你和她缠在一起,是只有麻烦,没有好处的。”
    江玉郎叹了口气,道:“就算有好处,也不会有麻烦多。”
    屠娇娇笑道:“正是如此,何况,她长得虽不差,身材也不错,但只要你事成之后,我负责替你找十个比她更迷人的小姑娘来。”
    她附在江玉郎耳边娇笑道:“而且我还可以先敎给她们几手,可以让你欲仙欲死的功夫。”
    江玉郎似乎已笑得阖不拢嘴来,道:“即是如此,在下立刻就走,只不过,在下事成之后,该如何和前辈们联络呢?”
    屠娇娇道:“无论事成不成,三天之后,你到洞口兜个圈子,咱们自然会想法子和你说话的。”
    江玉郎道:“好,就是这样,一言为定。”
    他什么都不再说,也不再瞧铁萍姑一眼,立刻就飞也似的走了。
    李大嘴望着江玉郎走远,才皱眉道:“这小子走得那么快,我看有些不保险。”
    哈哈儿道:“哈哈,他这是怕移花宫主来找他算帐的,所以赶紧想躲到那老鼠洞里去。”
    白开心冷冷道:“我看他对咱们说的话,未必就真的相信了,你们若认为他真的会为你们找箱子,那才是做梦。”
    屠娇娇笑道:“我说的话即合情,又合理,他为什么不信?何况,这小子又贪财,又好色,万两黄金、十个大美人儿,难道还打不动他?”
    白开心道:“他就算找着箱子,也未必会交给你们的。”
    屠娇娇笑道:“他不交给咱们,要那几口空箱子又有什么用?”
    哈哈儿大笑道:“不错,这小子是个聪明人,只要用几口空箱子来换黄金美人,这么划算的事他难道还会不做?”
    白开心也忍不住笑了,道:“但换过来之后,我一定要告诉他这几口又旧又破的空箱子,究竟有什么好处,我们要瞧瞧他那时的脸色。”
    哈哈儿道:“哈哈,那时他脸色一定比你的屁股还要难看得多。”
    说起屁股两字,白开心的眼睛已向树上瞧了过去,眯着眼笑道:“喂!小姑娘,上面的风很大,你不怕着凉么?”
    铁萍姑仍然晕迷不醒,李大嘴却皱眉道:“你这小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又想打别人的主意了么?”
    白开心笑嘻嘻道:“这位小姑娘孤苦伶仃,又偏偏遇着个没有心肝的薄情郎,实在怪可怜的,我不去安慰她谁去安慰她。”
    屠娇娇笑道:“很好,你快去安慰她吧!但等到移花宫主找上门来时,你可莫怪咱们不帮你的忙了。”
    白开心咳嗽一声,嘻嘻笑道:“老实说,像她这么样痛苦的人,我也安慰不了的,何况,我袋子里已有了一个,年纪虽然大些,但薑是老的辣,老的才去火。”
    屠娇娇笑道:“你现在总算懂得些男女之间的门道了,只可惜男人却是年轻力壮的才好,否则我………”
    白开心大笑道:“幸好我年纪大些,否则若被你看上,那才真是天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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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胸有成竹
    屠娇娇瞪眼道:“有什么麻烦?”
    白开心笑道:“别的麻烦也没什么,只不过,谁也弄不清你那几天是男的,那几天是女的,若是弄错了时辰,岂非危险得很。”
    李大嘴附掌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你这样的俗人,也能说出如此妙不可言的话来,莫非是这些日子来,已渐渐受了我的感化。”
    白开心道:“不错,古人说得好!同气相应,近朱者赤,这些日子来,小弟能和李兄这样的风雅之士朝夕相处,说话自然也渐渐变得有味起来。”
    这两人本是天生的冤家对头,虽然两人都名列十大恶人,但见面的时候并不多,而一见面不是斗口,就是斗手。
    白开心在江湖中的仇家也并不少,但他就为了李大嘴,是以宁可在江湖中像野狗般东藏西躲,也不肯躲到恶人谷去。
    他此刻竟忽然说出这种话来,李大嘴倒不禁怔住了。
    屠娇娇笑道:“你们两个混蛋闹够了么?若是闹够了,就快回去吧!”
    哈哈儿道:“不错,杜老大只怕已在那边等得急了,哈哈,你两人总该知道,杜老大若是生起气来,那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白开心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冷冰冰的杜老大,居然会对那小鱼儿这样好,还生怕小鱼儿找不着,一定要留在那里等。他若知道小鱼儿永远再也不会去了,一定伤心得很,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好生安慰安慰他吧。”
    李大嘴大笑道:“你以为小鱼儿真的已被那江玉郎害死了么?”
    白开心瞪眼道:“你方才难道没有听见?”
    李大嘴笑道:“你放心,江玉郎若能真的害死小鱼儿,他就不是小坏蛋,是活神仙了。”
    哈哈儿道:“只怕连活神仙都害不死小鱼儿的,哈哈,我第一个放心得很。”
    屠娇娇笑道:“小鱼儿若是死了,我少不得也要掉两滴眼泪的,又怎会如此开心?”
    白开心道:“即是如此,你们为什么也要害他,故意留下那些标志,骗他到那老鼠洞去,这岂非成心要他死在那大老鼠手上么?”
    屠娇娇笑道:“这只因咱们知道就算那大老鼠也弄不死他的。”
    白开心冷笑道:“你只怕没有这么好的心吧?你只不过是怕他和燕南天勾结在一齐,来害你们,所以就想借刀杀人,要他的命!”
    李大嘴怒道:“你这张狗嘴,为什么永远说不出人话来?”
    白开心怒道:“老子说的难道你敢不承认?”
    屠娇娇嘻嘻笑道:“咱们就算承认也没关系,但我告诉你,就算他是被咱们害死的,我还是会为他掉眼泪的………”
    这时竟真的有一滴眼泪从树上掉了下来,幸好他们已离开了这树林子,谁也没有注意。
    □□□
    铁萍姑并没有真的晕过去,只不过,在她这么样悲惨的处境下,她除了假装晕过去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到了。
    她再也未想到江玉郎对她竟完全都是虚情假意,更未想到江玉郎竟会如此轻易地抛弃了她。
    她的心早已碎了,只等他们走光之后,才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死去。
    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怎会对这小畜牲如此多情。
    这也许是因为她在移花宫里忍受的寂寞太久,压制的情感太多,所以一旦发作,就不可收拾,她本来从不知流泪的滋味,但现在眼泪却流个不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发觉又有双眼睛在瞬也不瞬地瞧着她,但这双眼并不如别人那么贪婪,那么可恨。
    这双眼非但美丽,而且明亮得就像是春天晚上升起的第一颗星,叫人见了,几乎忍不住要向她朝拜下去。铁萍姑从来也没有见到如此动人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笑了。
    她柔声笑道:“这位姑娘,你贵姓呀?”
    铁萍姑竟不由自主答道:“我姓铁。”
    铁萍姑瞧着她那绝世的风姿,瞧着她身上那华美的衣衫,想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忍不住闭起眼睛,眼泪又落了下来。
    那少女柔声道:“你一定很不愿意在这样子时见到我,但你也用不着难受,这世上的坏人实在太多,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子,都免不了要受人欺负的,你若是知道,世上比你遭遇更悲惨的人还多得很,你也许就不会这么样难受了。”
    铁萍姑忍不住道:“世上难道真还有……还有比我更不幸的人?”
    那少女道:“怎么会没有呢?你可知道,世上每一个城市里,都有一些可怜的女孩子,被一些她素不相识,甚至是她们厌恶的人蹂躏,但她们还不能像你这样尽情一哭,她们还得装出笑脸,去讨好那些蹂躏她们的人。”她的确很会安慰别人,只因她很瞭解人们的心。
    铁萍姑果然不再哭了,过了半晌,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将我救下去?我一定………一定重重谢你。”
    那少女叹了口气,道:“你用不着谢我,我也很想救你的,只可惜我连梯子都爬不上去,这么高的树,我简直连瞧着都头晕。”
    铁萍姑道:“你……你难道一点武功都不会?”
    那少女笑道:“你好像很奇怪,是么?其实这世上不会武功的人比会武功的人可多得多了,大多数正常的人都不会武功的。”
    铁萍姑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那么你……你还是快走吧!”
    那少女道:“我至少可以为你做些事,你冷不冷?我在下面生堆火好么?”
    铁萍姑方才又是羞恼,又是悲惨,又是害怕,竟忘了寒冷,现在才觉得全身都已冷得发抖,山风吹在她身上,就像是刀割一样。
    只见那少女果然拾了些枯枝,又自怀中取出个很精巧的火摺子,在树下生起一堆火来。
    那少女笑了笑,道:“我叫苏樱。”
    “苏樱,你就是苏樱?”铁萍姑又吃了一惊,忍不住失声惊呼了出来。
    铁萍姑默然半晌,嘎声道:“你到这里来,是不是想找一个人?”
    苏樱也有些惊讶了,道:“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你也认得我要找的那个人?”
    铁萍姑黯然道:“不错,我认得他。”
    苏樱叹了口气,苦笑道:“世上所有美丽的女孩子,好像都认得他,你说奇怪不奇怪?看来我竞争的对手倒不少哩。”
    铁萍姑道:“我不会和你竞争的,以后只怕也永远没有人和你竞争了。”
    她一句话未说完,眼泪又落了下来。
    苏樱脸上忽然变了颜色,失声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铁萍姑流泪道:“他……他已被人害死了。”
    苏樱全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就结成了冰。
    她木然怔了半晌,苏樱忽又笑了,大笑道:“你一定是弄错了,小鱼儿怎么会被人害死?世上又有什么人能害得死他?他不害死别人,已经很客气了。”
    铁萍姑妻然道:“我本来也不信世上有人能害得了他的,但这次却不能不信,因为这次是我自己亲眼瞧见的。”
    苏樱全身都发抖了,颤声道:“你亲眼瞧见的?是……是谁害死了他?”
    铁萍姑道:“那人叫江玉郎,他将小鱼儿推到那边山壁上的洞里去了,那山洞深不可测,何况小鱼儿还中了毒………”
    她话未说完,苏樱已向那边山壁奔了过去。
    这山壁笔立千尺,宛如刀削,那洞穴离她又至少有十丈,其间虽然也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但轻功稍差的人也难跃上,何况丝毫不会武功的苏樱。平日比谁都镇定的苏樱,此刻不禁也失常了。
    她早已泪流满面,跺着脚道:“我为什么不学武功?谁说武功是没有用的………”
    铁萍姑道:“你能上得去么?”
    苏樱道:“无论如何,我也要想法子上去的,而且我一定有法子上去!”
    她说这句话时,语声忽然变得无比坚定,说完了这句话,她立刻就擦干了眼泪,绝不再哭泣!
    她就算要哭泣,也要等到以后,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她知道眼泪并不能帮助她解决任何事。
    铁萍姑瞧见她的转变,也看出她的决心,心里不禁暗暗叹息:“想不到这弱不禁风的女孩子,竟有这么强的自信,这么大的决心,而我呢?………”
    □□□
    胡药师的运气不错。
    他掉下去的这山洞,实在比他想像中还要深得多,这山洞外面最多只有十丈,里面却深了不止六倍。
    从五十丈高的地方跌下去,就算这人的轻功已天下无双,还是一样难免要摔得四分五裂。
    胡药师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的了!他还未来得及再转第二个念头,只听“噗通”一声,身子已跌入水中,这山洞底下,原来是一池水。
    胡药师先吃了一惊,但惊吓立刻就变成了欢喜,他即没有摔死,小鱼儿自然更不会跌死了。
    他想从水里跳起来,但水却不浅,竟一头栽进水里,喝了两口又咸又臭的水,几乎呛得他透不过气来。
    只听小鱼儿笑嘻嘻道:“我正觉得寂寞,有朋自天上掉下来,不亦悦乎,只可惜这里没有酒,也只好请你喝两口臭水了。”
    山洞里虽然很暗,但总算有天光从那里透进来。胡药师揉了揉眼睛,已瞧见了小鱼儿了。
    只见小鱼儿坐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他肚子里装满了无可救药的女儿红,又被人推到这插翅也难飞出的洞里来,但他脸上居然还是笑嘻嘻,非但一点也不发愁,而且还像是开心得很。
    胡药师也游过去爬上石头,忍不住问道:“你……你难道不发愁?”
    小鱼儿笑道:“发愁若能使我逃出去,我早就发愁了。”
    胡药师默然半晌,吃吃道:“那解药浸了水之后,还能用么?”
    小鱼儿道:“你放心,那解药我藏得很妥当,水浸不透的。”
    胡药师咳嗽两声,干笑道:“现在鱼兄和在下同在危难之中,已可算是同病相怜的患难之交,鱼兄现在总该将解药赠给在下吃了。”
    小鱼儿道:“不可以。”
    胡药师道:“为……为什么?”
    小鱼儿笑嘻嘻道:“我解药不给你,你就会一直听我的话,我将来就算养个儿子,也不会像你这样乖的,有这样乖的人在旁边,岂非是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我为什么要将解药给你呢?”
    胡药师苦着脸道:“但……但在下………”
    小鱼儿道:“你只管放心,你中的毒暂时绝不会发作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自然很小,因为空谷传音,山洞里又有水,说话的声音一大,外面立刻就会听见的。
    但他们却未想到,外面说话的声音,这里竟也能听得见,在外面的人,瞧见四野无人,更绝不会想到隔墙有耳,是以说话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江玉郎在那里向铁萍姑花言巧语时,小鱼儿听得只是摇头叹气,胡药师几次要说话,都被他拦住了。
    忽听铁萍姑一声惊呼,小鱼儿正以为她不知被江玉郎怎么欺负了,但这时却已响起江玉郎的惊呼声。
    接着,他又听到江玉郎,铁萍姑和移花宫主说的那些话──听到了这些话,小鱼儿就像个石头人似的怔住了。
    他这时才知道铁萍姑是移花宫的门下。
    过了半晌,只听小鱼儿喃喃道:“原来铁萍姑竟是移花宫门下,难怪她那天一见到花无缺,就悄悄溜走了!那么‘铜先生’和‘木夫人’就一定是移花宫主改扮的了,这也难怪移花宫主要花无缺听铜先生和木夫人的话,但移花宫主好生生的为什么要改扮成别人呢?”
    他将前因后果,每件事都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想得头疼了起来,但却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不明白。
    想到名震天下,人人畏之如鬼的移花宫主,竟被他支得团团乱转,甚至在厕所的外面等他大便,他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突听胡药师笑道:“妙极妙极,移花宫主刚走,‘十大恶人’又来了好几个,我看江玉郎这小子以后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小鱼儿这才回过神来,听了半晌,展颜笑道:“来的是‘不男不女’屠娇娇,‘不吃人头’李大嘴,‘笑里藏刀’哈哈儿,和‘损人不利己’的白开心。”
    胡药师道:“你和他们很熟么?”
    小鱼儿道:“天下只怕再也没有比我跟他们再熟的人了。”
    胡药师精神一震,道:“那么你现在为何还不赶快要他们来救你?”
    小鱼儿笑道:“等一等,我还要听听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等到他们说出魏无牙的贵客就是江别鹤,小鱼儿又是一惊,这才知道那天他重伤垂死时,无牙洞里来的人就是江别鹤,若非江别鹤到了,苏樱还未必能将他救走,想到这里,小鱼儿不禁又笑了。只听胡药师又道:“奇怪,他们为何要将几口箱子看得如此重要呢?”
    小鱼儿笑道:“少年戒之在斗,老年戒之在贪,一个人年纪越大,对钱财也就看得越重,竟似乎已忘记人若死了,是连一文钱也带不走的。”
    胡药师道:“但他们要的只是几口箱子呀。”
    小鱼儿微笑着,不再说话了,但眼睛里却发出了光,过了半晌就听得屠娇娇他们说起他了。
    听到那些标志果然是他们设下来骗他的陷阱,小鱼儿脸色不禁又变了,默然半晌,摇头苦笑道:“想不到竟不出苏樱所料,连你们都想要我的命,但你们可知道,我早已知道燕大叔的秘密了么,我并没有想要你们的命呀!”
    他叹了几口气,忽又开心起来,笑道:“只不过一个人死了后,若能赚得屠娇娇几滴眼泪,也真算不容易了。”
    小鱼儿最大的本事,就是无论在多么恶劣的情况下,他都有法子让自己变得开心起来。
    胡药师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本事,他现在自然也已知道,小鱼儿是不会要屠娇娇他们出手相救了。
    胡药师愁眉苦脸地怔在那里,再也打不起精神来。
    小鱼儿却拍了拍他肩头,笑道:“你放心,就算他们不来救我,也有人会来救我的。”
    胡药师还想再问,这时外面却已传来苏樱说话的声音。
    听到后来,胡药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苏姑娘对鱼兄你当真是情深一往,有这么样的佳人垂青,鱼兄你的福气实在不错。”
    小鱼儿竟也叹了口气道:“你若觉得这是福气,我就转让给你吧。”
    胡药师只有笑了笑,过了半晌,忍不住又道:“但在下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法子?”
    小鱼儿笑道:“你若能想得出她的法子,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样倒霉了。”
    突听铁萍姑大声呼道:“苏姑娘,这石壁滑不留足,你爬不上去的。”
    听她的语声,似乎很为苏樱着急,显见得苏樱一定爬得很狼狈,很艰苦,小鱼儿也不禁叹息道:“她那双脚一定又白又嫩,若被割破了,倒可惜得很。”
    胡药师也叹道:“看她的模样那么娇弱,倒真想不到她有这么大的决心。”
    小鱼儿道:“但像她那样的聪明人,竟会用这么笨的法子,却叫我失望得很。”
    这时外面根本听不见苏樱的声音,铁萍姑却不时发出一声惊呼,显见得苏樱的处境必定真是危险得随时都可能跌下去的。
    胡药师微笑道:“一个女子若对男人有了情意,根本就不必有什么理由。而且,女人们的理由,男人根本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小鱼儿叹道:“不错,只要碰见女人,我也只有自认倒楣的!”
    突听铁萍姑一声欢呼。又听得苏樱大声道:“小鱼儿,我来找你了,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这语声竟已是从上面洞口发出来的。空谷回应,小鱼儿非但能听得到,而且耳朵都快要震破了。胡药师刚想说什么,小鱼儿已将他的嘴掩住,悄声道:“你千万不能回答她,否则她说不定会跳下来的。”
    只见苏樱的脸,已在洞口露了出来,只不过洞太深,洞里的光线又太暗,所以小鱼儿虽能看到她,她却看不到小鱼儿。
    小鱼儿甚至可以看到她的脸已被划破了,满脸湿淋淋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
    苏樱嘶声道:“小鱼儿,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你……你怎会这么样没用,连江玉郎那样的小畜牲都能害得死你,岂非丢人丢到家了。”
    小鱼儿附在胡药师耳畔悄声笑道:“她这是在用激将法,想要我说话,我就偏偏不上她这个当。”
    苏樱又呼道:“小鱼儿,我辛辛苦苦救了你,你又这样糊里糊涂地死了,你怎么对得起我,你,你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小鱼儿还是不说话。这次苏樱也说不出什么了,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胡药师平日看她一擧一动,风姿都那般优美,无论遇着什么事,神情都那样镇定,再也想不到她也会像这么样号淘大哭,哭得就像孩子一样。
    只听铁萍姑道:“你自己方才还说过,世上遭遇比我们更悲惨的人,还多得很,连我都不再哭了,你又何必哭呢?”
    苏樱痛哭着道:“你放心,我哭过这一次,以后就不再哭了,所以这次我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你也用不着再劝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樱的哭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哭越伤心,竟真的像是要将所有的眼泪都在这一次哭出来。铁萍姑嘎声道:“求求你,莫要再哭了好么,你若再哭,我……我也………”话未说完,她自己也已失声哭了出来。
    苏樱却忽然不哭了,道:“你我萍水相逢,总算还很投缘,我希望你以后能想法子用石块将这山洞填满,免得有别人再来打扰我们。”
    铁萍姑道:“你………你怎么能死呢?据我所知,你和小鱼儿又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你为什么要为他死?”
    苏樱淡淡道:“我并不觉是要为他死,我只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胡药师动容道:“鱼兄,到了这地步,你还不说话么?”
    小鱼儿叹道:“你以为她真会死么?她这只不过是吓吓人的,你难道不知道,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胡药师道:“但是她………”
    话未说完,突听铁萍姑一声惊呼。苏樱已从上面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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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生死两难
    小鱼儿这才真的吃了一惊,用尽全力,一跃而起,想凌空抱起苏樱的身子,但苏樱下坠之势却实在太猛,小鱼儿武功纵已非昔比,还是接不住的,只听“噗通”一声,两个人同时掉在水里。
    水花溅起,过了半晌,才瞧见小鱼儿湿淋淋地从水里钻了出来,抱着苏樱,跳到石头上。
    胡药师忍不住微笑道:“她并不是故意说来吓吓人的,是么?”
    小鱼儿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丫头倒真和别的女人有些不同,我简直忍不住要开始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女人了。”
    他本以为苏樱这下子必定早已吓得晕了过去。谁知“这丫头”的身子虽比春天的桃花还单薄,神经却坚韧得像是雪地里的老竹子,此刻非但没有晕过去,而且还像是觉得很舒服,很有趣的样子,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在瞬也不瞬地瞧着小鱼儿。
    小鱼儿怔了怔,忽然一松手,将苏樱抛在石头上,大声道:“我问你,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和你根本连狗屁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为我死?难道你要我感激你?一辈子做你的奴隶?”
    苏樱悠悠道:“我也不想要你做我的奴隶,我只不过想要你做我的丈夫而已。”
    小鱼儿又怔了怔,指着苏樱向胡药师道:“你听见没有?这丫头的话你听见没有?脸皮这么厚的女人,你只怕还没有瞧见过吧?”
    苏樱笑道:“无论如何,他现在总算瞧见了,总算眼福不错。”
    小鱼儿瞪着眼瞧了她很久,忽然叹了口气,摇头道:“我问你,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这男人却一见了你就头疼,你难道竟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么?”
    苏樱嫣然道:“我为什么要难受?我知道你嘴里虽然在叫头疼,心里却一定欢喜得很,你若一点也不关心我,方才为什么要跳起来去抱我呢?”
    小鱼儿冷冷道:“就算是一条狗掉下来,我也会去接牠一把的。”
    苏樱笑道:“我知道你故意说出这些恶毒刻薄的话,故意作出这种冷酷凶毒的模样来,只不过是心里害怕而已,所以我绝不会生气的。”
    小鱼儿瞪眼道:“我害怕?我怕什么?”
    苏樱悠然道:“你生怕我以后会压倒你,更怕自己以后会爱我爱得发疯,所以就故意作出这种样子来保护自己,只因为你拼命想叫别人认为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但你若真的无情无义,也就不会这么样做了。”
    小鱼儿跳起来道:“放屁放屁,简直是放屁。”
    苏樱笑道:“一个人若被人说破心事,总难免会生气的,你虽骂我,我也不怪你。”
    小鱼儿瞪眼瞧着她,又瞧了半晌,喃喃道:“老天呀,老天呀!你怎么让我遇见这样的女人?”他嘴里说着话,忽然一个觔斗跳入水里,打着自己的头道:“完蛋了,完蛋了,我简直完蛋了,一个男人若遇见如此自作多情的女人,他只有剃光了头做和尚去。”
    苏樱笑道:“那么这世上就又要多了个酒肉和尚和一个酒肉尼姑了。”
    小鱼儿也不禁怔了怔,道:“酒肉尼姑?”
    苏樱道:“你做了和尚,我自然只有去做尼姑,我做了尼姑,自然一定是酒肉尼姑,难道只许有酒肉和尚,就不许有酒肉尼姑么?”小鱼儿呻吟一声,连头都钻到水里去。
    胡药师瞧得几乎笑破肚子,暗道:“这小鱼儿平时说话简直可以将人气死,不想今日也遇着克星了,这位苏姑娘可真是聪明绝顶,早已算淮一个女人若想要小鱼儿这样的男人对她服贴,只有用这种以毒攻毒的法子。”
    只见小鱼儿头埋在水里,到现在还不肯露出来,他似乎宁可被闷死,也不愿被苏樱气死。
    苏樱也不理他,却问胡药师道:“你现在总该已看出来,他是喜欢我的吧。”
    胡药师只有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苏樱笑道:“你想,他若不喜欢我,又怎么将头藏在我的洗脚水里,也不嫌臭呢?”
    话未说完,小鱼儿已一根箭似的从水里窜了出来。
    此刻水已越涨越高,只有这边一块石头还露在水面上,苏樱就坐在这石头中间,小鱼儿若不坐到她身旁,只有再跳下水去。
    小鱼儿只有坐到她身旁,苏樱笑着问道:“你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么?又怎会上了江玉郎的当呢?”
    小鱼儿道:“我高兴,我就喜欢上他的当,你管得着么?”
    苏樱柔声道:“我知道你绝不会上他的当,你只不过是故意逗着他玩的,是么?”
    她的确聪明得很,知道自己现在已将小鱼儿气够了,若再不适可而止,只怕小鱼儿就要真的恼羞成怒,那就反而弄巧成拙了,是以语锋一变,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温柔。
    小鱼儿冷冷道:“你用不着拍我马屁,这次我的确是上了他的当,一个人偶而上一次当,也算不了什么。”
    苏樱知道他火气已渐渐平了,但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惹他,她不等小鱼儿说话,就转向胡药师道:“这件事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诉我吧。”
    胡药师咳嗽一声,道:“这件事要从花无缺说起,他………”
    他说到“女儿红”时,苏樱忍不住失声道:“他难道真将那棵‘女儿红’吃了下去?”
    胡药师叹道:“真吃了下去,就因为他吃了这毒草,所以才认为江玉郎不会再害他,所以才会被推下这里。”
    苏樱道:“原来他这只不过是为了救花无缺,才愿这么样做的,一个人能为了救朋友而牺牲自己,实在是了不起,了不起………”
    她说着说着,身子忽然发起抖来,终于嘶声道:“但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花无缺也许早已自己走了,江玉郎只不过是在以谎话来要胁你。”
    小鱼儿道:“我自然想到了。”
    苏樱颤声道:“但你可知道这‘女儿红’的毒性若是发作起来,简直比死还难受。”
    小鱼儿瞧见她着急,就再也不生气了,笑嘻嘻道:“我日子过得实在太开心了,有人能让我难受难受,倒也不错。”
    苏樱瞪大了眼睛瞧着他,道:“你………你难道一点也不着急?”
    小鱼儿笑道:“已经有你在替我着急了,我自己何必再着急呢?”
    苏樱怔了半晌,叹道:“人人都算淮你要上当时,你偏偏不上当,人人都想不到你会上当时,你反而上当了,我有时实在猜不透你这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小鱼儿跷起了腿,大笑道:“我打的主意,就是要别人都猜不透我,一个人做的事若都已在别人意料之中,他活着岂非也和死了差不多。”
    苏樱苦笑道:“不错,你死的时候,一定有很多人会大吃一惊的,只可惜那时你自己已瞧不见了。”
    小鱼儿笑嘻嘻道:“那倒不见得,说不定那时我正在棺材里偷看哩。”
    □□□
    苏樱跳下去时,铁萍姑也晕了过去。
    这几天来,她吃的苦实在太多,身子实在衰弱不堪,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
    晕晕迷迷中,她彷彿听到那山洞里有人语声传出来,但她也不能确定,她对自己已无信心。
    她想起了移花宫中,那一连串平淡的岁月,那时她虽然认为日子过得太空虚,太寂寞,但现在………现在她就算想再过一天那样的日子,也求之不得了。
    她又想起了和小鱼儿在那山洞里所渡过的两天,在那黑暗的山洞里,没有食物,没有水,甚至连希望都没有。她的肉体虽在忍受着非人所能忍受的折磨,精神却是愉快的,只要小鱼儿握住她的手,任何痛苦都像是变成了甜蜜。
    当然,她也想起了江玉郎。江玉郎虽然可恶,虽然可恨,但却也有可爱的时候,尤其令人忘不了的,就是他那温柔的抚摸,轻柔的蜜语。
    有了这么多爱和恨纠缠在心头,想死又怎会容易?铁萍姑满面泪痕,连这么大的风都吹不干了。她遥望着苏樱方才跳下去的洞窟,妻然道:“为什么她能死得那么容易,而我就不能呢?我为什么不能有她那样的决心?她不是比我有更多理由活下去?”
    铁萍姑伸出舌头,用力咬了下去!
    □□□
    铁萍姑没有死,却忽然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时,她第一眼就瞧见了那狰狞可怕的青铜面具。
    邀月宫主也正在冷冷地瞧着她,那冷漠的目光,实在比那狰狞的面具更可怕,但最可怕的,还是她说的话。只听邀月宫主道:“你那男人已走了么?”
    铁萍姑垂首道:“是。”
    邀月宫主道:“但他却没有救你。”
    这两句话实在像两枝箭,刺穿了铁萍姑的心,她虽然永远也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却又不敢不回答。她只有强忍住眼泪道:“他……他不敢救我。”
    邀月宫主冷笑道:“他即然敢逃走,为什么不敢救你?”
    铁萍姑终于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邀月宫主道:“你用不着流泪,这是你自作自受,你早该知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为什么还要上他们的当?”
    铁萍姑忽然大声道:“男人也并非没有好的,有的人做事虽然古怪,但心地却善良得很。”
    邀月宫主道:“你说的是谁?”
    铁萍姑道:“我说的就是江小鱼。”
    邀月宫主冷漠的目光忽然像火一般燃烧起来,反手一掌掴在她脸上,嘶声道:“你可知道姓江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江小鱼更和他不要脸的爹娘一样。”
    铁萍姑道:“我只知道他又善良,又可爱………”
    邀月宫主怒喝道:“你再说他一个字,我就立刻杀了你。”
    铁萍姑道:“你可以封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但却没法子让我不想他,他现在已死了,你若杀了我,我反而立刻就可以去会见他,这也是你阻拦不住的。”
    邀月宫主身子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只因她又想起了江枫和花月奴临死的情况,花月奴临死前说的话,正也好像铁萍姑现在说的一样。她却不知道铁萍姑说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了要激怒于她,铁萍姑自然知道移花宫对叛徒的处置多么残酷,自从花月奴的事件发生后,邀月宫主的心肠已变得比任何人都残酷,毒辣。铁萍姑现在所求的,只不过是速死而已。更令邀月宫主愤怒的是,小鱼儿竟已死在别人手里,她十多年来所费的心血竟完全白费了。只因这二十年来,花月奴临死前所说的话,江枫临死的表情,仍都像烈火的鲜明,时时刻刻都在燃烧着她的灵魂。
    这痛苦简直已将令她发疯了,她还是拼命忍受着,只因她知道总有一天,江枫的两个儿子会落入她一手造成的悲惨命运。
    她幻想着花无缺亲手杀死小鱼儿后的情况,她也不知想过多少次,只有在想着这件事时,她的痛苦才会减轻。但现在,小鱼儿竟已死在别人手里!
    铁萍姑虽然瞧不见她的脸色,但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目光竟会变得如此可怕,只见她竟似再也站不住了,斜斜地倚在树干上,过了半晌,目中竟似泛起了泪光,铁萍姑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她为的是什么?
    又过了半晌,只听邀月宫主缓缓道:“小鱼儿真的死了么?”铁萍姑点了点头。
    她遥望着远处的目光忽然向铁萍姑瞧了过来,铁萍姑竟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襟,道:“但……但杀死他的人,并不是我。”
    邀月宫主道:“不错,你并没有杀他,但若不是你将他带走,他又怎会死在别人手里?”
    铁萍姑嘎声道:“我知道我错了,你杀了我吧。”
    邀月宫主一字字道:“我要你也忍受二十年的痛苦,从今以后,每天我都会很小心地将你身上的肉割下一片来,现在我就要先挖出你的眼睛,让你什么也瞧不见,先割下你半截舌头,叫你什么也说不出。”
    铁萍姑自然知道这不是吓人的,移花宫主若要人受二十年的罪,那就绝不会少一天。
    就在这时,突听山谷间响起了一片大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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