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红颜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08章剑下留人
    一
    夜已深。
    在彭城最大的一间酒家里,却仍然很热闹。
    虽然现在已不再座无虚设,但仍然有不少顾客在高谈阔论,把盏倾谈。
    在彭城,人人都知是清波楼的小丁香露酒,清香凛冽,是难得一尝的佳酿。
    所谓难得一尝,并不是言过其实。
    清波楼售卖小丁香酒,并不是长年累月不断供应的,根据清波楼的规矩,除了大年初一到初八之外,就只有端阳节、中秋节这两天才会出售。
    这是清波楼的店规,自从六十年前创业以来,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今天既非正月;亦非端阳、中秋。
    所以,清波楼并无小丁香露酒供应。
    除了小丁露酒,其他种类南北各地佳酿倒不缺乏。
    在清波楼最靠近厨房的一副座头上,一个脸色青白的汉子已喝了七人种不同种类的酒,他已喝了不少,但还想再喝。
    “小二!”
    清波楼的小二连安立刻上前:“这位大爷,是不是要结帐?”
    青脸汉脸色一沉。
    连安知道是碰了钉子,忙道:“大爷有什么嘱咐请尽管说。”
    青脸汉咽了口唾沫,说道:“我要喝酒。”
    连安向桌上的酒瓶看了上眼,舌头一伸:“你还要喝?”
    青脸汉冷冷说道:“你怕我付不起银子?”
    连安连忙双手乱摇:“不!不!大爷你可切莫误会,小的虽然长了一双狗眼,却也绝不敢瞧扁任何人。”
    青脸汉冷笑道:“你可以瞧扁别人,也可以瞧扁自己,但你若敢瞧扁我,我立刻就把你的脸孔打扁。”
    连安暗暗叫苦,心想:这厮醉了。
    青脸汉仿佛看穿了连安的心中的说话,立刻道:“我还没有醉,快给我捧十斤好酒来。”
    连安连连点头,道:“大爷要什么好酒,请尽管嘱咐下来便是。”
    青脸汉一想,道:“波斯葡萄酒!”
    连安一怔:“大爷见谅,对不起,这里没有波斯葡萄酒。”
    “妈的!”青脸汉又想了想,道:“虎骨蟒蛇酒!”
    连安又是一楞。
    他又苦笑道:“这里也没有虎骨蟒蛇酒。”
    青脸汉哼一声:“男儿红酒呢?”
    连安初时听得发傻,随即陪笑道:“大爷是要女儿红?行!行!别说十斤,三百斤都有。”
    他只望这厮真的醉了,免得又来麻烦自己。
    他正要去捧酒,青脸汉却已把他像是小鸡般抓了回来。
    连安吓了一跳。
    “别动手动脚好不好,小的向来没有胆量,很容易给你吓得——”
    他只是说到这里,青脸汉已板着脸孔道:“我要的是男儿红,不是女儿红!”
    连安叉急又气,怒道:“天下间只有女儿红,何来男儿红?”
    青脸汉突然伸手,在连安的胸膛上抓了一把。
    这一抓,连安的衣服给抓烂了,而且还伤及皮肉,鲜血汨汨而流。
    青脸汉嘿嘿冷笑,道:“你看自己满身是红血,这岂非是男儿红了么?”
    他弄出这一手,登时惊动了在座所有的顾客。
    掌柜是个老人,在这里,人人都称呼他钩伯。钩伯忙上前,劝道:“这位公子,有什么事不妨慢慢细说,别难为他。”
    青脸汉哼的一声,道:“我要波斯葡萄酒,这厮说没有!”
    钧伯说:“敝店的确是没有波斯葡萄酒。”
    青脸汉道:“我要虎骨蟒蛇酒,这厮又说没有。”
    钧伯道:“本来就是没有。”
    青脸汉拍桌骂道:“我要男儿红,他妈的却捧女儿红来,你说是不是该打?”
    钧伯搔了搔脖子,居然点头道:“该打!该打!这厮是吃错药,有点疯!”
    在旁听见这话的人,无不暗暗失笑。
    钧伯说话,表面上似乎是在骂那小二吃错药,有点疯,但其实骂的是谁,人人都是心里有数。
    但青脸汉却听不出钧伯这句说话其实是在骂自己,人的火气也好像渐渐消了,他终于坐下。
    连安恍如兔子从虎口里逃出来,急急窜了开去。
    钩伯暗暗叹了口气,脸上还得陪笑道:“这位大爷喜欢喝什么酒,让老朽去拿便是。”
    青脸汉想了想,忽然道:“波斯葡萄酒,虎骨蟒蛇酒都没有,但小丁香露酒一定不会缺货罢?”
    钧伯一呆。
    “小丁香露酒?”
    “不错,去年大年初一,我也喝过凡斤,酒味还勉强可以,你就给我拿十斤来尝尝!”
    钧伯摇摇头,道:“现在没有小丁香露酒。”
    “什么?你敢骗我?”
    “不是骗你,而是这种酒除了特定的日子之外,平时绝不出售。”
    青脸汉冷笑道:“这是谁汀下来的规矩?”
    钩伯没有回答。
    因为在他的背后,已经有人冷冷的说出了一个字。
    这个字很简单,那是:“我!”
    二
    每个地方都有它的规矩。
    这里的规矩就是非在特定的日子里,决不出售小丁香露酒。
    订下这个规矩的人,就是眼前突然出现的灰衣老人。
    他年约七旬,脸色红润,虽然长得并不高,但却有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
    青脸汉盯着这灰衣老人,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
    灰衣老人摇摇头:“我不是。”
    青脸汉冷冷道:“你既不是这里的老板,凭什么订下这种规矩?”
    灰衣老人淡淡道:“因为这里的老板是我的儿子。”
    青脸汉道:“你的儿子是谁?”
    灰衣老人悠悠一笑:“卫空空!”
    听见卫空空这三个字,酒家里几乎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变了。
    青脸汉道:“你说的卫空空,是不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灰衣老人点头。
    “当然就是专门砍别人脑袋的偷脑大侠卫空空。”
    “你姓卫?”
    “非也。”灰衣老人干笑两声,道:“老夫姓单,这里的人都叫老夫单六太爷。”青脸汉冷笑:“你既然姓单,怎会养出一个姓卫的儿子?”
    单六太爷悠然说道:“卫空空是我的干儿子,干儿子也就是儿子,难道你说不是么?”
    青脸汉目光一闪,道:“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卫空空有一个这么样的义父。”
    单六太爷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又岂独此事为然?”
    青脸汉忽然一拍桌子道:“我不管你是卫空空的义父也好.义祖父也好,总之这十斤小丁香露酒,你非拿出来不可!”
    单六太爷摇头:“不必了。”
    青脸汉盯着他:“你这句‘不必了’算是什么意思?”
    单六太爷道:“给你十斤小丁香露酒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且这规矩虽然是我订下来的,老夫废除它亦是易如反掌。”
    青脸汉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把这规矩废掉?”
    单六太爷忽然叹息一声,道:“就算老夫把规矩废了,那又如何?朋友,你的真正目的并不在酒而是志在存心来找岔子!”
    青脸汉嘿嘿一笑:“你的眼睛倒也厉害。”
    说着,腿一伸,一张木椅立时被踢成粉碎。
    “叫卫空空出来,我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单六太爷道:“杀鸡何必用牛刀,要对付你这一个小脚色,就凭老夫这三脚猫的玩艺儿,已足够有余。”
    青脸汉道:“你以为我是独个儿到这里乱闯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是龙虎天尊的爪牙余孽聚首之地?”
    说到这里,酒家里的气氛更紧张,杀气也更是逼人。
    二十八个手持武器的汉子,分别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涌进酒家之内。
    单六太爷点点头,微笑道:“天劫宫究竟来了多少高手?老夫倒想领教一下他们的真才实学。”
    就在这时候,谢白衣和顾十行也已出现在酒家之内。
    三
    谢白衣的衣裳已替换过,不再是一块黄、一块白。
    衣服鲜明的谢白衣,神采看来是焕发得多。
    单六太爷看见了谢自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给人鞭了一下。
    “是你?”
    谢白衣冷冷道:“很意外吗?”
    单六太爷道:“我们已有多少年没有见面?”
    谢白衣道:“我已记不起,最少也有二十年罢。”
    单六太爷道:“你的剑法,想必又已精进了不少。”
    谢白衣直认不讳:“不错。”
    单六太爷叹道:“但我怎样也想不到,你竟然会和天劫官的人朋比为奸。”
    谢白衣冷笑:“你又怎样?难道这些年以来,你又干过些什么好事?”
    单六太爷道:“虽然我没有干过什么好事,却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谢白衣道:“你认识龙城璧吗?”
    单六太爷目光一亮,道:“雪刀浪子龙城壁是卫空空的老朋友,当然认识。”
    谢白衣道:“你认为这人怎样?”
    单六太爷毫不考虑,立刻说:“龙城壁是个很不错的年轻刀客,我喜欢他。”
    谢白衣道:“你何不干脆把他也认作干儿子?”
    单六太爷微微一笑。
    谢白衣冷笑道:“一丘之貉,蛇鼠一窝!”
    单六太爷面色一变:“你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白衣冷冷道:“你们干的事卑鄙、可耻,可是还以光明磊落的侠士自居,当真是可恶、可恨、可杀!”
    单六太爷道:“你莫听别人的闲言闲语,卫空空和龙城壁都是江湖豪侠,从来都不干亏心事!”
    “说得好听!”谢白衣沉声道:“沈青鹤被暗杀,这件事你总不会不知罢?”
    “沈青鹤?”单六太爷一凛:“听说你收了一个徒弟,也叫沈青鹤……”
    谢白衣向前踏出一步道:“你还在装蒜!”
    单六太爷道:“装什么蒜呢?我本来就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谢白衣冷喝一声,道:“就当你现在才知道这件事罢!总之,龙城璧和卫空空都不是什么正人君,你若包庇他们,那可是自取其咎。”
    单六太爷叹息一声:“谢老,你太冲动了,我敢用一切打赌,龙城壁绝对不会是杀害沈青鹤的凶手,其间只怕是大有误会。”
    谢白衣突然亮剑:“单六,我的话已说尽,你既然一意孤行,你我之间已没有什么好谈的,亮招子罢。”
    单六太爷吸了口气。
    良久,他才说:“二十年前我已不是你的敌手,二十年后,更是望尘莫及。”
    谢自衣冷冷道:“你不是这么贪生怕死,连动手一搏的勇气也没有罢?”
    他咄咄逼人,剑锋上的杀气已弥漫着整个酒家。
    单六太爷又一声长叹,“我已活到这把年纪,是死是活早已没有放在心上。”
    谢白衣冷冷说道:“既然如此,请动手。”
    “不!”单六太爷摇头:“我绝不会跟你动手,因为这一战胜负之数,早已很明显。”
    谢白衣盯着他,说道:“你是自忖必败?”
    单六太爷道:“事实确然如此,所以,与其负隅顽抗,不如干脆站在这里,给你一剑刺死还更爽快!”
    谢白衣冷笑着,道:“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飒!
    他的剑忽然就已抵在革六太爷的咽喉上。只要他这把剑再向前轻轻一送,单六大爷立刻就是个死人。
    除了大劫宫的人之外,每一个人的脸色都青白得毫无血色。
    突然一人大声道:“剑下留人!”
    四
    顾十行只听见这个人的声音,就已知道他是谁?
    “是卫空空!”当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连他的脸色也有点变了。
    灯光下,一个身穿青袍的年轻公子,已手持一把长剑,大步进入酒家之内。
    这人赫然上是名震天下的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谢白衣的剑没有刺进单六太爷的咽喉里,但他的剑也没有没收回来。
    他的眼睛仿佛已变成两枝利箭,狠狠的射向卫空空。
    你姓卫,就叫卫空空?
    卫空空点头。
    “老汉是谁你可知道么?”谢白衣又问。
    卫空空毫不思索,立刻就说道:“我若没有猜错,你就是昔年名动江湖,以一把长剑力残八大果雄的谢白衣。”
    谢白衣冷冷道:“你怎会知道我就是谢白衣?”
    卫空空道:“是丁黑狗告诉我的,他说你已和天劫宫的人混在一起,而且还要找龙城璧算帐。”
    谢白衣目露杀机:“谁是丁黑狗?”
    卫空空忽然笑了。
    他说:“在谢前辈的眼中,即使是丐帮帮主也未必是怎样了不起的大人物,更何况区区一个丁黑狗而已?”
    谢白衣眉头一皱,忽然冷笑道:“我知道这小子是谁了,听说他经常和龙城璧混在一起。”
    卫空空沉声道:“谢前辈这句‘混在一起’,未免是太不动听。”
    谢白衣道:“你不喜欢听我的说话,只有一个办法。”
    卫空空默然。
    谢白衣冷笑着接道:“你大可以把自己的耳朵割掉下来,或者是干脆自杀!”
    卫空空忽然叹了口气,道:“在下与你向来无仇无怨,但你却似乎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谢白衣道:“老汉此番到此,本来就是要取你的性命。”
    卫空空道:“所为何事?”
    谢白衣沉着脸,级缓道:“龙城璧能杀了我的徒儿,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的朋友?”
    卫空空瞳孔收缩,冷然道:“这岂非是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
    谢白衣冷冷道:“像你这种专门偷取别人脑袋的恶贼,杀之有何冤枉?”
    单六大爷突然道:“空空偷脑袋,从不在杀无辜!”
    谢白衣怒道:“胡说!”
    单六太爷虽在剑尖咸协之下,仍然毫无所惧,振声说道:“你如何知我是在胡说?”
    谢白衣瞪目道:“我说你是胡说就是胡说!”
    卫空空勃然变色,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蛮不讲理!”
    谢白衣嘿嘿一笑:“你可知道老汉在沈青鹤的身上花了多少心血?”
    卫空空摇头:“这是你们师徒之间的事,在下岂会知宿?”
    谢白衣道:“你们害死了沈青鹤,我要你们偿命!”
    说到这里,瞧了单六太爷一眼,道:“我们毕竟相识多年,我不杀你!”
    单六太爷长叹一声。
    叹气声中,谢白衣已向卫空空连发十三剑。
    五
    闪电般的十三剑,每一剑都隐藏着三式变化。
    十三剑刺出,谢白衣已最少有三十九下杀着,可以把卫空空置诸死地。
    谢白衣是成名多年的老剑客,他的声名,果然不是白白得来的。
    卫空空一声长啸,身形疾变。
    他目光闪烁,脸上也是笼罩着一片杀机。
    “谢前辈,你太欺人了。”
    在他说完这八个字之后,他已把谢白衣的十三招剑法接下。
    谢白衣双眼也逐渐收缩。
    “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的剑法果然不错!”
    “过奖!”
    谢白衣忽然又轻叱一声:“再接几剑试试!”
    他的剑势又展开,“试”字还在口边,剑尖已刺向卫空空的咽喉。
    这是快剑!
    万中无一的快剑!
    刹那间,一道飞虹从相反的方向挥出,“叮”的一声,两剑互击。
    灯光虽然依旧如昔,但在剑锋交击的一刹那,酒家里的光线也仿佛黯淡下来。
    谢白衣目光有如隼鹰锐利,他看得透彻,看得很准,分明是刺向卫空空咽喉的一剑,当两剑互击之后,剑势一错,竟然没有被逼退,反而急速地向卫空空胸膛疾射。
    卫空空急闪。
    但这一一剑实在太快,虽然他闪的已不算馒,但比起这一剑的速度还是慢了一点点。
    嗤!
    血飞溅,谢白衣的剑已刺在卫空空的右肩上。
    单六太爷的脸陡地变成死灰之色,他突然翻起双掌。肉谢白衣扑去。
    卫空空同时大声叫道:“义父,别插手!”
    单六太爷倒也真的很听活,扑出去的身子硬生生的退了回来。
    谢白衣冷笑,道:“就算是你们两人一”起上,老汉也可以把你们同时收拾。”
    上空空虽然已经受伤,但神态仍然是很镇定。
    他冷冷的盯着谢白衣,忽然道:“你一定要逼我出手?”
    谢自衣嘿嘿冷笑:“想不到你居然还会别老汉剑下留情。”
    卫空空道:“我最少还没有忘记,你刚才没有把义父一剑杀掉,总算是给了在下不少面子。”
    谢白衣冷冷道:“老汉不杀单六,可不是为了你这个偷脑袋大侠,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欠我什么情。”
    卫空空道:“既然如此,在下不客气了。”
    谢白衣大笑:“你何必对我客气?”
    卫空空脸色一寒:“你若逼我使出砍脑袋剑法,那么我们两人之间必有一个无法看见明天的太阳。”
    谢白衣道:“如此最好,老汉若杀不了你,也就杀不了雪刀浪子龙城璧,既然这样,倒不如死在你的砍脑袋剑法之下还更干脆得多。”
    卫空空道:“这是单六太爷地方,无论谁胜谁负,我都不想把这里弄脏。”
    谢白衣道:“老汉同意你这个建议,咱们到外面去决一死战!”
    当他说完第二句说话的时候,人已窜出酒家之外。
    外面是一片黑漆的世界。
    卫空空冷冷的盯着顾十行,忽然道:“你这个人实在很卑鄙!”
    顾十行脸上木无表情,冷冷道:“你和龙城璧一伙也不见得怎样光明磊落。”
    他冷笑一声,又道:“谢前辈已在外面等候着,你莫非已有打退堂鼓之意?”
    卫空空沉着脸,终于也大步向外面走了出去。
    六
    当卫空空离开了酒家之后,顾十行的脸上发出了狡猾的笑意。
    他和那藉故捣乱的青脸汉子互望一眼,突然出手去对付单六太爷。
    单六太爷双眉一扬:“老夫早就知道你们利用老夫来挟制卫空空!”
    顾十行大笑:“你错了!”
    青脸汉冷冷接道:“卫空空很快就会变成死人,我们不必利用你去挟制他。”
    单六太爷勃然道:“你们要挟制的人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顾十行狞笑道:“这一次总算是猜对了。”
    单六太爷怒道:“你们简直不是人,老夫就算嚼舌自尽,也绝不会让你们的毒计得逞。”
    青脸汉大笑:“说的好轰烈,你最好马上自尽,死给我们看看!”
    单六太爷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老夫跟你们拚了!”
    呼!
    单六太爷的掌已挥出,一股凌厉的劲风向青脸汉扑面而至。
    青脸汉也双拳击出,两人硬硬拚上了一招。
    这一拚之下,是单六太爷略占上风但顾十行却已上前,要把单六太爷制服。
    突见刀光一闪,顾十行前胸的衣服被画破一道裂痕。
    若非顾十行闪避得快,这一刀可能立刻就会把他送进鬼门关里。
    顾十行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他看见了一个衣饰整洁鲜明的男人。
    这男人并不老,但脸上的神态却是稳重而肃穆,是个老成持重的人物。
    顾十行吸了口气,道:“尊驾是什么人?”
    这人淡淡道:“医谷中人。”
    “医谷?”
    “正是医谷。”
    顾十行又再向这人打量了好一会,其实他看的不是人。而是这人手里的刀。
    一把金刀。
    过了半晌,顾十行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
    “你就是江湖上三大奇侠之一的医谷谷主许窍之?”
    “我就是许窍之。”那人淡淡的说道:“你若知趣的话,最好就是乖乖的离开这里。”
    顾十行双目一睁,道:“你是在叫我滚蛋?”
    许窍之悠然道:“滚蛋二字,虽然很不动听,但却也适合的很。”
    顾十行冷笑道:“我绝对不会滚蛋,我的兄弟们也绝不怕你。”
    许窍之点点头,道:“那很好,请动手!”
    顾十行没有动手。
    他忽然说:“我不动手,我的兄弟他们也不会动手,我们走!”
    他这些说话和刚才的两说话可说是完全的相反。
    但没有人觉得惊讶,就连那青脸汉都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们忽然发觉,这间酒家外面,不知何时已出现了十几个中年人,老头儿,还有几十个老老少少,但脸色都同样冰冷的叫化。
    七
    顾十行和那青脸汉却已看出,这些都是来自医谷和丐帮的高手。在人数方面,大劫宫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在武功方面,顾十行更是没有太大的把握,可一举击败医谷和丐帮这批高手。
    顾十行和青脸汉真的要走了。
    飒!
    刀光急落,那青脸汉连闪避都来不及,背上就已给这一刀狠狠的划过。
    这一刀来得太快,连顾十行都没有看得清楚。
    许窍之能在江湖上与卫空空、龙城璧齐名,他的声名绝非幸致,有人以为他是医谷谷主,所以江湖上的人才特别尊敬他,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即使许窍之并不是地位尊崇的医谷谷主,他这个人也同样值得任何的人敬尊。
    在武功方面,他的刀法虽然不及龙城璧的八条龙刀法灿烂辉煌,也及不上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有着凌厉逼人的霸气,但无论是谁都不能否认,他的刀法很实用,速度之快和判断之准确,江湖上实在鳞有人能望其背项。
    那青脸汉无疑也是个高手。但许窍之既己有杀他的决心,他又怎能闪避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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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重赏求枪手
    一
    鲜血溅满地,青脸汉的脸更青白。
    “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他又惊又急的瞧着许窍之。
    许窍之也冷冷的瞧着他:“我若不杀你怎对得起老雁侯?”
    青脸汉更加吃惊:“你是师叔什么人?”
    单六太爷闻言,脸上不禁力之一阵动容。原来这青脸汉,乃是老雁候杜岱的师像——青雁姚石。
    许窍之冷冷道:“老雁候一向待你不薄,但你却暗中勾结天劫宫,来对付自己的师叔!”
    姚石咬牙道:“他着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
    许窍之冷笑道:“你一向行为不端,而且屡犯淫案,他又怎能把本门最精妙的武功传授给你!”
    姚石胸膛起伏。
    “因为我毕竟不是他的弟子,所以他一直都偏袒着欧刀那小子!”
    许窍之摇头叹息,喃喃道:“你这人本来就是无可救药,的确可恨,可杀!”
    说到这里,刀光又飞起。
    姚石再吃一刀,再也无法活命。
    当他倒下去的时候,顾十行和天劫宫的人早已不理他的死活,逃到老远了。
    二
    长街死寂。
    一个白衣老人,拖着疲倦的躯体,一步一步的向北方馆走去。
    北方馆是这里最大的一间客栈,也是唯一的赌场。
    赌场里早已有十几个黑衣人在等候着他。
    这个白衣老人,赫然正是与卫空空一决死战的谢白灰人赌场里骰子摇动的声响,是温无意最喜欢听的声音。
    他喜欢押骰宝。
    无论是别人当庄也好,自己当庄也好,他喜欢这一种赌博。
    他常赢,也常输。
    但他赢的通常都是大钱,而输的时候却仅仅三几十两而已。
    这就是他最喜欢赌骰宝的理由。
    北方馆的老板,就是温无意。
    温无意的年纪不算老,还不够五十岁,但他无论在哪里,手中总是不离一根拐杖。他常对人说,自己已经老了。
    他又说,人老了就万事皆休,只好睁睁大眼睛等死。
    但事实上的情形却是——
    他越来越精神焕发,而当他睁大眼睛的时候,死的不是他,而是在他拐杖下的人。
    他在十九岁的时候,就曾经在关东统领过三股流匪,其中还包括当时气焰最盛的火云帮在内。
    一个十九岁就这么了不起的人,到他现在这个年纪,当然在江湖上有很大的名气。
    但温无意在江湖上是没有名气的。因为他以前并不叫温无意,而是叫大刀子。
    三
    赌场里摇骰子的声音,隐约传到温无意的耳中。
    温无意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口骰子开出来的又是个‘小’的。”
    在他背后,站着一人衣饰煌然的年轻公子,他忽然道:“你敢不敢押注?”
    温无意一怔。
    “你想跟我赌这一口?”
    “不错。”
    “赌多少?”
    “十万两。”
    温无意摇头:“十万两大多了。”
    年轻公子淡淡道:“十两又如何?”
    温无意立刻点了点头,道:“行!”
    赌场里又传出了一阵宏亮的喊叫声。
    “一四六,十一点——大!”
    温无意叹了口气。
    “是你赢了。”
    年轻公子悠悠一笑,道:“可惜我赢的不是十万,而是十两。”
    温无意淡淡道:“赢十两总比输十两好。”
    年轻公子道:“难怪别人都说,要令你输大钱并不容易。”
    温无意笑了笑:“只要赌的不大,就不会输大钱,这么个道理实在很显浅。”
    年轻公子道:“但你曾赢大钱。”
    温无意道:“那是运气。”
    年轻公子没有再问下去。他不是个呆子,当然知道温无意为什么会那么好运气,输的时候押得少,但押得大的时候却是十拿九稳。
    ——温无意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盗首领,到了三十岁之后,他就靠赌为生。
    不但是靠赌为生,简直是靠赌致富。
    现在,北方馆已是属于他的,但是还不是他所有财产的全部。
    温无意现在有多少幢房子,有多少产业,恐怕连他自己都不容易算得出来。
    但他输了十两银子的时候,似乎还是有点心疼的样子。
    四
    温无意输了十两银子,付给年轻公午的却是一张银票。
    银票斩新得就像是年轻公子的衣服。
    这不是十两的银票,而是十万两。
    年轻公子瞧了一眼,道:“这算是什么意思?”
    温无意道:“这是小小的意思。”
    年轻公子道:“你只输了十两,但这里却多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两。”
    温无意摇头:“不是多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两,而是比原来数目少了十两。”
    年轻公子目光一闪,忽然淡淡道:“这张银票不是赌帐?”
    温无意道:“当然不是赌帐,我欠你十两银子还没有付,而且也不打算付。”
    年轻公子道:“那十两赌银,的确不妨权且寄下,就算你三十年后才还给我,我也绝对不会向你计算利息。”
    他淡淡的接道:“但这十万两银子,请恕我暂时无法收下,除非你说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温无意吸了口气:“宫主要你去杀一个人。”
    年轻公子道:“能够值十万两的人,当然不会是一个庸手。”
    温无意点点头,道:“他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年轻公子的神情立刻变得很严肃:“龙城璧的性命,却不止值十万两。”
    温无意道:“的确不止十万两,这张银票只是订金。”
    年轻公子道:“宫主愿付多少?”
    温无意道:“二十万两、”
    年轻公子仍然摇头:“太少了。”
    温无意道:“但你却有一个很好的帮手。”
    年轻公子道:“在下杀人,从不喜欢别人插上一手。”
    温无意道:“但这一次可不同。”
    年轻公子冷笑:“有什么不同,龙城璧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温无意道:“虽然他是人,而不是鬼神妖魅,但他的刀法和龙心神诀,却绝对不容漠视。”
    年轻公子沉默着。
    温无意又道:“只要你能杀了龙城璧,那二十万两银子就是你的。”
    年轻公子忽然叹息一声,道:“这买卖我还是不想干。”
    温无意道:“你是在害怕?”
    “的确是害怕,”年轻公子冷冷道:“但却不是我在害怕,而是你们。”
    温无意道:“这件任务非同小可,龙城璧不除,始终是天动宫的心腹大患。”
    年轻公子道:“可惜你们对我根本就没有信心,既然如此,又何必找我去对付龙城璧?”
    温无意道:“我们已考虑过,倘若由你一人去对付龙城璧,未免是过于冒险,别忘记我们毕竟还是朋友。”
    年轻公子沉吟半晌,终于道:“将会和我一起去对付龙城壁的人是谁?”
    温无意道:“他已来了。”
    就在他说着这句说话的时候,一个疲倦的白衣老人,已站在北方馆的门外。
    他就是刚才与卫空空决战的谢白衣。
    五
    长街远处,传来一丝微弱的灯光。
    谢白衣的人虽然已来到了北方馆,但他的眼睛却仍然遥注着远处的灯光。
    温无意悠悠一笑。
    “听说你刚才与卫空空决一死战。”
    谢白衣缓缓点头。
    温无意微笑着,道:“你现在仍然活着。”
    谢白衣又点头。
    温无意接着道:“所以卫空空现在必己是个死人。”
    谢白衣忽然叹了一口气。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的说道:“他还很年轻,而且剑法也很不错,尤其是他那绝招‘醉斩天魔’,更是令人大叹为观止。”
    温无意脸上似是露出了吃惊的神色,道:“卫空空已经使出砍脑袋剑法中的那一手绝招‘醉斩天魔’?”
    谢白衣道:“不错。”
    温无意道:“但你仍然没有被他斩杀于剑下。”
    谢自衣道:“也不错。”
    温无意道:“现在卫空空想必已感到很冷。”
    谢白衣摇头。
    温无意一愕。
    “他已是个死人,又怎会不冷?”
    谢白衣道:“他的确已浑身冰冷如雪,但他并没有觉得冷,因为死人是没有感觉的。”
    温无意眨眨眼,道:“说得有理。”
    谢白衣道:“他已没有感觉了,但我有。”
    温无意道:“谢前辈的感觉,是怎样的?”
    谢白衣叹了口气,道:“我还没有替沈青鹤报仇。”
    温无意道:“你真是要去找龙城璧算帐?”
    谢白衣冷笑:“难道你以为我会放过龙城壁?”
    温无意笑了笑。
    “当然不会,而龙城壁也绝不会放过你,因为你杀了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谢白衣目光忽然又露出了黯然之色:“其实卫空空死得很冤枉,这件事本来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温无意摇头道:“谢前辈此言差矣,像卫空空与龙城壁这种目中无人的狂徒,实在杀之不在,你又何须耿耿于怀!”
    谢白衣目光一转,落在那年轻公子的身上。“你姓柳?”
    年轻公子点头。
    谢白衣又道:“你就是那个葬花公子柳红电?”
    年轻公子缓缓说道:“在下正是柳红电。”
    谢自衣脸色一寒:“葬花公子,说句老实话,你在江湖上的名誉,实在不怎么好。”
    柳红电悠然道:“怎么好,就是糟透了的意思,在下也知道,我的名誉实在糟透。”
    谢白衣讶然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誉?”
    柳红电淡淡一笑。
    “为人之道,若不能留芳百世,又何妨遗臭万年?那总比浑浑噩噩虚度一生好得多。”
    谢白衣脸上木无表情,道:“你果然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温无意插口道:“他这个人并不太危险,危险的只是他的剑。”
    谢白衣眉头一皱:“一个人有了危险的剑,这人无疑也是个危险的人物。”
    温无意道:“他若是你的朋友,对你就不会有危险,而且当你有危险的时候,他还可以帮助你度过险境。”
    谢白衣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不,”温无意淡淡一笑,道:“虽然你们以前互不相识,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朋友。”
    “谢白衣望了柳红电一眼:“他愿意和我这个老头儿论交?”
    温无意道:“当然愿意。”
    谢白衣道:“他为什么要我做朋友呢?”
    温无意道:“因为你们敌汽同仇。”
    谢白衣摇头:“我不懂。”
    温无意道:“你岂不是很想杀龙城璧么?”
    谢白衣道:“想得要命。”
    柳红电突然道:“我也要杀他,甚至不惜要跟他拚个同归于尽。”
    谢白衣目光闪烁。
    “你和雪刀浪子结下什么梁子?”
    柳红电道:“他强奸了我的姐姐。”
    谢白衣双眉一挑:“你姐姐是谁?”
    柳红电沉声道:“是个女尼。”
    谢自衣突然一怔:“她已出家?”
    柳红电的目光变得更深沉,咬牙道:“她本来是个很乐观、很快乐的女人,但为了龙城璧这个畜生,她削发为尼。”
    谢白衣叹道:“男女间的事,实在有大多不如意的事,我也曾年轻过,也曾为这种事恼过,但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当和尚。”
    柳红电冷笑道:“别把你和我的姐姐相提并论。”
    谢白衣道:“我不配?”
    柳红电冷冷道:“不是配不配的问题,她是个女人,而你却是个男人。”
    谢白衣一呆:“男人和女人又有什么分别?”
    柳红电怒道:“你若是个女孩子,给人骗掉童贞,然后又遭遗弃,当你心灰意冷,出家为尼之后而那人又缠着你,接着迷奸于庵内,然后又一去不返,还对别人说‘滋味大不如前’,你将会怎么样?你若是她的弟弟又会怎样?”
    谢白衣又是呆住,完全的呆住。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将会把这衣冠禽兽一片一片的撕开。”
    柳红电摇头,他说:“我不想撕开这个人,只想给他一剑!”
    把一个人一片一片撕开,这人必死。
    若给柳红电刺了一剑,这人无疑也是必死。
    谢白衣终于道:“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朋友,最少,我们是敌汽同仇。”
    柳红电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渐趋平静。
    温无意叹了口气,道:“雪刀浪子近年来在江湖上颇负侠名,想不到却是个衣冠禽兽。”
    他背负着双手,接道:“无论怎样,天劫宫都一定帮助两位,为中原武林除此恶贼。”
    温无意的说话,听来正气凛然。
    柳红电的姐姐,她的遭遇也的确令人值得同情。
    但有一件很有趣的事,谢白衣却给蒙在鼓里。
    ——柳红电根本就没有一个做尼姑的姐姐。
    ——他根本是没有姐姐的。
    但他现在却有了一个朋友。
    一个和他敌汽同仇,誓杀雪刀浪子的“老”朋友。
    六
    夜静。
    窗外忽然下着毛毛细雨。
    在北方馆西南半里外,有一座很幽雅的庄院。
    这是温无意的宅院。
    在大厅里,一个头戴高冠,十根手指总共戴了六只玉戒的赤发老人,已在闭目沉思。
    这老人脸上皱纹纵横交错,脖子右方还有一道三寸长的疤痕。
    这本是温无意的家,但这赤发老人却像是这座庄院的主宰。
    庄院内每一个人都对他很恭敬,就像是忠心的猎犬看见了主人一样。
    温无意也不例外。
    赤发老人坐在大厅里最舒适的一张豹皮大椅上。
    但温无意却只是在他的左首。
    赤发老人沉思了很久,忽然道:“谢白衣真的杀了卫空空?”
    温无意立刻回答:“不错。”
    赤发老人道:“这件事,你查清楚了没有?
    温无意道:“属下已派人到王胡子那里查过。”
    赤发老人目光一亮。
    “哪一个王胡子?”
    “西村口那一家长生店的老板。”
    “查出了什么?”
    “谢白衣杀了卫空空之后就叫玉胡子派人去收尸。”
    “王胡子认识卫空空?”
    “不错,”温无意道:“而且属下派去的人,也已认出被杀的人,确实是卫空空。”
    赤发老人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缓缓道:“这件事你干的很出色。”
    温无意说道:“这件事,属下不敢居功。”
    赤发老人一笑,道:“你怎么客气起来?”
    温无意道:“事实上,令谢白衣大动无名肝火的人,并不是我。”
    “不是你?”赤发老人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道:“不是你,是谁?”
    温无意道:“是顾十行。”
    赤发老人“哦”的一声,道:“原来是他。”
    温无意道:“这件事全是他的功劳,他的确干得很好。”
    赤发老人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本座一向觉得他很不错,想不到他还很有智谋。”
    温无意道:“虽然他后来也吃了一场败仗,但那全然是因为在酒家中出现了另一批强敌。”
    赤发老人道:“你是说医谷谷主许窍之,和那一群叫化子?”
    温无意道:“这些人的力量,倒也不可轻视。”
    赤发老人冷冷道:“许窍之在江湖上与卫空空、龙城璧齐名。”
    他双眉紧皱,接着:“他们不但是江湖上三大奇侠,而且彼此问还有很深厚的感情。”
    温无意道:“我们干掉了卫空空,非但龙城璧不会罢休,许窍之也不会坐视不理。”
    赤发老人冷冷道:“你是否感到害怕了?”
    “不!官主莫以为属下贪生怕死。”
    原来这赤发老人,就是天幼宫的主人,也就是江湖上人人闻名变色的天劫魔君阎一孤!
    七
    阎一孤早在三十年前,就已是江湖上七大恶魔之一。
    昔年令江湖大乱的七大恶魔,现在就只剩下了阎一孤一个而已。
    阎一孤与龙虎天尊二人,向来都是死敌。
    这一次龙虎天尊被陷害,以致武功尽失,也全是阎一孤的杰作。
    温无意是阎一孤最信任的一个心腹份子。
    事实上,温无意对阎一孤也确是非常尽忠。
    阎一孤又坐在那张豹皮大椅上沉思。
    过了很久,他忽然问温无意:“樊巨人是不是已经背叛了我们?”
    温无意道:“这浑小子为了杜飞萼的事,非常震怒,他到处找寻柳红电,要为杜飞尊报仇。”
    阎一孤冷冷笑道:“此子有勇无谋,殊不足虑。”
    温无意道:“但雪刀浪子龙城璧,却是个极难缠的脚色。”
    阎一孤道:“连卫空空都已被解决,龙城璧又还能弄出什么花样?”
    温无意道:“只是龙虎大尊二人,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
    阎一孤道:“他们武功已失,也不足为虑,但斩草除根,我们还是非杀他们不可。”
    温无意道:“这个自然。”
    阎一孤道:“谢白衣剑法厉害,你们能令他去对付雪刀浪子,此计的确不俗。”
    温无意道:“但属下对他还是不很放心,所以属下又花了二十万两银子,聘请葬花公子柳红电,助他一臂之力。”
    阎一孤沉吟片刻,道:“雪刀浪子的性命,虽然不容易取掉,但出价二十万两,却是未免大多了一点。”
    温无意脸色一变,道:“这二十万两,是由属下的北方馆里垫付出来的。”
    阎一孤道:“这笔帐由谁来付?”
    温无意忙道:“属下能有今天的日子,全仗宫主暗中支持,这二十万两,就由属下付出罢。”
    阎一孤大笑。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豪爽,很好,本座就接纳你的一番好意吧。”
    温无意也在陪笑。
    但他的笑容已有些勉强。
    八
    晨曦,有雾。
    雾浓风轻。
    长安城西南十里外的天峰镇,有一座名叫长安楼的客栈。
    长安楼虽然不在长安城,但长安城里每一个人都认识这客栈的老板。
    他叫曾笑。
    十几年前,曾笑在长安城可算是一个风头人物。
    在长安,除了南宫世家之外,城北曾家,几乎就是最有财势的家族。
    可惜,这有财有势的家族,已在十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忽然家道中落。
    曾笑输了一场牌九,结果把曾家所有的财产都输掉。
    他唯一还能剩下来的,就只有长安楼这家客栈了。
    十五年之前,曾笑从来都没有到过长安楼。
    这家客栈的规模虽然也不算小,但在他眼中看来,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自从那场赌博之后,他就只能拥有这一座客栈。
    曾笑几乎要去上吊,但他没有。
    他仍然咬紧牙关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实在太愚蠢,中了别人的骗局。
    但他无可奈何,这个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曾笑绝非弱者,但能够在一个晚上就把曾家吃掉的人,当然更非泛泛之辈。
    十五年来,曾笑一直在长安楼里,几乎没有离过天岭镇。
    幸好过客栈的生意还算不错,曾笑直到现在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
    浓雾如柳絮般地飘到曾笑的脸上。
    曾笑面上没有表情,这十五年来,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无论是对男人或是女人都一样。
    他心里想着些什么,别人不易知道。
    别人只能猜,但又有谁能猜得着?
    四周都是些乳白色的雾。
    忽然间,浓雾中渗透着另外一种可怕的气息。
    那是杀气,比浓雾还更浓厚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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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一刀挫神煞
    一
    雾里,六只冷森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曾笑。
    曾笑坐在客栈外的一张长椅上,神态平静。
    三条人影渐渐逼近了曾笑。
    雾里杀气更浓。
    曾笑忽然干咳两下,冷笑道:“你们果然是要赶尽杀绝。”
    三人中,中央一人淡淡道:“是你逼我们来的。”
    曾笑道:“我可没有叫你们来。”
    那人道:“我们不能不来这里。”曾笑道:“为什么不能不来卿”
    那人道:“因为你已成为本宫的敌人了。”
    曾笑冷冷一笑。
    “天劫官横行霸道,已非一日,但现在却是变本加厉。”
    那人也冷笑着,忽然道:“两位老人家可好?”
    曾笑道:“他们不好。”
    那人道:“他们又怎会不好呢?”
    曾笑目中露出鄙夷之色,道:“他们有你这么一个混帐徒儿,又怎会好呢?”
    那人淡淡道:“他们一向都没有把我当弟子般看待,正是师不以徒为徒,那么徒又何必以师为师?”
    曾笑沉声道:“谭世羽,你当真是个畜生!竟敢说出这种说话!”
    那人大笑。
    “曾老板,谭某做事,一向彻底干静,既然已不再是龙虎天尊的弟子,那么,不是他们死,就是我谭某魂归极乐。”
    曾笑冷冷道:“你要杀害他们,可惜却己来迟一步。”
    谭世羽怒道:“你休想骗我!”
    曾笑道:“会骗人的并不是曾某,而是你这个可恶的骗子。”
    谭世羽嘿嘿冷笑:“就算我是个骗子,那又如何?难道你想连这座长安楼也输给我?”
    曾笑忽然长身而起。
    “你若有本领,这座长安楼送给你却又何妨?”
    谭世羽沉着脸,冷冷道:“其实就算你把整座长安城送给我,我也未必会稀罕,又何况区区一座长安楼而已?”
    曾笑道:“你的胃口真不小!”
    “不!”谭世羽道:“我的胃口并不大,敝上想要的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只不过想要龙虎天尊两人的性命而已!”
    曾笑“呸”的一声:“你简直连禽兽都不如,难道你竟然全不念及往日的师徒之情?”
    谭世羽悠然道:“你别拿这一套来压我,你若不把他们两人交出来,你立刻会死!”
    曾笑冷笑。
    “我早就打算舍命奉陪,只可惜我并非舍命陪君子,而是舍命陪小人!”
    谭世羽冷冷道:“你偏就是这许多废话,今天若不杀你,日后也叫人笑话。”
    在他身边的两人,已各自跨出三步。
    他们当然就是昔年龙虎天尊座下的左神右煞。
    左神姜谷铭,右煞李相屿,这两个老魔的手里,都有一把寒芒四射的短刀。
    曾笑仍然站在那里,毫不畏惧。
    姜谷铭忽然向他笑了笑。
    “你什么都不像,只像个败家子。”
    李相屿接道:“曾家唯一的最后的产业,也将在你的手中败掉。”
    曾笑的心在刺痛。
    想起了曾家昔日的辉煌,他的心境又怎会不沉痛?
    虽然曾笑明知左神右煞说这些话,是要打击自己,令自己无法集中精神来对付他们,但他仍然无法克制内心的沉痛。
    他的手已忍不住在发抖。
    他的心也在发冷。
    就在这一瞬间,姜谷铭的短刀已闪电般刺出,而且一刀就想割断曾笑的喉管。
    这是极狠辣的一刀。
    曾笑没有闪避,他仿佛已变成了一具木偶。
    二
    刀光闪处,映目生寒。
    无论曾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或者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这一刀都必将令他立刻倒下。但他没有倒下,却有两件东西忽然同时跌在地上。
    第一件跌在地上的东西,是姜谷铭的刀。
    第二件跌在地上的,却是姜谷铭的左手。
    左神姜谷铭只有一把刀,而这把刀已最少有三十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了。
    他用刀杀人的时候,也一定是用左手的。
    但就在这一瞬间,姜谷铭失落了他的刀,也失落了他的左手。
    当姜谷铭一刀刺出的时候,李相屿的刀也已准备随时出手。
    即使曾笑能避开姜谷铭的第一刀,也绝对不容易避得过李相屿紧接而来的第二刀。
    但曾笑根本没有闪避,也没有还手。
    李相屿只看见另一道银亮如雪的刀光,突然在曾笑和姜谷铭的中间飞起,接着姜谷铭的刀不见了,而他的左手也不见了。
    刹那间,姜谷铭的脸色有如死灰,身子不断跄踉后退。
    “龙城璧!”他脱口惊呼。
    李相屿、谭世羽的脸色也是一变。
    雾中,一条淡淡的人影站在曾笑的背后,看来就像是曾笑的影子。
    刀光一霎眼已不复见,他们只看见了龙城璧这淡淡的人影。
    三
    看见了龙城璧,谭世羽的心实在很不是滋味。
    他当然没有忘记上一次,自己落荒而逃邓种狼狈的情景。
    虽然事后左神右煞并没有真的怪他,而且还赞他聪明机智,不愧是个能屈能伸、能进能退的大丈夫人人中豪杰。
    但每当他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他的心里就会很不舒服。晚上更常常不能入睡。
    这一次,他已不能再躲避,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和雪刀浪子拼个明白。
    旭日高升。
    浓雾已化为薄雾。
    谭世羽冷冷的瞧着龙城璧。
    “我们又碰上了。”他说。
    “这不是巧合,而是你本来就想找我算帐。”龙城璧冷冷道:“可惜你们要找的龙虎天尊,他们已不在这里。”
    谭世羽道:“这两个老头儿亡命天涯,看来也挨不到多少时候。”
    龙城璧摇摇头,道:“你说错了,恐怕就连你心里,都并不是这么想。”
    谭世羽冷笑。
    龙城璧又道:“你们若肯定他们将会不久于人世,也不必急急要杀害他们。”
    谭世羽道:“他们武功尽失,已是废人。”
    龙城璧悠然道:“谁人也不敢保证,他们是否可以恢复武功,但假如他们的武功可以恢复,那时候,你们的麻烦就绝不会小。”
    谭世羽干笑着。
    “现在你的麻烦也不小。”
    “彼此彼此。”
    谭世羽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我也是个炼刀的人。”
    龙城璧淡谈道:“我不清楚你的武功,只是清楚了解你这个人。”
    谭世羽沉默着。
    龙城璧又道:“你若说自己是个练刀的人,说不定你学的却是剑。”
    “哦?”
    龙城璧又道:“你若说‘上’,其实就是‘退’,你若说敢和我动手,恐怕连最愚蠢的人也是不会相信的。”
    谭世羽的脖子仿佛粗了一倍。
    北看来已沉不住气。
    但奇怪,他还是没有拔出他的刀,甚至没有人能看得见他的刀在哪里。
    他还在等。
    他似乎是在等待龙城璧首先出手,又似乎是在等待李相屿先向龙城璧攻击,然后自己从中看准机会,再给予龙城壁致命的一击。
    但龙城璧没有动手。李相屿也没有用他的短刀去刺龙城璧。
    最先动手的,居然是断掉了左手的姜谷铭。
    四
    姜谷铭虽然只用左手使刀,但他放暗器的时候,却永远都是使用他的右手。
    李相屿和他是几十年的朋友,当然很清楚这一点。
    不但李相屿知道,连谭世羽也同样知道。
    他们更知道,姜谷铭的子母银梭,三十年来几乎完全没有失过手。
    在那一瞬间,有十四道寒光直向龙城璧的身上激射过去,打的尽是他身上致命的要害。
    姜谷铭本已是败军之将,而且伤势不轻,谁也不容易想到,最先拼命的人还是他。
    他这手暗器一使出来,不禁令谭世羽和李相屿深深佩服。
    虽然他受了重伤,但这手暗器还是极狠、极准、极快。
    龙城璧能避开吗?
    龙城璧没有闪避,也没有拔刀。
    但这些暗器仍然没有一件能打在他的身上。
    因为这些暗器,却已被一只又粗又胖的手全部接下。
    很少人有这么粗胖的一只手掌。
    这手掌看来简直就和熊掌不相上下。
    但熊掌绝不能接下这些暗器。
    接下那些暗器的人是谁?
    五
    这人的手掌大得吓死人,但更吓死人的却是他怀中的洒坛。这个酒坛好大好大,坛里的酒几乎足够让一匹马洗澡。
    谭世羽观色又变了。“杭州唐门!”
    这人呵呵大笑:“老子正是来自杭州唐门。”
    “唐竹权?”
    “老子如果不是唐竹权,还有谁是唐竹权?”
    谭世羽吸了口气,道:“你倒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闲事?”唐竹权瞪大了眼睛,道:“你们要杀龙城璧,岂能算是闲事?”
    李相屿冷冷道:“你是龙城璧的老子,还是龙城璧的儿子?”
    唐竹权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道:“老子就是老子,连你也得叫我老子,所以你不必吃这种醋。”
    李相屿沉下脸,冷笑道:“唐老人精明老辣,想不到他的儿子却像只疯狗,只会狂吠。”
    唐竹权一笑,忽然把左手一扬。刚才他就用这只左手,把姜谷铭的子母银梭接下来的。此刻他左手一扬,姜谷铭和谭世羽都不禁失声道:“小心——”
    李相屿虽然也是个老江湖,但却也为之面上变色。
    一个收接暗器功夫如此高明的人,他施放暗器的本领当然也同样高明。
    尤其是杭州唐门,与蜀中唐门源出一脉,而唐门的暗器功夫,可说是独步天下,又有谁敢小觑?
    就在唐竹权左手一扬的时候,不待姜谷铭和谭世羽的警告,他的人已有如燕子般向上飞拔丈二。
    他的轻功的确不错。
    但就算他的轻功再高明百倍,就算他能一下子就跃飞一百二十丈,也是多余的。因为唐竹权根本就没有计算打出暗器,这一扬之势,只是虚着。
    当姜谷铭和谭世羽发觉唐竹权根本没有放出那些子母银梭的时候,而龙城璧拔出了他的风雪之刀。
    刀光一闪,卷起千层刀浪。
    飒!
    接着,又是一阵金铁破空之声响起。
    唐竹权手里的子母银梭,到这一刹那间才倏然出手。
    姜谷铭一声闷哼,脸庞上、咽喉上、胸膛上,全是染满血迹的子母银梭。
    银梭入肉后立刻绽开,这是杀伤力极骇人的暗器。
    姜谷铭只是闷哼了一声,就像死狗般倒在地上。
    龙城璧的刀又再入鞘。
    雪刀没有伤人,他刚才那一刀也是虚着,但却与唐竹权配合的天衣无缝。
    六
    旭日更升高。
    阳光照在谭世羽的脸上。
    他的脸显得有点儿苍白。
    “你们真的要庇护那两个老头子?”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他们本是你的师父,但你却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谭世羽冷笑:“他们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师父。”
    龙城璧道:“他们不配,谁配?”
    谭世羽面容一蹙,正色道:“这一点你不必理会。”
    龙城璧悠然道:“是不是天劫官主阎一孤?”
    谭世羽颔首道:“他老人家是人中龙凤……”
    “老子操他娘个鸟!”唐竹权立刻破口大骂:“阎一孤算是个什么东西?他若是人中龙凤,恐江湖上许多猫猫狗狗,都会变成龙凤麒麟、狮虎豹象!”
    李相屿冷冷道:“你倒像只又笨又钝的大象。”
    唐竹权道:“老子若像只象,你倒象只猢猴。”
    李相屿道:“久闻唐门暗器手法天下无双,今日看来,却是闻名不如见面。”
    龙城璧淡淡一笑,道:“唐大少爷刚才没有把你吓死,你现在倒说起风凉话来了。”
    李相屿道:“虽然姜谷铭死在你们的手下,但老夫却不伯你们。”
    谭世羽道:“他们若是知趣的,就该把那两个老头儿交出来。”
    曾笑突然冷冷道:“你要找龙虎天萼,最少得杀了我。”
    谭世羽盯着他,怪笑道:“杀你不难,但杀了你恐怕我还是不会知道龙虎天尊在哪里。”
    曾笑冷冷道:“你若能击败我,就算龙城璧和唐竹权不说,我也会告诉你他们的下落。”
    谭世羽瞳孔收缩:“此话当真?”
    曾笑道:“决不食言。”
    谭世羽微笑道:“听说这些年以来,你一直都在暗中苦练武功。”
    曾笑并不否认。
    谭世羽接道:“你苦练武功,就是为了要等待这一天,亲手把我杀掉?”
    曾笑冷冷道:“像你这种恶贼,本来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谭世羽冷笑道:“你是要和我决一死战?”
    曾笑道:“不错,难道你害怕。”
    他望了龙城璧和唐竹权一眼,道:“我是怕他们会扬手,那么,我们的决斗就会变得极为不公平了。”
    唐竹权哼的一声,大声道:“你要欺负曾老板,老子绝不会袖手旁观,而龙城璧也决不会坐视不理。”
    他瞧着龙城璧:“你说是也不是?”
    谁知龙城璧的回答却是:“我将袖手旁观,我已决定坐视不理。”
    唐竹权听了呆住了。
    “你疯了?”
    “我没疯。”
    “难道说是老子疯了?”
    “也许是的。”龙城璧的回答,又让唐竹权差点没跳了起来。
    他忍不住挥动左臂,道:“难道你没有听见,谭世羽和要曾笑决一死战?”
    龙城璧悠然道:“我没有聋,当然听见。”
    唐竹权一愕。
    “你既然知道他们要决战,为什么还不加以阻止?”
    龙城壁道:“我为什么要阻止这一场决战?我凭什么阻止他们一较高下?”
    他耸了耸肩,说:“这本来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只要这场决战是公平的,我们就不该去管,也不能去管。”
    唐竹权愣住。
    只听得龙城璧又道:“你可知道曾老板这十五年来苦练武功,就是为了要亲手宰掉十五年前骗去了曾家绝大部分财产的骗子?”
    唐竹权眨了眨眼睛:“老子以前不知道,但现在总算已经知道。”
    龙城璧淡淡道:“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那就不该多管闲事,否则这场生死决战就会变得很不公平。”
    唐竹权想了想,终于道:“好!老子决定不管,你们就算每人都打断几十根骨头,老子都只会看着!”
    七
    决战前的气氛,总是特别紧张的。
    谭世羽初时还是信心十足的,但渐渐地,他的信心似乎已开始摇动。
    曾笑静静的站在长椅前,脸上毫无紧张之色。
    他是具有信心的。
    谭世羽突然出手。
    他连环劈出十八掌。
    这十八掌来势凶猛,看来曾笑很难接下。
    但出乎意料地,曾笑把这十八掌逐一接下,而且犹有反击之力。
    谭世羽陡地改掌为拳了。
    空气里猝然响起了一连串凶猛的拳声,其势子实在相当可观。
    曾笑的身子晃了晃,一连后退五步。
    谭世羽得势不饶人,欺身再攻。
    倏地,曾笑挥掌还击。
    “呼!”
    一股疾风,直向谭世羽的腹部横扫上来。
    这一掌有如激烈的浪潮,但却比浪潮更尖锐、更可怕。
    谭世羽看见了攻来这一掌,面色不禁变了。
    他不敢硬接,侧身闪开。
    他这一闪之下,刚才占着的优势已全部消失。
    曾笑冷笑。
    “谭世羽,再接两掌!”
    又是“呼!呼!”两声。
    谭世羽身形左腾右跃,又再闪开,而且顺势还来一记“腰后腿”。
    这一腿快如闪电,而且踢的乃是曾笑的心坎穴。
    这是极厉害的一记杀着。
    就凭这一腿,谭世羽已无疑是个可怕的高手。
    但曾笑却居然抓住了他的腿,而且一爪就把他腿上的肌肉撕裂下来。
    血飞溅。
    这一爪虽然并不致命,但却也痛彻心肺,谭世羽虽然是个高手,却也不禁痛的怪叫起来。
    曾笑冷冷道:“姓谭的,你以后休再目中无人!”
    谭世羽岂甘认输,突然一阵寒光冈烁,他急迅的地掏出一柄银匕首,“飒”的就向曾笑的咽喉上疾刺过去。
    这一刺之势实在快极了。
    曾笑虽然十五年来一直苦练武功,但毕竟吃亏在临敌经验不足。
    他突然颈上一凉,谭世羽的匕首已在他的脖子上刺下。
    一道血影飞溅。
    龙城璧和唐竹权的脸色都变了。
    但曾笑没有死,他犹有反击余力。
    他突然不顾一切的扑前,伸出双手,十指如同鬼爪似的向谭世羽的脖子上捏去。
    他已受伤。
    他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有如厉鬼一般。
    谭世羽是高手,又怎会给他捏得着脖子?
    但不可能的事,却偏偏发生了。
    谭世羽竟然无法闪避这一招,登时给曾笑捏着咙喉,咯咯怪叫。
    他就像只快要咽气的公鸡。
    但谭世羽毕竟不是公鸡。何况他的手里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曾笑已拼尽全力,但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上,谭世羽的匕首已插入了他的胸膛上。
    匕首直入曾笑的心脏,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肋骨被刺断的声音。
    但曾笑却没有惊惶。
    他甚至在笑。
    他脸上的表情是愉快的,因为他自己虽然已不可能可活下去,但他也同时看见自己心中最痛恨、最想杀掉的人,已一步一步逼近死亡!
    “谭世羽,今天你败了!”
    谭世羽目露惊怒之色。
    他想说:“你又何尝不是败了。”
    但他这句说话已无法说得出口。
    现在唯一可以援救谭世羽的人,就是李相屿。
    但李相屿没有救他。
    他不去救谭世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出手,也必将给龙城璧和唐竹权两人阻拦。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冒这个险?
    只见谭世羽的眼珠子渐渐向外凸出,他的呼吸也渐渐短促而微弱。
    曾笑狞笑,双手力度再添几分。
    谭世羽终于死了。
    他是瞪着眼睛,带着极度的惊诧,死在曾笑的手下的0曾笑忽然狂笑。“士别三日,尚且刮目相看,你我一别十五年,你岂可以为我杀不了你……”
    说到这里,狂笑化为狂咳。
    龙城璧叹了口气:“你心愿已偿。”
    曾笑狂咳一顿,才道:“所以……我已死而无憾,我也没有泄露两位师父的行踪!”
    唐竹权吃了一惊。
    “啊!什么?两位师父?谁是你的师父?”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他的两位师父,就是龙虎天尊。”
    唐竹权一怔。“想不到龙虎天尊有一个姓曾的弟子。”
    曾笑又是一声大笑。
    “我这个弟子还不错罢,最少,我已替他们两位老人家出了一口——”
    说到这里,面色惨变,口吐鲜血。
    唐竹权连忙扶着他。
    龙城璧目中露出了黯然之色,叹道:“这不济事了,就算是时九公在这里他也无法挽救他的性命。”
    唐竹权怒道:“你怎么说这种话——”话犹未了,曾笑的身子已软弱无力,呼吸也同时中绝。
    龙城璧又叹了口气。
    “他已死而无憾,活又如何?死又何妨?”
    唐竹权目光渐渐变得平静起来,想了一想,点头喃喃道:“不错,最少,他已得偿所愿。”
    这时候,李相屿早已去无踪。
    唐竹权盯着龙城壁,道:“你为什么放过他。”
    龙城壁道:“且让他逃吧,他逃不了的。”
    唐竹权目光忽然一亮。
    因为在这时候,他已看见了一条灰色的人影,正向李相屿逃走的方向,疾追过去。
    “是司马血?”
    “不错。一定是司马血。”
    “他早就到此,准备一齐对付左神右煞和谭世羽?”
    “不。”龙城璧淡淡道:“他要对付的人,本来并不是他们。”
    唐竹权沉默半晌,忽然道:“我明白了。”
    龙城壁微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唐竹权道:“他在这里,是在等候另的一个人。”
    “你知道他在等谁?”
    “当然。”唐竹权缓缓道:“他要等的人,必然就是葬花公子柳红电!”
    龙城璧一笑,没有说话。
    天色更明亮。
    远处景象,已渐趋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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