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红颜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11章偷脑袋大侠被杀
    一
    正午。一片乌去掩住了红日。
    在曾笑的客栈里,龙城壁在下棋。跟他对奕的人,居然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龙城璧和唐竹权很少对奕,并不是他们不喜欢下棋,而是因为他们碰头的时候,总是喝酒喝得天昏地暗,又怎会有时候去下棋?
    龙城壁棋艺不差。
    唐竹权居然也是棋中高手。
    两人对弃了三局,结果是一胜一负一和,难分轩轻。
    “不错,你的棋艺真不错,连老子都未能把你杀败。”
    “承让!”龙城壁微笑。
    “不!”唐竹权正色道:“老子绝不会故意让给你,是赢就赢,是输就是输,何必承让哉?”
    龙城璧又微笑道:“客气,客气!”
    唐竹权揉了揉胖大的肚子,怪笑道:“龙城壁,你是怎么啦?客气的人不是老子,而是你这个雪刀浪子。”
    龙城壁忽然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快要下雨了。”
    唐竹权道:“下雨又如何?难道你想在大雨中洗个澡?”
    龙城壁摇摇头,笑道:“在雨中洗澡虽然写意,但若给人看见,那可不大好意思。”
    唐竹权道:“既然不想在雨中洗澡,咱们再下三局,谁若输了,罚酒三坛。”
    一般人说罚酒三杯,已是随时都可以把被罚者灌醉,但唐竹权酒量惊人,一开口就是“罚酒三坛”,当真是骇人听闻的事。
    但龙城壁的回答却是:“我不想再下棋。”
    唐竹权一怔。“你累了?”
    龙城壁摇头。
    唐竹权道:“三局之后,你下棋的兴致已大为减弱?”
    龙城壁又摇头。
    唐竹权怪眼一翻,恍然大悟:“你是嫌老子下子太慢?
    行!这一次老子保证‘健步如飞’,绝不会比你想得更久!”
    但龙城壁仍然摇头。
    唐竹权皱眉道:“怎么这般扫兴?”
    龙城璧苦笑一下。
    “扫兴的不是我。”
    “不是你?”唐竹权站直了身子,道:“是谁扰乱了咱们的雅兴,待老子出去揍他一顿。
    龙城璧还没有说,唐竹权忽然就像一阵旋风般冲了出去。
    他看见了一个白衣的老头。正是冷冷的盯着自己。
    唐竹权的手里,仍然捧着那个大酒坛,而这个白衣老头的手里,却有一个铜葫芦。
    葫芦里有酒。
    白衣老头慢慢的喝了一口,忽然道:“你是谁呀?”
    店竹权冷笑。
    白衣老头喝酒,他也喝。
    他喝一口酒,最少比白衣老头手中铜葫芦里所有的酒还多。
    白衣老头的眼睛眯成了一线:“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
    唐竹权冷哼一声:“你不配问。”
    白衣老头忽然淡淡一笑,道:“我不配问,谁配?”
    唐竹权道:“谁也不配,老子若喜欢,不必别人问也会说出来,老子若不喜欢说,你就算跪在这里三日三夜,老子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姓名说出来。”
    白衣老头叱道:“放肆!”
    唐竹权摇头,道:“老子并不是放肆,而是一番好意。”
    “这也算是一番好意?”
    不但白衣老头不懂。
    就连龙城璧听见了,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好意。
    只听得唐竹权又道:“因为老子若把自己的姓名说出来,必然会吓破你老人家的胆,一个人的胆若是破了,就再也活不下去,老子与你无怨无仇,又何必让你无缘无故的被吓死在这里?”
    白衣老头冷笑道:“你错了。”
    唐竹权眼珠子一转,道:“老子错在哪里?”
    白衣老头紧接道:“你非但错,而且错得很厉害。”
    他缓缓地踏出两步,冷冷道:“你就算说出自己的姓名,甚至把你老子的名号都统统搬出来,也绝对不会吓坏我这个老人家。”
    唐竹权道:“难道你已知道老子是谁了?”
    白衣老头淡淡道:“你是杭州唐门唐老人的儿子,叫唐竹权,对不?”
    唐竹权点一点头,道:“你总算猜对了。”
    白衣老头道:“你以为与我无仇无怨,其实却又大谬不然。”
    唐竹权一愕。
    “我们曾经结下过梁子?”
    白衣老头道:“有一件事,你若知道了,恐怕会把你的肚皮气破。”
    突听龙城璧的声音响起,冷喝道:“你是来找我,还是来找唐竹权的?”
    白衣老头嘿嘿一笑。“龙城璧,你终于还是要滚出来了。”
    唐竹权脸色阴晴不定。
    龙城璧已经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二)
    看见了龙城璧,自衣老头的脸变成铁青之色。
    “狂徒!你将要尝一尝死亡的滋味!拔出你的风雪之刀,我要看看龙隐的儿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唐竹权抓了抓脖子,冷笑道:“你这个老头儿的确稀奇古怪,没头没脑的就要找人拼命,你是不是吃错药!”
    白衣老头冷冷说道:“唐大少爷,你若有一个弟子给人暗杀,你会不会为他报仇。”
    唐竹权毫不考虑,立刻就说:“给人暗杀的,未必尽是好人,倘着被暗杀者是个坏蛋,别说他是弟子,就算是儿子也无话可说。”
    白衣老头怒道:“沈青鹤是个好人,绝对是个好人!”
    唐竹权吃了一惊。
    “你的弟子就是沈青鹤?”
    “正是沈青鹤。”
    “那么你就是谢白衣?”
    “正是谢白衣!”
    唐竹权忙道:“唉,你怎么不早说,谢老侠可是个光明磊落的——”
    “不必瞎捧,”谢白衣冷冷一笑:“你若知道另一件事,恐怕你会给气破了肚子。”
    唐竹权脸色一变。
    “谢老侠说的是什么话?”
    “实话实说,”谢白衣嘴角间忽然露出了残酷的笑意:“我杀了卫空空!”
    (三)
    ——“我杀了卫空空!”
    这句说话很短,短得不能再短。
    但在唐竹权的耳中听来,这六个字简直比六枝利箭还更加要命。
    “你……你再说一遍!”
    “这句说话很动听?”谢白衣冷笑。
    “你杀了卫空空?”
    “不错。”
    “胡说!老子不相信!”唐竹权脸色变得一片死灰,眼睛却是鲜红如血:“就算你把老子卸开八十万小块,老子也绝不相信你杀了卫空空。”
    谢白衣淡淡道:“你是认为我不敢杀卫空空,还是杀不了卫空空,难道又还是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唐竹权呆住。
    他已听出,谢白衣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他抽了口凉气,目光转视着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目光黯然。
    唐竹权忽然跳了起来,双手捏着龙城璧的肩膊。
    “你早已知道这件事?”
    龙城璧依旧无言。
    唐竹权助手忽然在发抖。
    他厉声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老子,难怪今天你的棋下得这么差劲,原来你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龙城璧也没有出声。
    他只是颓然地叹了口气。
    唐竹权突然大喝一声,翻身向谢白衣扑去。
    他一出手就施展出唐门的五绝指法。
    “老子现在跟你这个老贼拼了!”
    唐竹权这一下冲前的气势,是相当惊人的。
    但谢白衣好像看不见这个胖汉已向自己要命的冲了过来。
    他居然连动都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他不动,唐竹权也忽然不动了。
    唐竹权“不动”,并不是他不想动,也并不是因为他忽然改变了主意,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能再动了。
    这个出手狠辣,以一套五绝指法名震中原的唐家大少爷,忽然就像一具木偶般呆立在哪里。
    他实在想不到,龙城璧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点了自己腰间的穴道。
    (四)
    给人点穴道的滋味,实在很没有趣。尤其是给自己最信任的朋友点住了穴道,更不有趣。
    又尤其是当自己要为朋友报仇,但却给另一个朋友点住了穴道,以致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未能为朋友报仇,那就更是没趣之又没趣。
    唐竹权若还年轻三十岁,他说不定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他现在虽然没有哭出来,但脸上的表憎却似乎比哭还难看。
    龙城璧不但点了他的麻穴,还点了他的哑穴。否则。
    唐竹权最少可以放声大骂,但现在他却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他不能说话,龙城璧却已冷冷的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他要找的并不是你,而是我!”
    唐竹权又气又急,但却又无法可想,只能睁着眼睛呆呆的站在那里。
    谢白衣沉着脸,冷冷道:“龙城璧,你果然够朋友。”
    龙城璧淡谈说道:“不是够朋友,而是挺不够朋友。”
    唐竹权暗暗骂道:“当然是不够朋友,若是朋友,怎会暗算老子?”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龙城璧“暗算”自己,完全是一番善意?
    但唐竹权却是个硬汉子。
    他宁愿给人斩十六八刀,也绝不愿意接爱这种好意。
    这种“暗算”。
    谢白衣当然是一个很危险的敌人。
    他能杀死卫空空,这是一件骇人听闻,足以轰动整个中原武林的大事。
    想起了那可爱又可怕的偷脑袋大侠,唐竹权又想哭了。但他没有哭,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五)
    杀气弥漫,谢白衣的剑早已出鞘。
    他冷冷的凝视着龙城璧。
    “济南府龙氏世家的八条龙刀法,乃刀中之雄,想不到今天居然有机会见识见识。”
    龙城璧叹道:“你我昔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要刀剑相见呢?”
    谢白衣冷冷一笑:“你杀了沈青鹤,这已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化解的仇怨。”
    “我杀了沈青鹤?”龙城璧苦笑:“怎么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废话!”谢白衣厉声道:“这笔帐你是绝对赖不掉的!”
    龙城璧道:“谢前辈,你别误信人言,在下……”
    龙城璧的话没有说完,谢白衣的剑已接二连三的刺了过来。
    他每一剑都是凌厉无比的穿心剑。
    龙城璧没有拔刀,身如轻烟般转过一旁。
    谢白衣冷笑,长剑挥舞更急。
    看他的气势,简直比豹子还更骠悍勇猛,若非眼见,实在很难想象得到这个老头儿竟然能使出如此凶悍的剑法。
    但龙城璧还是没有拔刀。
    他还想再解释。
    但谢白衣根本就不容许他说任何说话,力度奇猛的剑势,似是每一剑都想把龙城壁活活斩杀。
    龙城壁再三闪避,已处于极恶劣的形势。
    谢白衣冷喝一声,忽然大声道:“龙城璧,难道连老夫都不值得你拔刀?你莫忘了卫空空是死在我剑下的!”
    他最后一句说话,就像是锤子般,重重的击在唐竹权的胸膛上。
    他整个人已快将爆炸。
    他暗骂:“龙城璧,你这条性命要不要倒是另一回事了,但卫空空的仇,你怎能不报?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现在若能打动自如,说不定立刻就会在龙城璧的脸上先打三拳再说。
    但他现在只能干着急。
    就在他急如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人,躺在一株大树上。
    但当他刚刚看见这个人的时候,这人忽然又不见了。
    唐竹权心里又在暗骂。
    “他妈的,又是一个混蛋!”
    这个“混蛋”文是谁呢?
    (六)
    铿!
    龙城璧终于亮出了他的风雪之刀。
    谢白衣一声暴喝,飕!飕!飕!连刺三剑。
    龙城璧身子又是一晃,回刀将这三剑接下。
    谢白衣面色徽变,道:“果然好刀:果然好刀法!”
    他口中说话,手底下的长剑却绝未有半点停顿。
    龙城璧沉喝挥刀。
    他身如巨鹏冲天,忽然一道寒光骤闪,风雪之刀有如掣电般向谢白衣迎头璧下去。
    这是八条龙刀法里的绝招之一:“飞龙钻海”。
    谢白衣没有退,也没有挥剑招架。
    他居然好像活得不耐烦似的,任由龙城璧这一刀击下。
    **
    谢白衣并非已经活腻。
    他没有死,因为就在这一刹那间,另一道红光也同时飞射过来。
    铮!
    那是另一把剑——把世间难求的宝剑。
    刀剑相交,溅出一蓬星火。
    龙城璧立刻后退。
    他冷冷盯着这把剑的主人,冷冷的道:“柳红电,你终于来了!”
    (七)
    来者正是葬花公子柳红电。
    他这一剑突如其来,虽然未曾与龙城璧分出胜负,但已由此可见,他的确是个可怕的杀手。
    谢白衣此间再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盯着龙城璧,冷笑道:“你不但杀了沈青鹤,而且还害死了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龙城璧又是一阵莫名其妙,“他的姐姐是谁?”
    “他的姐姐是个……是个尼姑!”谢白衣“哼”的一声。
    龙城璧不禁苦笑:“在下一向没有跟尼姑打交道。更没有害过尼姑,这倒教我一塌糊涂了。”
    谢白衣冷冷一笑,对柳红电说:“别理会这个无耻之徒说什么,先把他的四脚卸下来再说。”
    他杀机满面,“再说”二字才出口,又已向龙城璧刺出了五剑。
    谢白衣的剑法刚才是相当凶猛,但这一时间,他的剑法忽然变得轻柔飘忽,看来力度不大如前,但却更令人难以捉摸。
    龙城璧连接四剑,但第五剑却竟然闪避不及。
    他左臂忽觉一凉,已然中了剑。
    血迸流,谢白衣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意。
    柳红电是个杀人专家,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手中红电剑紧接刺出,直取龙城璧的左胸要害。
    他的剑比谢白衣更快,也更毒辣。
    龙城璧紧咬牙龈,身子左测急闪。
    他的身子才闪过半尺,柳红电的剑已到。
    这一剑虽然快,但更快的还是龙城璧的刀。
    “呼”的一声,雪刀向柳红电的背上砍下。
    但谢白衣的剑又及时把龙城璧的雪刀挡开,救了柳红电一命。
    柳红电脸色很不好看。
    他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龙城璧。
    谢,柳二人,双剑合璧,威力更是庞大。
    龙城璧似有不支之感。
    唐竹权看的又惊又怒,又在暗骂:“你实在该死,若不是点住了老子的穴道,老子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现在,你只好等死,他们杀了你之后,连老子也要等死啦!”
    他暗骂完龙城璧,又在暗骂:“那混蛋怎么还不出来,难道他居然见死不救、倘真如此,还算是什么朋友?”
    他骂的“混蛋”,当然就是刚才躺在那株大树上的人。
    正当他暗骂不已的时候,那人忽然出现了。
    那人原来就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八)
    谢白衣和柳红电力逼龙城璧,眼看就快可以击败这个名震江湖的雪刀浪子,冷不妨一把锋利而薄的剑突然杀出,而且立刻就把他们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他们都很清楚看见这一把剑,也很清楚的看见这个人。
    柳红电急退丈二,冷冷道:“杀手之王司马血,果然不同凡响。”
    司马血淡淡道:“柳兄的剑法,在下早已闻名多时,今日看来,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柳红电道:“彼此!彼此!”
    谢白衣怒道:“你们不必客客气气,现在是大家一决生死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的火气很大,又再向龙城璧疾攻过去。
    柳红电瞧着司马血,道:“杀手之王若要赐教,本公子就决意奉陪的,但现在我们先要和龙城璧算一算旧帐,你还是暂时让开一点。”
    他最后的一句说话,态度已是很不客气。
    司马血没有“让开”,他的剑还是在他的手里。
    他冷冷的对柳红电说:“你可以杀了我,但却绝不可以把我和龙城璧分开。”
    柳红电冷笑:“你是决意陪他一起,与谢老侠和我为敌。”
    司马血道:“即使不是为了龙城璧,我也绝不能放过你。”
    柳红电道:“听你的说话,似乎是我杀了你不少亲人。”
    司马血冷冷道:“你没有干过对不起我的事,也没有和我结下仇怨,但我已答应了一个人,一定要杀你。”
    柳红电脸色一沉:“这人是谁?”
    司马血道:“他姓欧,黑雁欧刀。”
    “欧刀?”柳红电淡淡一笑,“他早已是个死人。”
    司马血道:“我就是要为这个死人报仇的。”
    “很好,”柳红电面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笑容:“这个死人实在很好,他居然能有杀手之王为他报仇,实在有莫大的荣幸。”
    这时候,龙城璧与谢白衣已在激战中。
    柳红电虽然受伤,但伤势并不是很严重,谢白衣虽然剑法厉害,但却也未能占到丝毫便宜。
    忽然间,天色变得一片黑暗。
    接着,霹雳一响,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就在霹雳骤响的时间,柳红电的红电剑,忽然疾刺司马血的胸膛。
    他的剑势奇诡辛辣,刹那间已一剑九变。
    “叮”的一声,司马血的碧血剑突然击在红电剑的剑尖上。
    柳红电一阵冷笑,红电剑左右挥舞,再次攻出,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十六剑。
    他的剑快得已像是半空中突如其来的电光。
    但司马血的剑也绝不比他稍慢。
    两人都是剑术高手,这一交手之下,战况居然比谢白衣和龙城璧更为凶险、刺激。
    柳红电那三十六剑,每一剑的剑气都逼人眉睫,虽然只是三十六剑,但看来却比空中骤降的大雨更为频密,简直令人无法看得清楚。
    司马血也没有看清楚。
    柳红电的剑实在太快,他若要看清楚才能接招,那么他早已是个死人。
    在这凶险的搏斗中,你根本不能看清,更没有时间让你去考虑,因为每一剑与下一剑之间,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使出来的。
    绝少人能接下这三十六剑。
    但司马血却能。
    他的身形,也和柳红电的剑同样快捷,红电剑每次攻向他身上的要害,都给他闪了开去。
    柳红电似是微感意外。
    “杀手之王”之誉,果然不是白白得来的。
    他不敢怠慢。
    三十六剑之后,他的剑变了。
    不是变得更快,而是变得稍慢。
    他的剑虽然慢了下来,但却有更致命的杀着,剑上的劲力也更为沉重。
    剑风激起阵阵剑气,连雨点都被这剑气震飞。
    司马血沉着应战。
    他没有急于反击。
    柳红电抢尽先机,司马血若有半点差池,早就陷于死亡的边缘。
    柳红电忽然大笑。
    他的笑声尖锐、得意、骄傲,就像是一个已经完全取得胜利的人。
    他已胜利?
    不!
    但这一阵尖锐的笑声,却无疑是另一种厉害的武器。
    最少,它可以让司马血分心,不能再集中精神应战。
    这并不是寻常人所能发出的笑声。
    即使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也未必能发出这种足以扰乱敌人耳目的狂笑。
    连站在数丈开外的唐竹权,也已感受到这种尖锐笑声的压力。
    柳红电的剑似已占尽上风,司马血若偶一失神,立刻就要死在红电剑之下。
    嗤!
    红电剑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一剑就刺进司马血的咽喉。
    连唐竹权都以为这一剑已刺入司马血的咽喉了。
    但奇怪,这一剑到最后关头上,居然折断了。
    (九)
    柳红电在刹那间呆住了。
    他怎样也不相信,自己的红电剑居然在这个时候断折。
    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司马血奇招突出,居然伸手抓住了红电剑的剑锋,接着轻轻一折,就把红电剑从中折断。
    那是何等惊人的判断力,又是何等惊人的手法。
    柳红电只不过呆了很短的时间,半截剑锋又再向前推送。
    他仍然要凭这把断剑,把杀手之王司马血击败。
    但太迟了。
    碧血剑已在这一刹那间,突然穿过他的心脏。
    **
    柳红电终于败了。但他却没有料到,居然会败得这么惨。
    叮。
    半截红电剑跌在地上。
    他面色一片死灰。
    司马血的剑仍然没有入鞘,他忽然问:“听说你杀人的时候,总有两个书童陪伴着。”
    柳红电苦笑。
    司马血道:“怎么他们不在?”
    柳红电终于道:“他们是负责埋葬女人的。”
    司马血一呆。
    柳红电接着道:“但本公子今天要杀的却是男人,而本公子一向都没有埋葬男人的习惯。”
    司马血道:“所以他们不必来。”
    柳红电点头,然后就倒卧在地上。
    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很快就被雨水冲散。
    司马血叹了口气道:“你也岂非是个男人?……”
    二
    看见了龙城璧,自衣老头的脸变成铁青之色。
    “狂徒!你将要尝一尝死亡的滋味!拔出你的风雪之刀,我要看看龙隐的儿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唐竹权抓了抓脖子,冷笑道:“你这个老头儿的确稀奇古怪,没头没脑的就要找人拼命,你是不是吃错药!”
    白衣老头冷冷说道:“唐大少爷,你若有一个弟子给人暗杀,你会不会为他报仇。”
    唐竹权毫不考虑,立刻就说:“给人暗杀的,未必尽是好人,倘着被暗杀者是个坏蛋,别说他是弟子,就算是儿子也无话可说。”
    白衣老头怒道:“沈青鹤是个好人,绝对是个好人!”
    唐竹权吃了一惊。
    “你的弟子就是沈青鹤?”
    “正是沈青鹤。”
    “那么你就是谢白衣?”
    “正是谢白衣!”
    唐竹权忙道:“唉,你怎么不早说,谢老侠可是个光明磊落的——”
    “不必瞎捧,”谢白衣冷冷一笑:“你若知道另一件事,恐怕你会给气破了肚子。”
    唐竹权脸色一变。
    “谢老侠说的是什么话?”
    “实话实说,”谢白衣嘴角间忽然露出了残酷的笑意:“我杀了卫空空!”
    三
    ——“我杀了卫空空!”
    这句说话很短,短得不能再短。
    但在唐竹权的耳中听来,这六个字简直比六枝利箭还更加要命。
    “你……你再说一遍!”
    “这句说话很动听?”谢白衣冷笑。
    “你杀了卫空空?”
    “不错。”
    “胡说!老子不相信!”唐竹权脸色变得一片死灰,眼睛却是鲜红如血:“就算你把老子卸开八十万小块,老子也绝不相信你杀了卫空空。”
    谢白衣淡淡道:“你是认为我不敢杀卫空空,还是杀不了卫空空,难道又还是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唐竹权呆住。
    他已听出,谢白衣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他抽了口凉气,目光转视着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目光黯然。
    唐竹权忽然跳了起来,双手捏着龙城璧的肩膊。
    “你早已知道这件事?”
    龙城璧依旧无言。
    唐竹权助手忽然在发抖。
    他厉声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老子,难怪今天你的棋下得这么差劲,原来你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龙城璧也没有出声。
    他只是颓然地叹了口气。
    唐竹权突然大喝一声,翻身向谢白衣扑去。
    他一出手就施展出唐门的五绝指法。
    “老子现在跟你这个老贼拼了!”
    唐竹权这一下冲前的气势,是相当惊人的。
    但谢白衣好像看不见这个胖汉已向自己要命的冲了过来。
    他居然连动都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他不动,唐竹权也忽然不动了。
    唐竹权“不动”,并不是他不想动,也并不是因为他忽然改变了主意,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能再动了。
    这个出手狠辣,以一套五绝指法名震中原的唐家大少爷,忽然就像一具木偶般呆立在哪里。
    他实在想不到,龙城璧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点了自己腰间的穴道。
    四
    给人点穴道的滋味,实在很没有趣。尤其是给自己最信任的朋友点住了穴道,更不有趣。
    又尤其是当自己要为朋友报仇,但却给另一个朋友点住了穴道,以致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未能为朋友报仇,那就更是没趣之又没趣。
    唐竹权若还年轻三十岁,他说不定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他现在虽然没有哭出来,但脸上的表憎却似乎比哭还难看。
    龙城璧不但点了他的麻穴,还点了他的哑穴。否则。
    唐竹权最少可以放声大骂,但现在他却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他不能说话,龙城璧却已冷冷的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他要找的并不是你,而是我!”
    唐竹权又气又急,但却又无法可想,只能睁着眼睛呆呆的站在那里。
    谢白衣沉着脸,冷冷道:“龙城璧,你果然够朋友。”
    龙城璧淡谈说道:“不是够朋友,而是挺不够朋友。”
    唐竹权暗暗骂道:“当然是不够朋友,若是朋友,怎会暗算老子?”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龙城璧“暗算”自己,完全是一番善意?
    但唐竹权却是个硬汉子。
    他宁愿给人斩十六八刀,也绝不愿意接爱这种好意。
    这种“暗算”。
    谢白衣当然是一个很危险的敌人。
    他能杀死卫空空,这是一件骇人听闻,足以轰动整个中原武林的大事。
    想起了那可爱又可怕的偷脑袋大侠,唐竹权又想哭了。但他没有哭,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五
    杀气弥漫,谢白衣的剑早已出鞘。
    他冷冷的凝视着龙城璧。
    “济南府龙氏世家的八条龙刀法,乃刀中之雄,想不到今天居然有机会见识见识。”
    龙城璧叹道:“你我昔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要刀剑相见呢?”
    谢白衣冷冷一笑:“你杀了沈青鹤,这已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化解的仇怨。”
    “我杀了沈青鹤?”龙城璧苦笑:“怎么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废话!”谢白衣厉声道:“这笔帐你是绝对赖不掉的!”
    龙城璧道:“谢前辈,你别误信人言,在下……”
    龙城璧的话没有说完,谢白衣的剑已接二连三的刺了过来。
    他每一剑都是凌厉无比的穿心剑。
    龙城璧没有拔刀,身如轻烟般转过一旁。
    谢白衣冷笑,长剑挥舞更急。
    看他的气势,简直比豹子还更骠悍勇猛,若非眼见,实在很难想象得到这个老头儿竟然能使出如此凶悍的剑法。
    但龙城璧还是没有拔刀。
    他还想再解释。
    但谢白衣根本就不容许他说任何说话,力度奇猛的剑势,似是每一剑都想把龙城壁活活斩杀。
    龙城壁再三闪避,已处于极恶劣的形势。
    谢白衣冷喝一声,忽然大声道:“龙城璧,难道连老夫都不值得你拔刀?你莫忘了卫空空是死在我剑下的!”
    他最后一句说话,就像是锤子般,重重的击在唐竹权的胸膛上。
    他整个人已快将爆炸。
    他暗骂:“龙城璧,你这条性命要不要倒是另一回事了,但卫空空的仇,你怎能不报?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现在若能打动自如,说不定立刻就会在龙城璧的脸上先打三拳再说。
    但他现在只能干着急。
    就在他急如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人,躺在一株大树上。
    但当他刚刚看见这个人的时候,这人忽然又不见了。
    唐竹权心里又在暗骂。
    “他妈的,又是一个混蛋!”
    这个“混蛋”文是谁呢?
    六
    铿!
    龙城璧终于亮出了他的风雪之刀。
    谢白衣一声暴喝,飕!飕!飕!连刺三剑。
    龙城璧身子又是一晃,回刀将这三剑接下。
    谢白衣面色徽变,道:“果然好刀:果然好刀法!”
    他口中说话,手底下的长剑却绝未有半点停顿。
    龙城璧沉喝挥刀。
    他身如巨鹏冲天,忽然一道寒光骤闪,风雪之刀有如掣电般向谢白衣迎头璧下去。
    这是八条龙刀法里的绝招之一:“飞龙钻海”。
    谢白衣没有退,也没有挥剑招架。
    他居然好像活得不耐烦似的,任由龙城璧这一刀击下。
    谢白衣并非已经活腻。
    他没有死,因为就在这一刹那间,另一道红光也同时飞射过来。
    铮!
    那是另一把剑——把世间难求的宝剑。
    刀剑相交,溅出一蓬星火。
    龙城璧立刻后退。
    他冷冷盯着这把剑的主人,冷冷的道:“柳红电,你终于来了!”
    七
    来者正是葬花公子柳红电。
    他这一剑突如其来,虽然未曾与龙城璧分出胜负,但已由此可见,他的确是个可怕的杀手。
    谢白衣此间再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盯着龙城璧,冷笑道:“你不但杀了沈青鹤,而且还害死了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龙城璧又是一阵莫名其妙,“他的姐姐是谁?”
    “他的姐姐是个……是个尼姑!”谢白衣“哼”的一声。
    龙城璧不禁苦笑:“在下一向没有跟尼姑打交道。更没有害过尼姑,这倒教我一塌糊涂了。”
    谢白衣冷冷一笑,对柳红电说:“别理会这个无耻之徒说什么,先把他的四脚卸下来再说。”
    他杀机满面,“再说”二字才出口,又已向龙城璧刺出了五剑。
    谢白衣的剑法刚才是相当凶猛,但这一时间,他的剑法忽然变得轻柔飘忽,看来力度不大如前,但却更令人难以捉摸。
    龙城璧连接四剑,但第五剑却竟然闪避不及。
    他左臂忽觉一凉,已然中了剑。
    血迸流,谢白衣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意。
    柳红电是个杀人专家,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手中红电剑紧接刺出,直取龙城璧的左胸要害。
    他的剑比谢白衣更快,也更毒辣。
    龙城璧紧咬牙龈,身子左测急闪。
    他的身子才闪过半尺,柳红电的剑已到。
    这一剑虽然快,但更快的还是龙城璧的刀。
    “呼”的一声,雪刀向柳红电的背上砍下。
    但谢白衣的剑又及时把龙城璧的雪刀挡开,救了柳红电一命。
    柳红电脸色很不好看。
    他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龙城璧。
    谢,柳二人,双剑合璧,威力更是庞大。
    龙城璧似有不支之感。
    唐竹权看的又惊又怒,又在暗骂:“你实在该死,若不是点住了老子的穴道,老子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现在,你只好等死,他们杀了你之后,连老子也要等死啦!”
    他暗骂完龙城璧,又在暗骂:“那混蛋怎么还不出来,难道他居然见死不救、倘真如此,还算是什么朋友?”
    他骂的“混蛋”,当然就是刚才躺在那株大树上的人。
    正当他暗骂不已的时候,那人忽然出现了。
    那人原来就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八
    谢白衣和柳红电力逼龙城璧,眼看就快可以击败这个名震江湖的雪刀浪子,冷不妨一把锋利而薄的剑突然杀出,而且立刻就把他们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他们都很清楚看见这一把剑,也很清楚的看见这个人。
    柳红电急退丈二,冷冷道:“杀手之王司马血,果然不同凡响。”
    司马血淡淡道:“柳兄的剑法,在下早已闻名多时,今日看来,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柳红电道:“彼此!彼此!”
    谢白衣怒道:“你们不必客客气气,现在是大家一决生死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的火气很大,又再向龙城璧疾攻过去。
    柳红电瞧着司马血,道:“杀手之王若要赐教,本公子就决意奉陪的,但现在我们先要和龙城璧算一算旧帐,你还是暂时让开一点。”
    他最后的一句说话,态度已是很不客气。
    司马血没有“让开”,他的剑还是在他的手里。
    他冷冷的对柳红电说:“你可以杀了我,但却绝不可以把我和龙城璧分开。”
    柳红电冷笑:“你是决意陪他一起,与谢老侠和我为敌。”
    司马血道:“即使不是为了龙城璧,我也绝不能放过你。”
    柳红电道:“听你的说话,似乎是我杀了你不少亲人。”
    司马血冷冷道:“你没有干过对不起我的事,也没有和我结下仇怨,但我已答应了一个人,一定要杀你。”
    柳红电脸色一沉:“这人是谁?”
    司马血道:“他姓欧,黑雁欧刀。”
    “欧刀?”柳红电淡淡一笑,“他早已是个死人。”
    司马血道:“我就是要为这个死人报仇的。”
    “很好,”柳红电面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笑容:“这个死人实在很好,他居然能有杀手之王为他报仇,实在有莫大的荣幸。”
    这时候,龙城璧与谢白衣已在激战中。
    柳红电虽然受伤,但伤势并不是很严重,谢白衣虽然剑法厉害,但却也未能占到丝毫便宜。
    忽然间,天色变得一片黑暗。
    接着,霹雳一响,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就在霹雳骤响的时间,柳红电的红电剑,忽然疾刺司马血的胸膛。
    他的剑势奇诡辛辣,刹那间已一剑九变。
    “叮”的一声,司马血的碧血剑突然击在红电剑的剑尖上。
    柳红电一阵冷笑,红电剑左右挥舞,再次攻出,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十六剑。
    他的剑快得已像是半空中突如其来的电光。
    但司马血的剑也绝不比他稍慢。
    两人都是剑术高手,这一交手之下,战况居然比谢白衣和龙城璧更为凶险、刺激。
    柳红电那三十六剑,每一剑的剑气都逼人眉睫,虽然只是三十六剑,但看来却比空中骤降的大雨更为频密,简直令人无法看得清楚。
    司马血也没有看清楚。
    柳红电的剑实在太快,他若要看清楚才能接招,那么他早已是个死人。
    在这凶险的搏斗中,你根本不能看清,更没有时间让你去考虑,因为每一剑与下一剑之间,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使出来的。
    绝少人能接下这三十六剑。
    但司马血却能。
    他的身形,也和柳红电的剑同样快捷,红电剑每次攻向他身上的要害,都给他闪了开去。
    柳红电似是微感意外。
    “杀手之王”之誉,果然不是白白得来的。
    他不敢怠慢。
    三十六剑之后,他的剑变了。
    不是变得更快,而是变得稍慢。
    他的剑虽然慢了下来,但却有更致命的杀着,剑上的劲力也更为沉重。
    剑风激起阵阵剑气,连雨点都被这剑气震飞。
    司马血沉着应战。
    他没有急于反击。
    柳红电抢尽先机,司马血若有半点差池,早就陷于死亡的边缘。
    柳红电忽然大笑。
    他的笑声尖锐、得意、骄傲,就像是一个已经完全取得胜利的人。
    他已胜利?
    不!
    但这一阵尖锐的笑声,却无疑是另一种厉害的武器。
    最少,它可以让司马血分心,不能再集中精神应战。
    这并不是寻常人所能发出的笑声。
    即使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也未必能发出这种足以扰乱敌人耳目的狂笑。
    连站在数丈开外的唐竹权,也已感受到这种尖锐笑声的压力。
    柳红电的剑似已占尽上风,司马血若偶一失神,立刻就要死在红电剑之下。
    嗤!
    红电剑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一剑就刺进司马血的咽喉。
    连唐竹权都以为这一剑已刺入司马血的咽喉了。
    但奇怪,这一剑到最后关头上,居然折断了。
    九
    柳红电在刹那间呆住了。
    他怎样也不相信,自己的红电剑居然在这个时候断折。
    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司马血奇招突出,居然伸手抓住了红电剑的剑锋,接着轻轻一折,就把红电剑从中折断。
    那是何等惊人的判断力,又是何等惊人的手法。
    柳红电只不过呆了很短的时间,半截剑锋又再向前推送。
    他仍然要凭这把断剑,把杀手之王司马血击败。
    但太迟了。
    碧血剑已在这一刹那间,突然穿过他的心脏。
    柳红电终于败了。但他却没有料到,居然会败得这么惨。
    叮。
    半截红电剑跌在地上。
    他面色一片死灰。
    司马血的剑仍然没有入鞘,他忽然问:“听说你杀人的时候,总有两个书童陪伴着。”
    柳红电苦笑。
    司马血道:“怎么他们不在?”
    柳红电终于道:“他们是负责埋葬女人的。”
    司马血一呆。
    柳红电接着道:“但本公子今天要杀的却是男人,而本公子一向都没有埋葬男人的习惯。”
    司马血道:“所以他们不必来。”
    柳红电点头,然后就倒卧在地上。
    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很快就被雨水冲散。
    司马血叹了口气道:“你也岂非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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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大醉鬼被掳
    一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虽然天色仍然很灰黯,但大雨总算已经停止下来。
    柳红电和司马血的一战已结束。
    谢白衣苦战龙城璧,结果龙城璧的身上又添加了两道伤痕。
    这两道伤痕虽然并不致命,但却也不算很轻。
    谢白衣仍然无法杀得了龙城璧。
    直到司马血杀掉柳红电之后,他终于一声长啸,扬长而去。
    以上敌二,他实在没有半点把握。
    龙城璧哎了口气,道:“想不到这个老顽固的剑法居然这么厉害。”
    他在叹气,唐竹权却已怒瞪着他。
    直到这个时候,司马血仿佛才发觉到唐竹权的存在。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然后把他的穴道解开。
    奇怪的是,唐竹权居然没有骂人。
    他又抱着那一坛酒,回到房里大喝特喝。
    龙城璧一怔。
    他悄悄的对司马血说:“我以为他一定会臭骂我一顿,想不到他的脾气居然这么好。”
    就在这时候,一阵震天价巨响从客栈里传了出来。
    司马血微微一笑,道:“你听见了没有?”
    龙城璧点头:“那是大酒坛被摔破的声音。”
    他苦笑着:“他的脾气还是那么大,唐竹权毕竟还是唐竹权……”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不对!”
    当他说着这两个字的时候,司马血的脸色也同时变了。
    他们立刻以飞快的速度,赶回客栈里去。
    龙城璧还没有回到房里,就立刻警告司马血:“小心,房子里有迷药!”
    他没有看错。
    房中烟雾弥漫,地上只有大酒坛摔破后所剩下的瓦片。
    但唐竹权却已不见了。
    唐竹权是个老江湖,他外表看来像个又鲁莽又糊涂的胖汉,其实却比任何人还更精明。
    任何人要他上当都不容易。
    想把唐竹权掳劫,更不容易。
    但现在,唐竹权已上当,他已被人掳劫。
    劫走唐竹权的,当然是天劫官的人。
    他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要龙城璧和司马血交出龙虎天尊。
    当唐竹权被动走半个时辰之后,龙城璧和司马血就遇见了另外一个天劫官的高手。
    那是顾十行。
    顾十行对他们说:“唐大少爷现在很安全,而且吃喝玩乐半点不缺。”
    龙城璧道:“如此最好,他若少了一根毛发,他父亲必将大兴问罪之师。”
    司马血接道:“唐老人可不好惹。”
    顾十行冷冷一笑。
    “咱们若是真的怕了唐老人,也不敢去动唐大少爷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想不到你们居然还不明白。”
    龙城璧和司马血都沉默下来。
    他们并非不知道这一点,但除了这些说话之外,他们已没有什么话好说。
    顾十行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其实阎宫主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们在三天之内能把龙虎天尊交了来,唐大少爷自然平安无事。”
    龙城壁叹了口气,道:“阎一孤究竟和龙虎天尊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他们两人不可?”
    顾十行道:“你真的不知道?”
    龙城璧目光一闪:“你知道?”
    顾十行冷笑道:“当然知道。”
    龙城壁道:“你说。”
    顾十行道:“我不能白说。”
    龙城壁道:“你要什么代价,尽管说出来。”
    顾十行的眼珠转了一转,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
    他的目光,居然停留在龙城璧腰间的风雪之刀上。
    他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了这把刀。”
    二
    顾十行虽然是个人,但他的胃口似乎比森林里的大象,沼泽中的河马、大海里的鲸还更令人吃惊。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了这把刀。”
    龙城璧还没有回答,司马血就已冷笑不迭,道:“做梦!”
    但龙城璧却说:“他的梦已经变成事实。”
    他居然真的解下风雪之刀,双手递送给雇十行。
    “你说吧,阎一孤为什么要杀龙虎天尊?”
    原十行拔出了雪刀,看了又看,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一柄宝刀。”
    他看了很久很久,才回刀入鞘。
    司刀血忍不住道:“你已拥有了这把刀,还不说?”
    雇十行冷冷道:“虽然龙城璧已把刀给了我,但又有谁敢保证,你们不会抢回去?”
    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万万保不住这柄风雪之刀,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未必能够保得住。
    司马血冷笑道:“你还要弄些什么花样?”
    顾十行道:“很简单,我先要把这柄刀交给另一个人保管,以策万全。”
    司马血哼的一声:“谁肯相信你的鬼话?”
    哪知龙城璧却突然又说道:“我肯相信。”
    顾十行瞧了他很久,才道:“你不后悔?”
    龙城璧淡淡道:“只要是我答应过别人的,就算你捧走了我的脑袋,我也绝不会后悔,又何况只不过区区一柄风雪之刀而已?”
    顾十行大笑。
    “说得好!不愧是个豪憎浪子!”
    他一面说,一面捧着这把风雪之刀,离开了这座客栈。
    他是不是还会回来呢?
    三
    灯光下,顾十行的笑容实在是愉快极了。
    温无意的笑意同样愉快。
    世间上实在已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令到这两个人感到更愉快了。
    顾十行居然让雪刀浪子龙城璧上了一个大当。
    他竟然有本领骗走这一柄风雪之刀。
    刀在温无意的手中,刀光看来是那么辉煌夺目,那么晶莹可爱。
    温无意轻抚刀锋,忍不住问顾十行:“这柄刀是你智取的,怎么却不要?”
    顾十行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温二爷,你看我配用这种刀?能保得住这种刀吗?”
    温无意似是一怔,继而笑道:“人贵自知,说几句难听点的话,象齿焚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你若把这柄刀据为己有,是福是祸,实难逆料。”
    顾十行连连点头:“二爷说的极是,常言道室剑赠壮士。属下可不是个英雄人物,自然不敢用此神兵利器,但二爷乃是刀法名家,有这一柄刀在手,那是如虎添翼……”
    “不!”温无意摇头道:“这柄刀我也同样不配用。”
    顾十行一楞。
    “二爷的意思是……”
    温无意淡淡的道:“若论刀法,宫主比起我不知高明多少倍,这柄刀若在官主手中,又有谁是他老人家的对手!”
    顾十行忙道:“二爷此言极是。”
    温无意微微一笑,道:“你智取雪刀,非但为官主添增了一件千古难求的利器,而且也间接削弱了龙城璧的实力,这件事你干得很好,在功过簿上,必将记一大功!”
    顾十行满脸感激之色,道:“只要二爷在宫主面前美言几句,属下便已终身受用不尽。”
    温无意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你是越来越聪明了……”
    四
    夜已深。
    阎一孤坐在天劫宫云霄殿中,手中不停玩弄着一柄古铜色刀柄,刀锋却银亮如雪的刀。
    温无意、谢白衣和顾十行就在他座下站立着。
    “好刀!”阎一孤看了很久很久,嘴里才迸出了这两个字。
    谢白衣淡淡道:“风雪之刀当然是好刀,宫主可知道这数十年来,多少人为了这柄刀而流血,多少人为了这柄刀而牺牲了性命?”
    阎一孤点头。
    “这个,本座知道。”
    谢白衣徐徐又道:“没有真实本领的人,就算得到这柄刀,也只会招来无穷之祸。”
    阎一孤的脸色还是平静如昔,但温无意和顾十行的眼色却已变了。
    温无意忍不住道:“以谢老侠之见,这柄刀若由顾十行拥有,后果如何?”
    “不堪设想!”谢自衣的圆答很但白,也很简短。
    阎一孤完全赞同:“谢兄之言,很有道理。”
    温无意又道:“倘若由温某拥有这柄刀呢?”
    谢白衣又摇头:“无大分别。”
    温无意干笑着,但他面颊上的肌肉却好象僵硬了。
    谢白衣淡淡一笑,接道:“老夫说话,从来实话实说,你若配拥有这柄刀,也不必把它奉献给阎宫主。”
    他的说话太坦率,也实在太令温无意难堪。
    但温无意还是忍耐着。
    反而顾十行忍不住这口气,道:“谢前辈一。”
    但他只是说了这三个字,阎一孤就已喝住了他:“休得无礼。”
    他忽然又用平静的语气对谢白衣说:“谢兄不妨说下去。”
    谢白衣却好像有点糊涂了。
    好一会,他才说:“我已没有什么话要说。”
    温无意忽然道:“倘若风雪之刀落在阎宫主手里,那又如何?”
    谢白衣沉吟着。
    阎一孤谈谈道:“谢兄不必介意,直说无妨。”
    谢白衣又考虑了一会,才道:“风雪之刀如若落在宫主的手里,那是绝对多余的!”
    他这句说话,温无意和顾十行都听不懂。
    只有阎一孤脸上露出了笑容。
    五
    殿中忽然一片沉静。
    过了很久,顾十行终于忍不住问谢白衣:“风雪之刀若落在官主手里,何以是绝对多余。”
    谢白衣淡淡道:“你真的不懂?”
    顾十行道:“实在不懂,难道你觉得连官主都不配拥有这柄刀?”
    “错!”谢白衣摇头:“宫主雄才大略,武功盖世,岂会不配拥有这柄风雪之刀?”
    顾十行道:“然则你的意思是……”
    谢白衣道:“老夫言下之意,是官主根本不必拥有这柄刀,这柄刀对他说来,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吧,就算官主没有它,也同样可以称霸武林。”
    这番说话,可以说完全是在拍马屁。
    但拍马屁的人是谢白衣,那可具有极重的份量。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谢白衣这番说话,实在令到阎一孤极感受用。
    温无意已听出了谢自衣弦外之音,道:“以谢前辈之意,那风雪之刀应该落在谁的手中最为合适呢?”
    他以为谢白衣最少要考虑一番,才能回答这个问题,那知谢白衣连想也不想,立刻就说道:“当然是老夫!”
    顾十行道:“却是何道理?”
    谢白衣道:“风雪之刀本是龙城璧之物,而龙城璧又是老夫的仇人,倘若老夫能用他的刀,砍下他的头颅,这岂非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温无意暗暗道:“这老头儿的胃口倒还不小。”
    在他想象中,间一孤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这柄风雪之刀送给别人的。
    哪知阎一孤却很爽快,也是毫不考虑的就把风雪之刀递到谢白衣的手上。
    “谢兄既有此意,本座当然不会吝啬这把刀,希望你能用这柄刀,把雪刀浪子的头颅砍了下来交还给我。”
    谢白衣接过雪风之刀,脸上的神态很严肃,就像是一个新任帮主,刚刚从前任帮主手中接下帮中的镇山之宝一样。事实上,又有多少“镇山之宝”的价值能与这柄风雪之刀相提并论呢?即使是丐帮的碧玉打狗棒。恐怕也及不上这柄风雪之刀。
    当然,在丐帮弟子的眼中看来,别说是风雪之刀,就算是当今天子的御玺,也是及不上碧玉打狗棒重要的。
    六
    在天劫宫东南十里,有一个养猪的大汉。
    这地方叫恶猪庄。
    其实这里的猪并不凶恶,凶恶的是这个养猪的大汉。
    附近的人,都不敢和他打交道,因为他动不动就揍人,而且说话粗鲁之极。
    他自称猪天王。
    猪天王养的猪并不胖,因为他除了养猪之外,还要练武。
    当他练武的时候,往往会忘记了喂猪,他不喂猪,雄猪母猪,大猪小猪都得捱饿。猪经常要捱饿,又怎能胖得起来。
    猪天王虽然是个练武的人,但他在江湖上可说是毫无名气。
    可以说,他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但这一个无名小卒,却是把守着天劫宫最外的一重门户,无论是谁要到天幼宫,必须经过他的恶猪庄。
    附近的百姓,虽然大部分都不敢和他九文道,但其中却也有不少人,其实是他的下属。尽管他们平时见面的时候初如陌路,有事情发生,他们就会联合在一起。
    上午,密云。
    猪天王又在恶猪庄里练拳。
    他一口气耍完八套拳法,正想去喂猪时,忽然看见一个人坐在猪栏外吃猪肉。
    猪肉是给人吃的,人吃猪肉,并不是一件奇事。
    但当猪天王看见这个人吃猪肉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比猪屁股还更难看。
    这人吃的猪,是恶猪庄里的一头雄猪,这头猪不算细小,最少有百来斤重。
    现在,整个猪已被烤熟,这人正在吃猪腿。
    猪天王实在不能不吃惊。
    恶猪庄是他的地方,就算多了一条蜘蝎爬进来,也很难瞒得过他的眼睛。
    但现在却居然有人烤熟了一头猪,而且还悠哉悠哉的在慢慢咀嚼。
    猪天王不但吃惊,而且大为愤怒。
    他用一种野猪般凶狠的目光瞧着这个人,喉咙里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叫。
    “你是谁?”猪天王喝道。
    这人的年纪大约六十来岁,身穿黄袍,腰间系着一把雁翔刀。
    黄袍老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养的猪并不好吃。”
    猪天王喝道:“无论好吃不好吃,这已是你最后一次吃猪肉。”
    “你说的不错,”黄袍老人嘿嘿一笑道:“老朽已经三十年没有吃过猪肉,尤其是吃过这一顿后,以后对猪肉再也不会有兴趣。”
    七
    猪天王有点奇怪。
    “你既然三十年没有吃过猪肉,怎么今天破例?”
    黄袍老人拈须冷笑,道:“老朽在这里吃掉你养的猪,只不过要气气你,看看能不能把你活活气死。”
    这也算是理由?
    不错,而且是极正确的唯一理由。
    猪天王真的给他气坏了。
    他只是被气坏,还没有被气死。
    黄抱老人冷冷道:“别人也许不知道你的来历,但要瞒过老朽,却是万难。”
    猪天王道:“你知道我是谁?”
    黄袍老人目中网过一丝鄙夷的神色,冷笑道:“你姓王,叫王过!”
    猪天王的脸色变了。
    黄袍老人冷冷笑道:“昔年在陕北一带,有谁不知道三斩刀帝王过之名。”
    猪天王刚才冲动激怒的神态忽然一扫而空,脸上变得木无表情。
    他冷冷一笑,道:“不错,我就是三斩刀帝,想不到你竟能认出我的来历。”
    黄袍老人淡淡道:“那也不算什么,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已经知道老朽是谁。”
    王过冷冷道:“假如王某没有看错,你就是兰州老雁侯。”
    “不错,”黄袍老人冷冷的说道:“老朽就是老雁候杜岱。”
    王过冷冷道:“咱们昔日无怨,近日无仇。”
    杜岱冷笑道:“你现在已是天劫宫门下,无异是助纣为虐。”
    王过沉声道:“你现在是来找天动宫的麻烦,还是要来找我的岔子?”
    杜岱道:“两者兼而有之。”
    他的眼睛盯着王过,冷冷道:“就以你昔年在兰州干的两宗巨劫案来说,就已经足够让你再死十次。”
    王过嘿嘿一笑:“果然是来者不善,只可惜这里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来撒野的地方。”
    杜岱不再说什么。
    他的刀已拔出,而且已随时可以发出致命的攻击。
    但他还在等。
    王过冷冷道:“你是在等我亮出武器,才向我动手。”
    杜岱仍然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王过却在摇头。
    这个“不必了”,他说:“虽然你的刀法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但我自信赤手空拳,就足以把你击败。”
    自从他承认了自己就是三斩刀帝之后,他忽然就判若两人。
    因为他现在又不是什么猪天王,而是三斩刀帝王过。
    他昔年是江湖大盗。
    一个名震武林的江湖大盗。
    虽然后来他被仇家追得走投无路,终于投身天劫宫,摇身一变而成为“恶猪庄”的“猪天王”,终日与猪为伴,但此刻他又己恢复了当年江湖大盗的气概。
    他可以死,但却不能在给人认出了庐山真面目之后,还示人以弱那么丢人。
    所以,无论这人是邪是正,无论他以前曾干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但最少,他还可以算得上个男人。
    从广义上来说,每个男人都是男人。
    但从某种观点看来,许多男人根本就不能算是男人,甚至连女人都远远不如。
    女人本来就是天性柔弱的,拥有一个太刚硬的女人,并非男人之福。
    但男人若不像个男人,那实在是一件很不过瘾的事。
    八
    王过的说话己很清楚,也很骄傲。
    杜岱没有再等。
    他年轻的时候,说话并不婆妈。现在他的年纪虽然一大把,说话虽然比年轻的时候稍多一点,但仍不喜欢婆婆妈妈。
    既然王过已叫他出手,他就不再等,不再客气。
    他的女儿,他的徒弟,是给柳红电害死的,又完全是出自天动宫主的意思。
    这一笔血债,他一定要向天劫宫索偿的。
    这十余年来,杜岱已没有杀过任何人,就算有时候非要动手不可,也是把对手小惩大戒,便不为已甚。
    他一向认为,做人做事,不能太绝。
    但现在,他己不能再忍耐,不能不绝一点。
    所以,他攻出的第一刀,就已是绝对致命的穿腹刀法。
    薄薄的刀锋,一闪而过。
    王过侧身一闪,反手切出一掌,斜砍杜岱颈际血管大脉。
    他这一闪一切之势,妙倒毫巅,和他平时在人面前所练的掌法,简直有天壤之别。
    杜岱是老江湖,自然看出这一掌实在是非同小可,而王过掌法之精妙,也实在是令他大感意外。
    然而,杜岱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这一掌虽然来得极快,招式也是精妙无比,但仍然无法击中杜岱。
    杜岱手中有刀,在情势上该是占尽上风。
    一时之间,刀来掌往,扯成了平手。
    杜岱心中一凛。
    他实在未曾想到,王过的武功,竟然是如此厉害。
    王过忽然冷冷一笑,边战边说:“你以为你偷宰了我一只猪,我不知道?”
    杜岱道:“你早已知道老朽偷猪?”
    王过冷冷道:“当你还没来到恶猪庄的时候,我的手下就已一直在监视着你了。”
    杜岱冷冷道:“你们早已知道老朽会来?”
    王过道:“杜飞萼和欧刀的仇,你一定会报,这次闯宫,早在我意料之中。
    杜岱吸了口气,手中雁翎刀又再攻出十二刀。
    王过已把这十二刀化解。
    当他接下这十二刀之后,他忽然退了出去。
    杜岱没有追。
    因为这座恶猪庄,忽然又出现了十八个黑衣汉子。
    他们都是天劫宫的剑士。
    王过冷冷的盯着杜岱。
    “老雁侯,你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王某无暇奉陪,这十八剑士自然会领教你的高招。”
    杜岱已陷入重围。
    这十八个黑衣剑士,显然曾经受过很严格的训练,王过的说话还没有完,他们就已排好阵势,把杜岱围困在核心。
    王过又笑了。
    他笑的很愉快,就像是撒下鱼网的渔翁,现在已把鱼网收紧。
    网中之鱼,瓮中之鳖,杜岱这一次看来已是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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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龙凤双拐
    (一)
    凉风吹在王过的脸上,他觉得非常凉快。
    由心底里发出来的一种凉快。
    虽然他在天劫宫里的地位不算很高,但他的确是个高手,而且对于手下的训练,更有他的一手。
    很少人能想象得到,“猪天王”竟然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就连杜岱也未必能想得到,虽然他早已知道“猪天王”就是王过。
    这一次他看来是死定了。
    但忽然间,王过的颈际,出现了一把银亮如雪的刀锋。
    凉快已变成冰冷。
    王过浑身都陷入冰冷如雪的境界中。
    虽然他全身上下,还没有流出一滴血,但他全身的气力,和所有的斗志,都已在这一刹那间完全丧尽。
    他没有反抗,甚至连回头去望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他在江湖上,也算得了是一号有头有脸的人物,直到现在虽然沦落为天劫宫“恶猪庄”的“猪天王”,但他毕竟是王过,一个他自己觉得很了不起的王过。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遭遇。
    这柄刀的刀锋无声无息的,悄悄地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假如这柄刀的主人要杀他,那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没有反抗,没有回头,甚至连话都不敢说。
    他只听见背后一个人冷冷的说道:“你错了!”
    王过不懂。
    他问:“我什么地方错了?”
    那人道:“你以为投身在天劫宫门下,就可以高枕无忧,这是大错。”
    王过额上已冒出了汗珠。
    “你是来杀我,为亲人报仇的?”
    那人道:“我没有亲人死在你的手下,你所杀的人,我一个也不认得。”
    王过松了口气。
    “既然大家无仇无怨,什么事情都总可以慢慢商量。”
    背后那人淡淡一笑。“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否则你现在还焉有命在?”
    王过点头不迭。
    背后那人淡淡道:“我叫龙城璧!”
   
    王过一凛:“这就是风雪之刀?”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这不是风雪之刀。”
    王过又是一怔:“你若是雪刀浪子龙城璧,用的怎会不是风雪之刀?”
    龙城璧又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我的刀已经丢了。”
    王过吸了口气:“你这柄刀岂非很珍贵的,怎会丢了?”
    龙城璧道:“人在江湖,别说是一柄刀,就算是性命也随时可能会丢掉。”
    王过又连连点头。
    龙城璧道:“这十八个剑手是不是都很听你的话?”
    王过道:“不错。”
    龙城璧冷冷道:“你叫他们马上停手吧。”
    王过犹豫着。
    龙城璧的刀已压紧了一点。
    王过脖子上忽然一阵冰凉,他的脖子已在流血。
    虽然他的外表看来很刚硬,而且武功也很不错,但他到底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
    他立刻下令:“你们统统住手。”
    但他的命令没有生效。
    那十八个剑手仿佛都变成了聋子。
    王过的脸色又变了。
    “你们马上给我停手,这是命令。”
    但他们根本连睬都不睬他,仍然向杜岱展开缠斗。
    王过吸了口气,对龙城璧道:“他们都不听话。”
    龙城璧冷笑:“他们不听话,你就得死!”
    王过突然身子一矮,向前狂窜出去。
    龙城璧没有追。
    虽然他知道王过这种人百死不足以蔽其辜。
    但他还是没有向他追杀。
    他只是唬吓王过。
    但王过只是逃出了五丈,就已忽然惨呼倒下。
   
    龙凤双拐再加上老雁侯的雁翎刀,终于把那十八个剑手杀败。
    龙城璧没有上前助他们一臂之力。
    因为他早已看出,即使自己上前,也是多余的。
    凭陆太君和老雁侯的武功,已足够把他们解决。
    恶猪庄是天劫宫的第一重门户,现在这里已被攻破。
    但就在这时候,司马血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樊巨人己死在温无意的毒镖下!
    这是一个极庞大的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要进攻天劫官,收拾天劫魔君阎一孤。
    樊巨人本来和天劫宫混在一起,但自从杜飞萼被杀之后,他发誓要为杜飞萼报仇。
    柳红电虽然已经死了,但樊巨人仍然不肯罢休。
    他要亲眼看见阎一孤死。
    这个进攻天劫宫的计划,不知如何给他刺探出来,自然是少不了他的份儿。
    可惜,他却是群豪之中,最倒霉的一个。
    当恶猪庄展开血战的时候,他悄悄闯进天劫宫。
    哪知他一上来就遇上了温无意。
    他并非温无意的敌手。
    温无意用了一枚毒镖,击中了他的胸膛。
    樊巨人虽然身材魁梧,但当他中了这一枚毒镖之后,立刻就倒了下去。
    温无意得意之余,派人把樊巨人的尸体悬挂在天劫官门外的一株大树下。
   
    听见了樊巨人的死讯,每个人的心头都很沉重。
    陆太君叹了口气,说道:“这人是个爽直的汉子,又怎斗得过温无意这条老狐狸。”
    突听杜岱重重一咳。
    “老夫老了,不中用了。”
    龙城璧安慰道:“杜前辈何出此言?你老人家依然是宝刀未老……”
    杜岱苦笑一声,凄然道:“我的弟子、女儿,都给天劫宫害死,卫空空是个名重江湖的大侠,又已死在谢白衣的剑下,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店竹权,竟给天劫官掳走,现在樊堡主又给杀了,老夫又岂能不添伤感?”
    龙城璧皱了皱眉,忽然又在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说话。
    杜岱面容一整,瞳孔里闪过了喜悦的神色。
    “你说的是真话?”
    龙城璧淡淡一笑:“晚辈有欺骗你的理由吗?”
    杜岱想了一想,点点头道:“不错,你不会骗我,也没有理由骗我,更何况我一向都很信任你,想不到我忽然糊涂起来了。”
    司马血忽然道:“我们现在攻进天劫宫,先把唐竹权救回来再说。”
   
    一阵山风,吹在阎一孤的脸上。
    阎一孤在天劫宫里的一座花园内,享受着一顿丰富的美食。
    虽然强敌已至,虽然局势已达到了决定胜负存亡的阶段,但他还是轻松的很。
    他最喜欢的酸辣鸡片汤虽然已经凉了,但甘酸辛辣的滋味还是令他感到胃口大开。
    两只蒸得较滑的湖蟹,使得他赞不绝口。
    侍侯他的奴仆感到有点奇怪。
    平时,无论厨房里的酒菜弄得怎样好,他也绝不会开口称赞的。
    但今天却是例外。
    他的心情是不是真的很轻松?
    没有人知道。
    但他们都明白,天劫宫已遭遇到群雄的攻击,又有谁能轻言可以必胜这一仗?
   
    天劫宫的外表,看来就像是神话里的迷宫。
    还没有到过天劫宫,四周就已遍布奇门异阵。
    在这里,很容易迷路,而且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来。
    但这些阵法却没有难倒率师来犯的群豪。
    陆太君对于这种阵法,可说是个大行家。
    再加上老雁候杜岱,这些奇阵全都变成了废物。
    宫门没有关闭。
    而且居然有八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在恭候着。
    杜岱冷笑又冷笑。
    “这算是什么玩意?”
    他的说话还没有完,就有一人带着满脸笑容走了出来。
    他就是温无意。
    温无意的笑容看来很友善。
    但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出,这人非但不友善,而且比最歹毒的毒蛇还更危险。
    陆太君冷喝了一声,道:“姓温的,你勾结柳红电,干尽伤天害理的事,今天实在容你不得。”
    温无意摇摇头,笑道:“太君准是喝了酒,说话有点糊涂了。”
    陆太君冷冷道:“我就算再老三十年,也绝不会看错人,尤其是你这种卑鄙的小人。”
    温无意叹了口气,道:“江湖上的朋友都说太君和蔼可亲,今日看来,却是令人大为失望。”
    说到这里,眉头一皱沉吟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温某且回去向宫主说一声……”
    他回去向宫主说什么?
    没有。
    这“没有”的意思,就是“没有了下文”。
    他这句说话只是“指冬瓜画葫芦”,胡扯一顿,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暗器已突然出手。
    陆太君是江湖上的女中豪杰,江湖经验极为丰富,岂会吃这一套?
    但世事实在是玄妙的很。
    一向处事极为小心谨慎的陆太君,竟然就在这一刹那间,给温无意用五枚毒镖击中了小腹。
    温无意冷笑,欺身劈出一掌,猛切陆太君的咽喉。
    陆太君若没有中镖,这一掌必然难以得手。
    但她受伤在前,这一掌她竟然没有闪避开去。
    一声闷哼,陆太君脸色大变,身躯跄踉后退八九尺。
    杜岱怒喝道:“温无意,休猖狂!”
    “呼!”的一声,一掌向前推去。
    温无意没有退避,他咬紧牙关挥掌相迎。
    这是硬拚,拚的不但是掌力,而且简直是在拼命。
    拼命的一击。
    岂料温无意掌力之强,又在杜岱意料之上。
    杜岱突然脸上冒汗,汗出如浆。
    温无意又已胜券在握,掌上劲力再增三分。
    杜岱再也无法支撑,人如断线风筝向后倒飞开去。
    温无意顷刻间连挫两高手,脸上不禁微露得意之色。
    陆太君中了毒镖,伤势极为严重。
    她对司马血轻声说道:“温无意武功之高,远在我意料之外。”
    司马血和龙城璧同时点头。
    陆太君又说:“你们千万要小心他的毒——”
    说到这里,人已咽气。
    龙城璧黯然道:“倘若时九公在这里,她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司马血沉吟半晌,忽然道:“他岂不是曾经送给你不少碧血灵芝丸?”
    龙城璧苦笑一声,道:“我已在两个月前全都用掉了。”
    司马血一呆,继而不禁摇首浩叹。
    “这是命中注定,实在无可奈何。”
    温无意叮着他们两人,道:“两位一直包庇着龙虎天尊,恐怕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
    龙城璧冷冷一笑,道:“你与阎一孤要赶尽杀绝,对你们又有何好处?”
    温无意道:“那是我们的事,你不必多管。”
    司马血突然大笑,道:“我们偏喜欢管!”
    温无意嘿嘿冷笑:“就凭你们两人的力量,就想捣垮天劫官,那是妄想。”
    忽然间,一人淡淡笑道:“还有许某人。”
    一个白袍人,飘然而至。
    温无意目光一亮。
    “医谷谷主许窍之!”
    “正是许某。”
    温无意冷冷道:“本宫早已知道,收藏着龙虎天尊的,就是医谷中人。”
    许窍之淡淡道:“医谷上下,一直都等待着天劫宫率师来犯,但你们似乎还缺乏了进攻医谷的勇气。”
    温无意道:“本宫没有攻进医谷,你们倒杀上门来了?”
    许窍之道:“阎一孤一直死心不息,非要把龙虎天尊杀害不可,可惜这两位老人家福大命大,而且还有很多肝胆相照的朋友,以致你们一直都无法得手。”
    温无意目光一闪,道:“其实我们也不是非杀龙虎天尊不可。”
    龙城壁冷冷道:“这一点在下倒是相信。”
    温无意道:“何以你会相信?”
    龙城壁道:“龙虎天尊武功已失,即使将来伤毒能够治愈,最多也只能恢复二至三成的功力。”
    温无意干笑着,道:“你知道的事倒也不少。”
    龙城璧道:“纵然知道的不算很多,却也不会完全不知道。”
    他冷笑着,又道:“天劫宫一直追杀龙虎天尊;其实只是借题发挥,你们最大的目的,是要藉着这一件事,大力诛除异己。”
    温无意“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龙城璧接道:“樊巨人就是你们要诛除的其中一人,虽然他一度曾经为天劫宫效力,但你们对他并不感到满意,早就想把他剔出来。”
    温无意皱了皱眉,终于说道:“这人的头脑若非太简单,就是太不识时务,阎宫主对他的确很不满意。”
    龙城壁冷冷道:“但你们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把他除掉,所以故意派柳红电去杀杜飞萼,逼他反叛天劫宫。”
    温无意道:“他真的反叛本官,那是死罪。”
    龙城璧冷冷道:“他现在已死了,但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温无意摇摇头。
    他回答很但白:“没有半点好处。”
    他接着又道:“也许唯一的好处,就是我们又不必担心这人会反叛。”
    他的说话似乎很滑稽。
    但龙城璧却很了解。
    只有最可怕的人,才能说出这种听来似乎很“滑稽”的说话。
    龙城壁忽然笑了,就像是真的听见很滑稽的说话一样。
    温无意也在笑。
    笑声中,温无意无声无息的发出了十二枚毒镖。
    他的飞镖很快,也很准。
    世间上使用飞镖的人不知凡几,但能够与温无意相提并论的高手,恐怕算不出十人。
    铿!
    龙城璧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拔刀。
    虽然他手中的已不是风雪之刀,但却仍然具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力。
    温无意的飞镖虽然阴险狠毒,但当龙城璧拔刀的时候,他的飞镖已全都打了个空。
    龙城壁的人在半空,刀也在半空。
    刀锋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悸的呼啸声,猛地向温无意迎头而下。
    这是八条龙刀法里的“飞龙钻海”。
    温无意倒退三尺,堪堪避过。
    龙城壁脸上杀气似严霜,接着“龙游四海”,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疾劈胸膛要害。
    温无意脸色骤变。
    龙城壁的八条龙刀法,实在不容任何人小觑。
    温无意终于亮出了他的武器,那是一把尺半长的金蛇软剑。
    这一把金蛇软剑,他已多年没有使用过,但这一次,他已再无保留的余地。
    但龙城壁的刀已取得绝对的优势。
    温无意剑法极高,却已无法平反败局。
    司马血冷冷笑道:“姓温的,今天你是死定了!”
    他的说话还没有完,龙城璧的刀忽然已劈在温无意的面门上。
    温无意的剑势已老,他是绝对无法闪过这一刀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龙城璧的刀忽然折断了。
   
    险死还生的滋味实在令人很难忘记。
    温无意在江湖上也曾经历过不少巨风浪,但最凶险的经历,却还是这一次。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双黑漆如墨的铁爪忽然从旁闪出,而且一下子就把龙城璧的刀折断。
    这一只铁爪若来迟一刹那,温无意现在已是个死人。
    连司马血都感到很意外。
    虽然龙城璧手里的并不是风雪之刀,但世间上又有几人,能把龙城璧手里的刀折断?
    这一只铁爪的模样很难看,但却很实用。
    阎一孤看着这一只铁爪,脸上露出了很满意的神色。
    为了这一只铁爪,他已花了不少心血,在十年前,他己能把它操纵自如。
    这双铁爪长两尺,在阎一孤双手操纵之下,简直比善于绣花的少女的手还更灵活。
    这一只铁爪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较轻易把敌人的武器,生生折断,而且更可以把敌人的心藏活活的挖出来。
    阎一孤喜欢这种武器。
    虽然凭他现在的武功,本来就不必使用任何武器,但他仍然喜欢这一只铁爪。
    铁爪上仍然系着那半截已断折了的刀锋。
    阎一孤看了很久,忽然道:“这虽然不是风雪之刀,却也很不错。”
   
    刀虽己断,但劲力还是令人侧目。连温无意都不禁脸色一变。
    他的手里早已扣着一把毒镖,当龙城壁被阎一孤铁爪震开的时候,他的毒镖也已准备出手。
    但就在此际,一人冷冷道:“把龙城璧留给老夫。”
    一个白衣老人,脸罩寒霜的出现在温无意背后。
    “谢白衣?”龙城壁不禁脱口道。
    “正是谢白衣。”白衣老人冷冷一笑,接着拔出他的刀。
    他拔出的刀,赫然是昔年风雪老祖亲手赐给龙城璧的风雪之刀。
    谢白衣和龙城璧有一段化解不开的仇恨,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温无意果然没有放出毒镖。
    他不放毒镖的最大理由,并不是真存心把龙城璧让给谢白衣,而是连他自己都没有什么把握可以把龙城璧杀死。
    阎一孤看见了谢白衣,不禁发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相信一定可以杀掉龙城璧。就算谢白衣无法杀龙城璧,龙城璧也是必死无疑。因为除了谢白衣之外,还有温无意和自己。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怎样拼命。
   
    谢白衣的脸上木无表情。
    龙城璧和他对立相视,过了很久,龙城璧才道:“你生平做过多少错事?”
    谢白衣摇摇头,道:“不知道。”
    龙城璧又道:“你可知道你错得最厉害的,是哪一件事?”
    “不知道。”谢白衣仍然是那一句回答。
    龙城璧冷冷道:“你杀了卫空空!”
    谢白衣这一次点头:“不错,老夫杀他,就是为了要把你逼出来!”
    龙城璧眼角的肌肉在跳动,他沉声说道:“这一件事你错得很厉害。”
    谢白衣似笑非笑地道:“老夫倒不觉得!”
    他目注着龙城璧,接道:“你可知道你错得最厉害的是哪一件事?”
    龙城璧没有说话。
    谢白衣冷笑,忽然把手中的雪刀一扬,道:“你不该放弃这把刀,因为你现在就要死在你自己的刀下。”
    “刀下”二字甫出口,他的人已向龙城璧扑去。
    他衣袖飞扬,劲风激荡猎猎作响,雪刀在他的手里,居然也很具一番威力。
    龙城壁以断刀迎敌,气势似乎不及谢白衣凌锐。
    只见雪刀寒芒闪耀,肃杀之气直逼眉睫而来。
    谢白衣刀极快。
    但龙城璧的身法更快。
    晃眼间,谢白衣的已攻出了十八刀,但却俱被龙城壁闪过。
    谢白衣冷笑。
    “你不敢还刀?”
    他的说话还没有完,龙城璧的刀已反击过去。他一反攻就是八刀。
    这八刀极快,快得令人有眼花缭乱之感。谢白衣似是一阵错愕,身形一退再退,居然一退就退了八丈之远。
    他退到了阎一孤的身边。
    阎一孤沉声道:“谢老,你不必怕,这小子今天势难再活着出去。”
    话犹未了,谢白衣的肩上已中了一刀,登时血如泉涌。阎一孤的铁爪突然出手,一爪就向龙城璧的咽喉上抓去。
    谢白衣虽然右肩受伤,但他立刻以左手使刀,疾劈龙城璧双足。
    两人一个攻上路,二个攻下路,龙城璧又陷于极危险的境地。但就在这一刹那间,一件令人绝对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龙城璧双腿依然纹凤不动。
    他对于谢白衣削足之刀居然不理不睬。
    他的腿看来必断无疑。
    何况除了谢白衣这削足一刀之外,还有阎一孤插喉的夺命。
    算来算去,龙城璧都是非死不可。
    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发生。
    龙城璧是谢白衣欲剥其肉、啖其血的大仇人,他这一刀,照理是绝对不会留情的。
    但到最后关头,他这一刀居然没有真的向龙城璧双足削了下去。
    阎一孤的铁爪已几乎触及龙城璧颈际肌肤,眼看立时就可以把这个雪刀浪子置诸死地。但他突然觉得腰间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
    阎一孤虽然内力湛深,但这时候却也不禁为之浑身痉挛。
    他双手的力量忽然完全消失。
    龙城璧的人也在转瞬间远离他,仿佛飘到另一个世界。其实飘到另一个世界的人并不是龙城璧,而是天劫魔君阎一孤。
    谢白衣那一刀,竟然在最后一刹那,狠狠的刺在阎一孤的腰间。
   
    阎一孤的腰在流血,眼珠也仿佛在滴血,他看错了一个人,也看错了一件事。
    谢白衣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谢白衣最想杀的人,并不是雪刀浪子龙城璧,而是阎一孤!
    极度的痛楚,极度的愤怒,使阎一孤的视线渐渐觉得很模糊。
    但他仍然没有立刻倒下去。
    忽然间,在他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其中一个人是顾十行。
    在顾十行的身边,还有一条青色的人影。
    阎一孤竭力振作,尽量使自己的视觉清楚一点。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
    这人的年纪和龙城璧不相上下,身上穿着一袭几乎看不见任何皱纹的青色长袍。他的腰间有剑,一把平凡的剑。阎一孤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也没有见过这一把剑。
    奇怪的是,他居然会猜出这人是谁。
    他如梦初醒,惨笑道:“你莫非就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青袍人点头。
    顾十行也在点头。
    刹那间,温无意已明白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怒声道:“顾十行,你干的好事!”
    顾十行冷冷道:“对于整个中原武林来说,我干的本来就是好事。”
    温无意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白衣根本就没有杀卫空空,他只是在制造气氛,让别人以为他和龙城璧的确已结下无可化解的仇怨。
    拉拢谢白衣加盟天劫宫,全是顾十行一手做成的事,而谢白衣根本就和龙城璧早有联系。
    龙城璧没有杀沈青鹤,这一点谢自衣也是早已知道的。
    彻头彻尾,这只是一出戏。
    而这出戏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温无意和阎一孤上当。
    他们已上当。
    谢白衣把握了最适当的机会,令阎一孤永无翻身之日。
    阎一孤最后的一句说话是:“谢白衣,你大无耻!”
    谢白衣给他的回答是:“对付无耻之徒,手段何必光明正大?”
    也许有人会不同意谢白衣这句说话,但无论怎样,他确已很成功地,把阎一孤杀死。
    服气也好,不服气也好,阎一孤已败了。他一败涂地,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温无意亦然。虽然他也是大好大恶之辈。但他对于阎一孤,倒是一片忠心。
    虽然他没有拼尽最后一口气,为阎一孤报仇,但他却不惜一死,在黄泉路上陪伴阎一孤。
    他自断心脉,带着绝望和愤怒离开了人世。
    是以后人评论温无意,都认为他毕竟还是一条汉子。
    最少,他没有摇尾乞怜,也没有像一只丧家犬般落荒而逃。
    十一
    风雪之刀确是一柄宝刀。它不但是神利之器,也代表着正义的力量。
    倘若不是早有联系,龙城壁又怎会随便把它交在江湖匪类的手上?”
    顾十行不是歹人。他一直都是戴着一副邪恶的面具,在天劫官里负起了一个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任务。
    他是谢白衣派出去的人。早在许多年之前,谢白衣就已走了这一着棋手。
    事实证明,他这一着棋子很高明,天劫宫就是给顾十行一手捣翻的。
    在一座方亭下,凉风阵阵,外面星光满天。唐竹权也已喝得满天星斗。
    他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酒量惊人。
    但酒量最惊人是另一回事,就算你能喝一千斤酒不醉,但等到你喝到一千零一斤的时候,那仍然是非醉不可。
    唐竹权并无千斤之量。
    他只是喝了百来斤女儿红。
    但他已有醉意,最少九分醉意。
    百来斤女儿红,几乎已可以把人活活淹死。一个人怎能喝这许多酒?
    这一点,很难解释,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看见力士倒拔巨树的时候,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但有一点必须补充的,就是他喝酒大多的时候,经常要到茅厕。
    无论那是酒也好,是水也好,一个人即使肠胃容量再大,也是无法容纳百来斤的,龙城壁和卫空空都是酒徒,但他们喝的酒加起来还不及唐竹权的一半。
    直到唐竹权似要躺下醉卧的时候,卫空空忽然问:“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龙城璧一笑。
    唐竹权淡淡道:“有趣极了。”卫空空一怔,道:“阶下囚的滋味居然也会有趣极了?”
    唐竹权道:“总比装死轻松得多。”
    卫空空笑了。
    唐竹权忽然跳了起来,就指骂道:“你们也未免太不够朋友。”
    龙城璧悠然道:“你是说我们没有把‘装死’的事告诉你?”
    唐竹权冷哼一声:“老子还以为卫空空真的死了,害得老子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噢!”卫空空点头,抱歉地说:“原来唐兄如此关心小弟,下次小弟若是要装死,必定找你陪伴陪伴。”
    唐竹权道:“只怕下次是弄假成真,装死变成了真的死掉!那时老子可不奉陪了。”
    龙城壁盯着唐竹权,道:“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没有醉。”
    唐竹权道:“谁说老子没有醉,老子现在连你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而且快要口吐黄箭,来一个他妈的大大的出丑!”
    突听一人大笑:“口吐黄箭乃英雄本色,想吐就吐,正是他妈的不吐不快!”
    唐竹权还没有弄清楚这人是谁,果然已吐个不亦乐乎。他吐了之后卫空空给了他一颗比豆鼓还细小的药丸。
    唐竹权吞下,不久就清醒了。
    “这药不错。”他点头不迭,道:“还有多少?”
    “只此一颗。”卫空空耸肩回答。
    “此丸何来?”
    “是一位老前辈送的。”
    “此老怪物是谁?”
    “此老前辈不能称为老怪物,尤其是唐兄更不能。”
    “何解?”
    “因为他就是令尊翁老人。”
    唐竹权舌头一伸,不敢再说什么。
    他转目向刚才大笑的人望去,原来是谢白衣。
    唐竹权瞧了他很久很久,忽然问,“你真的相信龙城壁没有杀死沈青鹤?”
    谢自衣笑道:“这本来就是一个骗局,而且沈青鹤一直都在老夫身边。”
    唐竹权一呆。
    “他究竟是谁?谁是沈青鹤?”
    方亭外忽然又出现了另一条人影。
    那人一笑,道:“我就是沈青鹤。”
    自称沈青鹤的人,原来竟是顾十行!
    ──龙乘风《铁剑红颜》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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