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游骑》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第三章义释父女
    柴哲态度转变,表面上看似乎有冲动冒失之嫌,近乎轻举妄动。但进一步分析,便不会觉得突兀了。
    缥缈神龙掳他到大天星寨,在柴哲来说,其中并无感恩的成份,且有被迫的屈辱感觉藏在心头。被掳时,他正陷于骨肉散离家破日废的困境,缥缈神龙不由分说将他掳走,至舅家避祸的双亲下落?罗龙文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是否追杀不舍?这些事他渴望知道结果,但被掳到湖广,在山区中一住六年,他怎能放得下?又怎能甘心?要说他存有师恩深如海的心念,毋宁说深埋着仇恨的种名人轶事子来得恰当些,骨肉散离,亲人生死莫辨。但要说他翻脸无情毫不眷念,那也是欺人之谈。
    追随古灵到西番,可以说全是他一个支撑着大梁,九死一生替端木长风排难解纷,到头来端木鹰扬父子依然恩特仇报,开口就骂举手就打,甚至要返回湖广开香堂,存心要他的命,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
    在司嵩指责他时,他已看出端木鹰扬有置他于死的毒念,那时他便动了一走了之的念头,再加上古灵赠珠示警,他便知不走不行了。
    弄清了沈襄的身份,听清了高、夏、云三个黑鹰会叛徒的大仁大义行径,试想,他还能替端木鹰扬父子卖命?他是个深明事理明辨事非的人,当机立断唾弃端木鹰扬父子,决不做职业名人轶事杀手的帮凶,毅然决定护送沈襄远走高飞,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在他们养伤期间,端木鹰扬也花了两天工夫,居然鬼使神差地走出了迷名人轶事魂阵一般的黑石谷,踏上了至安图牧地的方向。
    安图牧地邻着黑石谷,最后一座山峰尽处,便是安图收地的东北角。这是一座三十里方圆的高原牧地,四周山岭围绕,牧地中的林木无法生长,安图族的人不许树大在草原生根,以免牧地被树木侵占,每年大雪光临前,放起一把火.把枯草烧光,等来年雪化后,鲜嫩的牧草便会欣欣向荣。那时,可看到牛羊徜徉其间,好一处远离浊世的和平祥和神仙幽境。附近的几座山谷,是年青男女的爱情之窝,夏秋之间,经常可以看到青年男女的亲友,在谷中架起羊皮帐,由男女双方高唱爱情之歌,亲友们则相互唱和,就地行聘。一对爱侣则一唱一和,徐徐进入山谷,以山林为洞房,两相燕好。双方亲友则在谷前后派人把守,禁人窥伺,于谷口准备两匹健马,给爱侣出谷时乘坐。一对爱侣成亲后,携手歌唱而出,跨上马联辔而回,男递哈达于女家,女递哈达于翁姑,互解腰带各系羊一头,各返己家,禀告族主之后,由坐家僧主婚。方正式送聘礼,订正式婚期,男女点酥油灯,请坐家僧念经,称为洗帐。新娘骑马而来,拜过佛像便算是完礼。数天后,女方的族人到来,方置酒大会亲友。有些在受聘后久未完婚,生了子女由新娘抱来,毫不足怪。
    结婚简单,离婚也容易。番人对男女关系看得极为平常,男女间稍不如意便会反目,些须小事也会各不相让,双方走到空旷的地方,各脱下一靴,向空一抛,假使两靴落下时皆向左或向右,两人一笑而罢,携手而回仍是夫妻。如果靴底相对,或者靴口相对,便拔佩刀在两靴之间划上一刀,划土为界,女方返回帐篷,带了所有的物品,索回陪嫁去的牛羊牲口,就此一刀两断,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儿女则由男方教养,毫无眷顾之情。
    到达山谷地区的外地人,如果不知风俗,误闯爱侣们野合的山谷,或者认为谷口的坐骑是无主马顺手牵走,那就麻烦大了。不死也得脱层皮,番人们群起而攻,那还会好受?番人不论男女,都带了刀,想像得到决不会仅挨两拳头就算了事,砍掉脑袋并非不可能,平常得很。
    冬天,山谷成了死谷,不会有人,尽可乱闯。
    安图牧地并非是与世隔离的绝域,向南翻越五六座山,便是伊克寺草原,这儿也是从毕拉寺通向乌斯藏的古道必经要地。伊克寺到毕拉寺,只有五日行程。
    踏着漫天风雪,九个人由金宏达领先,一步步向安图牧地走去,沈公子的病与众人所受的伤,在杜珍娘的细心调治下,大有起色,但谢龙韬仍不让沈公子走动,砍树枝织了一具拖兜让沈公子乘坐,轮流拖着冒风雪趱赶。
    金宏达对这一带并不陌生,岳琪亦略有所知,虽则漫天风雪视线有限,仍可从风向概略分辨出方位。
    踏入积雪盈立的冰雪平原,白茫茫天地一色,他们便知道已进入安图草原了。
    金宏达回望模糊的黑石山区,苦笑道:“但愿黑石谷能将他们困住,不然我们仍难脱身。”
    柴哲摇摇头,大声说:“黑石山区的山都不高,算不得险峻,当他们发觉山谷可以困人时,便会越山而过的,或者逐谷留记深道,不难出困。”
    “也许他们会知难而退。”
    “不会的,我知道端木鹰场的为人,他不会轻易罢手的。”高峰接口道。
    “糟的是我已将偷名人轶事听到的话全告诉了他们,如果他们能出困,便会追到安图牧地。至于他们是否敢到噶达索齐老峰撒野,便不得而知了。”柴哲接着解释。
    “可不可以不定安图牧地?”杜珍娘惶然问,她确是害怕端木鹰扬赶来。
    “杜姑娘,如果不走安图牧地讨些粮食,我们便会冻饿而死,不能不走。”金宏达无可奈何地说。
    柴哲拂落飘在脸上的雪花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必须作最坏的打算。在距安图族的住处不远,请金兄告诉我。”
    “你……”
    “我要先潜入冬窝子看看是否有危险。我们停留了三天,谁知道他们是否会比我们先到?”
    “我可以伴同你前往么?”
    “金兄能一同前往,小可求之不得,就此一言为定。”
    近午时分,吃完仅有的一顿干粮,如果找不到安图族的住处,下一顿便得挨饿。大风雪中在平原地带摸索,天地一色,方向难辨,是否能找得到,只有靠运气了。
    安图族的冬窝子,在草原西南角一座山谷中。辰牌末巳牌初,进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由于风狂雪暴,所有的番人皆躲在帐幕中,并未派有警哨。这一带除了安图族之外,并无外族居留,最近的一族也相距在半日程外,数百年来从未发生过战争,一年四季中,皆不用派人守望警戒,隆冬大雪期间,更用不着耽心有外人侵入。
    不速之客是黑鹰会会主报应神端木鹰扬父子和他们的手下瓜牙,共有十五个人,有四个人受伤不能走,鬼使神差地被他们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安图族的冬窝子。
    冬窝子建在一处山崖围绕的小盆地下,共有十九座黑羊皮帐,倚崖报架起了简陋的牲口拦,风吹不到,确是极理想的避寒之处。
    端木鹰扬确是不死心,花了两天工夫,居然脱出了黑石谷,到了安图牧地的西端。他带了三个通译,有一个已死在泉眼内,目下仍有两个熟悉番情的人。
    他固执地要追沈襄,更不肯放过柴哲,要找安图族的人查问线索。他以为柴哲定然已经过了安图牧地,往噶达索齐老峰找昆仑双圣的师兄保护,希望在柴哲到达噶达索齐老峰之前追及。即使追到喝达索齐老峰,他倚仗人多,尽足以对付昆仑双圣的师兄。
    他们并不知安图族的住处,在西面逐谷搜寻,白费了一天工夫。
    这天,他们已披了一座山谷,失望地折返,再进入另一座山谷。已牌初,终于发现了前面的十九座黑羊皮帐,不由心中狂喜。
    走在前面的一名通译,也不知是安图族的冬窝子,反正见到了番人,至少可以打听一下消息,便喜悦地说:“禀会主,前面是番人的冬窝子,这种冬帐可容纳数户,十九座帐幕,人数必有四五百,我们去看看。”
    “是不是安图族?”会主停下来问。
    “不知道。”通泽率直地答,接着解释道:“须进了皮帐,看了皮帐中的摆设,方可看出是哪一族人。”
    “爹,我们要小心些,柴小狗熟悉番情,善和番人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他们有一半人受了伤,也许在此地养伤也未可知?”端木长风叫。
    端木鹰扬冷冷一笑,阴森森地说:“为父已有计划,我们先遍搜每一座帐篷,再言其他。巫兄弟,你认得哪一座是族主的皮帐?”
    第一位通泽姓巫,名统,是黑鹰会中的一流好手。
    “认识,靠崖根门挂了坐家僧法器的,就是族主的帐篷,帐内面一端,必定住了坐家喇嘛僧。”巫统肯定地答。
    “我们先控制族主,再押着族主和坐家僧逐帐搜查。”端木鹰扬沉静地答,立即分派人手,留下两个照顾伤者,自己率领了其他八个人,悄然进入管区,直扑族主的皮帐。番人再狠,也狠不过这群杀人如麻的中原武林高手,正在无戒备之下,还不是探囊取物般容易?突然闯入帐中,族主的二十余名男女老少,连丝毫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族主是个年约半百的人,正与全家老少在高灶旁聊天,发现有人闯入,还来不及站起来喝问,六柄长剑两把钢刀已三面合围,通译的沉声震耳:“大家不许动,坐在原地。谁是族主?”
    通译巫统的前面,坐着一个年轻番人,蓦地旋身暴起,伸手拔刀回头猛扑,速度相当快,势如猛虎回头。
    巫统冷哼一声,飞起一脚,“噗”一声踢中番人的右手,番人刚出鞘的刀脱手而飞,飞过右面几名老少的顶门,惊得番人伏地狂叫,一个个吓软了。
    巫统一不做二不休,顺势用剑把的云头“噗”一声敲在番人的右颈侧。
    “嗯……”番人闷声叫,趴下了,发出两声呻吟,昏倒在地毯上。
    “谁敢再反抗,他得死!”巫统大喝。
    族主徐徐站起,布满横纹的黑色脸盘,泛出骇然而又惊怒的表情,徐徐问道:“我就是族主,你们是些什么人?”
    八个人浑身是雪,帐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暖,但仍不除去裹头毡巾,以免露出汉人的本来面目。
    “我们是来找人的,找他有事。”巫统冷冷地答。
    “你们是哪一族的人?”族主问。
    “你不必问,我们并无恶意。”
    “你们未经许可便闯入帐来示威,还说并无恶意?你们的兵器不是我们所用的东西,到底是……”
    “我们要找人。你们是哪一族的人?”
    “我们是安图族。”
    巫统大喜,用汉语向端木鹰扬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是安图族。”
    “问正主儿的消息,他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反正下一步我们得搜。”端木鹰扬也欣喜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
    巫统转向族主沉声说:“我们是从星宿海绰火尔族来,追赶九个人,他们已经逃到贵族的地境,我们要求贵族协助,将那九个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来,不然的话,我们恐怕要对不起你们了。”
    绰火尔族以饶勇善战著称,安图牧地与星宿海相距非远,安图族人岂有不知之理?
    安图族主脸色一变,脸上泛出了俱容,紧张地说:“自从降雪以来,从没有外人踏入本族的地境,只有山南的白利族,尼牙木错族几个朋友来过。”
    “你敢说谎?”巫统声色俱厉地喝问。
    “我……我怎么敢撒谎?你……你们可以问问本族的人。”
    “真的?”
    “真的从……从来没……没有外人来过。”
    端木鹰扬突然说:“巫兄弟,他在撒谎,他的神情分明表示有外人来过,好好套他,我们先搜。”
    巫统应了一声,向安图族主说:“你说没有外人来过,我们要挨帐搜查,如果发现你窝藏了那九个人,贵族将会永远后悔。”
    安图族主神色又变,无可奈何地说:“我不骗你们,你们要找的九个人,本族毫无所知,要搜查,你们查好了。”
    “你,你的妻子,带我们去查所有的帐篷,其他的人,除了小孩之外,都取下头上的毡巾,知道么?”巫统大声叱喝。
    番人在家时,毡巾仍包在头上,但不掩口鼻,脸部皆暴露在外,只有少数的人将毡巾盖住嘴部以下,容易分辨是不是番人。
    安图族主不答应也得答应,巫统向他提出严重警告,帐篷中的老少名人轶事妇孺全是人质,留下四个人监视,如果他胆敢反抗,或者他的族人敢轻举妄动,人质便会受到残忍的屠名人轶事杀,他怎能不答应?
    搜完了十九座羊皮帐,端木鹰扬仍不死心,坚持再搜藏牲口的棚屋。
    所有的番人皆听从族主的劝告,不敢反抗,全都出到帐外:站在风雪中怒目而视,群情汹汹。
    会主留在外面的同伴与受伤的人,皆在族主的皮帐中安顿,跟随族主前往搜查的四个人,是会主、巫统、古灵,和一个叫尤世全的人。
    牲口拥有两个管草料的人,草料房也躺了一个有病的番人。两个管草料的人,在族主的示意下,取下了裹头的毡巾。
    “本族的人已全部让你们看过了。”族主忍着满腔怒火说。
    “先搜附近。”端木鹰扬下令。
    众人在牲口棚附近搜了一遍,最后进入了草料棚。
    照管草料的人,宿处便在草料棚中。番人的食住皆十分简单,住的地方无衾无褥,皮袄向上一拉套住脑袋,往草中一钻,便可一觉睡到天亮。
    端木鹰扬推开了棚门,便看到草中露出一双脚。
    “这里怎么还有人?”他鹰目炯炯地问。
    巫统一把揪住族主的衣襟,厉声问:“你说全族的人都看过了,怎么这里还有一个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安图族主急叫道:“这人已病得快死了,等他断气就要送至谷后天名人轶事葬。难道连快死的人,都要给你们看?”
    族主的长子是个身材奇壮的人,忍无可忍,愤怒地拦出,大叫道:“你们要找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无理取闹,别以为你们胁迫我们全家,便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非为了,你们如果要战争,只消我全家老少有一个人被侮辱,本族的人便会奋不顾身群起而攻,你们决不能活着离开安图牧地。”
    巫统不得不考虑后果,果然不敢逼得太紧,便将族主放了,将族主长子的话译出。
    端木鹰扬当然知道利害后果,不再计较,拨开乱草,看到了一张脸色苍黑的番人面孔。
    这位番人气息微弱,张开一双茫然无神的眼睛,失神地躺在草中动也不动。
    古灵的脸上突然涌现喜色,接着踏出一步,却又倏然止住,闭上了刚要呼叫的口,转身翻动别处的草堆。
    会主不再理会病了的番人,仔细地搜遍每一处可藏人的角落,不得不失望地离开。
    回到族主的帐篷,端木鹰扬要巫统向族主提出要求,一是认为柴哲一群人尚未赶到,因此禁止安图族的人外出,以免番人通风报信。一是十五个人借住帐中,以便受伤的同伴养伤。
    所有的番人,一概被禁止离开番幕所在地,由会主派人在冬窝子的内口监视,不许番人越雷池一步。
    族主在刀剑的威迫下,不得不暂时屈服,立即通知同族的人,不许离开帐篷。
    古灵心中有事,安顿停当,建议道:“冬窝子的四周,有树林也有可藏人的石堆,我们必需先派人先搜一搜友近,或许可发现些蛛丝马迹呢。”
    端木鹰扬自然赞同,本想派几个人四处搜查,古灵又道:“派人多了,此地无法照顾,派四个人各走一方,有所发现再出动其他的人,尚未为晚。”
    “也好,派四个人,堂主是否也穷驾走一趟?”
    “属下该前往。”
    “好,长风儿、文兄弟、尤副坛主,你三人随古堂主到外面走走。如遇可疑线索,不可鲁莽大意,速来禀报。”
    四人立即带了兵刃外出,古灵说:“少会主往南,搜冬窝子出口的两侧。尤副坛主往东,文兄弟走西,本堂主搜北面谷底。”
    四人冒风雪出发,古灵泰然地向北走,搜过了几处不大受人注意的角落之后,折身进入了草棚。
    管草料的两个番人,已经到羊栏去了。他掩人棚中,迅速在百宝囊中掏出一粒丹丸,弄破腊衣,扶起病了的番人,将丹丸塞入番人的口中,低叫道:“梭宗僧格,你听得懂我的话么?”
    这位番人正是梭宗僧格,他的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只是故意僵卧而已。他自然认得已取下裹头毡巾的古灵,苦于听不懂汉语,不住摇头。
    古灵大急,拖开地上的草,用手指在地上写道:“你认识汉字么?”
    梭宗僧格怎会认识汉字?伊伊哑哑说着番话,不住摇头,急得古灵抓耳挠腮。
    古灵突然急中生智,先画了一个人,说:“柴哲。”
    梭宗僧格听得懂这两个字,点点头。
    古灵再画上一个人,指了指自己说:“古灵。”
    梭宗僧格又点点头。
    古灵连画了提刀带剑的十四个人,跟在代表他的人身后,用手比划着说:“我们,要杀柴哲。”
    他做的手势很逼真,梭宗僧格居然听得懂,怪眼连翻,气愤地用番语说:“你们要杀他?你们的心像狼。”
    古灵听不懂,正在焦急,暮地,他听到背面的后门传出声息,猛地旋身虎跳而起。
    先前曾见过的两位管草料番人之一,正恶狠狠地像一头扑鼠的猫,挺番刀飞扑而上。
    他向侧一闪,右手一抄,拔出了钢刀。
    番人一刀落空,转身作势上扑,一步一步逼近,用不太流利的走调汉语说:“你们,狼,狗!人面兽心……”
    “咦!你懂汉语,不要动手。”古灵喜悦地叫。
    “你要杀柴哲,不该找我叔叔,你……”
    “咦!梭宗僧格是你叔叔?”
    “是的,我离家三年,回不去……”
    “原来你是梭宗额林沁。”
    “是的,柴哲的事,我叔叔告诉我了。柴哲叫我叔叔走,他要找白利族的人帮助,不知如何走法,在山区乱闯,无意中闯到伊克寺,被我和族主的次子在伊克寺碰上了,他已病了好几天,我把他带回这里养病,你们要找的人……”
    “我们要找的人,柴哲是其中之一。我和柴哲是好朋友,他要到安图来,所以我要请令叔僧格,快到外面通知柴哲,早些离开安图牧地。”
    “你……你的话……”
    “我的话字字皆真,请相信我。”
    “这……你们汉人,靠不住……”额林沁迟疑地说。
    “不管你怎么想,柴哲如果闯来,他绝对活不了。冬窝子口有人监视,你能偷溜出去么?”
    额林沁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汉人,都该死,我,我们不管你的事,你快走。”
    “但柴哲……”
    “柴哲对梭宗家有恩,但我不管。你们都死,很好。”额林沁说完,纵身一跳,奔出门外去了。
    古灵心中大急,跃至门口低叫道:“额林沁,信任我,把我的话告诉僧格,不然僧格也活不成。”
    “你敢杀他。安图族的人可不会饶你们。”额林沁站在远处说,他仍不信古灵。
    “我们如果怕安图族,便不会来了。僧格从前是帮助柴哲的人,如果他不离开,被我们的人认出,他活不成的。”
    “你离开,我要想一想决定。”额林沁意动地说。
    “他必须离开,到外面告诉柴哲不要到安图来,不然你会后侮的。我离开,你好好想一想。”古灵说完,只好离去。
    他却不知,额林沁自从在安图逗留,便失去了自名人轶事由,成为安图族的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想脱身谈何容易?要僧格逃出更为困难,既要避免番人的监视,又得逃避二人的看守,稍一失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风险太大,额林沁怎肯冒险?
    额林沁总算有感恩之心,最后仍向僧格说了。
    梭宗僧格对柴哲忠心耿耿,不顾额林沁的强烈反对,立即准备逃走.他与额林沁的叔侄关系,安图族的人并不知道,装病也装得像,安图族的人对他毫无戒心。加以安图族目下正受到端木鹰扬一群高手的监视,自顾不暇,怎会再留心他一个大病装死的人?
    他只受了些风寒,得古灵所给的丹丸相助,药力行开,已可行动自如,便命额林沁追杀别一名管草料的人,悄然从冬窝子后面的积雪山林溜走。
    额林沁已别无选择,一不做二不休,击昏了一名管草料的人,宰了一头羊割下羊腿,带了同伴的番刀,引领着乃叔逃出了冬窝子。
    大雪俺没了他两人的足迹,顺利地脱出了安图族的住处。
    额林沁熟悉地势,料想从星宿海前来的人,极可能从北面来,便绕至四五里外北面的一座山峰,藏在山腰隐秘处居高临下留意下面的动静。除此之外,他知道无法找到柴哲,不可能到处走动,走动碰上的机会微乎其微,万一碰上了监视的人,说不定会丢掉老命哩!
    山峰不高,在山腰可隐约看到山下风雪草原的景象。
    糟了!他两人看到了八个人,但并不是从北面来的,而是从东北角来,相距大约一里左右,八人所走的方向,恰好是冬窝子的人口。
    “是他们,我去追。”梭宗僧格叫,急向山下狂奔。
    额林沁也随后急奔,冒险向下赶。
    八个人果然是柴哲和其他八名同伴,实际上是九个人,只是沈公子躺在雪橇中,不易发现而已。
    金宏达和岳填都知道安图族的冬窝子座落处,只要找得到可辨方向的山峰,便不太难找。他们在申牌左右,终于找到了冬窝子的人口。
    距谷口尚有两三里,金宏达已看清了前面的山峰形影,大喜迫:“找到了,前面那座羊角形的山角,就是安图族的冬窝子入口,天可怜见,居然给我们找到了。”
    风雪太大,视线仅可及两三里,前面的羊角形山峰屹立在风雪中,山腰以下寸草不生。
    柴哲立即请众人停下,向全宏达说:“金兄,我们两人先前往探看虚实。”
    金宏达的腿伤仍未痊可,但已可活动自如,只是有点不便而已。真正能与人拼斗的,只有夏五湖、云浩、柴哲、杜珍娘。谢龙韬的邪术本就不高明,燕尾镖的伤势不算轻,难以用劲拼命。高峰和岳琪也只能赶路,动手不便。
    金宏达不但挨了丘磊一刀,第一次施法时也被柴哲射伤了一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起手来仍无法用全劲,跟着柴哲探看动静近乎冒险,但他熟悉地势,不得不走一趟。
    两人展开轻功奔向谷口,却不知有人从北面迎来。
    梭宗僧格叔侄,怎追得上柴哲和金宏达?他两人见只有两个人奔向谷口,其他的人留在雪地上,不由大惑,不知这些人中是不是有柴哲在内,未弄清之前,又不敢呼叫,只好也向谷口奔跑,沿山麓的树林全力急赶。
    等他们追至谷口,柴哲和金宏达已入谷两三里了。
    “进去。”梭宗僧格横下心说。
    “不,我们并不知进去的人是谁,也许柴哲并未进入,我们何不去看看停留在雪地中的那几个人?”额林沁说,反对跟踪追入,那太过冒险。
    梭宗僧格略一沉吟道:“好,去看看其他的人,不过我认为只有柴哲方敢入谷,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其他的人都是胆小鬼。”
    两人不再入谷,转向留在两里外的人走去。
    金宏达领先而行,天色已是申牌末,冬季昼短夜长,而且大雪纷飞,申牌末天色已快黑了。他一面走,一面说:“从前我在黑石谷练神术,曾和安图族的人小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他们对我的神术佩服得五体投地,印象极深,找他们要食物探消息,当无困难。”
    “金兄的神术与喇嘛的法术,到底谁高明?”柴哲信口问。
    “彼此相差不远,功深者胜,喇嘛中也有出类拔萃的人,他们的练气术与拳掌,同样不逊于中原武林的名门大派。密宗禅掌更是一绝。我们如果走犁河而下,所走的地方大多是乌斯藏地境,遇上喇嘛的机会多的是,万一冲突起来,千万不可大意。”
    谈谈说说间,到了沉寂的冬窝子入口,十九座黑羊皮帐出现在眼前,看不见半个人影。
    “咦!怎么不见有人,警哨为何也不出面阻拦?”柴哲停步讶然叫,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心潮汹涌。
    “安图牧地数百年没发生战争,附近的番族能和平相处,守望相助,过惯了太平日子,平阳不放警哨的。”金宏达笑着解释。
    两人疾趋族主的帐篷,金宏达领先掀开皮帐门,取掉裹头毡巾高叫道:“安图族主,还认得故人和硕丹律么?”
    帐中名人轶事共有十二名老少,安图族主夫妇讶然站起。
    “咦!你……你是和硕丹津仙长?”安图族主叫。
    金宏达与柴哲举步走近,双方合掌行礼。
    “族主久违了,我已不再修道,这次从中原来,带了几位朋友途经贵地,特地前来拜望族主。”金宏达一面说,一面献上一方哈达。
    柴哲也上前将预先准备好的一方精美红绫哈达奉上说:“我叫柴哲,和硕丹津的朋友,一同前来拜会族主。”
    安图族主的一位手下,接过族主递来的哈达,将两方粗布制的哈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族主,由族主回奉两位客人。
    按番礼客套一番,其他的人退至帐角,由族主陪同客人在灶旁落坐。
    柴哲的目光,机警地留心各处的动静,捕捉族主和帐中老少番人的眼神变化。
    金宏达喝下奉上的茶,开门见山地说:“不怕族主见笑,我们这次是落难而来的,有几位同伴受伤生病,需要族主的帮助,打扰族主三五天,等风雪过后,再启程到乌斯藏,不知族主肯不育方便?”
    “你们还有人?不要说方便不方便的话,你知道本族是好客的,在此过冬无任欢迎,请不必见外,贵同伴呢?”安图族主神色沉重地说,脸上挂着挤出来的笑意,笑得十分勉强。
    “我的朋友在谷外,共有九个人……”
    “何不请贵友人谷?外面风雪太大。”
    “族主慷慨盛情,在下十分感激……”
    “这样吧,请柴客人出谷请贵友前来,我准备酒肉替诸位接风。”
    金宏达喜不自胜,向柴哲道:“柴兄弟,你在这儿稍候,我到外面去接他们来。”
    柴哲淡淡一笑。站起说:“他们都走不动,还是你我两人一同前往接他们来好了。”
    金宏达先是一怔,接着笑道:“哦!不错,必须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才行。”他向族主说明受伤同伴的情形,立即告辞。出到冬窝子口,方低声问:“兄弟,你是否看出可疑的事了?”
    “金兄,你说,族主接见客人,客人是否要拜见坐家僧?”
    金宏达一怔说:“咦!你怎么也懂得我们番族的规矩?”
    “我能说流利的番话,自然懂得规矩了。”
    “怪!确是可疑。坐家僧在后帐,即使客人不请见,坐家僧也会出来见客的。一族的大权名义上是族主,实际却操在坐家僧手中,族主的客人,坐家增绝对不会不加过问的。”
    “你发现族主与其他的人,神色上是不是流露着恐惧不安?如果我们留一个人在此,将难以收拾。”
    “你的意思是……”
    “端木鹰扬先来了。”
    “什么?你……”
    “但愿我猜错了。你先走,我把守在谷口,向西走,我随后赶来会合。”
    “但……我们的食物……”
    “我们不必远走,晚间再来,我要证实是不是他们真的来了,等你们走后不久,我便可以发动试探。”
    金宏达将信将疑,他还不知道柴哲的为人,甚至对柴哲多少有些嘴上无毛做事不牢的成见,但却不敢不听柴哲的话,怀着满腹疑云,出谷而去。
    柴哲断后,目送金宏达去远,便向侧绕走,攀登右面的山脊,居高临下察看冬窝子的动静。
    果然不错,他看到冬窝子口右面的小山颠上,两个穿番装的人正向下降,伏在必须经过的要道旁。
    族主的帐篷中,有十余个人进入了左右的两座帐篷。
    相距太远,看不清身影,他心中冷哼了一声,忖道:“我得先看看那两位准备堵住退路的人。”
    他将弓背上,解腰带绰在手中,悄然向下潜行。
    两个伏在路旁的人,躲在两株山坡下的小树后,不住地向外探望,注意力全放在进入冬窝子的来路上,不知身后来了人。风狂雪猛,身后的声息不易听到。
    柴哲小心翼翼沿山坡下降,藉零星的树干与起伏的积雪山被掩身,蛇行鹭伏,徐徐接近。
    近了,接近至小树后,树下的两个人仍然毫无反应,他欺近的身法确是轻灵得声息俱无。
    两个番人并肩伏在地上不动,裹头毡巾和身子盖了一层雪花,如不移动,出入冬窝子口的人实难发现他们。
    他在树后伏下,收起了腰带。对方爬伏在地,腰带用不上。
    他徐徐向前爬,突然向前疾扑而出,右手一掌拍向右面那人的后脑,右手猛向左面的人颈子一勾。
    “叶”右掌得手,右面那人脑袋应掌下搭,昏厥了。
    左手不偏不倚,勾住了左面那人的颈子,真力倏发。
    左面那人反应相当快,身手矫捷,颈子被扣住,本能利用左手急如制住颈子的手的脉门,右手一撑,身子猛地翻转,反将压在背上的柴哲翻至下面。
    柴哲更快,更矫捷,虎躯一挺,依然翻至上面,藏锋录出鞘,横压在对方的鼻梁上,用汉语低叫:“安静些,不然你得死。”
    原来他看到两人所佩的兵刃是剑,所以用汉语低喝,番人不会使用中原武林道的佩剑的。
    那人已无法开口说话,停止了挣扎,被贴背压在积雪中,脸都几乎全部埋在积雪内,而且喉部被锁,想说话也力不从心。
    柴哲抽回藏锋录,首先使撒下对方的佩剑,“咦”了一声,放掉扣锁对方咽喉的左手,扣住对方的右肩井,挺身移至一旁坐起叫:“宵练剑,你是……”
    那人身躯被翻转,毡巾掩住了头面,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正恐惧地向他注视。
    “果然是你。”他恍然地接着说。
    不是别人赫然端木紫云姑娘。
    “你……你怎么………一个人转来了。”姑娘结结巴巴地问。
    “你们是不是想等我们回来,一网打尽?”他冷笑着问。
    “你……”
    “可惜令兄没有告诉你们,我柴哲是何许人物?哼,从进入西番以来,柴某从未上过当。你以为我们会闭着眼睛往陷阶里跳么?你们来了多久了?”
    “巳……巳牌左右便……便到了。”
    “刚才令尊为何不下手,他藏在内帐,是吧?‘”
    “家父认……认为你们……终于会自授罗网的,所……所以……”
    柴哲制了她的双肩井,要用腰带捆上她的手,冷笑道:“所以要等我们全部到齐,再瓮中捉鳖。哼!胃口太大,会胀死的。”
    “你……你捆住我……”
    “捆住你做人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食物。”
    “你……”
    “我不会伤你,请放心。”
    他将另一人弄醒,赫然是大个儿文天霸。
    文天霸愣住了,吃惊地叫:“老天!你……你居然能毫无声息地制住了我,我……我算是服了你……”
    “你回去禀告会主,速派人将一百斤羊脯送至谷口,只许派一个人,其他的人不许离开皮帐。半个时辰内如不送到,叫他到谷口替三小姐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记住,柴某言出如山,叫会主不可自误。”
    羊脯,也就是羊肉干,秋后羊肥,大量宰杀将肉放下,用盐渗透以巨石压实,蒸熟、风干,便成了过冬的好粮食。番人远行,如果沿途没有地方寄宿,便得带肉脯做干粮,用力撕来吃,极为鲜美爽口。即使这一年冬季太冷,牲口会大量冻死,那么,这种肉脯便是来年的粮食。如果来年草原不发,干旱或瘟疫皆会带来恶运,番人便逐水草远游,剩下的牲口有限,肉脯便可苟延残喘,使番人能平安度过灾荒的岁月。因此,冬季是不易尝到肉脯的。
    “柴兄弟,你知道会主是不会答应的,你……”文天霸苦苦地叫。
    “走!他不答应也得答应。虎毒不食儿,他会答应的。再说,他还有继续追杀的机会,怎会不答应?”柴哲挥手叫。
    文天霸摇头苦笑,只好依言奔入冬窝子。
    柴哲带着端木紫云,疾奔谷口。
    文天霸说得不错,端木鹰扬怎肯答应?加以有端木长风在旁将柴哲的为人说出,认为柴哲决不会下毒手杀俘,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柴哲尚未出到谷口,后面追兵已到,端木鹰扬亲自领先,带负伤的人全来了,十四个人分为两组,受伤行动不便的人在后,狂风似的衔尾急迫。
    柴哲吃了一惊,挟着端木紫云撒腿狂奔。
    到了谷口,金宏达正往谷口奔来,大叫道:“柴老弟,糟了!他们不见了。”
    “什么人不见了?”柴哲惊问。
    “我们的同伴全失了踪,他……们可能遭了毒手……”
    “不会吧?会主已追来了,如果我们的人遭了毒手,会主刚才岂会放过你我两人。”
    “会主真的……”
    “快追到了,我已擒住三小姐做人质。敌众我寡,快走!”
    两人向西绕山脚狂奔,半里后追兵渐近,因为金宏达曾经受了伤,不能用真力奔驰。
    假使谢龙韬一行七人仍在原地等候,想脱身将难比登天。
    绕过两座山脚,突然发现雪地上有不少足迹,雪花仅掩了薄薄一层,深陷的足迹仍清晰可见。
    “他们从此地走了,我们快追。”金宏达兴奋地叫。
    天色愈来愈暗,夜幕将临。
    柴哲将紫云姑娘向金宏达一推说:“你带人质先走,我阻他们一阻。”
    “你……”
    “快走!”
    金宏达无暇多说,挟了紫云急奔。
    柴哲停下来扭身向后,取下大弓,扣好弓弦,徐徐搭上一支狼牙箭,冷然屹立,等候追兵接近。
    二十、十五、十丈了。
    他沉稳地拉开马步,左手托弓稳如泰山,右手挽弦如抱婴儿。
    “接箭!”他发出震天怒吼。
    箭发似流星,向追在最前面的端木鹰扬射去。
    端木鹰扬怎瞧得起柴哲的箭?人仍向前狂冲,伸手一抄,硬接来箭。
    “不可硬接!”后面的冷面阎罗大叫,他吃过亏上过当,自然知道厉害,所以出声示警。
    叫晚了些,端木鹰场已抓住了箭杆。
    箭镞突然脱杆,“卟”一声贯入端木鹰扬的右肩,穿透前后皮袄,带走了钱大的一块肩肉,幸而未伤筋骨,如果再低半寸,那就糟了。护体气功居然未能发生效用,箭的力道简直骇人听闻。箭杆被抓住了,但传出了皮手套的擦破声,奇猛的力道一震,端木鹰扬前冲的身躯猛地一顿,脚下一乱,站住了。
    这一箭威力惊人,目空一切的端木鹰扬骇然变色,轻视柴哲的念头霎时烟消云散,注视着肩上的创口,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骇然。
    他正在心惊,“砰”一声大震,身后有人倒下了,狂叫声惊心动魄。
    他大惊失色,扭头一看,巫统已倒在浮雪中挣扎,一支狼牙箭横贯在巫统的左肩上,距肩并大穴不足三分,不但箭尖业已穿透,更且穿出尺余。
    追在前面的一组有七个人,后一组落后甚远,只可看到模糊的身影而已。七个人,会主受了伤,巫统重伤失去战斗力,柴哲在十丈外,扑上等于是做箭靶送死。
    “第三箭,在下要贯穿最右面的那位仁兄的心坎,保证不差分毫。”柴哲的叫声清晰传到。
    最右面那位仁兄,正是端木长风,看到乃父也受不了一箭,他怎敢逞英雄?火速向前一仆,仆倒在深雪中,果真是闻声丧胆。
    柴哲并未发箭,徐徐后退叫:“不要追来。柴某虽不忍下手杀三小姐,受了伤的谢龙韬却没有人可保证他不做出辣手摧花的事来。”
    “小畜生,你……”端木鹰扬暴跳如雷地叫。
    柴哲放声狂笑,笑完道:“你们可以回中原了,三小姐柴某负责送回。安图族不是可以轻悔的剽悍番人,你们如果转回去,说不定会死在安图收地。”
    声落,远远地传来了悲壮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笳声,说明了安图族已经备战,可能已有大批番骑追来了。
    端木鹰扬怎肯甘心?向身后的人恶叫道:“我缠住这小畜生,你们绕道追前面逃走的人。”
    他猛地前冲两丈,单足落地再次折回纵出,共冲近了三丈余。
    当他第二次纵落的刹那间,柴哲的箭到了。他猛地扭腰向侧仆倒,箭贴胁下而过,厉啸声令人闻之毛发森立,总算被他避开了一箭。
    柴哲疾退三丈,端木鹰扬疾跃而起,狂野的冲出。
    这瞬间,柴哲箭发如联珠,三箭化虹而至。
    端木鹰扬不再逞能,向前一仆,紧接着疾滚丈外,三箭皆间不容发地擦体而过,危极险极。
    端木长风与三名同伴向后退走,奔向左面的山脚,利用树林掩护,绕道急迫。
    柴哲并不想要端木鹰扬的命,端木鹰扬也无奈地何,双方保持六七丈之远,一进一退,双方皆有顾忌。
    夜幕低垂,不能再拖了,柴哲突然转身撒腿狂奔,去势如星飞电射。
    端木鹰扬奋起狂追,双方的轻功半斤八两,其他的人却望尘莫及,遥遥领先向北冉冉而去。
    糟了,先走的金宏达失了踪,雪地上的足迹进入左面山脚下的一座密林不久便突然消失了。
    “难道绕道追来的人比我还快不成?”柴哲懔然地想。
    进入了密林,林中幽暗,视界有限,不用顾虑追来的人了。但端木鹰扬有过人之能,仍然不顾一切地衔尾急迫,
    追得柴哲火起,看后面没有跟来的人,便平空生出与会主一较的念头,奔入一处林空,他猛地回身背上大弓,拔出从紫云姑娘处夺来的宵练剑,立下门户叫:“会主,我们在此一决。”
    端木鹰场被愤怒激得失去理智,一声怒啸,青霜剑出鞘,身剑合一飞扑而上。
    柴哲定下神,一声低叱,挥剑接招“铮铮铮”三声脆响,龙吟虎啸似的剑鸣刺耳响起,封出了三剑,立还颜色,剑出“指天誓日”,反击对方的上盘。
    会主冷哼一声,不接招,向侧一闪,挫身剑出“群蚁争巢”,光华四射的无数如虚似幻剑影,猛攻柴哲的左胁。
    两人搭上手,舍死忘生展开了疯狂的狠斗,人影八方移步,剑虹漫天狂舞,出招接招疾逾电光火石,生死须臾,险象横生,脚下的积雪向八方激射,好一场凶险无比的罕见恶斗。
    各攻了近二十招,柴哲毕竟经验稍欠,被逼近林缘,有点难以应付了。
    “铮铮铮铮……”双剑可怕地封架碰触,会主的攻势空前猛烈,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绝招如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河滚滚而出,紧逼进攻不许柴哲有喘息的机会。
    柴哲心中的负担太重,既不能下毒手伤了对方,以免被人骂他忘恩负义,又不能不阻止对方迫退金宏达一群人,他必须拖延对方的追逐。心理上既放不开,而对方的剑术又十分可怕,这一来,便难以发挥他的所长,渐渐屈居干下风,施展不开。
    身后已是树林,他想:“我得走!”
    正转念间,端木鹰扬抓住机会,一声长啸,但见剑影飞腾,漫天彻地而至,从空隙中突然射入一道淡淡的、肉眼难辨的钉影,一闪即至。
    “铮!”柴哲封开兜心射到的一剑,身形左移。
    蓦地,他感到右大腿一麻,失足陪倒。
    端木鹰扬闪电似的欺近,青田剑直指他的心坎。
    他向右倒,全力封剑。
    “铮!”架开了一剑,剑尖划破了他的胸襟。
    千紧万紧,性命要紧,他顺势躺倒,在奋身滚开的同时,左手拿出了一支铁翎箭,喝“打”!声出人已滚出丈外到了一株大树下,滑到树后去了。
    “得得得”三声轻响,有三枚暗器贯人树干。假使他不滑至树后站起,三枚暗器至少将有两枚入体。
    “糟了!我挨了一枚绝脉问心针。”他绝望地在心中暗叫。
    端木鹰扬并未追来,站在两丈外以左手掩住右颊,铁翎箭斜贯额部,箭两端穿额肉,锋芒穿出耳前,箭尾摆在下颚,这一箭危险万分。
    他忍住右腿的疼痛麻木,爬起撒腿便跑,钻入树林中,匆匆逃命。奔了半里地,他感到其力已尽,下肢发虚,痛楚彻骨,接着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只觉脚下一虚,砰然仆倒。一阵无尽的痛苦袭到,呻吟了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端木鹰扬挨了一箭,失惊之下,忘了追取柴哲的性命,只顾起箭,被柴哲逃掉了。拔出箭,他恨得铜牙挫得格支支地响,大吼道:“小畜生!你竟敢用铁翎箭射我?我要活剥了你。”吼声中,急向前冲。
    不见柴哲躺在树下,却看到一个黑影站在树前。
    他骇然止步,怎么小畜生居然未倒下?
    “你还有多少绝脉问心钉,全发来好了,嘻嘻!”黑影轻笑着说,却不是柴哲的口音。
    听口气,便知这人来头不小,口气十分托大,是敌非友。双方相距不足八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已用不着多问,动手击杀方是上策。他疾冲而上,剑化长虹当胸便点,倏然进袭,捷逾电光石火。
    “擦”一声轻响,刺中了。
    黑影似乎丝毫不动,一剑中的,剑刺中处相当坚硬,无坚不摧的青霜剑受到强烈的反震,但仍然贯入近尺。
    他心中感到快意,正想拔剑,却发现黑影在动,眼前一花,笑声震耳,接着劈拍几声暴起,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飞,额上仍在流血的创口奇痛彻骨,脑袋左摇有摆,震得他觉得整个脑袋几欲炸裂,不知人间何世。
    “我在挨耳光。”他下意识地想。
    不等他有任何反抗的反应,小腹接着挨了一记重掌,“蓬”一声轻响,他感到痛楚难当,真气消散,如被万斤重锤撞击,奇痛难忍,身不由已脱手松剑,屈下身子呻吟着、旋转着栽倒,耳中清晰地听到对方说:“杀你污我之手,我真该开杀戒的。杀了你可以免得你继续造孽,可以多救不少无辜,可以大快人心,但我仍然不能因为你这丧心病狂的人而开杀戒。天网恢恢,报应至速,你再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非为,自然有人会为世除害收拾你的。不许在西番逞凶,赶快滚回中原去吧!”
    他痛得打滚,似乎浑身骨头都松了,好不容易等到痛楚减轻,昏眩感徐徐消失,方吃力地踉跄站起,定神看去,哪有什么人影?剑刺树中,海防大的粗树干对穿而过,原来他并未刺中黑影,难怪震力奇大。
    他用目光四面搜视,林空寂寂。鬼影俱无,先前的情景如虚似幻,恍如做梦。但挨了耳光和小腹被击却是千真万确的。耳中所听的话仍然索绕耳际。
    “这黑……黑影是……是人是……是鬼?”他心惊肉跳地问。
    左面突传来有人奔跑的足音,他本能地拔剑,扭头一看,三个人影正飞奔而来,喝声人耳:“谁?休走!”
    是爱子端木长风的声音,他精神一懈,虚脱地叫:“快来,帮我把剑拔出。”
    三人奔到,端木长风吃惊地问:“爹,怎么回事?”
    “小畜生逃掉了,拔剑,我……我们回中原。”他抽着冷气叫,语气中流露着恐惧。
    “回中原?”
    “回中原,有可怕的高手暗助他们,再要是不走的话,我们将断送在这儿,扶我走,尔后再从长计议。小畜生会回中原的,我们回中原再说。”
    谁也不敢问他今晚的遭遇,反正他连拔剑的力道也消失了,便可猜出事情必定十分严重。端木长风岂敢多问?拔出剑扶住乃父匆匆撤走,甚至连爱女的生死存亡也置之理了。
    会合了其他同伴,他们不敢再回安图牧地,乘夜赶路,向后转,赶回中原去了。
    柴哲悠悠醒来,发觉自己正处身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暖的帐幕中,酥油灯柔和的光芒。照亮了身畔坐着一位俏丽的少女。
    他吃了一惊,脱口叫:“咦!你……你不是云笙小妹么?”
    他想坐起,却被姑娘伸手按住了。姑娘正是乌蓝芒奈山的斐云笙,含笑将他按住笑道:
    “哲哥,你得好好休养几天。绝脉问心钉已经离体,只是你沿途辛劳过度,精神上可以支持,但一旦受了重伤,身体却贼去楼空,精力损耗过巨,一躺下来便百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侵,不休养便难以复原了。”
    “这怎么行?我有事待理……”
    “要事?是不是万里追踪……”
    “不,我要找……这儿是什么地方?难道说我晕倒了不少时日,竟然已经回到乌蓝芒奈……”
    “这里是安图族族主的内帐,原来是他们坐家僧的住处。”
    “安图族族主的住处?老天,小妹,你怎么会在紧要关头赶来救我的?”
    “救你的是太昊道长,他是昆仑双圣的大师兄。自从你离开乌蓝芒奈山之后,我便一直跟着你,只怪你大意嘛。”
    “什么?你……哎呀!我的天,我记起来了,你是跟着闵老人一起来的,在索克图……”
    “我以为你忘了我呢?在索克图……”
    “我真该死,只觉得你那双眼睛似曾相识,你又有意避开我,所以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闵老人……”
    帐门掀开,姑娘笑道:“你看,谁来了?”
    闵老人领先而入,双圣与太昊也在内,八个人皆除去蒙头毡巾,露出本来面目。
    柴哲挺身坐起,却被姑娘接住了。
    “老前辈……”他只能这样叫。
    闵老人一群人在他对面坐下,笑道:“二丫头称我师公,孩子,你该怎样称呼我?”
    “哲儿也该称你老人家为师公。”他真诚地说。
    “好,老朽生受了。首先,我替你引见这几位朋友,以免你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满腹。你必须了解的事,是我们这一群老一辈的人,管闲事出于爱惜你,不惜劳师动众千里跟踪。有道是真金不怕火,你这人不但值得爱惜,更值得我们尊敬。”
    柴哲长叹一声,苦笑道:“师公,哲儿只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
    “这些事反而显示出你是个深明大义、明辨是非的男子汉大丈夫,与反复无常无关。当然,在下结论之前,我们必须了解你的身世,以便决定你的志节是否无亏。不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半途反复,至少情义上有亏,为人谋而不忠,决非大丈夫所应为。但从整个事情看来,显然事前你并不知道追逐的人是谁,在明白真相之后,毅然弃恶从善,轻生取义,浪子回头金不换,是值得原谅的。”
    问老人似乎知道他有苦衷,所以用话开导他。接着引见在座的人。
    双圣的师兄太昊,赫然是武林三隐逸之一的神箫客许元戎。三隐逸的声誉和地位,在武林首屈一指,不论黑白道的门人子弟,无不尊崇这三位神龙般的老前辈。
    另一名是大名鼎鼎的千幻剑斐岳阳,也就是姑娘的父亲,闵老人的得意门人。
    再一个就是乌蓝芒奈山的得力助手,主持番务的杜梦真。
    闵老人的左首,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白袍轻而薄,无畏彻骨奇寒。白髯拂胸,笑容满脸。他是姑娘的祖父,白衣秀士斐土秀,早年,他也是名动江湖的美侠士,老一辈的人名人轶事大都对他不陌生。
    闵老人自己,则是以神奇剑法名震江湖的满天飞瑞闵天虹,他的剑术出名的凶狠泼辣,武林无出其右。
    柴哲可说成了目定口呆的木鸡,眼前这些人,除了社梦真与云笙姑娘之外,谁不是早年跺下脚天动地摇的人物。他总算大开眼界,居然在西番绝域,获见这些早年武林风云人物,而且获得这些名宿的青睐,真是不世奇遇哩!
    闵老人从抽中取出一支斑竹箫,笑问:“哥儿,这支箫是闲云老人的随身宝物,怎会在你的身上?”
    柴哲便将在乌蓝芒奈山,安闲云相救赠箫授艺的事说了。
    闵老人一怔说:“怪事,老怪物从不收徒,怎会慷慨得连箫也送给你了?难道说,他已看出你是个侠义男儿不成?”
    “他是家先祖的好友,谈起家世,他老人家指导哲儿的艺业。”
    “令先祖是……”
    “家先祖是玉寰公……”
    “你怎么会投入黑鹰会做职业名人轶事杀手?难道你,你不怕辱没你柴家的门风,甘心糟蹋令祖一代豪侠的英名?你……你简直不像话。”太昊声色俱厉地怒吼。
    所有人见太昊发怒,全都脸上变了颜色。云笙姑娘更是脸色苍白,情不自禁打一冷战。
    柴哲不为所动,长叹一声,将毁家出亡被缥缈神龙掳走,在大天星寨一住六年,奉命进入西塞追人的前因后果—一说了,最后说:“哲儿离家年仅十岁,六年中,对黑鹰会的事一无所知,直至那晚被会主所逼,要独自返回中原,会主方道出身份,我……”
    太昊伸手轻抚他的肩,脸色祥和,叹道:“孩子,我错怪你了。你安心调养,过去的事不必多想了。我与安图族的人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他们会好好照料你的。”
    “但不知沈公子他们……”
    “他们现在前帐安歇,由两位梭宗族的人将他们引离谷口而获安全。要不是他两人将人引离谷口,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恐怕都得出面哩!你好好养息,我们也该歇息了,哈哈!为了你的事,我们比你还辛苦,只不过没有你冒的风险大而已。”
    老一辈的人起身出帐,留下姑娘陪他。姑娘将沿途暗中相助的事娓娓道来,神情极为欣喜!
    次日一早,梭宗僧格叔侄前来探望,见柴哲无恙,欣喜欲狂。僧格将自己打算至山南找白利族帮忙,病倒伊克寺,巧遇失踪三年的侄儿额林沁,逗留安图族的事—一说了。令柴哲感到安慰的是,安图族答应恢复额林沁的自名人轶事由,他叔侄两人可以在任何时候返回故里。
    端木紫云仍被扣押在帐中,对这位姑娘柴哲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
    昆仑双圣三位师兄弟地头熟,他们跟踪端木鹰扬,第三天方兴匆匆地赶回,说那些家伙迷失在黑石谷中受罪,看来难活着返回中原了。这些人粮食不足,伤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八成会饥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迫而死。
    柴哲在三天中,由于云签姑娘的悉心调治,伤势早就好了,精力全复。听说端木鹰扬一群人被困黑石谷,他居然动了仁慈之念,恳切地请求闵老人应允,由他前往黑石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还紫云姑娘,并率领他们出困。他认为大丈夫行事,该求心安,宁可对方无情,不可令我无义,引他们出困,也算是替乃师缥缈神龙尽一份情义,权算回报教养六年的恩情。
    阅老人不但不加阻止,而且极为嘉许。次日一早,双圣先走一步,沿途暗中照料。柴哲带了一百斤羊脯,从草棚中带了紫云姑娘,由冬窝子后面出发,不令姑娘见到老一辈的人,直奔黑石谷,沿双圣留下的暗记追赶。
    风雪已止,地冻天寒,积雪寻丈,步履维艰。
    端木紫云不知安图族冬窝子发生的事,那晚她被金宏达挟走,她居然敢用脚反抗,恼得金宏达火起,将她击昏拖着走。金宏达被闵老人带领着与同伴见面的后事,她一无所知。等她醒来,只知身在草棚,手脚皆上了牛筋索,有穿番装的人不断监视。第二天手脚虽不再加绑,但监视人却是杜珍娘、金宏达、云浩、夏五湖,四个人白天轮流看守。夜间就将她捆上,可把她整惨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金宏达怎会饶她?云浩和夏五湖皆是叛会的人,彼此势不两立,杀掉她已是天大的便宜,假使废了她的气功破了气门,把她送给番人做一辈子的番婆,那才叫惨呢!她为自己的命运可悲,忍死苟活,希望父兄前来救她,却不知她的父兄已丢下她逃命了。
    这天她见到柴哲,不禁欣喜欲狂,知道有救了,柴哲的为人她知道些少底细,如果柴哲要杀她,何用等到现在?
    柴哲不与她多说,押着她悄然走了。
    两人后面半里地,千幻剑父子随后出现,暗中策应。
    端木紫云一面走,一面探口风,问道:“你要带我到何处去?”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令尊。”柴哲信口答。
    “家父…”
    “他们被困黑石谷,我去领他们出困。”
    “你…”
    “我尽我的情义,不忍令尊埋骨黑石谷。”
    “难道……你不记仇?”
    “我与令尊并无仇恨可言。”
    “你……你不怕报复么?”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令尊就是想报复也无处着手;别说了,赶路要紧,远着呢。”
    “家父怎会被困在黑石谷的?我们不是从黑石谷来的么?”
    “他们回去了,回程时迷失在黑石谷。”
    “什么?他们不管我了?”紫云讶然叫。
    “我不过问这些事,见了面你便可问清事实了。”
    当晚,两人在黑石谷南面的一座怪石穴中住宿。紫云疲倦万分,第一次获得无忧无愁的睡眠,倚在柴哲身侧安然入睡。
    端木鹰扬脸上裹了伤巾,伤势因天气寒冷而不曾恶化。十四个人有一半受了伤,在黑石谷中转来转去转昏了头。任通译兼向导的巫统肩伤严重,无法带路,眼看食物逐渐减少,而出困无望,所有的人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中暗暗叫苦,不住骂该死的柴哲害苦了他们。
    一早,伤势已无大碍的冷面阎罗建议道:“大雪已霁,正是天助我们。我们认准一处方位,慢慢探道前进。”
    “认准方位行不通的,如果前面有一座高峰,难道也要越峰而过么?积雪奇险.这些山峰谁敢攀越?”端木鹰扬暴躁的说,他的双目已自失去了光采.显得苍茫无神。
    “可以绕山而过。大雪已止,不会淹没足迹,我们只要不走回路,不随便向左右折走.相信脱困定然有望,问题是我们的干粮将尽,所带的药物也有断乏制虞,假便一两天之内仍出不去……”
    “走一步算一步,且依你的办法试试。”端木鹰扬懊丧地说。
    “如不是姓柴的畜生,我们怎会落得如此狼狈?”端木长风恨恨地骂,最后加上两句:
    “此仇不报,誓不甘休!”
    众人立即收拾起程,相搀相扶启程,跌跌撞撞沿山谷向北走。积雪奇厚,一脚踏下去,直陷至腿根方行止住,千难万难,像蜗牛般爬行,爬得气喘如牛,叫苦连天。
    绕过一座山脚,前面不远处一座怪石顶端,站着两个番装的人影,古灵喜悦地叫:“前面有番人,我们有救了。”
    白永安冷冷一笑说:“古老,你再看看他们是谁?”
    两人一高一矮,相距在半里外,高身材的人左手握住一把连鞘长剑,右手提着一张大弓,背上负着箭袋,脚下放着一个大包裹。
    “是……是柴哲。”古灵骇然叫。
    端木鹰扬大吃一惊,叫道:“不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动手,另一人是小女紫云。”
    叫声中,他咬牙切齿向前走。众人吃力地在后跟随,气氛一紧。
    接近至五六丈,端木鹰扬大吼道:“小畜生,来,决一死战。”
    柴哲冷笑一声,大喝道:“站住!我有话说。”
    端木鹰扬迫近至石下,方站住怒吼道:“放了我的女儿,你我再一决雌雄。”
    柴哲瞥了紫云一眼,冷冷地说:“在下是专程送令媛而来的,不必暴躁。在下承认你技高一筹。绝脉问心钉为武林的一绝,还不打算与你动手。在下此来,其一,送回令媛,其二,送肉脯百斤济食,其三,领诸位出困。”
    “你……”
    “在下是诚心的,信不信由你。”
    “你……你为何这样做?”
    “宁教你无情,不可我无义,如此而已。”
    端木鹰扬注视他良久,沉声说:“我不管你如何修好,但你我生死对头的情势无可改变。”
    “那是你的事,在下并不在意。”柴哲挥手要紫云跃下巨石,接着将肉脯包抛下,又道:“请随在下来,天黑之前便可出谷。诸位可在十丈后跟进,切记不可逼迫,不然在下必将全力急走,你们跟不上的。”说完,跃下巨石,领先便走。
    午间,他离开众人十余丈休息进食。
    所有的人,皆弄不清柴哲的诚意是真是假,对能否出困的事将信将疑。只有古灵和文天霸,对柴哲相知甚深,无忧无虑地放心休息。
    暮色将临前,到了黑石谷的北口。柴哲突向右面的山坡拔升十余丈,向下叫道:“向北走,沿来路可达都尔伯津山然后进入星宿海,在下不送了,请多珍重,后会有期。”
    古灵热泪盈眶,颤声叫:“柴哥儿,你就这样走了。”
    “灵老,沿途多蒙诸位照拂,小侄不敢或忘。请转告家师,六载教养之情,容图后报。
    小侄唯一的希望,便是家师有一天能放下屠刀,做一个光明正大的人,唾弃黑鹰会那些不义勾当。勿以小侄为念,请多珍重。”
    端木鹰扬父子咬牙切齿地向上抢,其他的人却木立不动。
    柴哲将宵练向下一抛,叫道:“三小姐,剑还给你。请劝劝令尊,血腥不义之财,会祸及后代子孙。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任何人可以不相信世间有鬼神,但不能不相信良心的责备可令人发疯,比鬼神报应尤烈。诸位珍重再见。”
    在端木鹰扬父子冲上之前,他飞跃而起,奔上山脊,去势如星跳丸掷,久久,身影消失在另一座白皑皑的山谷中。
    “我不会放过你的,除非你死了。”端木鹰扬凝望着柴哲逐渐远去的背影,抚着脸上的伤巾,咬牙切齿地低叫。
    柴哲这一箭,造成的不是普通皮肉之伤,而是伤了他的自尊,更伤了他一辈子闯刀山赴剑海所获得的武林名望。柴哲是副会主的门人,年仅十六岁,居然能射了他一箭,这岂是他一个高手名宿所能忍受得了的?日后传出江湖,他除了退出江湖之外,无法洗雪这份耻辱,他休想再逞英雄叫字号了。
    十天后,安图族里的客人,伤和病皆将养好了。
    午间,安图族盛筵相待,筵散后,帐中一众老小席地而坐,有一番计议。首先是闵老人询问沈公子:“沈公子,老朽请教,今后你有何打算?”
    沈公子的目光落在谢龙韬身上,迟疑地说:“小侄认为,谢恩公……会……会替小侄安排的。目下小侄已是家破人亡,毫无希望……”
    “你错了。”问老人正色说,淡淡一笑接着说:“你不像我们这批草野狂人,随遇而安。令尊忠义名贤,举世同钦。国贼虽然可以快意于一时,但日久必败。沈公含恨九泉,三子中惟你健在,希望全在你的身上,你必须待机为令尊雪冤,岂可任令沈家的名声,永沦贼臣污名?逃避边荒,足以负上不忠不孝之名,你必须返回中原安身立命,待机为令尊雪冤,置国贼于法方是正理。”
    “但……但小侄……”
    “你一个忠良后裔,还怕无人收容援手?老朽在贵乡会稽有朋友,我可派人修书送你返乡安顿。”
    “返回故乡,岂不是自投罗网?”
    “正相反,黑鹰会将会回报严贼,说你已逃至西番,返回故乡反而更会安全,敝友也足以帮助你,但请放心。”
    “这……
    “至于谢、金诸位义薄云天的好朋友,老朽也想替他们安排。乌蓝芒奈山虽不是金城汤池,但敢说无人胆敢前来讨野火,朝廷大军到不了,三山五岳的朋友进入乌蓝芒东山,只有自讨没趣的份。如果诸位肯委屈,何不在敞处安身?”
    谢龙韬额手为礼,感激地说:“老前辈如不嫌晚辈出身下流,愿……”
    “老弟台,不要说这种话。英雄不论出身低,就凭诸位不屈不挠,侠骨义胆保护沈公子的义行看来,举世汹汹,能找出多少像诸位般的英雄好汉?”
    千幻剑也笑道:“不过,话得说明白。在敞山安身的人,都是些不愿受中原贪名人轶事官污吏压迫,不与江湖人争名夺利的人,开拓异域自求发展,各有避世安居的抱负,耕牧辛劳,自给自足,不知诸位是否受得了这种苦,愿不愿放弃中原花花世界的锦绣前程,不然却不会快乐的。这件事勉强不来,太委屈诸位,兄弟心中难安哩!”
    金宏达大笑道:“大名鼎鼎的干幻剑能有此抱负,我们这些亡命之徒岂敢奢望锦绣前程?不错,中原花花世界,心狠手辣的人必定可以大展鸿图,我们几个人心不够黑,所以甘心保护沈公子亡命西番受苦,可知中原的花花世界不是我们的,哪来锦绣前程?兄弟不勉强旁人,也许我身上流有一半番人的血,因此,兄弟愿在贵地替贵山牧马,乌蓝芒奈山也是西番哪!兄弟正求之不得呢。”
    谢龙韬也欣然地说:“那还用说,我既留下你难道还想溜走不成?我们俩像是秤不离砣,砣不高秤,今后牧马有伴了。”
    高、云、夏三人自不必说,愿在乌蓝芒奈山安身立命,他三人岂敢再回中原?杜珍娘不能留下,她在中原有亲人放不下,希望回中原跑一越,也许日后会到乌蓝芒奈山安身,但不是现在。
    云笙姑娘见其他的人都有着落,却不见乃父提起柴哲,芳心一急,便推了推身旁的柴哲低声问:“哲哥,你呢?你有何打算?”
    千幻剑冲她咧嘴一笑,笑得她粉颊甚红,像喝下三斤老酒。
    柴哲沉吟片刻,苦笑道:“我离家六载,双亲下落不明,怎能放心?我……我想回家走一趟。”
    姑娘抚弄着一方哈达,低低地说:“哲哥,应该的,应该的。我……陪你走一趟,好吗?”
    “小妹,我……我怎敢当?我……”
    “你……你讨厌我么?”她幽幽地问。
    柴哲拍拍脑袋,低叫道:“我的天,你怎么说这种话?”
    “那你……”
    “又不是回家拼命,我怎能劳驾你辛辛苦苦跑一趟山西?”
    “你回去,黑鹰会不肯放手,我怎能放心?”
    她的话已相当露骨,柴哲不由感上心头,迟疑地问:“爷爷和伯父母放心让你去么?
    你……”
    她抬起粉额笑了,笑得好甜,脸红红地说:“如果爷爷和爹娘答应,你就不反对?”
    柴哲心潮激动,喃喃地说:“我……我求之不得,我……”
    “我们一言为定,可好?”她喜悦地说。
    他点点头,低声说:“一言为定,但我先谢谢你。”
    两人低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却未留意所有的人,皆含笑向他俩注视,两人都是大孩子,只顾亲密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忘了身外事。
    “谢我什么?”她含笑低问。
    他指指心口,低柔地说:“心怀感激,我将永远永远珍惜你对我的这份珍贵感情,海枯石烂,此情不忘。”
    她以手掩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地轻轻吐出两个字:“哲哥。”
    入暮时分,在山林中漫步的四位长辈,为了云签姑娘走一趟山西的事,彼此间意见有点相差。
    四人是阅老人、太昊、白衣秀士与千幻剑父子俩。
    千幻剑不赞成爱女到中原冒险,世道艰难,人心险恶。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莽莽江湖更是遍布网罗,处处陷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岂可让她不知天高地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
    白衣秀士的看法恰好相反,他大笑道:“儿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不要小看了云签这小妖怪,更不可估错了哲哥儿的天份。两人年龄虽小,机智与艺业皆可在江湖中纵横,两人联袂闯荡。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同时,我们当然不会放任他们乱来,去几个人沿途暗中照料,可保万无一失。人活在世间,何处没有风险?你要笙丫头呆在西番平凡地过一生,事实无此可能,小丫头人小鬼大,不甘雌伏,祖是英雄父是豪杰,名震武林,你认为让她默默无闻过一生么?年轻人活在希望中,老年人活在回忆里,等她有了婆家,在西番相夫教子做一个牧马郎的妻子,庸庸碌碌地过一生,等她做了老祖母名人轶事之后,她能回忆什么?别傻了,为父是过来人,你也即将步入暮年,怎么还想不通?趁着年纪还轻,让她出去见世面,岂不甚好?而且柴哥儿……”
    “爹,我承认柴哥儿很不凡,人才、品德、武艺皆臻上乘,此吾家王羲之,除了他便很难找到配得上笙丫头的人。可是,毕竟两人年纪太轻,万一在中原受到些小挫折,发起横来,任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那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闵老人呵呵地笑,接口道:“岳阳,你居然把自己的爱女看成不可靠的人了。”
    “徒儿并无此愿……”
    “是对未来的女婿不信任?”
    “这倒不是……”
    “那就够了,何必多虑?”
    白衣秀士又道:“岳阳,你要知道,在你的心目中,柴哥儿是吾家东床佳婿,小丫头也显然倾心于他,但你可知道,他两人之间潜伏着危机么?”
    “爹的意思……”千幻剑讶然问。
    “柴哥儿对笙丫头,仅存有感恩之心,你知道,女孩子对男孩子感恩,以身相许似乎毫无遗情可言,但对男孩子来说仅凭感恩是不够的,其中最重要的是男孩子的自尊。感恩会令他一辈子抬不起头,到头来如不是自暴自弃,也将唯唯喏喏,壮志颓靡,豪气全消,甚至会忍受不了精神上的负荷,性情大变,挺而走险,自求解脱,那不仅是可怕而已,简直是残忍。”
    “那……爹……”
    “让他们去碰撞,不但可以培养他们的感情,更可了解他们爱情是否经得起考验。儿子,你是过来人,你也算得上英雄豪杰。想当年,你与锦云贤媳未结婚前,你可曾想到要在锦云身上得到些什么?又希望些什么没有?”
    千幻剑红着脸说道:“孩儿愚鲁,从未想到这些,只想到我能为她做什么?是否能保护她?是否可以给她一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暖的家?是否能给她完整的爱?”
    “呵呵!儿子,你幸好没想到她对你有思,没想到要感恩图报。不然,恐怕为父早已失去了你这个佳儿,更休想有一位贤媳了。”
    闵老人名人轶事大笑道:“免了免了,你两个愈说愈不像话,没老没少的,废话连天。别三心两意的,让他们一双小爱侣去闯荡一番。你们不放心的话,我与元戎兄负责调名人轶事教柴哥儿,教他几乎绝活防身,管教他天下大可去得。”
    太昊招髯微笑,接口道:“一句话,贫道义不容辞……”
    “你别贫道贫道胡说好不?谁不知你是个假老道?真要你穿上道袍做驱神撵鬼的道土,你不跳下天池自沉才怪。”闵老人笑着接口。
    “好好,不自称贫道,称老不死成不成?安闲云这老匹夫过门不入,却尽会替我找麻烦。”
    “咦!你扯上安老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把这支破竹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柴哥儿,真是玩腻了随意送人不成?老匹夫古怪多,还不是存心拖我下水?”
    “哈哈!妙,妙!你不说,我倒被老怪诓住了。”白衣秀士大笑着说,稍顿又道:“他在乌立芒奈山弄箫,故意将救笙丫头的人情舍给柴哥儿,暗中替我们赶走黄山三魔,还不是故意弄玄虚请君入瓮?”
    太昊脸色突然变得异常沉重,沉吟着说:“安老急于赴粤东之约,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啦!世间要找闲云野鹤两人泄愤的家伙有的是,但谁也不会成功,只有自讨苦吃。他到粤东赴约,并不一定是死约会,大可不必为他担心。”
    在安图族主处又住了五天,然后众人同赴噶达索齐老峰太昊的参修胜境,观赏大河真源天池,一住半月,方结伴东行。在这半月中,太昊、闵老人、白衣秀士三位老前辈,分别督策柴哲练艺。千幻剑也少不了替爱女准备一番,免得她日后吃亏。
    十八个人冒风雪向西缓缓前行,沿途,柴哲练得更勤,到达乌蓝芒奈山时,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客人们受到盛大的欢迎,远出迎接的人,赫然有八爪苍龙一群老少。山寨中早两天接到番人先送回的六匹乌锥,因此知道他们到达的正确时日。
    八爪苍龙一群人,半月后告辞东返四川,顺便带走了杜珍娘,答应沿途加以照料,老捕头朋友遍天下,有他负责照料,大可放心。
    四月初,解冻期将届,一双小爱侣启程北上,不走四川而走西宁卫。
    老一辈的人,自有一番万全的应变安排。
    沈公子预定秋间动身,严家父子日下气焰正盛,洗冤无望,不需急干返回会稽故里候机。
    云笙姑娘外柔内刚,她确是一位不甘雌伏的人物。祖是英雄,父是豪杰,乃姐又是一寨之主,只有她一无所成,一年到头千篇一律在练功、女红、读书、放牧这些事务上打转,内心极感寂寞,她心中燃烧着见世面的希望之火,不愿平庸地在牧地过一生。这次遇上了柴哲,小妮子着心动矣!暗中期望柴哲能留在牧地,更希望柴哲能带她到中原闯荡一番。
    她的希望没落空,终于踏上了到中原的旅程。
    两人一肩行囊,徒步东上。她坚决拒绝乃父乃祖的协助,要自己照料自己。
    到达蓝雕旗的牧地,旗主火里刺特穆津的爱女哈布尔姑娘,坚决送给他们两匹坐骑代步,方有了属于自己的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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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返乡探亲
    七月中旬,晋南地区炎阳似火。
    从解州北行的大队客商中,三十辆大车结成浩浩荡荡的行列,扬起滚滚红尘,车声辘辘,铃声叮当,极为壮观。
    前二十部大车,有三十名官兵押送,车上载着边墙需要甚急的军械。后面十部是商车,载着来自西安的日用品,与解州盐池启运的食盐。那年头,边墙烽火连天。春正月,俺答进攻宣府。三月,五万蒙骑攻陷辽东广宁中前所。本月初,定犯蓟西。目下大同总兵刘汉,正在调集兵马,准备出塞反击,大军云集,军需品昼夜不停向北运。
    平阳府以南,尚称安靖。以北,迄太原府,则盗贼如毛。太原以北,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各地民众结寨筑堡自卫,来历不明的人经常发生意外。
    因此,往来的客商皆是要钱不要命,冒险做生意的商贾,如不是本身武艺高强,则雇请专人保镖。但盗贼亡命太多,各地的镖局通常不接受贵重的红货,太原府的太原镖局甚至已关了门。陕西威镇江湖的关中镖局干脆不走太原路上的这条买卖。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商客,为了钱不能不走,只好结伙而行,有时一次集合上百部大车或百十头驮马并非奇事。再就是随军运车队往来,送些保护费给押送的官兵,便可顺利通行,盗匪们极少抢劫军需,那会招来大批官兵进剿,得不偿失,自断财路。同时,盗亦有道,前线吃紧,军运是军队的命脉,军运补给不上,怎能作战?抢劫军需不啻通寇,边墙不保,蒙骑便会长驱直入,等于是自掘坟墓。当然,盗匪良莠不齐,其中自然也有些唯利是图、丧心病狂的贱贼,胆大妄为,抢军需品,但为数不多。护送的官兵中,也有不肖之徒与盗匪互通声气,狼狈为奸,互相利用,大家发财,经常发生跟随军运队的客商,付出了保护费仍受到洗劫的事件。
    这一批车队有十辆商车,每辆车有四匹健马,即是所谓四驷货车,是平阳府升平骡车行专走解州临汾的南线客货车,赶车的车伙都是第一流的赶车好手。
    商车的货主并不敢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官兵身上,虽付了保护费,但仍然请了三名武艺高强的人保镖随行。
    三位保护师父的来头不小,号称解州史氏三雄。解州史氏是地方上的望族,重文轻武,却意外地有三个孔武有力的族人出现,可知必定不是什么安份人物。一双铁拳打天下,敢斗敢拼便可成名,在解州,史氏三雄确是够硬朗,敢杀敢拼,称得上骑射刀枪门门精通的英雄。
    史氏三雄的老大叫史龙,老二史虎,老三史豹,老大四十出头,老三年未满三十。当然,这种人在刀口上讨生活,多少总有点自负,而且富冒险精神,少不了会以亡命自居,在生活、言行、性格方面,也少不了有点失于检点,拆烂污自所难免。
    晚间车抵闻喜,投宿在喜来客栈。这里已接近平阳府绛州地境,至平阳府城还有两日行程。
    军车自有官方的宿站,商车则自找宿处。喜来客栈是升平骡车行的站头,该行的车皆在此店打尖。店伙计只负责照料牲口车辆,货物须由客人自己看守以策安全。店堂上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货物钱财,贵客自理。丢了财货,只有自认倒霉。
    十辆大车卸掉脚力,排列在店前的广场中,由客人派了一名伙计看守,镖师史虎正在检查车上的货物。
    闻喜城小得很,周仅五里,四座门,刚经过修整,城墙上加了砖,绕四周的河宽有三丈,居然焕然一新,甚具规模,可惜居民不多,只有早晚过往人土启程投宿时方有点热闹。
    暮色四起,南门城门将闭前,蹄声得得,赶到了一双年青轻英俊的少年郎,坐骑骏,人更俊。两人一高一矮,高个儿猿臂鸢肩,高大健壮。矮个儿中等身材,佩了一把剑。两人皆穿了宽大的青直裰,腰带甚长。头戴圆顶凤翔所出的遮阳帽,人和马仆仆风尘,马儿在店前边勒住,黄尘滚滚。
    两名店伙迎出,接过客人的缰绳,含笑问:“客官,落店么?”
    废话,不落店怎会在店前下马?高个儿抹掉口角的灰砂,笑道:“不错,落店,全城只有贵店有上房,请替咱们哥儿俩准备一间有内间的,劳驾了。马包请代送入房内,里面没有值钱物品,不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柜。”
    矮个儿用马鞭掸拍身上的尘土,目光不住向四周张望,有意无意地落在刚查完毕车上货物,大摇大摆走向店门的史老二史虎身上,从头至脚瞥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史虎的佩刀上。
    史虎人生得挺雄壮,粗眉大眼,流露着剽悍粗犷的气息。他受聘保镖,算是江湖人,江湖人讲究精明机警招子亮,必须经常注意可疑的人时地物。大概他动了疑,也许是看小伙子佩着剑有点不顺眼,撇撤嘴傲慢地哼了一声,拉开襟顿现出毛森森的胸膛,顺手在额上抹了一把汗,再随手一甩,不屑地说:“老弟,看什么?踩盘子是不是?”
    他不该存心在太岁头上动土,有意生事找麻烦,手上的汗一甩之下,点点滴滴像是下雨一般,洒了不少在小伙子的裤管上。再就是口没遮拦,开口便说小伙子是贼眼线,这算是最犯忌的不礼貌举动。
    小伙子先是低头瞧了瞧沾在裤管上的汗珠,信手将马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牵走坐骑的店伙,小嘴角牵动,大眼睛亮晶晶,显然有点生气,冷冷地说:“你这人简直没教养,谁惹了你啦?”
    语声清脆,犹是童音。史虎哈哈大笑,接口道:“喝!公子少爷的火冒起来了。你说我没教养,大爷真该给你两耳光,打掉你满口乳牙。”
    高个儿笑笑,取下遮阳帽扭头叫:“贤弟,别和这些人生气,快进去洗漱,浑身灰土真不是滋味。”
    矮个儿贤弟很听话,拍拍袖口的灰土说:“这人存心找麻烦,我可不想和他计较。”
    史虎得理不让人,逼上两步冷笑道:“如果你想计较,又待如何?你要吃掉我不成?别忙,说清楚再走,”
    店门前有不少已落店安顿好的客人,尚未掌灯,都站在外面歇凉,不远处的槐树下有几张长木凳,不少赶车伙计正在一面啃大饼,一面亮着嗓子穷聊天。所有的人,听到这儿发生争吵,皆转头向这儿注视,人声徐止。
    矮个儿脾气好,反而笑道:“你厉害,我不和你分说。这总成吧。”
    “那么,你小子得道歉。”
    “我为何要道歉?惹事找麻烦的是你。”
    “你骂我没教养,岂有此理,不道歉,哼!”
    “你……”
    “大爷要揍你。”史虎傲然地叫。
    史氏三雄是这条路上的常客,店伙知道他专会惹事招非,喜逞强称能,都有点怕他,不敢上前排解;有一名店伙远远地叫:“史二哥,算了,何必呢?闹起来大家伤和气嘛。”
    见人打架可以上前拉架,见人相骂最好走远些。插上一脚必是火上添油,当事人反反会吵得更大声。店伙一叫,史二哥面子大啦!神气地大叫道:“这贼小子不道歉,大爷要他爬进店去。”
    高个儿淡淡一笑,举步退下一旁袖手旁观。
    史二哥更神气了,以为高个儿害怕不敢出头,胆气更壮,接着伸出粗大的手指头,几乎点在小伙子的鼻尖上大喝道:“小子,你是不是想学狗爬?说!”
    小伙子伸手徐徐解开颔下的帽结,泰然地说:“咦!这么凶哇?如果我错了,理该向你道歉,但是我没有错,岂能道歉?你贵姓大名?可不要欺人太甚。”
    “二爷我姓史名虎,你可以打听打听。”
    小伙子大笑,露出整齐洁白的两列贝齿,笑完说:“真是奇闻,你这人怎么取了这么个怪名?”
    “你小子有何可笑?大爷的名字有什么可怪?”
    “你叫别人听听,像不像死虎?”
    史虎勃然大怒,大吼一声,踏进冲上,右手疾扬,向小伙子的脸颊抽去。
    小伙子一声低叱,顺手摘下遮阳帽,信手一拂,“卟”一声击中拍来的大手,史虎脚下一虚,人向侧晃。小伙子人如狂风,跟进用遮阳帽反扫。
    “蓬”一声大响,拍中史虎的脸门。史虎“哎”一声狂叫,被拍得以手掩脸,脚下大乱,连退五六步,终于仰面便倒。
    “起来,这次不算。”小伙子点手叫。
    史虎踉跄爬起,猛揉双目,喘过一口气,一声怒叫,“饥鹰搏兔”箕张双手猛扑而上。
    小伙子向侧一闪,伸手轻拨,“带马归槽”加上用腿绊拦,喝声“趴下”!
    史虎真听话,“蓬”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喝彩声暴起,叫好之名人轶事声震耳。
    店门口人群一乱,有人叫:“史二爷被打,大爷来得正好。”
    应声抢出一个黑凛凛大汉,一声怒吼,抢下台阶,急冲而上。
    高个儿迎面一拦,冷然道:“老兄,要排解,可以,想插手,不妨冲着我来,在下陪你玩玩,你最好动口而不动手。”
    来人是史大爷史龙,兄弟被打倒在地,他还能不管?大喝一声,一拳疾飞。
    高个儿闪开,叱道:“你真要打?”
    史龙一拳落空,猛地攻出右腿,挑向对方的下阴。
    高个儿不再客气,身形一扭,不退反进,从踢来的腿外侧切入,手起掌落,“啪啪”两声暴响,揍了史龙两记正反阴阳耳光,同时伸脚一勾,史龙“哎”一声狂叫,仰面便倒,跌了个手脚朝天。
    史龙身手相当矫捷,奋身一滚,跃起伸手拔刀。
    他以为滚了一匝,至少也离开对方八尺以上,岂知手一触到刀柄,方发觉对方已在他身侧敬候,对方两个指头捏住了他的手肘曲地穴,笑道:“放手,动刀子你会送命的,老兄。”
    店中又奔出一个豹头环眼的大汉,高叫道:“有话好说,不要动手伤了和气。”
    史龙心中雪亮,知道遇上了可怕的高手,泄气地停止挣扎,苦笑道:“老兄,在下有限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高个儿松了擒穴的两个指头,笑道:“没什么,请别介意,出门人少不了有点意气用事,大热天,大家情绪都不太好,说过了就算啦!老兄贵姓?”
    “兄弟姓史名龙,老弟台的大名可否见示?”
    “兄弟姓裴,那一位是在下的小弟。”
    文虎正晕头转向地爬起,伸手拔刀准备拼命。
    “二弟,你还敢撒野?给我乖乖地上前陪礼。”史龙大喝。
    史虎猛摇脑袋,似要摇掉昏眩感,喘息着站稳,惑然地向乃兄注视。
    奔来的豹头坏眼大汉向裴小弟抱拳行礼,陪笑道:“家兄鲁莽,老弟台尚清海涵。兄弟史豹,不打不成相识,等会儿贤昆仲安顿停当,咱们兄弟治酒与贤昆仲陪礼,务请赏光。”
    裴小弟淡淡一笑说:“好说好说,陪礼不敢当,咱们兄弟长途相当疲乏,要早些歇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高个儿也笑着说:“史兄的盛情,咱们兄弟心领了。咱们兄弟到太原,诸位不像是本城人……”
    “咱们也到太原。兄弟是解州人氏,闻喜是咱们兄弟极为熟悉的地方。”
    “呵呵!咱们算是同路,明天咱们可以结伴同行,不致于寂寞了。兄弟第一次到贵地,人地生疏,有不明白的地方,还得请诸位指引呢。得罪了,咱们明天见。”高个儿一面说,一面入店。
    上房在西进,倒也相当清爽,客人甚多,幸好他们来得早一步,只剩下一间有内外间的上房了。闻喜是往来要冲,也是宿站。在山西地境,驿站严禁收容没有勘合的官民人等。勘合,也就是过往官差住宿驿站的公文凭证,如不是因公传邮的驿卒,即使是邻驿的驿站丁夫,也不许住宿。地近边墙,军书传报有时昼夜不绝于途,驿站责任重大,工作繁忙,因此管制得特别严。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一带太平地区,驿站是可以开方便之门的,只要有钱,驿站的人便有胆量收容客人赚外快,即使被查出,打一顿屁股算不了什么,何况根本没人去查。闻喜西关的北端,有一座束川驿,管制太严,不敢收容旅客,客人都往城里的客房挤,因此客房皆有人满之患。
    裴家兄弟两人,正是柴哲和云笙姑娘。那年头,姑娘们怎敢明目张胆走江湖?她只好女扮男装,女孩子在外行走,简直麻烦透顶,她与柴哲同行,孤男寡女更是讨厌,既要防范意外,还得避免流言。同时,日常生活起居,不便之处自不必说,在情感上还得自我约束,真够苦的。
    云笙姑娘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在乌蓝芒奈山的人,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工作,妇女们同样辛苦,女红家务皆须亲手料理。裴家家教谨严,女孩子们哪能做惬意的千金小姐?所以她自小便养成了吃苦耐劳的好德性,德、言、容、功都有甚好的基础。但女孩子毕竟有点野,有点讨厌枯燥的平凡生活,尤其是少女青春期,性格不稳定而易变,富幻想,多愁善感,逃避管束,所以她渴望到中原换换环境,其中当然也牵涉到情感问题,如果她不是对柴哲倾心,便不会离家追随柴哲闯荡了。
    她已习惯了四海为家的闯荡生涯,安顿毕首先便伺候柴哲的洗漱事宜,她不再是小兄弟了,而是个细心的女孩子,不由柴哲拒绝,她亲自向店伙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张罗,忙完了柴哲的事之后,方进入内间忙自己的。
    旅途辛劳,早早安顿,柴哲睡在外间,久久不能成眠,近乡情怯,他心中很乱。
    故乡、亲人,六年多的岁月,目下不知怎样了?他已从黄口稚儿长成彪形大汉,故乡少不了也有所改变吧?
    双亲是不是仍在舅舅家中避祸?恶贼罗龙文是否已忘了侯马镇柴家?
    他辗转不能成眠,心潮澎湃,前情往事依然历历如绘,那晚的风雪,暴客、刀光、血影、火焰……纷至沓来,—一从脑海中涌现。
    一宿无话,一早,餐毕拾掇启程,店门外史家三兄弟已经准备上道了。
    打过招呼,车队启行,在北门外与军需车队会合,踏上北上旅程。
    史家三兄弟需照顾车队,由史虎史豹在车队后照顾,史龙在前面陪伴柴哲云笙。
    官道宽阔,三人策马走在车队前面一二十丈。走前面不会吃灰土,三十部大车滚动之下,烟尘滚滚,走后面怎吃得消?三匹马并辔而行,徐徐前进,柴哲在中,史龙在左,马儿轻快地小驰,东方天际出现了朝霞,一阵惊风迎面吹来,令人精神一振。
    “史兄对这条路定然很熟了,是么?”柴哲问。
    史龙呵呵笑,拍拍胸膛说:“不是兄弟吹牛,闭着眼睛我也可以走到太原。”
    “听说这一带道路不靖,是怎么回事?”
    “不怕贤昆仲见笑,咱们山西也真倒霉透顶,哪一年没有天灾人祸?连年兵祸民不聊生,怎会没有盗贼?平阳府以南倒还好走,以北走到太原便不好走了,中条山、霍山,哪座山没有蟊贼山大王?”
    “史兄三个人保这些人车的镖,不是风险太大么?”
    “呵呵!那又不同,吃咱们这行饭,哪能没有风险?七分靠朋友,三分靠运气,如果认为凭本领便可万事如意,那就不用混了。咱们沿途都有朋友关照,遇有大队匪徒出没时,必须停下来等风声,避免和他们碰头。万一运气不好,鬼使神差碰上了,只有认晦气赔镖。”
    “这么说,到平阳府这条路便不用担心了。”
    “那倒不一定,有时也会碰上一些小股毛贼,便得凭真才实学别别苗头了。明天晚上可以到平阳府,看样子不会有虚惊。”
    “怎么要明天才能到?”
    “老弟,车队是不能赶的,今晚只能到蒙城驿。上午咱们要辛苦些,五十五里到侯马镇打尖,预计巳牌左右必须赶到。侯马镇到蒙城驿有七十里,但晚上走也不怕,那儿管栅的人我认识,不会禁止咱们入镇安顿,何况军需来头大,谁敢禁止夜行?”
    “侯马镇打尖,不嫌早了些?”
    “侯马镇有驿站,军需车要在驿站换牲口,咱们必须跟着行动,不打尖也得打。”
    “哦!原来如此。”
    “裴老弟,到了侯马镇,打尖时请不要乱走。”
    “怎么回事?”柴哲讶然问。
    史龙摇摇头说:“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知在上月中旬,来了十来个来历不明的人,长住在侯马镇,对往来的武林人物十分注意;经常与一些年轻的江湖人冲突,一言不合,他们便动手凑人,看谁不顺眼,便会找麻烦。”
    “哦!这些人的来路……”
    “来路不明,一个个武艺高强,不分昼夜出没无常,不知他们到底为了何事在侯马镇逗留不走。”
    柴哲心中一动,淡淡一笑问道:“史兄既然对这条路很熟,侯马镇近来可曾发生什么可疑的事没有?”
    “见鬼!侯马镇只有几十户人家,哪会有可疑的事发生?大概是七年前吧,镇北有一户姓柴的人家,不知为了何事,隆冬大雪之夜,被太平关的官兵与巡检司的兵勇抄了家,一把火烧死了姓柴的夫妇俩……”
    “官兵会放火烧死了柴家夫妇?”柴哲沉着地问。
    “官兵放火有啥希奇?房子烧光,里面有两具烧得成了灰的骸骨,自然是柴家夫妇了。
    听说,柴家夫妇还有一个十岁大的娃娃,火场中没有见到骨灰,所以官兵在附近大搜,抓走了不少人。谁知祸不单行,第三天官兵走了,又来了大批盗匪,把柴家的十六户邻居洗劫一空,杀人放火惨绝人寰……”
    柴哲浑身发抖,几乎落马。
    “咦!裴老弟,你怎么啦?”史龙讶然叫。
    柴哲拭掉额上沁出的冷汗,脸色灰败。云笙一把抓住柴哲的手,向史龙说:“我哥哥经常会头晕,没什么,等会儿就好了。”
    “令兄的头部,是不是受过伤?”史龙关心地问。
    “受伤?哦!不错,受过伤,伤在这儿。”柴哲上唇咬着下唇,指了指胸口,用不稳定的声音说,噪音都变了。他摇了摇头,将遮阳帽戴上,掩住脸容说:“不要紧,等会儿就好了。”
    已牌初,车抵侯马镇。军需车在驿站换马,史家兄弟的商车在驿旁的小店打尖。
    打尖,就是歇息和进食,投宿也称打尖,但打尖不一定住店。柴哲两人随着史家兄弟一齐行动,但半个时辰后,车队出发,他藉故头晕,留下了。
    驿站就叫侯马驿,本来是一座古老的驿站,但十余年前撤消了,直至三年前方重新修缮,重建驿站,以应付日渐繁忙的军报、邮务、军运。驿站在镇南,距镇相去约半里地,军运繁忙,不许闲杂人等接近,镇里的人很少前来,以免麻烦。
    柴哲等车队去远,与姑娘暗地里有一番商量,他要打听出镇中那些人是何来路、更要探出七年前盗匪入镇杀人放火的内情。
    姑娘了解他的心情,积极准备,她劝柴哲暂且忍下,先由她前往一探,晚上方可一同前往,免得被人认出他的身份。
    两人离开驿站,往回走,离镇三里地向左抄出,在一处洼沟中藏身。
    姑娘用布包住剑和百宝囊,取一顶四平巾戴上,独自绕出镇北,大摇大摆地进入镇中。
    目前的侯马镇,比七年前并无多大改变,似乎更为落败了些,镇北的瓦砾场残迹犹存,瓦砾堆中衰草凄凄,三五座犹有炭迹的颓垣,在烈日下静静地屹立着,像在诉说着当年痛苦的往事,留下令人哀伤的遗痕。
    不远处有一座茶亭,亭后有一株茂密的大槐树,几个村夫在树下乘凉,悠闲地低声聊家常。三两只黄犬在街巷的阴影中伏地喘息,伸出舌头懒洋洋地无精打彩。
    “叮铃铃”一阵清亮的铃声从北面传来,一个身穿皂衣,背着板袋的驿夫,大踏步进入镇北,脚不停步疾行穿镇而去,代表身份的驿铃声仍在空间振鸣。
    一切显得如此安详、静谧,如流岁月可抹去往昔有形或无形的创伤,听天由命的苛安心理,可令人忘怀过去痛苦的遗痕。目前,侯马镇的人,已对镇北的瓦砾场淡然处之,即便想起来,也不过吐出一两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而已。
    姑娘踏入茶亭,舀了一碗茶,泰然地离亭到了槐树下,向好奇地向她注视的五个村夫善意地微笑道:“大叔们好,天气好热哪!”
    一位村夫含笑打招呼,说:“客官在毒太阳下赶路,确是够热的。去年六七月下了两个月的大雨,今年该热啦!客官不像是北面的人,往南走么?”
    “是的,到潼关。小可七八年前年纪还小,曾经走过这条路,责地似乎有点变了样呢!”
    巷角转出两个青衣大汉,敝开胸襟,轻轻地拂动着手中的柳枝儿,若无其事地往树下走来。
    村夫喟然叹息,苦笑道:“怎能不变?想当年,侯马镇曾经一度繁华过,有过上千户人家,几十年来,一年不如一年,眼见得荒歉频频,天灾人祸不绝,田园荒芜,走得动的人皆先行离乡别井另谋生路,镇中十室九空,那还算得上镇?成了荒村野店啦!客官,苦哪!”
    “镇北好像遭了火灾,怎么回事?”
    “火灾?那才不叫火灾呢,那是人祸,十七户人家,糟蹋了三十余条人命,只逃出十来个。第一户柴家死于官兵,后十六户死于强盗,就是这么一回事。”
    “阳关大道的往来大镇,会有强盗洗劫?”
    “事实上确被强盗洗劫了。”
    “怪事!请教,劫后余生的人,还有停留在贵地的么?”
    两名青衣大汉阴沉沉地走近,其中之一接口道:“客官要打听劫后余生的人,有何用意?”
    几个村夫看出两大汉的神情不友好,沉默地—一离去。
    姑娘瞥了两大汉一眼,淡淡一笑道:“小可一时好奇,问问而已,并无他意。”
    “镇东有几家新建的士瓦屋,安顿了那些劫后余生的人,客官如果有兴,何不前往一探究竟?”
    “真的?”
    “当然是真的,来吧,我领路,去不去?”
    姑娘不在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知道两位大汉,定是史龙所说的十余名神秘人物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正好探这些人的底,转身回茶亭放下茶碗,笑道:“相烦大叔领路,多谢了。”
    转过两条小巷,到了镇东,座落镇边的两间房舍前,站着两个赤着上身的大汉,倚在李树下目迎大踏步而来的三个人。
    领路的大汉相距十来丈便高叫道:“吕兄弟,快去请曹大哥来。”
    “曹大哥到蒙城驿去了。”李树下的一名大汉答。
    “那么,弘老呢?”
    “弘老到驿中去了……”
    “去请他来,说是有人要查问七年前的事。”
    大汉应了一声,拔步就走。
    领路的大汉向姑娘伸手示意,冷笑道:“请到里面坐坐,在下已派人去找你要见的人。”
    姑娘艺高人胆大,不假思索地踏入堂屋,笑道:“你们像是忙人哩,看样子,诸位不是种田的,不像是本地的居民,称呼用大哥二哥麻子哥,透着邪门。”
    堂屋里共有三名中年人,再陆续出来了五个年轻人,都穿了本地土著的衣着,只是掩不住脸上剽悍的气质,每个人都生了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明眼人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些人定是内家高手。
    八个人中,其中有一个大麻子。姑娘的话,是针对他说的。
    领路的两名大汉,向屋中的中年人行礼说:“这位客人从北边来,要查问七年前镇北匪祸的底细。兄弟把他领来了,不知有人认识他么?”
    所有的人皆向姑娘注视,虎视眈眈。中年人从怀中取出一卷纸卷,打开细瞧,目光不住在卷上与姑娘的脸部转,久久方冷冷地说:“脸貌似乎有点像,只是身材不对。”
    姑娘上前两步,想着手卷上有些什么。中年人哼了一声,将手卷卷拢不让她看。
    麻脸年轻人嘿嘿一笑说:“身材可以改变的,高明的缩骨法,可从八尺大汉变为三尺小童。只要脸貌差不多,都有可疑。”
    “等弘老回来再说,弘老神目如炬,而且是相识,等他来便可知道了。咱们不曾与正主儿照过面,不可鲁莽。”持手卷的中年人慎重地说。
    姑娘哼了一声,不悦地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神神秘秘,非驴非马不三不四,显然都是些……”
    “你贵姓大名?”中年人抢着问。
    “我不愿答复。”她强硬地回答。
    “你与镇北十七户人家有亲?”
    “无亲。”
    “有故?”
    “废话。”姑娘不耐地答,她的目光逼视着持手卷的中年人。
    “小老弟,你要规矩地回答。”
    “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教,阁下与那十七户受害的人家,有何关连?”
    “你们与那十七户人家,又有何关连?”
    “我在问你。”
    “我还不是在问你。”
    双方剑拔弯张,各不相让,针锋相对,逐渐有点按捺不住。正紧张间,门外进来了一个中年人和两位青年。中年人踏入堂屋,便叫道:“有话好说,是怎么回事?”
    持手卷的中年人躬身道:“弘老来得正好,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弘老已看清姑娘的面貌,笑道:“周兄弟,如果真是他,你们几个人的麻烦就大了。”
    “弘老的意思是……”
    “我既然奉命前来替换曹兄弟,此地便由我负全责。如果再像以往那样穷凶极恶地乱来,保证会将要找的人惊跑,劳而无功。明后天后继的人便可到达,咱们将改弦易辙暗中进行,以免打草惊蛇。”弘老一面说,一面挥手示意令众人退去,含笑向姑娘道:“小兄弟,这是一场误会,幸勿见怪。在下姓易名弘。小兄弟贵姓?”
    姑娘冷哼一声,冷冷地说:“你们这些人简直岂有此理,凶霸霸地像强盗一般,看你们的长相就不是好东西。我懒得和你们计较,以免伤神。”说完,举步向外走。
    堂屋的人,还有五个未曾退入内室,持着手卷的周兄弟并未移动,叫道:“弘老,这小子出语不逊,他来打听七年前镇北十七户人家的事,相貌有点与正主儿相似,会不会是正主儿的兄弟辈?休教他走了,可能从他身上找出些少线索来。”
    弘老挡住姑娘的去路,沉静地问:“小兄弟,你与那十七户人家有何渊源?”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姑娘冷冷地问。
    “小兄弟,咱们好好谈,先别生气,十七户劫后余生的人,咱们都详加调查清楚了,希望老弟坦诚相告,如真需要易某相助之处,愿为老弟略尽棉薄,幸勿相瞒。”
    姑娘心中一转,说:“多年前,在下年纪尚幼,随亲友途经此地打尖,对侯马镇民风之淳厚,印象甚深。此次再经此地,发觉镇北已成瓦砾场,深感诧异,因此一时好奇,向镇民打听其故,想不到贵同伴把在下骗来胡说八道,像在审问犯人,不知你们有何用意?”
    “小老弟上次经过此地,年纪多大了?”
    “在下年届弱冠。”
    “你年已弱冠?呵呵,别开玩笑好不?你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岁。”
    “信不信由你。”
    “上次你在哪一家打尖?”
    “在……在镇北第六家。”
    “他们的户主姓甚名谁?”
    “快十年了,谁还记得?”
    姑娘到底年轻,而且除了知道柴哲的家世外,对侯马镇其他的人事地物毫无所知,怎经得起一个老江湖的盘洁?三盘两盘便露出了马脚。
    “小老弟,你既然如此地关心他们,可知对侯马镇印象极深,决不是十年前经过此地的旅客。”弘老仍然和气地说。
    “我不明白你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她避重就轻地说。
    “在下认为你是受人所托,前来打听消息的。”
    “难道说,你是那次杀人放火的强盗不所?”
    “你说是不是?是又如何?”
    “如果是,在下要为枉死的人索回血债。”
    “你为谁家索?”
    “为所有的人。”
    “好大的口气。”
    “是不是你们?”
    “谁叫你来打听的?小老弟,说实话。你,风尘满身,曾经走过长途,但头上的四平巾末沾尘土。手上的长布卷,里面藏了兵刃,不是剑便是鞭锏。目光神意内敛,鬓丰如女流,肌润如玉,全无丈夫气概,如果不是女人,便是修为所有成的内家高手。小老弟,说实话,谁要你来的?你落脚在何处?有同伴么?”
    “在下拒绝答复。”
    “你如不答复,咱们……”
    “怎样?”
    “恐怕要得罪你了。”
    姑娘徐徐举步,冷笑道:“在下却是不信。”
    易弘尚未有所举动,他身后的一个青年人抢出拦去路叱道:“站住!从实招来。”
    姑娘冷冷一笑,不予理会,仍然向门外走,不闪不避地向青年人撞来青年人勃然大怒,叉手向前迎,暗中运气行功,随时准备出手。
    姑娘脚下不停,一步步向前闯。
    接近了,青年人像门神般挡住了去路。
    姑娘不能向对方怀里撞,冷叱道:“让开,阁下。”
    青年人右手疾扬,劈面就是一耳光抽出。
    姑娘左手的长布卷一拂,架住了来掌,右手疾扬,照青年人的腰带中间来上一拳头,“噗”一声打了个结结实实,疾逾电闪。
    “哎……”青年人名人轶事大叫一声,倒撞而出,“蓬”一声背部撞在刚奔上接应的另一名同伴怀里,两人皆立脚不牢,仰面便倒,跌成一堆。
    易弘大惊,闪身拦住去路,变色大喝道:“阁下好重的拳劲,竟能击散犬子的气功,将人击退丈外,造诣之高深出人意料。阁下,通名。”
    姑娘不理他,抖开布囊的一端,露出剑把,然后冷冷一笑,举步前行。
    内室的人全被惊动了,潮水般涌出。麻面大汉刚才被姑娘出言讽刺,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冲出内堂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吼一声,捞住门旁的一张长凳,冲上抢凳便猛扫姑娘的腰背。
    长凳这玩意相当霸道,是练武人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基本功夫,不怕刀砍剑劈枪挑,三五种兵刃近不了身,四条腿却是攻袭的利器,应付群殴极具威力,被击中准爬不起来。
    姑娘倏然回身,左手的剑鞘轻轻一搭,便毫不费力地搭住了凶猛扫来力道如山的长凳,右手不知何时已拔剑出鞘,但见剑虹疾闪,叱声震耳:“你敢存心伤人?”叱声中,鲜血涌现,有物坠地。
    麻面大汉“哎”一声惊叫,丢掉长凳飞退丈余,头上的发结下见了,顶门全是血。发结带着一层头皮,“噗”一声掉落在长凳旁。
    姑娘缓缓转身,从容插剑人鞘,脸色一沉,阴森森地说:“姓易的,说吧!你们是不是七年前杀人放火的人?”
    易弘大吃一惊,想不到姑娘的手脚如此迅疾,更想不到姑娘在十余名高手的围困下,竟然那么镇定从容。他一看不对,猛地双手齐扬,六支断魂镖发如飞蝗。
    姑娘一惊,相距过近,不敢不避,在间不容发中向侧一闪,危极险极地闪开了六镖急袭。
    易弘更是大吃一惊,退至门旁大叫道:“退远些,用暗器毙了他。”叫声中,又发了三枚断魂镖。
    姑娘不假思索,一手抓住神台下的八仙桌,掀翻挡在身前,急退至壁角。
    “得得得得……”暗器像暴雨般钉在桌面上,有些几乎贯穿桌面,劲道骇人。
    这一带不论凳桌,皆是最坚实的木料所制,结构坚牢,又厚又重,普通的八仙桌要两个人方可抬走,用上百十年甚至传下三两代,依然完好如故,暗器居然能贯透,可知这些人对暗器的使用,已到了可破内家气功的地步了。
    姑娘背部倚壁,三面受敌,身陷危局,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十余名高手用暗器袭击,怎能冲出屋外突围?
    易弘见姑娘已暂时获得安全的地势,喝声“停”!叫道:“快去找火神龙上官兄来,用火弹逼他出来受死。”
    受伤的麻面大汉应喏了一声,从后堂走了。
    姑娘心中大急,等火弹及身,那岂不完了?她一咬牙,正想冒险突围,蓦地门口人影倏现,喝声似沉雷:“易大叔,你带着人回辰州去吧,我不愿杀你,快走!”
    易弘大骇,火速转身,骇然叫:“咦!你果然回来飞蛾扑火了。”
    柴哲站在门口,两手空空,只带了一个百宝囊,脸上木无表情。叉手而立,毫不在意屋中有十余名高手之多。他冷冷的点头,冷冷地说:“不错,这儿是在下的故乡,怎能不回来?但不是飞蛾扑火。在下听说镇中住了不少神秘人物,便猜想到可能是会主派人前来守候,果然料中了,只不过竟然是你,会主未免把柴某看扁啦!派你们几个人来,说句不客气的话,简直是枉送性命。”
    易弘冷笑一声道:“你认为易某不配擒你?”
    “不错。”
    “三坛的高手正陆续赶来,十大护法有五位即将到达。会主料事如神,算定你在解冻时便会潜返中原,至故乡探听亲人的下落,果然料中了。本会眼线满天下,你无处藏身的,还是随我返湖广自首,或许……”
    “住口!随你们去做杀人凶手么?做梦!你回去告诉会主,他再要不明大义,柴某便要将黑鹰会的罪行公诸天下。告诉他,我会办得到的。”
    易弘突下杀手,向前跃进,双手齐扬,六枚断魂镖破空洒出。
    柴哲双手一拂,屹立如山,脚下未动分毫,六枚断魂镖全被他接住了。
    易弘疾冲而至,在镖后跟到,拔出了鬼头刀。
    柴哲用接来的镖作势发射,叱道:“站住!你不要命了!”
    易弘打一冷战,踉跄刹住脚步,距柴哲不足六尺,伸刀可及,但竟不敢出刀。
    柴哲将六枚镖—一向下丢,一枚,两枚,三枚……一面诚恳地说:“易大叔,真的,你该带着人走了,我不希望……”
    易弘抓住机会,踏进一步,鬼头刀来一记“力劈华山”,刀光一闪,向下疾落。
    柴哲将手中最后一枚镖发出,向侧一闪。
    易弘猝下毒手,鬼头刀下落,满以为马到成功,却突然浑身一震,钢刀一顿,脚下收不住势,人向前冲,冲出门外去了。
    “当啷啷……”鬼头刀跌落声震耳。
    “哎……唷……”易弘的叫声传来,接着蓬然倒地。
    柴哲移回门中,向里叫:“诸位,好来好去,你们就此离开山西,不要停留,不然休怪柴某有失地主的风度。易大叔右肩井被他自己的断魂镖射入,受伤并不重,你们把他带走,快替他起镖上药,死不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手中都扣有暗器,但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柴哲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说:“会主大慨将西番之行的经过告诉了你们,却未将柴某的艺业说出,你们还以为柴某是三流人物,是不?他如果都未说,便是存心要你们前来送死。快走!难道要柴某把你们全都留下不成?”
    众人仍然迟疑不决,站在门侧最近的一名大汉突然双手齐扬,两支袖箭破空飞射,随着一声厉吼,拔剑疾扑而上,突下杀手,身剑合一来势极为凶猛。
    柴哲右手伸出,接住了两支袖箭,大汉的剑已分心点到。他向右一扭,剑贴身而过。接着左手一拨,切中大汉右手脉门,剑便无法收回变招了。
    大汉收不住势,撞入他的怀中。他左手一闪,一支接来的袖箭,穿透了大汉的右颊,插在那儿两端露出的长度相等,箭尖血淋淋地。
    他随势一掌抵住大汉的胸口,向前一送。
    “啊……”大汉狂叫一声,“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滑至神案下方行止住。
    他丢掉另一支袖箭,沉声道:“会主的脸上,也挨了在下一箭,创口完全相同。诸位,给你们三声数送行,数尽如果仍未离开,休怪柴某不留情面,每个人都得留下些什么才行!”
    靠近内堂门的两名大汉,一溜烟走了。
    “二!”
    所有的人皆开始向内堂退,姑娘却向怀中藏有手卷的中年人招手道:“你,阁下,留下刚才的手卷再走。”
    中年人略一迟疑,掷出手卷,急急走了。所有的人一哄而散,溜之大吉。
    姑娘吁出一口长气,推开桌面纵身而出,喜悦地叫:“哲哥,你怎么恰好赶来了?好险。”
    柴哲上前拾起手卷,笑道:“小妹,你以为我放心让你乱闯么?从史龙的口中,我已猜出可能是黑鹰会派人前来守候了,只不过不知来的是什么人而已,正好由你吸引他们的注意,我便可从中取利找到他们的巢穴啦!小妹,你太大胆,黑鹰会的人皆练了各式暗器,发时不择手段,你怎可……”
    “你坏,你不告诉我,我怎知他们是黑鹰会的人?”姑娘假嗔着叫。
    “要是先告诉了你,今天不知要出多少条人命。”他一面说,一面打开了手卷道:“当然我也不敢确定他们必是黑鹰会的人。”
    手卷绘着他的像,维妙维肖。他并未正式入会,会中的人们大多数不曾见过他的面,所以带了他的图形,按图索骥,搜寻他的下落。
    “绘得真像你呢,而且绘工精细,出于名家手笔。”姑娘由衷地说。
    柴哲淡淡一笑,丢掉手卷说:“黑鹰会中人才济济,文武俱备,可借不走正途,良可慨叹。其中据说有几个人,可从第三人的口述中,描绘出正主儿的正确相貌,决不会走样。刚才那几个家伙逃了回去,如果我所料不差,下次相逢,你的相貌定然也上了图啦!”
    “那……那你为何要放他们走?纵虎归山……”
    “那位易弘父子两人,与我曾有一面之缘。再说,我们岂可在镇中杀人,让镇民吃官司?走!”
    “走?到哪里?”
    “到姑射山莲花洞我母舅家中,家父母原在那儿避祸。”
    “好,走。”
    “我还得找个人来问问,我走后的第三天,到底是些什么人前来杀人放火,毁了十六户居民。”
    镇中寄住的十余名黑鹰会爪牙狼狈而逃,镇民已无所顾忌,两人花了一个时辰工夫,终于打听出详尽的消息。
    那天罗龙文一群恶贼光临柴家,邻居们虽不曾出面过问,但暗中仍有人在一旁察看动静,看到了几名恶贼的真面目。当晚官兵前来抄家捕人,柴家已先一步失火,官兵一无所获,仅带走了里正和附近的邻居至衙门查问,自然问不出所以然来。
    第二天,坂泉坡发现了十八具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命关天,侯马镇被官府闹了个鸡犬不宁,大捕嫌疑犯的结果,使侯马镇整整乱了一两个月。
    镇民怎知内情?一问三不知,令官府的人名人轶事大为光火,但也无可奈何。
    镇民的不合作态度,可能激怒了恶贼们,第三天晚上贼人夜侵,杀人放火,那些劫后余生的人,确曾看到杀入镇中的贼人中,有在柴家闹事的恶贼在内。事过后,官府派人前来勘查,草草结案,说是贼人来自霍山,贴出几张捉拿霍山贼的布告了事,镇民岂敢出头?
    柴家的罪名也经官府公布,说柴瑞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霍山贼,拒捕杀伤官兵,罪该灭门。
    官府并不能断定两具残骸是不是柴瑞夫妇,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骸已大部成灰,既不能断定,便画影图形出重赏缉拿柴瑞夫妇归案,死活不论。
    事情比青天白日还要明白,显然杀人放火屠名人轶事杀村民泄愤的人,毫无疑问他是罗龙文恶贼的爪牙所为了。
    问清了一切,两人立即启程北上。
    次日,一队行商迤逦南下,出道关西行。这群人中,柴哲和姑娘已改装易咨成了押货伙计。
    第一场暴风雪光临前,人马平安到达乌蓝芒奈山。大寨主裴大小姐亲率一群男女荚雄远出十里外相迎。护送客人的人,不但有梭宗族的番人,而且有蓝鹃旗的蒙人铁骑,浩浩荡荡迎回山寨。
    此后两年中,附近千里之内,汉、蒙、番的人相处得极为融洽,彼此间和平相处,往来不绝。
    不论冬夏,柴哲与云笙姑娘在这一带山林原野间出双人对,练功极勤,耕牧文事武功之余,姑娘乘了神驹一笏墨,柴哲乘了一匹乌锥,双骑骋驰,感情日增。
    双方的家长,皆认为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佳侣,暗中商量好等小俩口年满二十,方替两人完婚。
    柴哲的双亲不但来了,他的母舅一家人也一同在乌蓝芒奈山落户,这儿天高皇帝远,永不会受到官府的迫害,他们的选择是明智的。
    昆仑三羽土在柴哲一家子到来的第二年,曾返回昆仑一走,第二年便在大积石山找到了洞府,成了乌蓝芒奈山的近邻。他们不时至牧场作客,指导柴哲用功。
    他们并未忘怀中原,经常有人到四川成都作客,不但知道中原武林的动静,更知道朝廷的消息。
    八爪苍龙是他们消息的供给人,老捕头有办法在府大人的衙门中,按月将一份邸报弄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来人带回乌蓝芒奈山。当然,邸报并非全份带回,而是只将重要的消息抽出,重要的消息自然以严贼父子的动静为第一优先。
    成都府派人至京师抄邸报,邸报是朝廷每日公布的重要消息,大至沿海倭祸边墙寇患,小至大小百官的升迁调免,无不臻备。抄报的人每月汇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邮传送达成都,再由四川各州府派来的人分发,分送各府州县。因此,京师所发生的重大消息,传至各州府,已是将近四个月以后的事了,传至乌蓝芒奈山,已是半年以后啦!
    柴哲举家迁至乌蓝芒奈山,是三十九年冬的事。
    四十年,严嵩势衰。
    四十一年御史邹应龙劾严嵩父子。严嵩幸免,严世藩充军雷州卫。世藩子鸿、鹄,也同被充军。爪牙罗龙文,班头牛信,皆充军边卫。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严年,下牢追赃。
    四十二年夏,八爪苍龙传来了江湖朋友所获的消息。严世藩未达雷州,至南雄而归。罗龙文亦逃伍,遁回歙县山区招兵买马,重新招引海贼图谋不轨,与海寇汪直的余孽,准备接严世藩逃往日本。牛信充军山海关,也逃出关外,准备招引北寇里外应合。
    柴哲理头苦练,是有抱负的。侯马镇十七户乡亲的血债,仇深似海。为公为私,他必须将罗龙文置之死地。目下严家父子势败,居然图谋不轨,防患于未然,是时候了。
    他决定重入中原,千幻剑祖孙自然不便反对,初秋,他踏上了征程。
    云笙姑娘已不是黄毛丫头了,她已是二十岁的如花少女啦!柴哲要重入中原,她岂肯独自留下?这次她带了宝剑霜华,仍然是女扮男装,伴同柴哲踏上了征名人轶事途。
    乌蓝芒奈山的长辈,暗中自有一番巧安排。他们虽说是隐世英雄,但仍然关心中原的时局。
    十月初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鄱阳湖风浪险恶。
    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府开出一条轻型单桅客船,乘风破浪直放鄱阳,目的地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的府城南昌。
    船上共有六位客人,为首的两位青年人,一高一矮,高个儿身材雄壮如狮,但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器宇风标不凡,洵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文,如同游学书生。但他穿的并非青衫,而是平民百姓的青直裰,束发而未带冠,穿章打扮与器宇风标极不相称,怎么看也不像是低三下四的人。矮个儿打扮像书僮,穿灰直裰,背一只剑匣,提着一个书簏儿。他的相貌出奇地俊美,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显得特别大特别明亮。男儿嘴大吃四方,他的嘴小得可怜,小得全无丈夫气概,真没出息。脸蛋红扑扑。比娘儿们的粉险更嫩更晶莹更腻滑。那年头,富家子弟养俊美书憧的风气极盛,看样子,他定是大户人家厮养的书僮。
    怪的是两人是同伴,称呼也奇怪。高个儿姓柴,双名中平。该是单字,用双名的人不多,可能不是他的本名。矮个儿姓裴,名云笙,称中平为大哥,透着邪门。
    他们是柴哲和云空姑娘,沿途兄弟相称。柴哲年满二十岁,有了字,字就叫中平,对外用字而不用名,以免引起黑鹰会的注意。
    沿途,他俩无法打听到有关黑鹰会的消息,三年了,黑鹰会不知怎样了?黑鹰会在江湖秘密活动,本来就知者不多,经过西番的挫折,想来必定活动得更秘密,要打听消息谈何容易?
    这次他俩的行程,预定先到袁州与分宜,一探严府虚实,然后至歙具搏杀罗文龙。严嵩是袁州府分宜县人,严世藩在袁州府城中建有巨大的府第,老贼目前在家赋闲,贼子世藩逃伍返家,居然没将皇法放在眼下,公然露面横行袁州。这次探严府的虚文,如果有机会,便宰掉贼人世藩。至于严嵩老贼,已经是八十四岁的老朽,杀之不武,反正这老贼恶贯满盈,己活不了多久了,犯不着污了宝剑。
    鄱阳湖口至南康府是一百二十里水程,南康至南昌是二百五一十里。从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府至湖口,是五十五里。秋末北风劲烈,预计当天可到南康府夜泊。
    距大孤山尚有五六里,已是近午时分,东北角三四里外,一艘桨舟势如激箭,从斜刺里追来。船首站着一位持红旗的人,迎风挥旗示意。
    艄公站在舵楼上,大叫道:“半帆,请所有的客人入舱。”
    船伙计共有六人,熟练地将帆降下一半,催促在舱面欣赏湖景的客人入舱。
    柴哲愕然,向一名船伙计问:“伙计,怎么回事?”
    船夫指了指后面追来的桨舟,懒得开口。
    “是盗舟么?”柴哲追问。
    “鄱阳湖强盗虽多,但不会抢劫这种没有油水可捞的船。”船夫答,苦笑一声又造:
    “那是湖口县南湖营水军的检查船,诸位快入舱准备路引和货税凭单以便查验。小心你们的货物,说不定会被他们顺手牵羊带走,那才冤呢?”
    船慢慢止住冲势,在水上飘流。半帆已失去了大半速度,再加上北流的湖水推送,双方力量抵消,船不再前进,不片刻便被桨舟追上了。
    桨舟上有二十余名官兵和桨手,执红旗的兵勇并不令船靠上,大叫道:“船家,船尽量向西岸靠,知道么?”
    船老大不住欠身说:“将爷,小的知道了,知道了,往西靠,好,往西靠。”
    “伊王使者的船不久可到,所以要你们尽量往西靠,以免阻碍使者的航路。快快将船驶开。”
    “是,是,小的遵命。”
    桨舟疾冲而过,向南飞驶,八支长桨激起浪涛,破水冉冉而去。
    船老大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下令开帆。
    柴哲钻出舱面,向一名水夫问:“伊王的封地在河南府,怎会派使者到鄱阳来?”
    “这……我们不知道。”船夫摇头答,扭头走了。
    船向西岸靠,船夫们不住咒骂:“见他娘的大头鬼,偌宽的湖面,容得下上万条战舰,为了使者的三两条船,便禁止所有的民船航行中流,简直岂有此理!”
    “老三,别发牢骚啦!小心你的脑袋,多做事少说话长命百岁。”另一名船夫好意地叫。
    船不宜折向往西岸行驶,风帆一转,从大孤山的西南斜向西航。大孤山,也叫鞋山,相传大禹治水时,在此刻石纪功,也说刻石的人是秦始皇而不是大禹。说它是山,不如说是石还来得贴切些,周围仅有一里,竦立百丈,四面波涛汹涌,山顶有林木,平时连飞鸟也不在此停留。山北,属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南,属南康;船已进入南康府地境了。
    柴哲两人站在船头,不住向大孤山注视。他星目中闪过一道奇光,低声道:“小弟,看,那渔舟上的人像谁。”
    大孤山背风处,一艘小渔舟随波浮沉,相距在半里外,他居然能将人看清。
    姑娘的目力也够犀利,讶然说:“你看像不像黑大个儿文天霸?”
    “很像,我们请船家靠过去看看。”
    风险浪急,船鼓风而行,说话间,已前航一二十丈。姑娘摇摇头说:“瞧,官兵的船还在前面,小民百姓怕官兵怕得要死,船家即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转航回驶大孤山,算了吧!”
    柴哲怎肯放过机会?说:“咱们靠岸,另觅小舟前往察看。找到了文天霸,或许可以得到有关黑鹰会的一些消息。”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姑娘自然也关心黑鹰会的动静,有人告知黑鹰会的消息,当然很好,点头道:“好,我们先问问船家肯不肯转回去再说。”
    船老大怎敢回去?两人只好要船家靠岸,说是要在南康登岸,不要船家退回船费,船家自然答应了。
    西岸是吴章山的余脉,衔接着庐山,距南康还有四十余里,属星子县地境。湖岸港汊罗布,所有的树林,皆盖上了一重枯黄的秋色,只有沿岸的竹林,尚带着一丛青绿,远远地便可看到泊在湖湾中的三五艘渔舟。湖面上,往来南北的商船帆影片片,倒也颇富诗意。
    船缓缓驶入一座小湖湾,放下跳板,两人提着行囊一跃上岸,向下游停泊着的三艘渔舟走去。
    大白天,湖中正是打鱼的大好时光,这三艘渔舟为何不出湖打鱼?距岸不足半里地有一座小村,似乎村内与渔舟上,皆看不见人影。
    三艘渔舟并排系在大树下,没置放跳板,随波晃荡,舟上不见有人。柴哲放下行囊说:
    “我到村子里找人,小弟,你在此稍候。”
    不远处的一丛竹林背后,突然转出五六名渔夫打扮的人。秋风带来了寒意,渔夫们却赤着上身,不怕劲烈的寒风。
    北面的湖岸小径上,一名僧人与两名大汉,正大踏步转出前面的树林,向这儿赶来。
    柴哲心中一喜,便向渔夫们走去。
    北面来的三个人脚下甚快,先到一步。僧人身材高大,顶门光光,戒疤闪亮,年约四十出头,暴眼阔嘴,左耳轮缺了一半。着一袭旧僧袍,袍袂挽在腰带上。胁下挂着化缘袋,挟着一把方便铲。挂在胸前的念殊不像是木造的,乌光闪亮沉重坠手。
    两名大汉年约半百,长相十分凶猛,背了一个小包裹,腰悬单刀,雄赳赳气昂昂。由和尚领先,急步到了渔夫们站立处。柴哲目光犀利,付道:“看样子,这些人都不是本份人,恐怕有麻烦。”
    六名渔夫打扮的人,一个个身材结实,相貌凶猛,一举一动皆透出一股剽悍粗犷的气息,令人一眼便可看出不是好路数。
    和尚放下方便铲,单掌打问讯,哈哈一笑声如洪钟,咧着大嘴说:“阿弥陀佛!施主们,船是你们的么?”
    一名粗壮的渔夫双手叉腰,摆出了桀骛不驯的神色,怪眼一翻,冷笑道:“不错,船是我们的。可惜咱们此地不信神佛,和尚,你化缘化得不是地方。你想怎样?”
    和尚脸色一沉,暴眼中凶光四射,“嚓”一声抡起方便铲,铲头入地大半,不悦地怒叫道:“竖起你的驴耳听了,佛爷不是化缘的,而是要雇你的船。你居然敢在佛爷面前猖狂,可是活腻了么?你他娘的再不知趣出言不逊,佛爷挖出你的狗眼来。”
    这位出家人言语之粗暴,委实令人吃惊,态度之恶劣,更是惊人。渔夫的态度当然也不像话,双方半斤八两。
    鬼怕恶人蛇怕赶,渔夫碰上了更强的人,凶焰一敛,讶然退了两步,口气一软,说:
    “咱们是渔船,不受雇的。”
    “不雇也得雇。”和尚怪叫。
    “你……”
    “佛爷雇定了,不答应也得答应。”
    另一名渔夫看出不对,上前冷冷地接口问:“和尚,你要雇船有何用处?”
    “这个你不用问,佛爷自有用处。”
    “我们没空。”
    “你们这些小子没空不妨事,佛爷要的是船而不是人。”
    “你……”
    “佛爷三个人的操舟术,敢说比你们高明。船,给佛爷用两天,银子给你。”和尚旁若无人地叫,从怀中掏出一锭一两的小银锭,扔在渔夫脚下,举步向湖畔走。
    渔夫发出一声咒骂,伸手拦住叫:“且慢!你这贼和尚还了得?听着,你知道这些船是谁的?哼!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么?竟敢……”
    “闭嘴!”和尚用更大的嗓门叫道:“管他娘是谁的船,佛爷雇定了。和尚我走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见过的人多矣!吓不倒的,即使是皇帝老爷的龙舟,佛爷说要就要,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你好大的口气。”
    “我半耳僧正一大师就有这样大的口气。”
    渔夫忍无可忍,一声怒叫,劈胸就是一记“黑虎偷心。”
    和尚哈哈笑,不闪不避,“砰”一声暴响,拳捣在和尚的胸口上,如中巨鼓,和尚纹风不动,如同未觉。
    渔夫眼中泛起一抹诡笑,第二拳再飞,“蓬”一声正中和尚的小腹。
    “哈哈哈哈……”和尚的狂笑声,在中第二拳时倏然而止,身形一颠,倒退丈外,几乎跌倒,脸色大变。
    渔夫将拳头举至嘴前,傲然地、装腔作势地在拳头上吹口气,冷笑道:“大爷知道你练了气功,这一记撼山拳打你不死,也会吓你一大跳。”
    和尚抢回原位,咬牙问道:“小子,你是神拳洪世芳?”
    “正是区区在下。”
    和尚双手互搓,厉声道:“你在世间的食料已经糟蹋完了,佛爷要超度你归西。”
    神拳洪世芳哼了一声,沉声道:“少吹牛了,你还不配。”
    五名渔夫左右一分,和尚的两名同伴也放下小包裹,双方让出空隙作为斗场,一比一公平一决。
    和尚向前迈进,双掌仍在搓动,暴眼中凶光四射,双掌慢慢变成紫红色。
    洪世芳睑色一变,叫:“你……你是血掌徐元龙?”
    “不错,三年前血掌徐元龙出了家,目前叫半耳僧正一,不叫徐元龙了。”
    洪世芳向后退,说:“你等一等,在下去请当家的人与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
    半耳僧冷笑一声,厉声说:“你用诡计打了佛爷一拳,就此罢了不成?乖乖让佛爷还你一掌,再去找你当家的人前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不迟。”
    洪世芳突然向后飞返,撤身疾走。
    半耳僧一声怪笑,如影附形逼进,一掌拍出。
    洪世芳知道走不了,向右一闪,大旋身疾攻一拳。
    半耳僧左掌拂切对方的脉门,洪世芳恰好变招沉拳,掌拳接实,“噗”一声暴响,人影乍分。
    “哎……”洪世芳惊叫,斜退八尺,撒腿就跑,拳举不起来了,整条膀子软绵绵地。
    另五名渔夫一看不对,呐喊一声,四散而逃。
    半耳僧得理不让人,大喝一声,一跃而上,掌按在洪世芳的右肩后,吼道:“一拳换一掌,扯平!”
    洪世芳直冲出两丈外,“砰”一声冲倒在丛竹下,“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狂叫道:
    “咱们无冤……无仇,你……下……毒手……”话未完,昏厥了。
    半耳僧大踏步转身,回到原处拔起方便铲,一脚将银锭挑飞,“噗”一声跌在洪世芳的身侧。
    “走!弄一条船再说。”和尚向两位同伴叫。
    不远处观战的柴哲已先一步往回走,接近在水滨等候的云笙姑娘,他不知这些人的来历,事不关己不劳心,反正双方都不是好路数,他懒得管闲事。
    和尚三个人跟随在他们身后不远,走向系舟的树下。
    船突然摇晃不已,一名大汉叱喝:“正一大师,船上藏有人。”
    三人脚下加快,一纵两丈。正一丢下方便铲,领先抢出。
    “噗通通!”水声乍起,三艘渔船的舱中各钻出一个人,跃入水中逃命。
    柴哲来不及与姑娘商量,找船要紧,急走两步腾空跃起,纵上最右首的渔舟,往舱中一钻。
    这一带的渔船都是活舱;盛鱼的活舱下面用的是竹栏,水始终是活的,以保持鱼鲜。如果将舱壁折毁,湖水便从活舱灌入,船便会下沉。
    他已听到船上发生的折裂声,知道船上人已弄手脚沉船,因此登船抢救。
    内面的船板已经搬开,舱壁已被击毁,湖水汹涌而入,已无法抢救了。他钻出舱面,和尚刚好跃上船来。船在打旋,摇摇摆摆逐渐下沉。
    和尚不由分说,大吼一声,掌出“巨灵开山”,迎头劈落。
    舱面窄小,无法闪避,除了接招别无他途,而且必须硬接硬拼,功深者胜。和尚志在逼柴哲接招,下手极重。
    柴哲有容人雅量,猜想和尚误会他是洪世芳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因此怀忿出手袭击,他不想无端树敌,上身微晃,斜迟半步,间不容发地避开一掌,喝道:“住手!请勿误会……”
    和尚怎肯听他的?话未完,掌已削到,袭向他的腰肋。
    他不得不接招了,沉掌一拂,捷逾电光石火,“噗”一声佛中和尚的脉门。
    和尚的掌向外荡,但另一掌已当胸拍出。掌风直逼心脉,掌力重如山岳。
    柴哲不得不出手反击了,左盘手崩开来掌,右掌疾飞,快得令人吃惊,但见掌影连闪,只听响声震耳。“噗噗”两声,劈在和尚的左右颈根,恍如电光疾闪,如中败革。
    “哎!”和尚惊叫,禁不起这两记沉重无比的劈掌打击,被打得连退四五步,立脚不牢,仰面向水中倒去。
    岸上的两名大汉吃了一惊,替和尚带着方便铲的大汉一声大吼,抡铲向上跳。
    姑娘恰好从侧方截到,快得像鬼魅幻形,伸出两指头“卟”一声敲在大汉的膝弯大筋上。
    “噗通!”水花四溅,和尚落水。
    “砰!”水花再起,向船上跳的大汉身子已腾空,突然像是中箭的雁,扔掉方便铲人向下坠,也掉下水去了。
    水满及腰,两人居然无法站稳,在水中一阵翻腾,咕噜噜喝了几口水,挣扎良久方始狼狈地俯身站起,手忙脚乱地向岸上爬。
    柴哲已纵上陆地,水中的船快沉至湖底了,由于水不深,船底搁浅,水恰好淹没舱面,可漂浮的杂物正随水漂流,船已无法使用了。
    岸上最后一名大汉已被姑娘拦住,大汉招子雪亮,怎敢妄动?站在姑娘面前发证。
    和尚狼狈地爬上岸,成了个落汤鸡,依然凶横万分,一步步向柴哲逼进,厉叫道:“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两掌之耻,陈爷誓必洗雪。岸上宽阔,正好动手,不是你就是我。
    你们毁掉船,佛爷可饶你不得。”
    柴哲冷然屹立,冷笑道:“大和尚,我劝你别自讨没趣。你这人简直其蠢如驴,眼睛怎不睁大些,不分青红皂白,糊糊涂涂便下手揍人,岂有此理!在下也是找船来的,你为何不问情由便向在下递爪子?你要是不服气,在下再让你洗一次澡,不信就试试。”
    和尚不听解释,不知厉害,正待扑上拼老命,远处人声嘈杂,来了十余名黑衣大汉,还有先前逃走的五名渔夫,一名渔夫大叫道:“就是那个和尚。洪大哥昏倒在地,吉凶难料。
    贼和尚胆大包天,竟然还在此地,似乎仍不想走。”
    和尚见有十余个提刀带剑奔来的人,立即丢下柴哲,奔入水中摸索,捞起了沉在水中的方便铲,奔上岸来叫:“这些家伙都不是好东西,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再说。”
    被姑娘用手敲中膝弯大筋的人,上得岸来便一直坐在一旁揉动腿部,用推拿术活动被击处,这时俯身站起,拔出鱼刀叫:“正一大师,何不先用铁念珠先打几个再说?他们人多,敌众我寡,慈悲不得。”
    来人渐近,刚伸手摘取宏珠,半耳僧神色大变,手僵在珠串上,恐惧地说:“糟!是这个老魔头,咱们完了。”
    两大汉也看清了来人,情不自禁地打一冷战,骇然变色,不住倒抽着凉气,口中频频叫道:“是他!是……他……”
    领先飞掠而来的是一个黑袍花甲老人,短须褐黄,脸上皱纹深而且多。鹰目炯炯,鹰鼻薄唇,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森森气氛,似乎他那鹰目中的厉光,可以穿透人的肺腑,长相也令人望而生畏。
    姑娘也睑色一变,向柴哲低声说:“柴哥,我们走。和尚要遭殃了,想跑也跑不了啦!”
    “那些人你认识?”柴哲问。
    “认识前面那位黑袍人,他叫黑煞鬼王程启。”
    “咦!你在西番……”
    “柴哥,别忘了,在遇见你时,我到乌蓝芒奈山不足三月,我是在中原长大的。”
    “哦!我几乎忘了。”
    “在随爹爹奔走江湖期间,我认识不少人哩!”
    “这位黑煞鬼王为人如何?”
    “凶残恶毒,性好渔色,双手沾满了血腥,人神共厌,是个道道地地无恶不作无所不为的魔头。”
    “半耳僧呢?”
    “名不见经传,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我们且袖手旁观。”
    “你要为世除害?这魔头艺业可怕哩!”
    “我会善为应付的。”
    姑娘喜形于色,将剑匣递过说:“你用霜华剑斗他,他的剑也是宝剑,必须小心。”
    柴哲微笑着摇头说:“暂时不必用宝剑,动不动就用兵刃,不好。”
    说话间,黑煞鬼王到了,冷然在三丈外背手而立,用冷厉可怖的凌厉眼神,扫视和尚和两名大汉一眼,再转向柴哲两人注视片刻,然后阴恻恻地问:“秃驴,你打了老夫的人?”
    半耳僧打一冷战,期期艾艾地说:“彼……彼此误会,贫……贫僧并……非有……有意……”
    “呸!贼和尚你找死。”
    “贫僧……”
    “你要强雇老夫定下的船,对不?”
    “我……”
    “船给你弄沉了,误了老夫的大事,你怎么说?”
    “不……不是贫僧弄……弄沉的……”
    “是他们么?”黑煞鬼王指着柴哲两人问。
    “贫……贫僧不……不知道,只……只知道船上有……有人跳下水走……走了,船便……”
    “没有旁人在,船上怎么会有人?这贼和尚不敢承认,瞧,他身上还是水淋淋的呢。”
    一名渔夫怪叫。
    黑煞鬼王阴阴一笑,阴森森地说:“没话说,定然是你们弄沉的。老夫网开一面,你们五个人,自己动手砍下一条右臂,割下左耳,然后给我滚!”
    “半耳僧打一冷战,急叫道:“施主,请……请……”
    “呸!你要老夫替你动手么?”黑煞鬼王厉叱。
    一名渔夫冷哼一声,接口道:“程老爷子,这贼和尚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洪大哥曾说出船是你老人家的,贼和尚不予置理,口气之狂,令人难以忍受,他还说即使是皇帝老爷的龙舟,他说要就要。他说他走遍了五湖四海三山五岳,谁的名头也吓他不倒。哼!贼和尚哪会将你老人家放在眼下?”
    这位渔夫鹦鹉学舌,可把半耳僧坑苦了。
    “施主,你……你怎么……”半耳僧急急分辨。
    “吠!”黑煞鬼王用一声暴叱,打断了半耳僧的话,冷冷一笑道:“贼和尚,你非死不可。”
    “施主请……”
    “用你的方便铲自碎天灵盖,快动手!”
    半耳僧的手在发抖,“蓬”一声响,方便铲失手跌落,害怕得握都握不住了。
    “捡起来,在你自己的天灵盖上,用铲子来上一下。到西天乐土成佛去。”黑煞鬼王阴森森地说。
    半耳僧脸色灰败,浑身发抖,刚想发话,黑煞鬼王又叫:“你还不动手,要老夫活剥了你不成?”
    柴哲突然叫道:“半耳僧,自名人轶事杀也是死,剥了也是死,何不抬起方便铲,放胆一拼或许有生机,即使拼死了,也死得光彩,是么?”
    黑煞鬼王大怒,厉叫道:“小辈,你好大的胆,你也得死,你姓甚名谁?”
    “在下姓柴,名中平,无名小卒,有污尊耳。”柴哲若无其事地说。
    “你知道老夫的名号么?”
    “你大概是什么黑煞鬼王程启吧?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
    “你死定了,要和老夫一拼么?”
    “既然死定了,为何不拼?”
    “老夫成全你。”
    “在下无所谓。”
    黑煞鬼王尚未举步,一名黑衣中年人纵出叫:“割鸡焉用牛刀?晚辈收拾他,为启老分劳。”
    “好,先弄他个半死,留给老夫用他的心肝下酒。”
    中年人哪将年轻的柴哲放在眼下,应喏一一声急抢而出,飞扑而上。伸手便抓。
    姑娘突然迎上,一腿急扫中盘。快如电光石火,“噗”一声不偏不倚正中对方的小腹上中极要穴。
    中年人“嗯”了一声,扑在柴哲身上,像是见了水的泥人,向下挫倒,想抓住柴哲的衣衫支撑身躯,但五指已用不上劲,滑倒在柴哲脚下,浑身抽搐,闷声呻吟。
    柴哲泰然地伸脚将中年人拨开,举步向前走,一面说:“名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拼死活,生死须臾,功深者胜,不知自爱的人,最好不要逞能张牙舞爪。老鬼王,咱们玩玩,徒手相搏,看谁高明。”
    黑煞鬼王吃了一惊,小个儿书憧打扮的云笙姑娘,一脚便将一名高明的爪牙击倒,沉着从容的大个儿岂是好相与的庸手?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不敢再狂傲,挽起袍衫塞入腰带,拔剑说:“老夫有事,谁愿与你徒手拼搏虚耗?撤兵刃。”
    剑芒似电,光可鉴人,果是一把断金切玉的好剑。姑娘揭开剑匣,取出霜华剑前抛,叫道:“大哥接剑。”
    柴哲反手一抄,接剑在手,拔剑出鞘,将剑鞘插在腰带上,立下门户点手叫:“老鬼王,在下恭候,领教高明。”
    黑煞鬼王一怔,对方的剑更佳,兵刃上占不了便宜啦!一声冷叱,踏中宫逼进,轻飘飘地点出。
    柴哲伸剑虚搭,向左移走。这瞬间,黑煞鬼王一声低啸,剑气迸发,剑幻出无数虹影,像网股洒出,向柴哲突下杀手。柴哲步法轻灵,剑以游龙,潇洒地挥剑接招,冲入罩来的剑网中,霎时风吼雷鸣,人影急旋,双剑凶猛地纠缠,发出轻触的清越振鸣,此进彼退,险象横生,三丈内无人敢近,剑气将地上的枯草全部震断,向四面八方激射。
    缠斗三十招左右,双方皆已摸清对方的剑路,大致可估料出对方的造诣了。
    柴哲心中大定,不再虚耗,蓦地一声低叱,用上了家传绝学雷霆剑术,剑动风雷发,奇招如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河滚滚而出,霜华剑更是发挥了威力,与剑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光华以空前猛烈的声势,向对方胸腹要害攻去。
    “铮铮!”黑煞鬼王架开了攻近胸前要害的两剑,突然加重的压力令他大吃一惊,封出三剑急向后撤。
    “着!”柴哲的冷叱声震耳,剑虹乘虚紧迫跟进便一闪而入。
    “嗤”一声裂帛响,黑煞鬼王的腰带断了。
    剑虹再吐,“啪”一声响,黑煞鬼王胁下的剑鞘落地。
    黑煞鬼王骇然向左飞退,但剑虹楔而不舍,随形而至,他狂乱地封架,却封不住柴哲的剑影,光华从空隙中切入,封不住架不开。
    “嗤……”他右手的大袖随风飞落两丈外。
    他心胆俱寒,拧身暴退狂乱地叫:“住手!住手!我有话说。”
    柴哲倏然止步,目光扫视一匝,四周的人皆骇然变色,呆如木鸡,被刚才的激斗惊呆了。
    黑然鬼王暴退两丈外,方俯身站起,脸色苍白,头脸大汗如雨,戾气全消,威风尽失,像煞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柴哲徐徐收剑入鞘,冷冷地说:“老鬼王,你的声誉不好,作恶多端,人神共愤。当然,在下不能听信流言而将你置之死地,今后你如果再为非作歹,除非不犯在柴某手中,不然柴某必定杀你。”
    黑煞鬼王提着剑;叫道:“姓柴的,以毒攻毒算不算为非作歹?”
    “那得看情形而论。”
    “去年严嵩老贼事败,向伊王朱典去求援,允给黄金五万两为酬。老贼返乡,伊王的使者不绝于途,至分宜县老贼家中坐索。老贼拖宕至今,方将黄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使者运赴河南府。使者的运金船今晚可达湖口,老贼不甘心,已派出百余高手准备在湖口动手抢回黄金。早些天风声外泄,咱们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也准备劫这五万两不义之财。你,艺业精湛,如果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参加一份,如何?老朽等你一句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这位武林后起之秀为友。”
    柴哲心中一动,笑道:“在下算一份,但不敢高攀你这位魔头朋友。”
    “得了金子,老朽改邪归正,也是你的功德。”
    “这个……”
    “老朽发誓改恶从善,愿断指为证。”黑煞鬼王扬剑大叫。
    黑煞鬼王已是六十岁以上的人,而且是成名的武林高手,既然能自贬身价要断指发血誓,保证劫金之后改邪归正,任何人也会相信他的诚意,柴哲自不例外,笑道:“一个人只要存心改邪归正,何用断指发誓?免啦,柴某相信你就是。不过咱们话可讲在前面,劫金算咱们兄弟俩一份,你我只是利害攸关的临时同道,看在黄金份上的暂时合伙人,却不是朋友,先说明以免混淆不清。”
    “好,依你,咱们一言为定。”黑煞鬼王皮笑肉不笑地答。
    柴哲瞥了半耳僧一眼说:“半耳僧,你可以走了,船已沉没,趁早到别处去找。和尚,希望你日后说话谨慎些,太狂了会得罪人,将会自取其辱。”
    半耳僧如逢大赦,心中大定,欠身道:“贫僧承教了。咱们三个人,也是闻风而来抢劫黄金的,施主是否允许咱们三个人参加?咱们三人艺业虽不见佳,摇旗呐喊总该有用吧?”
    “不义之财,见者有份。柴某无权阻止你们参加。你们是否参加,也用不着征求他人的意见。”柴暂不动声色含糊地说,目光落在黑煞鬼王身上。
    黑煞鬼王嘿嘿笑,接口道:“闻风赶来劫金的人,为数甚众,可说已集天下黑道高手绿林巨盗的大成。而听说伊王的运金使者中,有几位艺业奇高的人,严老贼派来劫金的人更是一时之选。因此,不三不四的江湖小辈,最好自爱些,弄不巧掉在鄱阳湖里喂鳖,未免不值。”
    “据贫僧所知,闻风而来的江湖人,其中好手不多。在水中搏斗,贫僧与两位同伴洞庭双蛟申家兄弟,与水上称雄的高手相较并不逊色。”半耳僧傲然地说。
    “下潜百丈,水底可远视十丈,三天三夜不上岸,小事一件。”
    “你真要参加?”黑煞鬼王冷冷地问,但脸上掩不住喜容。
    “当然要参加。”半耳僧答,语气极为坚决。
    “好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真要找死,那也是无法勉强的事,算你三人一份好了。”说完,又转向柴哲问:“老弟,你意下如何?”
    “我?没意见。”五万两黄金,足有三千多斤,就是再加上三个人,恐怕也带不完。分金同利,独食不肥,反正我也要不了那么多。”柴哲若无其事地答。
    黑煞鬼王不再多说,立即向同伴们叫:“你们快去找船,要快。”
    “运金船今晚一定可到湖口么?”柴哲问。
    “是的,消息相当可靠,咱们的时辰不多了。”黑煞鬼王极为自信地说。
    “他们用的是什么船?”
    “红色驿船,极为显眼。”
    各地水驿船,船身均漆红色,与一般船不同,极易辨认。驿船所经处,除高官,大吏的船只外,其他的船只皆须回避,决不可与驿船争先或阻挡航道。如同陆驿的驿马驿车驿夫一般,驿铃响处,路上行走的人、马、车,皆须让道,不然将送官严办。假使不留神使急报站的驿夫发生意外,或者耽误了驿夫传邮的时限,更是罪加一等,严重的可能会被判死刑。
    柴哲笑笑,转过话锋说:“既然要晚上方能到达,那么;咱们晚上在湖口碰头。在下兄弟有一位朋友在大孤山,急需找船前往相会,告辞了,晚上湖口见。”
    黑煞鬼王点点头说:“好,咱们晚上见,老弟要早些到达,但切记不可暴露形迹。”
    “为什么?”
    “闻风而来的高手甚多,恐怕会起冲突,避免打草惊蛇,免得白跑一趟。”
    “在下理会得,在湖口何处见面?进城么?”
    “不,不进城。驿船定然停泊在南湖营,咱们在幞头山下见面。”
    “好;咱们入暮时分幞头山见。”
    柴哲向众人拱手而别,沿湖滨北行,找船至大孤山。
    姑娘一面走,一面问:“哲哥,你相信那老魔头的话?‘”
    “谁相信他的鬼话?他比一头饿狼更靠不住。”柴哲笑道。
    “你……”
    “小妹,想想看,一个诚心改邪归正的人,还会动心劫金么?一个为非作歹的人,大都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只做这次坏事,下不为例,做完这件坏事便洗手。但下一次还会有下一次,这下一次永远不是最后一次,老魔头就是这种货色。”
    “那你……你为何不让他断指发誓。”
    “傻妹妹,他怎会断指?发誓倒会,他不是一个心有鬼神的人。我已经说过不杀他,他乐得大方表示发血誓。即使他真肯断指,届时自会有爪牙出面说好说歹阻止的,我怎能逼他?同时,我还要利用他,所以也乐得大方了。”
    “你打算……”
    “打算隔岸观火,袖手旁观,必要时,咱们为何不顺手牵羊捡捡便宜?”
    北行五里左右,终于找到了一条渔船,以五两银子高价雇船过湖,条件是必须经过大孤山,或许在大孤山会友。
    可是,船到大孤山,先前所看到的小渔舟已经不见了,两岸船只往来不绝,小舟穿梭往来,谁知载着文天霸的船驶向何处去了?
    俩人登上湖东岸,取陆路奔向湖口,先察看湖口的形势,探探动静。
    湖口县,属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府管辖,扼出口的咽喉,地位极端重要。鄱阳湖像一个长颈瓶,总纳十川之水,地跨四府,又称彭蠡湖。按地域分,南康以南,叫落星明湖或德星湖。靠南昌地界,叫宫亭湖。都昌西南,称扬澜湖。至于其他的名称尚多,左蠡湖、东鄱湖、西鄱湖……
    不胜其繁,其实只是一个湖而已。
    瓶颈的出口,西是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左是湖口,像是扼住瓶口的大铁钳。当年太祖高皇帝与汉王陈友谅大战鄱阳,陈友谅六十万军瓦解冰消,从瓶颈口突围,终被流矢射死,未能如愿,无法逃出,湖口被扼,退路已绝。
    湖口县负山面湖,城南北各有一座颇有盛名的石钟山。各距城一里。北面的叫下石钟山,南面称上石钟山。皆高约五六十丈,周围十余里,连峰叠嶂,壁立峭峻,三面皆水,微风鼓浪,水石相搏,声若洪钟。山下水深不见底,石穴甚多,白波撼山,鸣声自然惊人。
    幞头山形如幞头,在上石钟山南面,两山相连,峰峦秀逸。再往南则是旗山。
    上石钟山与县城之间,有一座湖口镇,原是湖口巡检司的所在地,不久前司衙门移至上石钟山的西北角。而上石钟山与幞头山之间,是大兵驻扎处的南湖营,南湖营,原设在湖对岸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府首县德化东面四十里的南湖嘴镇,首建于成化十三军,正德六年废除。由于最近几年,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鄱阳湖水寇日增,有重置的必要,去年开始驻兵,仍称南湖营。目前由于东南沿海倭寇肆虐,西北俺答猖獗,大军无法抽调,南湖营的官兵少得可怜,船只不敷应用,湖地广至数百里,委实无法照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湖仍然水寇横行,陆地上强人出没,南湖营只能欺负那些安份守己的小民百姓,连地痞流名人轶事氓也镇不住。
    假使伊王使者的运金船要泊在南湖营,小民百姓自然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但江湖好汉却敢在老虎口旁拔毛南湖营的官兵不是真老虎,是纸扎的。
    湖口镇巡检司迁至上石钟山下,镇中还有一座彭蠡驿。要打听消息;在驿站附近最为理想。柴哲与姑娘先在湖滨察看形势、然后进入湖口镇打况消息,行囊藏在僻静处,大摇大摆入镇察看动静。
    天色不早,太阳已接近了湖岸的庐山峰颠,彭蠡驿是水驿,向南有一条小道通都昌,向北的路也小,片刻便可进入县城,因此除了必须留下看守船货的水客外,便是船夫伙计留在镇中,客人名人轶事大多数皆入城投宿。
    城门未闭,往来的人夫甚多,镇中相当热闹,但所有的人,打扮皆有靠水为生的特色,柴哲两人的衣着显著的不同,一眼便可看出不属于这里的人。
    刚踏入镇口,行人摩肩接踵,街道窄小得可怜,与河南山西一带街宽路阔完全两样,走在这种小街道中,想避免与人接触是不可能的。
    蓦地,身后匆匆赶来两个水夫打扮的中年人,左右一夹,将两人夹在中间,低喝入耳:
    “老兄,识相点,不许声张,跟咱们走。”
    扶住柴哲右膀的人,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他的右胁下。旁人只看到两人亲热地挽臂而地,无法看到抵在胁下的匕首。
    挟住姑娘的人,似乎不屑用匕首制一个小书憧,仅扣住了她的左手曲池,嘿嘿阴笑,力道不轻不重,认为她不可能脱出掌握。
    姑娘瞥了柴哲一眼,见他毫无反抗的神情流露,仅用左肋轻碰了她一下示意,她也就不作任何反抗静候变化。
    柴哲停下步,故意装出惊骇恐惧的神态,讶然低叫道:“老兄,你……”
    “阁下的肋胁要害,有一把吹毛可断的匕首,如果我是你,便乖乖听命。”那人低声说,语气奇冷。
    “你们……”
    “不许再问,也不必做笨事大惊小怪叫喊,匕首入体,你连叫半声的机会都不会有。
    走,转头。”
    “我……我跟你走,拜托拜托,拿开刀子好吧?”
    “别废话!只要你乖乖听话,死不了。”
    两人被挟持着出镇,沿山麓南行。走了三四里,到了旗山东北角的一座荒凉的乱葬岗。
    一丛丛灌木,三五株白杨,东倒西歪的断碑残碣。冰冷的秋风,刮下一阵阵黄叶,枯黄的野草高与腰齐,鼠狐在草中奔窜沙沙有声。有些荒坟被野大挖出一个个坑孔,不时可看到散落在草中的残骨碎骸。
    四个人钻进一丛灌木,到了一座荒坟前。坟旁有一座破败得无法再挡风雨的茅棚。坟侧目十步左右,一座破亭孤零零地在秋风中颤抖,歪歪斜斜眼看要崩坍,远远地,仍可看清褐色的亭额,漆了三个已泛灰色的大字:“一别亭。”至于亭柱上的对联,早已经无法分辨字迹了。
    据说,这儿是当年鄱阳大战后,地方百姓将从水中捞获的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全送到此地收埋。但荒坟大小不一,又有一别亭给送丧的人歇息,恐怕不是掩埋无名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地方。
    破茅棚中,或坐或立共有二十个船夫打扮的人,一旁的荒草中,藏着走近方可看到的三艘梭形快艇。
    棚中的人早就发现来了人,但谁也不在意。
    踏入棚中,押着姑娘的大汉一把抢过她的剑匣丢在一旁,打落了她的书簏,叫道:“你两个小辈,快拜见咱们的当家。”
    声落,上首斜靠着一个年约半百的人,这家伙有一双慑人心魄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狼眼,狠狠地,丝纹不动地打量两个俘虏,久久地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向押俘而来的大汉问:“这两个小辈怎么了?”
    押送柴哲的大汉拱手欠身行礼,恭敬地说:“属下在镇口提了他们,他们可能是前来踩盘子的人,属下看他们形迹可疑,因此擒来请当家的发落,拷问他们的来历。”
    当家的似乎不耐烦,挥手道:“还有什么可拷问的?半天中先后来了五批踩盘子争食的小辈,他们碍手碍脚误事,不用问了,拉出去砍了岂不省事?拉走。”
    “属下认为,还是送至曲老前辈处拷问一下比较妥当些,免得曲老前辈怪罪下来,咱们大家都有不便哩!”大汉迟疑地说。
    “拷来拷去,还不是些无名小辈?算了。”
    “但……曲者前辈必须摸清闻风前来的人物中,到底有些什么人物……”
    “好吧,少噜苏,你带给曲老前辈发落好了。”当家的不耐烦地挥手叫。
    大汉应喏一声,押着俘虏走向一别亭。亭东南有一座树林,钻入林中前行半里地,沿途不时有人从隐蔽处闪出查问,似乎附近警备十分森严。
    林尽处,出现两栋破败的上瓦屋,屋顶瓦片凌落,连蔽风雨也派不上用场,别说住人了。
    里面居然住有人,屋前歪歪斜斜的门廊下,分站着两名穿黑劲装的大汉,腰悬长剑,站在那儿像门神一般。
    右面那位左眉梢有一块青胎记的大汉等四人接近,笑道:“杨兄弟,又捉来两个小辈么?”
    押解柴哲的是杨兄弟,抱拳笑道:“不错,又是两个,这两个嫩得紧,大概只有十来岁,丝毫不敢反抗,乖乖地跟来了,曲老前辈在么?”
    “在里面,正和不久前到来的南荒八魔会商联手事宜,你们可在外面稍候。”
    杨兄弟向柴哲冷笑道:“小辈,你两人就在此地坐下。我警告你,安静些,千万别乱来,如果有逃走的念头,趁早打消。”
    说完,令两人就地坐下,与押解姑娘的大汉一起上前,同把门的警卫聊天等候。
    姑娘有点心焦,低声道:“哲哥,怎办?眼看天色已黑,我们……”
    “先看看那位姓曲的是何来路再说,不必着急。”柴哲也低声说,稍顿又道:“这几个家伙小看了我们,连剑匣也不打开来看看,可知他们平时狂妄到何种程度,由这一点也可猜出这位姓曲的老家伙,定是江湖上极为自负的人物了。”
    “但……我们与黑煞鬼王之约……”
    “放心,咱们可以赶上的。看来,运金船今晚并未按期到达,不然那位当家的怎会如此轻松?他们的船仍未放下水,可知今晚将平安无事,黑煞鬼王不会不等我们的。”
    “运金船既然有高手押送,他们……”
    “他们的消息自然比任何人都灵通。”
    “那……”
    “运金船决不会在湖口泊旋。”
    “你是说……”
    “撇开安全防险的事不谈,想想看,伊王远在河南府,那么,金子必须运至湖广汉阳府,起旱进入河南。请问,船该走湖东还是湖西?”
    “湖口有南湖营的官兵保护……”
    “南湖营仅有个空架子,伊王的使者怎能不知?再说,午间官兵的船向民船提出警告,四出张扬,目的何在?湖口地当要冲,湖滨有湖口镇巡检司、南湖营、湖口税厂、彭蠡驿等等,全都是船舶必泊之地,商贾如云,人多口杂之外伊王的运金船会在此地夜泊么?见鬼!”
    “你的意思是……”
    “鄱阳湖不禁夜航,他们如果要停泊,大可到湖西岸出口处南湖嘴镇停泊,预先可派人要求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府派官兵前来保护。总之,怎么算也不会在湖口停泊,想发横财的人,枉费心机。”
    “那……我们……”
    “见机行事,我们岂可轻易放过机会?”
    “等会儿……”
    “等会儿留意我的举动,也许咱们得好好利用一下这些想发横财的好汉,以免人孤势单。”
    等待间,黄昏已临。
    屋中掌起了灯,不久,堂屋中笑声震耳,步履声橐橐,有不少人外出。
    首先,出来了两名掌着气死风灯的黑衣大汉,出门便门在两侧,伸出灯照路。
    接着,涌出八名穿灰饱花衫,带兵刃,高矮不等、有男有女的怪人,共是五男三女,年纪皆在半百以上。三个女的偌大一把年纪,居然穿了花衫花裙,头上戴花。首饰珠光宝气耀目,那股劲真令人恶心。
    送客的人也有八名之多.领先的是一个年届古稀,穿一袭紫袍的老家伙,一双鹰目精光闪闪,满面春风将客人送下台阶,抱拳笑道:“诸位好走,老朽不送了。诸位请静候消息,大概不会等得太久。”
    柴哲突然站起,哈哈大笑道:“诸位,在此地等,等到铁树开花,等到日从西出,也是枉然。”
    十六名主客双方的人,全都一怔。
    两名押解俘虏的大汉大吃一惊,不约而同一跃而至。
    柴哲伸手接住大汉伸来擒人的手,笑道:“老兄,客气些好不好?”
    姑娘却不够斯文,左手拨开大汉抓来的手爪,右手闪电似的抢回挟在大汉左胁下的剑匣,起有足登住对方的腰腹,轻轻一踹。
    “哎……”大汉狂叫一声,“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滑出丈外挣扎难起。
    被柴哲反擒住的大汉很幸运,站在原地发僵,额上大汗滚滚,敞牙咧嘴被定身法定住了。
    “什么人胡说八道?”紫袍老人厉叱。
    两名警卫正待扑上,其中一人赶忙答道:“是朱当家派杨兄弟押送前来的两个人,这两个小辈到湖口镇踩盘子,被杨兄弟不费吹灰之力擒来,想不到却一下反倒制住了杨兄弟。”
    紫袍人冷哼一声,向身后一名黑衣人喝道:“元震,拿下他们,要活的。”
    元震闪出行礼,恭敬地说声遵命,大踏步而上,在丈外止步,傲然点手叫:“小辈,你两人一起上。”
    柴哲背着手走近,笑道:“老兄,先别动手,在下有事与诸位商量……”
    元震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由分说,踏进抢先出手,一掌向柴哲左颈根劈去。
    柴哲直等到掌将及体,方左手一抄,捷逾电光石火,半分不差地扣住了对方的脉门,向后一带。
    元震身不由己向前栽,左手就指急探柴哲的双目,下毒手自保,“二龙争珠”出手奇快。
    柴哲的右手一扬,崩开取自的双指,顺势连劈两掌,不由对方闪避,“噗噗”两声闷响,劈在对方的左右颈根上。
    “哎……”元震闷声叫,摇摇晃晃屈膝跌倒在柴哲脚下。
    柴哲放手举步,跨过元震的顶门,从容地说:“要动手也不争在一时,说清楚再计较,料亦无妨,是么?在下是存心送财物来的,何不平心静气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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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大内三宝
    他以快速绝伦的手法击昏了元震,其他的人全被他所震慑。紫袍人亦不由傲气全消,厉声问:“你是什么人,送什么财物?”
    “在下姓柴,一个江湖晚辈,武林后学,特来送五万两黄金,此礼够重么?”他含笑答。
    八名男女客人是南荒八魔,其中的塌鼻老人怪眼一翻,沉声道:“这家伙定是滇池三怪派来的人,不然就是天池双残派来的说客。曲兄,咱们已达成协议,你可不能脚跨三条船,五万两黄金已是你我囊中之物,决不许第三者插上一脚,对分总比三分强,是么?”
    “戚兄请放心,金银曲某从不嫌多的。咱们已经协议联手在先,兄弟岂会再与他人合作?”紫施人正色说。
    “那么,曲兄何不杀了这两个说客以明心迹?”
    紫袍人阴森森一笑,沉声道:“小辈竟敢将小徒击昏,当着兄弟眼前行凶,分明没将我紫袍魔君曲紫霄看在眼下,不杀他还用在江湖上叫字号么?”
    说完,挥手令所有的人让开,向柴哲过去。
    柴哲暗中行劝戒备,屹立加岳峙渊停,泰然地说:“曲前辈,说明白再论是非好不?柴某既不是滇池三怪的人,也不是天地双残的说客,只是……”
    “你是志在黄金的人,不错吧?”
    “并不完全是为了黄金……”
    “哪么,定是为了内庭三宝而来的了。”
    “内庭三宝?这……”
    “严嵩从内庭换出的三宝,是鸽卵大的黑珍珠、密宗和合秘法图集与自兄背心。伊王有的是取不尽的子女金帛,五万两黄金算得了什么?要不是为了勒索这三件宝物,他才不肯在当今皇上之前替严老贼求情缓颊哩!说!你是否为了三宝而来?”
    柴行根本不知三宝的事,摇头道:“不管三宝或黄金,在下只想告诉你们如何去找,像你们这样找法,八辈子也休想找到的。”
    “你想愚弄老夫不成?”紫袍魔君厉声问。
    “我会愚弄你们?笑话!要想劫金发横财的人,不止你们这些人,伊主的使者中有了不起的人物,严嵩老贼派来的百余名爪牙也不是傻瓜。你们在湖口死等,不啻守株待兔,永远没有希望,”
    “你的意思是……”
    “在下只能告诉你,使者的船决不会在湖口下碇,你们要是再等下去,恐怕黄金早已运到汉阳了。假使严老贼的人得手,金宝重新进了严府的藏宝室,你们也休想得到丝毫消息。”
    “你知道般在何处下碇?”
    “运金船八成儿走……算了,反正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受人愚弄而不自知,我何必说出来自讨没趣?你们不相信,在下找别人通风报信,或可得到不少好处,免得在此看你们的脸色。”
    紫袍魔君眼中,掠过一道悚然而又阴险诡诈的神色,冷笑一声,徐徐迫进说:“天下间想愚弄老夫的人为数不少,但他们都没有你大胆。小狗,你大概活腻了,老夫成全你就是。”
    柴哲淡淡一笑说:“看你的举止言谈,也不像个成得了大事的货色,固执自傲,毫无风度,这批金宝你毫无希望,你不听忠告也就罢了,何必摆出凶神恶煞似的态度吓人?”
    双方行将接触,塌鼻老人晃身跃出伸手虚拦,大叫道:“曲兄且慢动手,问清了再说。
    这小子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且让他将……”
    紫袍魔君突然疾冲而上,袍袖一抖,罡风乍起,潜劲发如山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奇速抢上发招,突下杀手,不理会被称为威兄的塌鼻老人,先下手为强,攻出一袖。
    在未摸清对方的实力造诣前,不宜冒失地接招。柴哲向有一闪,避开一袖。
    紫袍魔君大喝一声,大袖跟踪便扫。
    柴哲左手一伸一带,袭来的凶猛袖风发出令人心血下沉的异啸,从身畔一掠而过,余劲仍直震心脉。
    第二袖落空,紫饱魔君勃然大怒,一声喝叱,劈胸推出一掌,跟踪近身搏击。
    塌鼻老人脸色一变,冲上出掌从两人之中疾劈而下,同时大喝道:“开!住手!”
    柴哲的掌亦已迎出,三掌同时接触,“蓬”一声大震,罡风四逸,三人同时向后退出八尺外。
    “戚兄,你这是什么意思?”紫袍魔君变色问。
    塌鼻老人冷笑一声说:“曲兄,咱们的消息来源确是有欠正确,而这小辈的话不无道理,为何不先问清他的来意?也许可获得确实的消息,岂不比在此苦等好得多?错过了机会,不但三宝无望,五万两黄金也泡水啦!”
    “你看他像不像个能供给正确消息的人?”紫袍魔君不悦地间,鹰目中厉光闪闪,杀机未退。
    一名花衫半老徐娘格格笑,接口道:“他当然像。如果曲老不信任他,而我毒蝎二娘却深信不疑,那么,请将人给我带走。”
    天色尽黑,气死风灯的光芒微弱,谁也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变化。紫袍魔君重重地哼了一声说:“曲某走了大半辈子江湖,从不相信小辈们的花言巧语。这小辈伤了曲某的弟子,他得偿付极高的代价赎罪。”
    “你的弟子不中用,怪得谁来?曲老,你的弟子受伤重要呢,抑或是三宝和五万两黄金重要?老身等着你的答复。”毒蝎二娘不友好地说。
    另一名灰袍老人眨着一大一小的山羊眼,顿了顿手中的山藤杖,亮声叫:“曲兄既然无容人之量,我百毒瘴魔很难信任你,咱们立刻拆伙,带了这小辈各行其是。”
    紫袍魔君不怒反笑,神色一弛,笑道:“咱们可不能因此伤了和气,因小失大,好吧,诸位既然相信这两个小辈的话,咱们且进内一谈,如何?”
    他那急转急下突然改变的态度,其他的人并未深究,只有柴哲留了心,脑中不住思索其中可疑的征兆。
    塌鼻老人呵呵笑,向柴哲道:“你们俩如果诚心前来报信通风,那就请到里面谈谈,老夫聆教,请。”
    柴哲伸手虚引说:“在下愿与诸位坦诚参详,诸位先请。”
    “随我来。”紫饱魔君神情开朗地说,领先向大门走去。
    堂屋四面透风,碎瓦断术散处各地,野草曼生。左右置放了七八条经过整修的长凳,两侧的透空厢房有灯光,也有走动着的人影,可知紫袍魔君带了不少人来,厢房的人不敢外出,有五六个人倚门柱向外瞧。这是一座荒野中的棚,怎能算屋?
    紫袍魔君在东首落坐,七名黑衣大汉左右分列而立。南荒八魔在西首落坐,留一张长凳给柴哲两人。
    堂屋中灯光明亮,八魔的相貌显得十分狰狞。三个花衫女魔皆盯着柴哲狠瞧,目不转瞬。
    毒蝎二娘左侧的女魔,生得高颧深目,大嘴尖牙,带了一把双刃钩镰拐,胁下挂着一个大革囊。脸上抹了太多的脂粉,又红又白,但掩不住脸上的皱纹。看年龄,该是花甲左右的鸡皮鹤发老妇了。她顿了顿双刃钩镰拐,不客气地说:“曲老,不管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在咱们八魔问话时,请勿插嘴打岔,有疑问可留到最后再问。不然的话,休怪我毒蛊魔娘翻脸不认人。”
    怪的是紫袍魔君居然没变脸,桀桀怪笑道:“我紫袍魔君如果没有把握,怎会与诸位联手?不客气地说,你们假如想威吓曲某,是不会如意的。曲某既然答应你们,自不会多加过问。不过话讲在前面,先小人后君子,如果曲某认为这两个小辈别有用心,有所为而来,曲某保有置他于死地的大权,届时诸位为敌为友或者干脆散伙,曲某并不在乎,反正滇池三怪与天池双残,他们皆在附近候机而动,曲某去找他们联手对付中州三剑客,不见得比诸位差。废话少说。你们问好了。”
    柴哲呵呵大笑.笑完说:“不用诸位问,在下先说。我叫柴中平,与黑煞鬼王从对岸南康地境渡湖,咱们确实为了五万两黄金而来的,自然也是上当者之……”
    他将先前与姑娘分析的情形加以说明,最后又道:“听曲老的话中之意,伊王使者定然有中州三剑客在内,三剑客除非是傻瓜,又聋又瞎,不然岂有不知防范之理?哼!恐怕他们早就对江湖动静了如掌指了。使者的船显然已经误期,是否真的误期,谁敢逆料?谁敢担保他们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已经到达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府了呢?”
    “你与黑煞鬼王有何打算?”毒蝎二娘问。
    “咱们约定晚间在幞头山下湖滨见。”
    “那你……你为何供给咱们消息?”百毒瘴魔问。
    “五万两黄金不是少数,就是搬走也得二三十个人。人贵自知;不能太贪,贪多了会胀死。咱们自问不是中州三剑客的敌千,因此希望多连络些高手名宿,大家分一杯羹,总比贪多而送命来得实惠,所以在下掬诚相告。希望多找些人得手后分上一万八千,于愿足矣!”
    “咱们拒绝你们加入。”百毒瘴魔不怀好意地说。
    “你们对付得了中州三剑客?”柴哲冷冷地问。
    八魔你看我我看你,久久,百毒瘴魔沉声道:“咱们八魔怕过谁来。”
    柴哲明知他们心怯,却不于点破,笑道:“除了中州三剑客,还有前来伺机动手择肥而噬的江湖群雄,两下里夹攻内外其手,诸位不觉得棘手么?”
    “依你之见……”
    “咱们合作。”
    “咱们答应了。”百毒瘴魔爽快地答,稍顿又问:“黑煞鬼王是否有接下三剑客之一的能耐?”
    “很可能接得下。”
    “你呢?”
    “还不知道。”
    紫袍魔君哈哈狂笑道:“黑煞鬼王算哪一流高手?凭他那两手不登大雅之堂的剑术,只配给老夫提鞋。哼!老夫也不敢大言说接得下三剑客之一,他黑煞鬼王是什么东西,敢如此大言?”
    “你像是替三剑客唬人呵!”柴哲冷冷地说。
    紫袍魔君大怒,一声暴叱,急冲而上,一袖抖出。
    柴哲已试出对方的实力,不再退让,在这许多名宿高手之前,他必须使用杀鸡儆猴的手法,以取得八魔的重视,一声低叱,一拳击出。
    “噗”一声响,罡风厉啸,潜劲四落,紫袍魔君的右袖桩破空而飞,齐袖口而折,飞跌文外,飘然落地。
    “你再敢狂,柴某要你难看。”柴哲阴森森地提出警告。
    不但紫袍魔君大吃一惊,八魔也骇然一震。
    “小辈,剑下见真章。”紫袍魔君恼羞成怒地叫,出剑立下门户,怪眼似要喷出火来。
    “有何不可?柴某奉陪。”柴哲冷冷地说。
    八魔正待阻止,东西的廊下荒草丛中突然传出桀桀怪笑声。
    “天地双残来了。”毒蛊魔娘变色叫。
    笑声倏落,草丛中像怒豹般飞起两个黑影,一跃三丈,两起落便到了屋侧厢房的破门旁,一闪而入。
    天地双残,老大叫天聋,老二叫地哑。至于他们的尊姓大名,江湖中人知者不多。两人平时形影不离,地哑负责听话,用手式转告天聋,由天聋向对方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他们的住处据说在天池,但究竟是哪一座天池?谁也不知道。天下间称为天池的地方,为数甚多,最有名的当然是指东北与朝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界的白长山天池,和西北大漠中的天山天池。但长白天地仍是不毛之地,不属大明皇朝的管辖。天山天池更远,本朝立国以来,根本不知玉名人轶事门以外的一切消息,闭关自守断绝了往来,中原人不可能在这两座天地安身立命。天聋地哑称为天池双残,谁也懒得去追究他们名号的由来。
    “要打要杀就干干脆脆,别婆婆妈妈。”天聋大叫。
    八魔中的一名灰衣花甲老人名人轶事大喝一声,身形似电,飞扑而上,风磨钢拐招出“毒龙出洞”,兜胸便点。
    地哑晃身截出,鹤嘴斧猛挥。双方都快,来不及变招,“当”一声大震,两人各向侧横飘八尺。
    毒蝎二娘立即一跃而上,长剑幻起重重剑网,凶猛地向天聋罩去。
    天聋火速拔剑,一声暴叱,剑已挥出,“铮铮铮”三声暴响,剑气进发,火星飞溅,蓦地人影乍分,毒蝎二娘挫退丈余,挫退间左手疾扬,十余只长有六寸左右的黑褐色带红腹的毒蝎随手飞出,张螫舞尾像是腾空飞舞,暴雨般飞向天聋。黑夜间,难以看清是啥玩意,很可能认为是暗器。
    天聋大概知道八魔的底细,知道厉害,向侧一闪,横跃两丈,左手大袖一挥,十余枚白色近乎透明的珠状暗器脱手洒出,洒向刚折向赶来的毒蝎二娘。
    “寒冰名人轶事毒珠,接不得。”百毒瘴魔大叫。
    两人的毒物皆落空,彼此皆有所顾忌。
    紫袍魔君阴森森一笑,挥手示意自己的人后退,有意坐山观虎斗。
    毒蛊魔娘一声厉叱,鸠首杖幻化一道黑虹,猛扑尚未站稳的地哑。
    百毒瘴魔桀桀狞笑,身形上晃,鬼魄似的逼近至天聋身侧,虎尾杖点到天聋的胁侧了。
    天聋百忙中大旋身挥剑急架,“铮”一声暴响,虎尾杖仅一分之差,未能及身,被剑挡开了。
    可是,剑杖相触的后一刹那,杖中突喷出一股灰色与草黄色的瘴雾。
    天聋刚嗅到腐草的霉臭,刚横飘丈外,刚要站牢,便“砰”一声屈膝跌倒,仅“嗯”了一声,手脚已失去活动能力,眼前朦胧,意识清明,但手脚已不听指挥,只能睁着眼睛等死,反抗无力,剑失手堕地。
    百毒瘴魔一跃而上,虎尾杖向天聋的天灵盖疾砸而下。
    “我完了。”天聋在心中狂叫。
    正危急间,身侧人影乍现。
    “瘴魔小心身后。”有人名人轶事大叫,叫的人是紫袍魔君。
    百毒瘴魔刚听到叫声,已来不及小心了。杖突被一只大手抓住,力道千钧无法挪移。接着,“噗”一声响,右耳门挨了沉重的一击。
    “嗯……”百毒瘴魔叫,摇摇晃晃向下挫倒,知觉未失,但身躯力道全消,软绵绵地爬不起来了。
    人影接着扑来,是另一魔到了,盘龙棍急点而来。
    击倒百毒瘴魔的人是柴哲,从死神手中救出天聋一条老命。他大旋身将夺来的虎尾杖向前一指,叱道:“站住!阁下,虎尾杖内藏毒瘴,兵刃相碰,瘴毒便会喷出,你想死不成?”
    对方盘龙棍一带,侧跃八尺,沉声道:“我蛇魔可不怕毒瘴,你……”
    “你如果不怕,便不会躲避了。”柴哲冷冷地说。
    “老夫要用朱虺蛇杀你。”
    “哈哈!中原武林中,有一位可役使天下各种异蛇怪蟒的人,他的绰号叫毒蟒,姓云名浩,他不仅传于在下驱蛇役蟒之术,更赠与在下数种万灵的解毒名人轶事药和驱蛇药。阁下如果不信,不妨把你所有的蛇放出来好了。”说完,跃出屋外。
    毒蟒云浩,正是黑鹰会叛会三高手之一,已和同伴高峰、夏五湖,以及白莲会的金宏达、谢龙韬,目下在乌蓝芒奈山安身立命。
    他说出毒蟒云浩的名号,替自己惹来了大麻烦。
    蛇魔当然不信,跟踪而出,左手一拉胁下带着的蛇囊,放出两条长仅两尺,浑身火红的小蛇,三角形的怪头顶端有一只小角,隐隐发出血红色的光芒。
    朱虺落地,贴草前窜,“唰”一声便已滑出丈外,在蛇魔以棍击地的震动指挥下、冲向柴哲,目力不易看清蛇影。
    距柴哲尚有八尺左右,朱虺突然折向,绕着柴哲游走,逡巡不进。
    柴哲屹立不动,起初心中有点紧张,左手挟着的三枚铁羽箭一再想发出,直至发现朱虺折向,方行心中一宽。
    跟出观战的人,只听到朱虺破草窜游的声息,看不到蛇影。天色大黑,不知人与蛇双方到底谁占上风。
    柴哲心中大定,冷然地说:“在下如不移动,朱虺决不会向在下袭击。同时,除了你蛇魔或可行险进击之外,其实在下极为安全,你的同伴不敢上前夹攻,朱虺是不会分辨敌我的。玩蛇的。限你立即收蛇,不然在下便要宰蛇了,你的心血将尽付东流。”
    “放赤练蛇王咬他。”远处有人名人轶事大叫。
    柴哲冷笑一声,突然伸仗一挑,捷逾电光石火,将刚掠过身前八尺的一条朱虺桃飞四丈外,向出声大叫的人飞去。
    发叫声的人是紫袍魔君,这家伙看到灯光朦胧中,破空飞来的一道淡淡红影,惊得大叫一声,扭头间屋中狂奔。
    蛇魔大惊,跟综便追,他不是追紫袍魔君,而是去追他花了无数心血驯养成功的朱虺。
    他做梦也未料到,柴哲能在黑夜中挑飞凶猛精灵的小蛇。
    柴哲挑飞一条朱狐疑另一条已经不见了。他掠向激斗中的地哑和毒蛊魔娘,大喝一声,虎尾杖狂风似的卷入,沉叱如雷:“住手!开!”
    “当”一声荡开了毒蛊魔娘的鸠首杖,反手“铮”一声震开了地哑的鹤嘴斧,三人同向外飘,灰色和黄色的虺雾狂喷,迎风一刮,随风飘散。
    他站在上风,杖头插入土中,再次喝道:“黄金还不知落在何处,你们犯得着自相残杀么?不许再逞强动手。”
    毒蛊魔娘被震得目定口呆,脸色大变,站在远处发征。
    地哑听得懂话,但苦于无法发声,被震得远飘丈外,大出意料,脸色一变,疾冲而上,鹤嘴斧来一记“吴刚伐桂”,声势汹汹向柴哲进击。
    柴哲冷哼一声,向侧一闪,喝声“着”!杖出如电闪,快速绝伦,“噗”一声扫中了地哑的右膝,力道奇重。
    地哑发出一阵含糊的嘎叫,向前一栽,几乎立脚不牢,差点儿趴倒在地,奇快的打击令他无法闪避。
    哑子仍可发出含糊的声音,世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哑子少之又少。地哑右膝挨了一击,嘶叫着倒地,接着像一头暴怒的恶豹,飞跃而起,鹤嘴斧猛所而下。
    柴哲向侧一闪,虎尾杖由于先前硬增两次,枝身变形,内藏的毒瘴已尽,只能当单纯的兵刃使用了,他闪开凶猛的一扑,顺手就是一杖,“噗”一声斜劈在地哑的左肩后琵琶骨上。
    地哑再次仆倒,依然凶悍绝伦,禁得起打击,挺身站起,暴眼中充满了血丝,“狂龙闹海”贴地抢攻,斧影飞旋,劲风四荡。
    柴哲也暗暗心凉,让了两斧。喝声“撒手”!“噗”一声响,虎尾敲在地哑的右肘尖内侧,无巧不巧地,正好敲中最不易敲中的麻筋上。
    地哑的鹤嘴斧脱手而飞,翻腾着扔出四五丈外,抱着右肘踉跄而退。
    柴哲如影附形跟进,丢掉虎尾杖,铁拳左右齐飞,急如骤雨。
    “噗噗!噗!砰砰!”五记重拳一气击出,着肉声响似连珠,在地哑的胸腹开花,捷逾电闪。
    地哑踉跄暴退,双手绝望地、狂乱地招架,却挡不住狂风暴雨似的铁拳,最后发出一声可怖的呻吟,屈着身躯打着旋,砰然而倒,在地面上脱力地挣扎。
    四周的人目定口呆,狂妄的八魔都怔住了。
    柴哲抬回虎尾杖,冷然四顾,沉声道:“谁的老骨头发痒,出来,在下陷他松松筋骨。”
    “你到底帮谁?”毒蝎二娘厉问。
    “柴某谁也不帮,也不许你们这些人行凶。”柴哲大声说。
    “你想……”
    “中州三剑客剑术通玄,柴某希望与诸位联手。不义之财,取之何伤?因此柴某找人合作,均分这笔不义之财。”
    屋侧突然传来了洪钟似的嗓音:“咱们滇池三怪能算一份么?”
    随着叫声,踱出三个身材一般高的悬剑青袍老人。
    “见者有份,欢迎参加。”柴哲朗声答。
    “咱们三个老怪木要黄金。”
    “要三宝么?”柴哲问。
    “正是此意。”为首的大怪走近傲然地说。
    “但不知三位前辈凭什么要三宝?”
    “一比一,咱们没有把握斗中州三剑客。三比二,颇有取胜之望。三剑客咱们收拾两个,配不配要三宝?”
    “在未与三剑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之前,谁也没把提取胜。三位前辈的条件,在下目前尚不能作主。”
    “为什么?”
    “目下加上三位前辈,已有了五批人。紫袍魔君可接下一位剑客。八魔也可接下两个人。双残接下一个料可应付裕如。区区在下自信尚可接下一个,取胜当……”
    “阁下之意,是拒绝咱们三怪参加么?”大怪抢着沉声问。
    “在下并无此意……”
    “那你……”
    “人多好办事,多多益善。有三位前辈参加,在下欢迎还来不及呢,岂敢拒绝?动起手来,谁也不敢说定可获胜,对方不但艺业奇高,而且人数众多……”
    “他们连使者与王府护卫全算上,也只有三十余名。”
    “但严老贼的人却有上百之多。”柴哲冷冷地说。
    “咱们并不想与严老贼的人冲突,先下手为强。”门口突然传来紫袍魔君的叫声。
    “阁下的话!委实令人感到失望。”柴哲冷笑着说。
    “你失什么望?怪事!”
    “你想想看,咱们要争金夺宝,严老贼也有志一同,彼此皆志在必得,利害冲突,岂有不拼之理?”
    “笑话……”
    “在下虽常说笑话,但今晚已没有说笑的心清,且问问在场的人,假使严老贼先下手为强,将金宝抢回,咱们是不是自认倒霉,失望地各奔前程作鸟兽散?又假想咱们先到手,严老贼的人是否也一笑置之不加过问?严老贼豢养了无数江湖败类替他看家卖命,伊王尚且没放在眼下,何况咱们这些无主孤魂似的江湖亡命?他会不顾一切大索天下找咱们讨回,诸位如果同意柴某的话有理,便知事情断难轻易办妥了。”
    众人开始各自结伴低声商量,紫袍魔君站在门外问:“依你之见,又待如何?”
    “在下认为,目下谈分红的条件,不但不合时宜。也不切实际,因此须等金宝到手之后,方按各人尽力的程度,作一次合理的分配。”
    “你似乎胸有成竹哩!”
    “不错,柴某早有周详打算。”
    大怪重重地哼了一声,问:“你的打算可否说来听听?”
    “目下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派消息特别灵通的人,确实打听运金船的动静,不然在这儿鬼打鬼,决难打出什么主意来,使者的行踪得不到,一切皆是枉然。”
    “这件事诸位大可放心,老夫的消息保证灵通而正确。”紫袍魔君含笑保证。
    “他们……”
    “至迟明日午后可到。你有何打算?”
    “船真要到湖口?”
    “真到湖口!”
    “如果不到呢?”
    “这个……老夫可以保证。”
    滇池三怪哈哈狂笑,大怪说:“老夫来了大半天,听够了,甚至你紫袍魔君与八魔在内屋内协商的事,老夫也—一入耳。你阁下不保证倒还靠得住,保证就一切都完蛋了。这位小老弟说得不错,中州三封客不是傻瓜,他会到湖口来送死?姓柴的,咱们合作,让他们在湖口喝西北风,等昏了头好了。”
    “人太少,不行。”柴哲断然拒绝。
    紫袍魔君冷哼一声说:“老夫有人,有船。鄱阳蛟是老夫的朋友,他手下上百名水性高强的弟兄全来了,全湖的动静消息皆在掌握之中,岂有不实之理?咱们重回屋谈谈……”
    柴哲坚决地摇头说:“在下不想再谈,谈不出结果来的。谈来谈会,使者的船已过了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啦!阁下。”
    “你不信任老夫?”紫袍魔君不悦地问。
    “在下为何要信任你?”
    “哼!你是否参加,咱们不在乎。”
    柴哲冷笑一声,向久候在旁边的姑娘挥手示意退走,一面向众人说:“在下当然不参加,各行其是好了。”
    “老弟慢走!”大怪急叫
    柴哲哈哈一笑,借同姑娘向后飞退,跃入及腰荒草之中,展开轻功扑奔幞头山。
    鄱阳蛟浮中孚,是鄱阳湖三大水寇之一,他的地盘在东鄱阳,势力范围西起都城,东抵饶州府。鄱阳三大水寇由于利害冲突,彼此不时发生磨擦。更由于独行的水贼飘忽不定,经常在三人的势力范围内做案,因而互相猜忌,逐渐有誓不两立的恶劣情势发生,随时都有发展成火拼或驱逐对方的可能。
    柴哲不知鄱阳的形势,并不是因为紫袍魔君提出鄱阳蛟而发现可疑征候,半途脱身撤走,而是他看出这些唯利是图的江湖凶魔,全都是自命不凡的人,不可能开诚布公携手合作,更不可能举出一个首领主持大局,必定各怀鬼胎,口是心非,各自为政,都想独吞这批庞大的金宝,和这些人共事,危险极了,不得不见机脱身。
    伊王使者的运金船,不可能经过东鄱湖。从南昌入湖,首先得经过西鄱湖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永靖的地盘。然后从南康进入湖北面瓶颈部份的宫亭湖,这一段狭窄湖面直至湖口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段,是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虎鲨邹南康的地盘,他的船最快,手下的弟兄水性皆十分高明。三水寇既然互不相容,鄱阳蛟的消息岂能传到湖口?即便能传到,时间上也耽搁得差不多了,恐怕信息传到,使者的运金船早已进入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啦!
    破屋前,紫袍魔君送走了客人,屋后先后抢出十二名黑衣人,一个黑衣人低声问:“曲老,怎样了?”
    紫袍魔君神色肃穆,低声道:“八魔、三怪、双残,皆浪得虚名毫不足虑,可虑的是那姓柴的年轻人。他不但艺业深不可测,而且精明机警,将是咱们极为可怕的对手之一,有他在,情势对我们极为不利。快准备一条船,叫吕贤弟去跑一趟传递信息。”
    “咱们何不宰了他永除后患?”
    “那怎么可以?打草惊蛇,咱们岂可在那些贪心魔头面前露出马脚?我去找冯老爷子,请他查一查姓柴的来历。”
    柴哲与姑娘到了幞头山下,果然发现隐蔽处泊了三艘渔舟。发出了暗号询问,确是黑煞鬼王的船。
    柴哲不上船,将碰上紫袍魔君的经过说了,最后道:“等会儿那老魔头可能会前来查问,也许他会起意独吞金宝,先动手搏杀参与的人,锄除异己包藏祸心并非不可能,还是先避一避再说。”
    黑煞鬼王悚然而惊说:“咱们得火迅离开,往上游走。你上来好了,一同离开。”
    “不,在下要乘夜至各处走走,探寻一位朋友的下落,明天咱们在上游旗山以南的湖岸见。”
    “也好,老朽即派人打听消息,明天见。”
    柴哲说出明日见面的信号,然后匆匆走了。
    黑煞鬼王下令解缆开船,三艘渔舟沿岸悄然上航。
    他乘的是第二艘小舟,船中除了操舟的四名大汉外,窄小的舱中另有他的两名爪牙,另三位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是半耳僧和洞庭双蛟。舱中挤了六个人,已没有容足的空隙了。
    他盘坐在舱左侧,一灯如豆,舱口用布蒙住,不令灯光外泻。天宇中彤云密布,寒风凛冽,浪花拍击着船身,发出阵阵风涛声浪,船不住颠簸,舱中灯火摇摇。
    对面倚舱假寝的半耳僧已沉沉入睡,洞庭双较甚至已经蜷缩着躺倒,发出了鼾声。
    他眼中涌起了重重杀机,嘴角浮上了一抹阴狠残忍的笑意,左手暗暗挨了两把飞刀,蓦地伸手推推半耳僧的肩膀,低叫道:“半耳僧,醒醒。”
    半耳僧机警地一惊而醒,左手一动,使本能地抓了胸前的珠串,右手抓住了身旁的方便铲。
    “半耳僧,不必紧张。”他接着低叫。
    半耳僧精神一解,睡眼惺松地问:“程施主,怎么了?”
    “咱们聊聊。”
    “聊聊?贫僧要睡觉……咦!船在开?”
    “不错。柴哥儿传来了信息,紫袍魔君要来幞头山附近搜查,因此必须回避。”
    “柴小施主兄弟俩呢?”
    “他们在岸上戒备。半耳僧,你知道伊王的使者带了多少护送的高手么?”
    “贫僧还没打听清楚,只知约有三十余人。”
    “有中州三剑客在内。”
    “真的?糟!那三个老狗可怕……”半耳僧骇然叫。
    “可怕,你打算……”
    “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岂可半途而废?”
    “哼!你这和尚真是眼高于预,而又艺业差劲的糊涂蛋,事先不打听清楚,便冒失地前来抢金,呸!见你的大头鬼。”
    “听说中州三剑客是少林门人,谁知道他们会替该死的混蛋伊王做走狗?”半耳僧苦笑着说。
    “除中州三剑客之外,其他的人并不比三剑客差,你知道还有些什么人?”
    “这……贫僧还不知道。”
    “哼!岂有此理,你简直又聋又瞎,怪的是你凭什么在江湖上混?其他的人物中,有一个人你必定认识。”
    “谁?”
    “我,黑煞鬼王。”
    半耳僧大惊,正待挺身发招自保,但已来不及了,黑煞鬼王一把扣住了他的左肩井,左手出如电闪,“拍”一声劈中他的右踝根。
    “你……”半耳僧大叫,身躯一沉。
    没有他反抗的机会,黑煞鬼王已将他拖倒,擒住了。
    半耳僧的叫声,惊醒了洞庭双蛟。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黑煞鬼王先发制人,左手指缝挟着的飞刀脱手飞出,“嚓嚓”两声轻响,不偏不倚,恰好射入刚闻警坐起的洞庭双蛟气海大穴。
    “啊……”沿庭双蛟厉声叫,倒在舱面打滚。
    “丢下水去。”黑煞鬼王向两名爪牙叫。
    两名爪牙将飞刀起出奉还黑煞鬼王,拖了仍未断气的洞庭双蛟出舱,向水中一丢,水花一涌,立时形影俱杳。
    黑煞鬼王拉脱了半耳僧的双手关节,阴森森地问:“和尚,你真的只带了两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来么?”
    半耳僧神智尚未完全清醒,虚脱地呻吟。
    “啪啪啪啪!”黑煞鬼王抽了他四耳光,叱道:“让你清醒清醒,别装狗熊,答话。”
    半耳僧总算清醒了,咬牙切齿地说:“想不到一个好色如命。凶残恶毒的江湖邪魔,竟做了天人共愤、无恶不做的狗伊王的忠实走狗,真所谓物以类聚,蛇鼠共穴,佛爷鬼迷心窍,落在你手中只好认命,要打要杀佛爷决不含糊,你瞧着办好了。”
    黑煞鬼王桀桀狞笑,伸手一带,把牛耳僧的另一个耳朵硬生生揪了下来,冷笑道:“狗三八!你还敢嘴强?老夫可不管伊王是啥玩意,他给老夫大批金银,老夫就替他办事,你管不着。说!你还带有多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来?”
    “三山五岳的人全到了。”半耳僧忍着痛楚厉叫。
    黑煞鬼王拔出一把飞刀,狞笑道:“你想逞英雄,老夫一刀刀剐你。”
    “佛爷已料定必死,你休想佛爷屈服,除死无大难……”
    蓦地,船突然打旋。
    “噗通!”舱外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水下有人,稳住船。”外面的喝叫声震耳。
    黑煞鬼王丢下半耳僧,向外一窜。另两名爪牙却窜向舱尾,双双抢出。
    “啊……”狂叫声倏扬,接着水声再响,显然又有人落水。
    船凶猛地打旋摇晃,波涛起伏,猛烈摇摆,蓦地砰然一声大震,舱的右壁坍下了。
    舱壁坍下,舱篷也就向下垮,舱中的四个人全被压在里面,船猛的一震,停住了。
    黑煞鬼王好不容易顶开一个孔钻上船顶,不由大吃一惊。船已搁在滩岸上,另两艘船一左一有并排搁了浅。
    水际另有五艘快船,一字排开,船桨徐划,稳住船身保持静止状态,每艘船都有十余名赤着上身的大汉。
    岸上火光大明,二十余名赤着上身的大汉,高举着以旧竹缆制成的火把,罡风刮得火焰熊熊,毕剥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
    火光下,前面并肩站着五个高矮不等的人,最右面那位黑大汉,赫然是黑大个儿文天霸,手提新打造的霸王鞭,凛若天神。
    中间那人是个白髯老汉,鹰目炯炯。
    左首第一人,是个中年书生,天候已寒,罡风透衣,这位书生居然轻摇着一把八尺长的黑色大折扇,用扇向站在篷顶万分狼狈的黑煞鬼王一点,笑道:“黑煞鬼王,还不下来,要请么?”
    黑煞鬼王骇然变色,脚下略一迟疑,举目四顾,知道已身入重围,无法脱身啦!硬着头皮一跃而下,举步向前走,壮着胆问:“诸位在老朽的船上做了手脚,不知有何用意?诸位的为首人是谁?怎认得老夫?老夫与诸位陌生得紧。”
    书生呵呵笑说:“老兄,何必呢?要说你老兄不认识我铁扇书生关文卿,未免太小看了你黑煞鬼王啦!来,关某替你引见风雪剑客苟子才。”
    黑煞鬼王大吃一惊,蓦地双手齐扬,发出了六把飞刀,拔剑出鞘扭头便跑。
    铁扇书生似乎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着,一声狂笑,一跃两丈余,跃进间铁扇连挥,袭来的两把飞刀“噗噗”两声全被震飞,人如怒豹,扑向刚奔出丈外的黑煞鬼王,喝声震耳:
    “留下,老兄。”
    接着,一名大汉将火把从前侧方投出,掷向黑煞鬼王的头脸,意在阻止鬼王逃走。
    黑然鬼王大吼一声,不再作逃走的打算,闪身大旋转挥剑迎击从背后追到的铁扇书生。
    岂知铁扇书生突然扑倒,贴地疾掠,接近时铁扇一挥,滚出丈外去了。
    铁扇书生料事如神,不但料中黑煞鬼王闪避的方向,更料中对方出招的手眼心法步法,突然攻击下盘,得手应心,一击即中,铁扇硬生生将黑煞鬼王的左足踝削断。
    “啊……”黑煞鬼王狂叫,单足向侧跃退。
    侧方人影乍现,一个手执双股叉的黑大汉正扬叉相候,用破罗似的大嗓门叫:“这叫做湖岸鬼打鬼,我大力鬼王正等着你呢。”
    黑煞鬼王凶焰全消,痛得冷汗直流,丢掉剑坐倒,咬牙厉叫:“老夫认栽,后会有期。”
    远处的风雷剑客哈哈狂笑说:“老兄,你以为这是打擂台江湖较技么?比比高低印证所学?你错了,输赢甚大,生命就是赌注,你输了就该连性命也豁出,哪来的后会?”
    黑然鬼王向下一仆,伸手要抬回丢下的剑。
    大力鬼王一闪即至,双股叉疾起疾落,“嚓”一声响,将黑煞鬼王的右手脉门刺穿,钉在地上了。
    “哎……”黑煞鬼王厉叫,左手急抓钢叉。
    大力鬼王一脚踏住他的手肘,怪笑道:“你到地府报到的时候快到了,不必贪恋人世啦!老兄。”
    黑煞鬼王只有一条腿可动,椎心奇痛已令他无法动弹,伏在地下哀号狂叫。
    大汉们紧靠着三条破船等候,破船下面钻出一个,先后共钻出六个人,其他的人名人轶事大概落水的落水,被杀的被杀,再没有其他的人啦!
    六个俘虏皆被捆上,大力鬼王方抓起黑煞鬼王,向风雷剑客身前一推,黑煞鬼王已无法站立了。
    风雷剑客脸色一沉,冷笑道:“金子是从严府的银库中搬出来的,必须仍旧回严府的银库。哼!你们这些江湖大胆狂徒,吃了老虎心豹子胆,居然敢纠众前来抢夺,该死!昼间在湖对岸,老夫的人弄沉了你出来的三条船,等于是放你一条生路,你竟不领情,依然不计利害,硬要前来送死,怪得谁来?你替伊王卖命,老夫自不会让你失望。”
    说完,举手一挥,喝道:“动手!”
    大汉们将六名俘虏的手脚大筋割断,每人绑上一块大石头,带上船划出外面,将人向水中一推。
    “留这厮做活口,让他回去警告其他的人。”风雷剑客指着黑煞鬼王说。
    大力鬼王真够狠,用叉柄连挥两下,重重地击在黑煞鬼王的双肩上,肩骨立碎。
    “啊……”黑煞鬼王发出令人惊心动魄的长号。双手已毁,又断了左脚踝,只有一条腿可用啦!
    三艘破渔舟再次被推入水中,逐渐下沉。所有的人—一登上风雷剑客的船,火把熄灭,船随流而下,向北驶向湖口,破渔舟也向湖口方向风名人轶事流,下沉的速度甚慢。被舱篷压住的半耳僧神智仍清,苦于无法动弹,同时也不敢动弹,黑煞鬼王被杀的经过令他不敢出声呼救。
    舱篷是竹制的,重量甚轻,但压久了同样令人受不了,他已经绝了望,只能眼巴巴地等死。
    风从北面来,水却向北流,船漂流的速度缓慢,下沉的速度却逐渐加快。他已能感觉出船正在下沉,心中极感恐惧。他开始后悔,但后悔已来不及了。
    在船行将沉没的前片刻,他听到船篷发出了破裂和搬动的声音,而他已到了虚脱昏迷的境地了。
    在昏迷前的一刹那,他听到了极为熟悉的声音:“果然还有一个人,恐怕还没咽气。”
    “也许我得救了。”他模糊地想,便失去知觉。
    这一夜,宫亭湖两岸与湖中,锄除异己大屠名人轶事杀如火如茶地进行着,葬身鱼腹与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荒野的人,其数无法统计,运金船尚不见踪影,为金宝而死的人却不知凡几。
    风雷剑客的五艘快船,在一处偏僻的湖湾靠岸,他带了二十余名爪牙,取道奔向紫袍魔君藏身的荒冢破屋。
    沿途皆有人发出盘问的暗号,最后由一名黑衣人迎至破屋。紫袍魔君已先一步迎出,带了五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降阶相迎道:“子才兄,收获如何?”
    “你呢?兄弟只收拾了几个鼠辈,剪除了中州三剑客派在南面的耳目黑煞鬼王,小意思。”风雷剑客笑答,两人并肩向屋内走。
    “兄弟这儿也宰了不少的小鱼,可惜大鱼溜掉了。”
    “八魔三怪双残都溜了?”
    “兄弟无法查出他们的潜藏处所,他们全都找上门来,兄弟有所顾忌,而且希望利用他们打头阵,所以暂不动手。”
    “你所说的大鱼……”
    “大鱼是一个姓柴的兄弟俩,他不但艺业奇高,而且精明机警,似乎已算出运金船的可能行踪,此人极为棘手,他与黑煞鬼王是一伙,子才兄杀了黑煞鬼王,难道没碰上他两人?”
    “兄弟没留意是否有姓柴的在内,反正黑煞鬼王一群小辈,已没留一个活口。虽则鬼王仍有一口气在,但恐怕这时该已断气了。姓柴的是……”
    “他自称姓柴名中平,恐怕不足二十岁……”
    “不足二十岁,乳毛未干罗?”
    “乳毛未干,但英雄无岁,八魔也无奈他何……”紫袍魔君将经过—一说了,最后说:
    “兄弟已派合贤弟前往禀报,要求严少公子速派高手,大索姓柴的兄弟两人,不然将会误事。”
    “真的?”风雷剑客意似不信地问。
    “兄弟还不至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哼!兄弟倒希望见见这个人。这里如果没有事,兄弟该走了。三剑客的几个得力臂膀皆潜伏在北面柘矶山下的柘矶镇中,兄弟奉命必须在今晚和他们共襄盛举。”
    “不坐会儿再走?”
    “不了。若有姓柴的消息,望即转告。告辞。”
    “兄弟深信咱们会遇上他的。”
    “但愿如此,兄弟不信世间会有如此高明身手的年轻人。”风雷剑客冷冷地说,率领着手下回身出屋而去。
    紫袍魔君不再多说,淡淡一笑送出屋外,信口问:“听说罗爷已从改县赶来,是不是不放心咱们办事不力?”
    “确是赶来了,今晨狂鹰端木父子先到南昌,可能已乘船赶来湖口,约三更左右可望到达,据兄弟所知,罗爷这次把四大将军全派来了,倒不是不放心咱们办事不力,而是要留下三万两金子带至新县派用场。听说目下他那儿风声甚紧,年初派人往京师刺杀徐老头,碰了大钉子。”
    “徐老头手无缚鸡之力,怎会碰钉子?”
    “三隐逸之中,有两个在京师徐府仗义保护徐老头.派出行刺的人,那还能不碰钉子?”
    “什么?三隐逸有两个在徐府?”风雷剑客讶然问。
    “我也不太清楚,是听人说的。按常情论,徐老头取代严老相国为大学土,谁不知他是陷害老相国的暗中主宰人?出面的人是邹应龙,策划的人其实是徐老头。天下间同情老相国的人少之又少,加以小相国曾经扬言要徐、邹两人的命,三隐逸入京保护徐老头,并非不可能的事。”
    徐老头,指大学士徐阶、邹应龙,是去年首先发难参倒严世善的铁面御史。世藩被充军,严嵩也就跟着垮台,父子俩把徐、邹两人恨入骨髓。严世藩从南雄逃回,罗龙文也适返新县山区招纳亡命,誓取徐、邹两人的脑袋,派遣刺客入都。严老贼总算不湖涂,皇上正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徐阶,万一有变,那还了得?因此禁止世藩派人行刺,但世藩却不加置理,一再派人入都行刺,却一而再地失败得很修,去的人有去无回。
    风雷剑客不自觉地吁出一口长气说:“这些事谈起来没意思,还是眼前的事要紧。小相国待咱们不薄,咱们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尽咱们的本份,其他不用过问,管他娘的什么忠臣奸贼?兄弟走了,有事再行联系。”
    风雷剑客走后不久,南面小径到了一大群人,把守在外围的人先行禀报:“萼山先生驾到。”
    官名人轶事场中,上自内阁辅臣,下至公门小吏,要是不知道萼山先生,他就不配吃官家饭。除了那些奸官污吏之外,任何人提起这位仁兄,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寝其皮,吃其肉。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地境,这位仁兄的字号,简直比阎王名人轶事爷的勾魂使者还可怕,天下间的坏事,已让这家伙做尽做绝了。其实,他只是严府的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领班,叫严年,自号萼山,一个不折不扣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而已。
    但在京师时,一品封疆大臣也得乖乖称他为萼山先生。
    紫袍魔君真没出息,赶忙领着一群爪牙,远出百步外相迎,迎接严府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
    来的人真不少,有三乘四人抬的呢轿,十六名跟班,二十四名校尉打扮的卫士,三十余名有男有女的江湖人,一大堆,声势浩大,实力雄厚。
    在楼头山的南麓湖畔矮林中,姑娘手执连鞘宝剑,伏在一旁戒备。柴哲在替半耳僧推拿,半耳僧正逐渐苏醒。
    半耳僧的僧袍湿淋淋地,双手的关节已被柴哲替他接上,冷风一吹,猛地打一冷战,神智一清,伸手一摸右耳,如丧考批地叫:“我……我的耳朵……耳朵。”
    柴哲挺身站起说:“你的耳朵没有了,果真是名符其实的半耳僧啦!怪,你不是在黑煞鬼王的舟上么?三条船都沉了,黑煞鬼王呢?遭了什么意外啦?”
    “你……你是……”
    “我是柴中平,在破船上救了你。”
    半耳僧挺身坐起,咬牙切齿地说:“黑煞鬼王那狗东西,是替伊王卖命的狗腿子,贫僧有眼无珠,只落得……”
    “老天!他是伊王的人?”柴哲讶然问。
    “怎么不是?他……”
    “他人呢?”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被严老贼的爪牙风雷剑客……”半耳僧将发生的事—一说了。
    柴哲心中暗惊,没想到伊王和严老贼皆派有人在此地出没,黑煞鬼王竟然是伊王的走狗,假使先前上船与这些恶贼同行,岂不危险?他深深吸入了一口气说:“你既然明白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为何还在江湖中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走吧,生命是可贵的,改头换面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今后……”
    “贫僧三年前皈依佛门,已不再作孽……”
    “你骗谁?白天你……”
    “贫僧性情尚未完全转变,仍然冲动任性,但自问还可克制自己。至于这次前来劫金,贫僧认为不义之财,取之何伤?因此……”
    “哼!因此你来了,还带累了洞庭双蛟兄弟俩葬身鱼腹,是么?出家人四大皆空,你却见财起意,还做什么佛门弟子?”
    “你责备我,我认了。不管你怎么说,贫僧决不罢手。”
    “你还不肯罢手?”
    “决不罢手。”
    “那你……”
    “贫僧本来不愿找人合作,但目下不得不与人结伙了。”
    “你与谁结伙?”
    “施主可曾听说过袖里乾坤……”
    “你说的正源羽士,一僧一道三隐逸中的一道?”
    “正是他。”
    “他……”
    “他也来了,带了他的三位门人,以及十余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好朋友,听说现在柘矶镇落脚。”
    “一道也不是个好东西,你最好别惹他。”
    “你听谁说他不是个好东西来着。”半耳僧讶然问。
    “多年前一位姓李的朋友说的。”
    “你那位姓李的朋友,可能就不是个好人。天下间的武林朋友,谁不知袖里乾坤是个实至名归的侠义全真?”
    柴哲向不远处的姑娘问:“小弟,袖里乾坤正源羽士,是不是个侠义英雄?”
    “你是指一道么?”姑娘反问。
    “正是。”
    “此人听说声誉甚隆,但我没见过这位前辈,还不敢下定论,至少他在武林的声誉,无可非议。”姑娘谨慎地答。
    柴哲心中一定,向半耳僧说:“好,咱们去找一道。”
    “在找一道之前,咱们先到大岭山去找地理鬼成章。”
    “找他干啥?”
    “他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的地头蛇,朋友众多,消息灵通,对近来的形势,必定了如掌指。”
    “好,走!”
    “大岭山在城东两里左右,是到彭泽必经的要道,到湖口的行旅,大都在此歇最后一次脚,养精蓄锐以便进城。”
    柴哲从前在大天星寨外寨的半年中,曾经在小住寨内的宾客口中听到些少有关一道的传闻,听说那位名震武林的袖里乾坤正源羽士,并不是真正的英雄人物。从以往的蛛丝马迹揣测,大天星寨的宾客,毫无疑问地都是黑鹰会的会友,都是些职业名人轶事杀手,这些人的话,自然并不足采信,颠倒黑白极有可能。而姑娘的父祖,却是实至名归的英雄豪杰,见闻自然广博而正确,她说一道声誉甚隆,当然比那些黑鹰会的会友的话有份量,柴哲自然大为放心决定前往柘矶镇见见一道再作打算。半耳僧带着两人疾趋大岭山,已是二更未三更初了。地理鬼的家很好找,半耳僧是识途老马,一找便着。
    当他们离开大岭山成家后不久,湖口方面派出了大批高手,四出搜捕一个叫柴中平的人,这些人接到的指示简单明了:不论死活,活的赏格极高。
    同时,各方面的活动,也因午夜的到来而进入高潮。
    柘矶镇,在城北四里左右的柘矶山下,是湖口速运所的所在地,水运的官府货物,皆在此地停泊。柘矶山峰峦高峻,伸出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水道甚险,山下全是沙,所以也叫沙山。出入湖口的船只原来规定有两处停泊的地方。官船在柘矶的递运所,民船则泊在城北里余的沙头港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河泊所。早两年沙头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河泊所撤消,方改泊上钟山的湖口税厂。就地势论,这就是航行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下游的船泊停泊处,伊王使者的船该航向上游,决不可能在此停泊的。
    镇东南不足两里,是一片田野和小起伏丘陵地带,小村落散处其间,竹林摇曳,草木萧萧,田中放满了水,准备春耕了。
    柘矶镇向东南伸出一条大道,距镇里余分开两条小道,东北一条衔接湖口至彭泽的大道,南行抵湖口城。
    寒风料峭,四野无人,夜黑风高,正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光。
    三更初,东北衔接至彭泽大道的岔路口,到了五位不速之客。他们是柴哲、姑娘、半耳僧、地理鬼成章,另一位是成章的好朋友,姓罗名山。
    成章领先而行,在三岔路口站住了,向东一指说:“不远处有一条小径,可至前面那座山的北面小村,正源仙长就在那儿驻脚,他并不隐瞒身份。往西北半里地,有一处三家村,中州三剑客可能在那儿藏身。兄弟只发现老三旋风剑客,其他两人不知道来了没有。沿官道东北行,两里地也有一座小村,村前的灵官庙也住了一群人,其中兄弟认得两位江湖有名人物,一个是人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汉,另一个叫八方风雨雷振声。至于他们是不是同伙,兄弟便不知道了,为免卷入漩涡,兄弟不敢仔细踩探。这一带所有的主要人物,兄弟只知道这么多。”
    “多谢成兄帮忙,感激不尽。”柴哲诚恳地说。
    地理鬼成章淡淡一笑,客气地说:“些须小事,何足挂齿?柴老弟是正一大师的朋友,而正一大师却是兄弟多年前的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理该为诸位效劳。湖口以南一带,兄弟所知较多,这几天中,兄弟的朋友够义气,深怕这些不速之客对兄弟不利,所以皆赶来帮忙,因此兄弟对莅境的人都留了心。兄弟不能卷入漩涡,只能替诸位尽些少心意,其他爱莫能助,实在报歉,就此告辞,日后尚请不吝赐教,至蜗居小留相聚,后会有期。”说完,抱拳一礼,与同伴匆匆走了。
    “咱们先找一道。”半耳僧向柴哲说。
    柴哲答非所问地说:“八方风雨是无为居士的随从,人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汉是屠龙僧般苦和尚的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双方皆互不往来,怎么也来的这窝子浑水?怪事。”
    “咦!你是说,万翠山庄的解庄主,一僧般若都来了不成?”半耳僧讶然问。
    “如果成见所见属实……”
    “成老弟眼力之佳,武林称尊,过目不忘,即使十年后仍可记得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所见自然可信。”
    “那么,解庄主和一僧恐怕都来了。”
    “施主打算……”
    “先探一探三剑客的实力,走!”
    三人认准方向,越野而走,通奔西北角。越过一处荒郊,前面出现一座黑压压的树林,林右是水田,可看到水田的反光。
    柴哲领先而行,沿林缘而走。树林不太密,全是大可半抱的罗汉松,枝浓叶茂,经冬不调。
    前行百十步,他突然大喝道:“伏下!打!”
    声出人向侧倒,左手发出了一支铁翎箭。
    身后的姑娘和半耳僧早怀戒心,黑夜中在林旁行走,而且目下群雄萃聚,情势混乱,可说危机四伏,步步生险,怎能不提心吊胆?闻声知警,纷向左右仆倒。
    “啊……”狂叫声震耳,有人狂号着向林外冲。
    “唰……”暗器破空厉啸而至,从众人的上空掠过,落入五丈外的水田中去了。
    先冲出一个人,抱着胸口踉跄奔出。接着,另两个黑影一面发射暗器,一面急冲而上,在暗器后跟进,手中剑闪耀着寒芒,猛扑仆到在地的柴哲,双剑齐下。
    柴哲奋力一滚,大喝道:“打!”第二支铁翎箭出手。
    “砰”一声大震,第一名踉跄奔出的黑影冲倒在地,被柴哲第一次射出的铁翎箭射倒了。
    “哎……”两黑影一剑落空,右首的黑影狂叫一声,上身猛然一挺,旋转着抱剑栽倒。
    柴哲一跃而起,最后一名黑影刚好收剑变招,“云横秦岭”拂向他的顶门。
    他向下一挫,进步切入,从剑下抢人对方怀中,左手一抬,架住了对方持剑的右手脉门,剑无法变招。接着右拳疾出,来一记“霸王敬酒”,“砰”一声击中了黑影的脸门,力道如山。
    黑影挨不起一记重拳,晕头转向踉跄而退。
    柴哲岂肯让对方拉开距离?跟上出肘猛顶,“噗”一声肘尖正中黑影的胸口。
    “嗯!”黑影叫,向后一仰。
    柴哲的手肘收回,出掌前登,“啪”一声击中对方的胸口,一记连环三击,黑影全没躲闪的余地。
    黑影再也支持不住了,身躯疾退,“砰”一声水响,仰面朝天跌在水田中。绝望地在水与泥中挣扎。
    半耳僧与姑娘也一跃而上,揪住了两个中箭的黑影。铁翎箭分毫不差,射入两黑影的心坎,眼看已活不成了。
    柴哲俯身抓住掉入水田的黑影左脚,拖上岸来,一脚踏住黑影的小腹,沉声问:“阁下,为何不问情由便用暗器下毒手?”
    黑影脱力地躺着像条死狗,喘息着含糊地说:“咱……咱们三人奉……奉命在此戒……
    戒备,不许人进……进入,见人就……就杀……”
    “你奉谁之命?”
    “风雷剑客苟……苟老爷子。”
    “风雷剑客目下在何处?”
    “带人进前面的小村,捕杀中州三剑客的人去了。”
    蓦地,林内传来一声冷笑,阴森森的语音震耳:“人留给我,你们快滚!”
    柴哲放了黑影,顺手捡拾地上的长剑……
    一声叱喝传到,一颗寒星急射他伸下的手;
    他的手突然停住,让寒星从指尖下掠过,伸靴尖一挑,长剑飞起,恰好被他抓住,扭身叱道:“阁下站出来。你发铁莲子的手法很高明,是不是想较量暗器。”
    应声踱出五个黑影,半耳僧火速拾起黑影遗落的长剑戒备。
    柴哲低喝道:“大师丢下剑,今晚高手云集,你最好脱身事外,有剑在手,不啻自取败亡。”
    “贫僧已有进无退,决不脱身事外。”半耳僧坚决地答。
    “你们谁也休想脱身事外,先前叫你们滚你们不听,这时想滚也来不及了。”中间站着的黑影沉声接口。
    五黑影在林外一字排开,柴哲三人则背水而立,双方相距两丈左右,脚下是坚实的枯草田岸。
    姑娘将拔回的铁翎箭递给柴哲,低声道:“我们的地势不利,要向两侧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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