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有头债有主(伴霞楼主)_小说在线阅读_伴霞楼主

第45回人魔受挫一线天
    倪德居正待答话,已听真玄叹了口气道:“咱羁留此地已经够说来话长,前途市集,酒肆雅致,人又不多,咱哥哥何不上那儿把酒话旧,自当把此行奉告方老师!”
    镜湖老人欣然应诺,两拨六人,结伴向前赶道,行了片刻,市集已然在望,这市集距离赤城山最近,山上山下居民,多以这市集为采购食粮用物以及贩卖杂物牲畜谷物之地。此时墟集已散,行人寥落,方镜湖向道左酒肆一看,果然甚是清雅,于是拣了一处坐地畅饮起来。
    镜湖老人再问起昆仑三剑,此行何往时,真玄才叹了口气道:“这番咱哥弟又闯了大祸啦!”
    镜湖老人一听愕然又问:“闯什么祸?贤昆仲避居西陲,凡二十余年,又是与何人结怨?”
    真玄摇摇头道:“这番是横祸?并非和人结怨!”
    不仅镜湖老人莫名其妙,就是苗金凤和南芝也为之错愕不已,自忖道:“这老道说话好没道理,既非和人结怨,怎地闯祸?”
    只缘她二人份居晚辈,不敢随便启齿动问。但听真玄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不瞒方老师说,这事种因于二十年前,想当年咱哥弟三人在括苍太阿观为剑魔折辱,兀是勘查不出剑魔究竟是哪一门派,嗣经查得明白,乃赤城山弟子,前武林中号称旋风手辛源鸣那小子。”
    语至此,镜湖老人忽呵呵大笑按腔道:“因此之故,贤昆仲便找上赤城山主的门去啦,再给人家较短回来?”
    真玄只顾摇头,还没答话,陡听倪德居叫道:“方老师,你错了,凭咱哥弟三人这点微末之技,能找上人家的门么?只不过家师在世之日,与赤城山有故,因此之故,咱一得确讯,便上赤城,找山主老前辈评理,要他管束门徒,谁知到达以后,山主他老人家已然身归道山了!”
    镜湖老人名人轶事大惊道:“倪老大,你说什么,赤城山主在什么时候死去的,怎样个死法呢?”
    倪德居续道:“咱哥弟三人,当日到达赤城之时,已然黄昏晌晚时分,才抵山畔,忽然自山上走下两个老人,一男一女,我们心中倒没留意,以为是山居的人,但定睛细顾时,才知看走了眼,但见两人一缕轻烟也似,轻功之俊,空前未见。初时当以为是赤城山主的朋友,武林同道中人才有这副身手,谁知……”
    他顿了一顿,续说下去:“那两个老人一到咱面前,陡然一声断喝,叫我们站住,咱哥弟哪曾受过人家呼三叱四,心里不免有气,但碍于赤城山主之面,勉强向他们打个问讯,请教法讳,唉,你老可知道这对老夫妇是谁?”
    倪德居话犹未了,苗金凤已骇然惊叫起来道:“莫非赤城山主不幸遭了长白阴阳魔宫两老怪的毒手么?”
    倪德居默然点头,喟然道:“不错,正是这双老妖做的孽债。他夫妇俩在哥弟面前,坦承杀了赤城山主,并且追究咱哥弟来意,幸亏真玄师弟机变,用言语骗那两怪物,才免遭横祸。”
    苗金凤心地最慈,素常见了人家不幸横死,也同一掬同情之泪,何况对方是她儿子师门祖师爷,此际然已泪承于睫,凄然道:“公公,我们来迟了!”
    镜湖老人气得须眉俱张,叹了口气道:“这都是天意,凤儿你也不必过于伤悼,其实在我们与两老怪碰上赤城山主早已身遭横祸了。”
    苗金凤恍然道:“对了,阴阳二怪赴天姥,是要路过赤城的,就上赤城杀了山主前辈。真玄道长,你怎生用言语骗过两魔头,闯祸之语,又是从何说起!”
    真玄皱眉道:“这也不算骗他,我把与剑魔结怨的事告诉他们,同时说此来乃为了结以前过节。两老怪倒给我说动了。老怪物哈哈大笑,才告诉咱,赤城山主已经死在他夫妇手里,给我报了仇。至于闯祸,那是太冤枉了。”
    方苗两人,益觉莫名其妙,只听得真玄续说下去道:“本来么,是场误会,但却不容咱哥弟三人解释。当我们听到赤城山主凶耗之后,待得两老怪物离开赤城,咱悄悄到山上去看觑,果然在一壁谷之中,发现赤城老人遗体,他老人家死得惨极了,浑身瘀黑,胸膛已被抓开,五脏涂地,气绝已经多时。”
    苗金凤掩面悲啼,凄然叫道:“不错,这就是阴阳二老怪行凶的确凿证据,浑身瘀黑,乃是给老怪物用‘雷殛手’震死的,胸膛洞开,五脏涂地,除了着阴阳妪的毒爪外,看来谁也无这一份功力,足以致赤城山主于死命了。”
    镜湖老人长眉掀动,气呼呼地叫道:“气煞人,阴阳二怪,歹毒无伦,所传非虚,老怪妇尤甚,人既已死了,还抓破他的内脏干吗,如此做法,未免有逆江湖道了。”
    在镜湖老人的揣料中,赤城山主必是受了阴阳老怪物的雷殛手所伤致死后,继而由阴阳妪把他的内脏掏了出来。这一料也稍有出入,做书人往后再予补叙。
    真玄又道:“那时,我们正在壁谷之中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细视,陡然间,谷顶有人冷笑两声,叫道:‘我知道了,暗害赤城山主的,原来是昆仑三子。’咱哥弟三人一听,那还了得,赶忙奔出谷外一看,但见一缕白影,翻翻腾腾,向前急奔,展眼间已然踪影俱杳,也不知武林中哪位前辈在顶上偷窥,不过,这一来祸事可闯大了,若那人把这场误会传到江湖上去时,赤城山后人怎肯干休,咱昆仑山还有安宁之日吗?”
    江湖上恩怨,有时便是肇端于这般误会,镜湖老人也不由地替昆仑三剑担心起来。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搭讪地问道:“那么贤昆仲预备回昆仑去?”
    真玄摇头道:“在未能证凶以前,咱哥弟决不回返修为之所,须知赤城山主乃中原武林领袖,如今骤遭横死;我昆仑一脉,代出忠义,岂能蒙此不白之冤,即赤城后人不找寻咱报仇,咱也难坐此不洁之名!”
    镜湖老人点点头,道:“贤昆仲也是江湖上响叮当的铁汉,哪能受此不洁之誉!”
    真玄站了起来道:“咱哥弟要奉告方老师的话已完,就此请别。此去江湖,访寻当晚偷窥的人,芸芸人海,不知何日始遂所愿,后会有期,愿方老师珍重加餮!”
    镜湖老人也觉意兴索然,这场欢聚,黯然而散,昆仑三剑径自离去。别过三剑,方镜湖心有不甘,务要亲上赤城看个究竟。
    当下,一行三众,星夜赶道,越过墟集,径登赤城,好在他们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轻功妙绝,因是在当晚二鼓时分,已然抵达赤城山主修为之所。
    赤城老人居停之处,乃在那花香鸟语,风光幽美的谷底,谷底之外,原有草庐三数,这几栋茅屋,乃剑魔辛源鸣所居,当年方洪初隶赤城门下,与辛源鸣秦九凝相会,正是此地。
    由谷口进入,要沿一道清溪,才到达老人居停,这时方镜湖等一行,刚刚走到谷口,南芝忽然指指点点道:“方公公,你瞧,这几栋茅屋好怪道!”
    她也跟着苗金凤的口吻,呼方镜湖为公公了。镜湖老人闻言一怔,看了茅屋一眼,诧然地问南芝道:“你瞧出什么可疑么?”
    这时,玉兔已经东升,赤城全山如披霜雪,银光泻地,清辉闪目。但见南芝指了其中一所茅屋门前,轻悄地答道:“有人在屋子里打架,公公你瞧,门口一大滩的鲜血!”
    方镜湖又是一惊,急展眼细视,果见由屋门通出谷口之处的一条小径,血渍斑斑,这情形,显然是有什么人负伤,自屋内逃下山去,再一辨视,则见地上留下足印沓杂纷陈,但每个足印,刻入地面甚深,不消说,打架的人都是武林中的内家高手,否则哪会刻有足印入于地面?
    镜湖老人正呆呆出神间,但见南芝嫣然一笑,说道:“公公你想什么?好歹进去一看,便当明白!”
    苗金凤也道:“南姑娘说得是,待我先去一看!”
    镜湖老人深知乃媳,乃三人中功力最浅的一个,怕她有失,忙加阻拦,说道:“凤儿别轻举妄动,先由老夫进去!”
    话未已,陡见面前人影晃动,南芝脚下三爻六变已然轻飘飘地闯到茅屋门前,一举手,门呀然应手而开,原来是虚掩,屋子里黑沉沉,别无异状。
    门一开,月光溜到屋里,依稀可见屋里凌乱一片,地上也是血渍斑烂。
    三人相继而入,亮起火折子照照,可也怪道,屋里虽有血渍,却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益加证实镜湖老人所料不差。
    看了一会,兀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镜湖老人皱皱眉,摆手示意同来两人,轻轻道:“出去,咱到谷底去一看究竟,别耽搁时候!”
    出得那神秘茅屋,三人又深入谷底,在壁谷密室之中,果然找到赤城老人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但已躯体溃烂,面目模糊,发出阵阵难闻奇臭,要知赤城老人不幸遭受毒手,事隔已过两旬,赤城老人遗体安能安然无恙?
    当下,三人俱感一阵莫名伤感,只好把赤城老人遗体,略略整理一番,埋葬在谷口正中之路,竖碑为纪,以志不忘,再拜祭一番,怅然离开。
    镜湖老人屈指一算,自天姥抵此,已过旬日,料阴阳二怪,必已远离,为了南芝,为了苗金凤与桑龙姑相约之事,乃着两人自回天姥等候。
    苗金凤有舍不得公公离开,同时心中却念儿子方洪存亡,生死未卜,委实心焦意烦,怅然说道:“媳妇偕南姑娘回返天姥,不知公公寄迹天涯地方?”
    镜湖老人也觉一阵戚然,喟然道:“那就说不定了,我遭赤炼恶贼之计,大仇未报,此去访寻那恶贼,非了结这场过节不可;再说,今晚所遇,赤城老人修为之所,发生一连串神秘莫名的变故,也应一并查勘!”
    翁媳便在赤城之下的岔道上,说了珍重,洒泪作别,老人从此不知所踪,苗金凤则与南芝遄回天姥之南,在桑龙姑居停等候玄冰美人回来。
    上文这段因果,便是阴阳门二老怪物路过天姥的来龙去脉,以下紧接的乃是单婵携遗笈,深海履天姥,昏倒地上,为南芝所救,及收留苗金凤为阴阳门之徒,无怪南芝在初对苗金凤拜在阴阳门下,不以为然了。
    补笔述过,言归正文,话说单婵把经过对南芝苗金凤二人说完,体内寒岚已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相侵袭,只缘虚耗过度,生机尽灭,已然回天无力,乃溘然与世长辞。
    南、苗二人自是一番伤感,营葬过单婵以后,苗金凤对南芝道:“恕我不能久羁在此奉陪,以践令堂之约,南姑娘,我要走了!”
    南芝自然知苗金凤的去意,有些不舍地,却故意问道:“苗姑姑此行,意欲可往?”
    苗金凤抓起石桌上搁下的那包红绫包袱,扬了一扬道:“还用问吗,此行还不是出海到你爹处,把花老前辈真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还他本门子弟,且向各位英雄报告经过!”
    南芝想了一想,忽然问道:“到我爹的地方去?我娘是不是也在那边?”
    苗金凤苦笑道:“你没听前辈说过吗,不但你爹娘在,你的几位兄姊也在,史前辈以及紫府宫的人也在,你问这个做甚?”
    南芝答道:“姑姑,我也想去走一遭!”
    苗金凤心中一凛,反复呢喃道:“你也想去?”
    又道:“我看,你还是在此山中静候你娘回来为妙,于今阴阳门两魔头已死,少了一重危机,可以安心在此,以你目前技业,武林中人能够难为你的恐无几人,何必惧怕,何况不久,我也会回来看你!”
    自来相处,两人已然情如骨肉,苗金凤善视这个小妮子,南芝也敬事苗金凤,两人倒甚相得。
    其实,南芝那是为了惧怕山中寂寞,无人作伴,是为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武林浩劫而已。她深知娘的脾气和技业,诚恐她老人家在宝岛之上,动手杀人,闯出奇祸,更担心史三娘那乖戾成性脾气,杀了她的爹娘!
    这当然不是说南芝技可以压倒群雄,而是以她那祥和的瑞气,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这一点,苗金凤也是明白的,但她有她的顾虑,此刻宝岛之上,所聚皆武林一等高手,那些人又各怀杀机,南芝贸然前往,万一他们动起手来,伤了这个天仙化人的姑娘,岂非煮鹤焚琴,碎玉摧花了么!
    虽然苗金凤苦口相劝,南芝去意已决,苗金凤寻思道:“若有不测,也是天毁玉人,南芝这孩子吉人天相,料会逢凶化吉,履险如夷,说不定凭她瑞气天成,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感悟各人,收敛杀机!”
    当下,乃勉强应诺,苗金凤今已成阴阳门弟子,但此次出门,却不便带阴阳魔宫七十二种秘笈,乃觅一秘穴,暂时把来收藏,然后伐木造舟,忙了足足三天,才能放舟下海,扬帆东渡,上南星元的宝岛去了。
    仙灵距离宝岛并不太远,此际又是风暴才过不久,海上风平浪静,天空日丽风和,小舟慢慢在大海中漂浮,过得十个时辰,已然安抵宝岛了。
    苗、南二人安抵宝岛之事,暂且按下不表,且说南星元带了方洪,踏进广亭之际,方洪心头猛地大震,因见座上各人,无一不是当世尖儿顶儿高手,益感惶然的是从各人脸色上,可以看到俱各孕含一股杀气,只是暂时安捺住而已,他们似在等候什么人抵此,以解决一连串的纠纷,究竟是在等待何人?
    不说也知,乃是等待武林中第一奇人花妖到来。在座诸人本由花妖率领出发,花妖中道在陷船岛滞留,力拒阴阳二怪,这事在座群雄,无人不知,但花妖与阴阳二怪拼斗结果,是凶是吉,则各有揣测,也各不同,赤城以及南星元自然希望花妖奏凯言旋,史三娘和桑龙姑则忧惧参半,史三娘深怕花妖得胜归来,则她报仇雪恨之志,便要消解于一旦,但花妖失败了,对她也不一定有利,可能引来阴阳二怪,到那时更糟,诚恐玉石俱焚,无一幸免,桑龙姑也是深引为忧,她的想法恰与史三娘相反,希望花妖马到功成,在她的心念中,只怕花妖败了,则她便要受双重威肋,除史三娘外,阴阳二怪更是心腹大患。但有谁知,此刻花妖与阴阳门已然拼个同归于尽了。
    当前这拨人在广亭中等候花妖,已非一日,屈指已是一月以上,就这么天天到广亭聚集等候。依史三娘火栗性子,本来不耐,但她对花妖却是忌惮得紧,不敢不等。
    这天一早,依例又聚广亭之中,方洪一踏步进去,惊疑未定,陡见史三娘那已残废的半截身子,斗然自座中一弹而起,腰肢一挺,拴腰铁链,哗喇喇便已亮开,直向方洪迎头击下,这一击,挟有风雷万钧之势,方洪着实吃了一惊,欲待闪避,也已不及。
    在一旁的南星元也是措手不及,欲救无从,座中群雄,更无一人是这怪妇人的对手,以桑龙姑功力,本来可以阻她一阻,但桑龙姑却袖手微笑。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陡闻喀嚓一声,跟着一缕素影闪到,史三娘那拴腰之链,已给这不速客削去一半,不由一愕,方洪才得从容自链下逃过一关。
    一愕之余,史三娘不由哇然怪叫起来道:“好丫头,你敢!”
    待得众人定睛细看时,来人并非别人,正是紫府宫门徒,与方洪青梅竹马长大,秦九凝的妹妹秦寒梅,秦寒梅此时虽把史三娘腰链削去一截,却不好过,已经震弹出五丈开外,跌得浑身酸痛。
    秦寒梅用何种神妙兵刃,能削五金之英造成的铁链?桑龙姑一顾,也是失色。但看落在她身畔不远处,有一根黑杖,黑杖本属方洪之物,各位看官谅也记起,当日方洪给玉箫郎君那贼子甜言蜜语所骗,着了他的道儿,致迷倒海滩,幸亏秦寒梅及时现身,那魔头色迷心窍,才忘掉了废方洪和那根稀世异宝的手杖,嗣再把秦寒梅迷倒,挟上一处陡坡,便待横施轻薄,恰于此时,有人幽幽一叹,这叹声,三番两次,阻止贼子辣手摧花,终因玉箫郎君闻警不知退避,为一个不知来历的人物所伤,只见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黑影过处,玉箫郎君措手不及,已被点中咽喉间的哑门穴,颓然倒下。
    要知哑门穴在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中甚为重要,乃脑神经密布之区,如被点到,四肢发生痉孪,而不立刻致命,醒后也必成痴哑残废,终生不可复元。今踞广亭席上那如痴如呆的玉箫郎君,正为此故。
    然而,点中玉箫郎君的人是谁,何以有此本领?而方洪游身沙滩晕厥,又给谁人所救?黑杖怎会落在秦寒梅手中,秦寒梅又怎会在岛上出现?怎会杖削史三娘腰链,及时救方洪等等,欲知后事,请看作书人道来。
    原来当日方洪与玉箫郎君,一线天海滩拼斗,同坠沧海,其后随波逐流,不知不觉竟给漂到南星元所居的宝岛来,而在此之前,由花妖率领来此之群雄,已然先一步抵达。
    那一天,正当群雄在岛中广亭静俟花妖归来,由朝至暮,直等到夕阳西沉,玉兔东升,犹未见此位武林奇人踪影。
    本来,紫府少掌门葛衣人唐古拉铁偕两孪生丑女以及徒儿白衣姑娘莹儿也均在座,莹儿斯时已易服饰,不再着那素白之衣,而改穿玄衣黑袍。
    葛衣人偶一抬头,蓦见半空中禽鸣鸟噪,归鸦阵阵,天雁队队,横掠而过,那光景,黄昏晌晚已然来临,他心中轻叹一下:“这一天看来又是白等啦,花前辈不知何日始可抵此,但愿苍天庇佑他,逢凶化吉!”
    葛衣人念念不忘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中自是郁闷异常,举目环扫座中,但见各人端然不动,并无一人开腔。
    他轻推座椅,霍地站起,把手向他那对丑女,与美貌如花的徒儿莹儿一招手,叫道:“姬儿、妞儿、莹儿,咱到海滩散散闷去,耽在这儿多难受,顺便等候花老前辈光临!”
    姬儿乃葛衣人长女芳名,妞儿则其次女闺字。他姐妹三人也实在坐得腻了,闷慌得紧,此时闻得爹爹师傅呼唤,都不由欣然离座。
    葛衣人双手一抱拳,朝座中周揖一匝,叫道:“在座各位英雄恕罪,在下失陪了!”
    语已,领了徒女,飘然自去,座中群雄表情木然,谁也没去理会。
    话说葛衣人偕同徒女三人,信步而之,慢慢地自广亭走到蹊径,再由蹊径沿陡坡直下海滩之路。四人同时展眼向前眺望,只见霞笼远岫,彩掩云天,夕阳映在海上,宛如万千金蛇,齐齐攒助,煞是奇观。
    通往大海那片海滩,长沙万顷,给那霭霞染成金黄一片,浮蒸着阵阵氤氲热气。四人正看得出神,陡闻姬儿尖叫了一声:“爹,那是什么,是人?哎唷,一共两个,他们在绿波之中,载浮载沉!”
    其实,葛衣人早已瞧见,而且早已瞧出是两个后生小子,他犹未答话,小女儿妞儿已经接口道:“莫非花前辈偕同什么人到了?”
    葛衣人摇摇头:“不是!”眼睛却注视绿波上攒动的人头,一刻,才惊诧地道:“怎么,是他们,大概是从天姥一线天漂来的!”
    不错,当前在海中载浮载沉的两个后辈,正是自一线天漂抵此间的方洪与史炎。他们因受水流所阻,虽先下海,却是迟到。
    这当儿,三个小辈也都觑得真切,知道来人不是花前辈了。莹儿秀眉一攒道:“那不是史炎那坏蛋么?”
    对玉箫郎君这个人,葛衣人徒女三众,不只耳闻,抑且目睹,是以一瞥便知。
    葛衣人朗朗长眉一扬,叹了口气道:“这畜牲怙恶不悛,着实令人可恨!”
    姬儿这时也搭上了腔道:“咦,怎地那青年人也来了,他正是赤城山主的第三代传人啊,此人仁心侠骨,和玉箫郎君走在一起,必然遭殃,爹,你得救他一救!”
    葛衣人捻髯一笑,说道:“咱瞧不见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史炎虽然狡黠,也是难施其技!”
    又道:“你等切勿擅自妄动,只许一旁窥视,看那贼子,能把什么技俩使出!”
    果然,师徒父女四人,乃借石屏为障,从旁监视,以后一幕,便是史炎计赚方洪,把他点中迷穴,以及秦寒梅突然现身,着了玉箫郎君迷弹,晕厥倒地之顷。
    可是,秦寒梅怎会到南星元的岛上来呢,若提起,做书人又得回头补叙一笔。
    且说那日在彭水山旁,秦寒梅初逢玉箫郎君,秦寒梅因初出道,不知世间险诈,给玉箫郎君的甜言蜜语一哄骗,竟误信当前那位如玉树临风,翩翩佳公子为忠义之士,乃与共舟下三峡,舟中玉箫郎君又因急赴采石矶取银蛇宝剑,且欲避开桑龙姑女儿南玲纠缠,一路运气催舟,无暇使诈与秦寒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存,因而秦寒梅始幸逃此一关,不致败节丧身。
    舟抵采石矶,玉箫郎君夺宝心切,且一心以为美人已入掌握,早晚必饕大欲,故而安顿了秦寒梅后便只身上山,在采石矶崇岭处,与南星元纠缠。
    及至宝剑落空,玉箫郎君怅然回舟,贼子色心未泯,以为宝物虽失,美人稳得,失诸东隅收诸桑榆,怎料到得舟中,猝逢方秦两人,而秦寒梅已不知去向,秦九凝乃把葛衣人留书示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史炎那贼子观看,贼子变了颜色,但劣性未戢,顷刻之间,又复常志,一言不合,与方素两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起手来,方秦宝剑合璧,威力无穷,卒把玉箫郎君杀败,此事经过如此。
    但秦寒梅怎样为葛衣人带走呢?原来玉箫郎君计赚秦寒梅种种经过,并不能瞒过葛衣人耳目,他催舟下三峡,葛衣人乃悄悄在后跟踪,待得玉箫郎君泊好河舟,只身登岸之时,葛衣人才现身到他的身上。那时际,秦寒梅已准备就寝,陡见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掀帘遽进,心头不由大震起来。
    要知秦寒梅自幼在镜湖老人悉心调名人轶事教之下,武功大有根基,素常里风吹落叶,她都可以听得清晰,怎地这个陌生人来得神不知鬼不觉,全无纤息可闻,由此可知来人武功必非寻常。
    秦寒梅一惊之余,翻身往舱底便退,船舱狭小,只一斜斜晃退,已然到了尽头。这小妮子为人一向和平,绝对不会不问根由,鲁莽与人家动手,她只以手按剑,猛地一声娇叱:“是什么人,夤夜闯入人家船舱,面对孤身女子,意欲何为?”
    葛衣人呵呵大笑,叫道:“女娃儿你与贼为伍,不知险生顷刻,我今特来救你,你尚逞什么口舌之强!”
    这般说未免有些唐突,无怪秦寒梅坠入五里雾中,她心中反复呢喃:“与贼为伍,与贼为伍?”
    越想越觉不对劲,同舟那书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文尔雅,柔情似水,怎会是贼?这陌生汉好没道理,出口伤人也罢,单看夤夜闯舟,已然不怀好意了。
    一声龙吟,秦寒梅手中青钢剑已然出鞘,就微弱灯下一映,顿时闪过一泓清光。
    她绰剑在手,心胆陡壮,也不管当前这人是何等人物,便待将来人驱逐。
    秦寒梅又是一声断喝:“姑娘问你的话,怎地不答,却在此地信口雌黄,若不快滚,休怪姑娘手底无情!”
    葛衣人乍见她亮出家伙,反而不惧,步步往舱底进迫,益发使秦寒梅坚信来人必是歹徒无疑。
    她不由娇声大呼:“站住,你若再进一步,姑娘可不客气啦!”
    葛衣人打了个哈哈,悠悠道:“女娃儿,老夫正要来考核你的能耐,看你使出的奔雷神剑,能否得赤城门的衣钵真传?”
    秦寒梅一怔,心下嘀咕:“什么赤城门?瞧不出这陌生汉也知我会使奔雷神剑!”
    同时,她委实狐疑难释,对方与自己素不相识,“考核”
    两字,从何说起?
    要知考核武功,乃前辈对后辈才能出此,若葛衣人不用考核二字,转用见识一词,那倒无奇,就因用此二字,顿使秦寒梅益感诧然不已。
    这里有个缘故,对秦寒梅身世,葛衣人本也不大清楚,只因有一次偶然看过她演奔雷剑式,以为她出自赤城门下。
    葛衣人与赤城渊源自然不浅,是以才引起这位武林一派宗主留神,及至其与贼人做一路时,葛衣人又引以为忧,诚恐有失,只好在暗中保护。此时秦寒梅一再咄迫,不由葛衣人不一语道破了。
    可是,秦寒梅根本就非赤城门下,教她如何得知此中奥妙呢?她听罢,不期秀眉一攒,反问道:“老头儿,你说什么?谁是赤城门下,你是何人,胆敢考核姑娘?”
    本来神态爽朗潇洒的葛衣人此时反而一怔,随着,定神看了秦寒梅一下,皱眉道:“你不是赤城山主的门人?”
    秦寒梅奇道:“我早就说过啦,姑娘不知什么叫赤城山主,你这儿还噜嗦什么?”
    蓦地,葛衣人脸色一沉,叫道:“把你的奔雷神剑使开,让老夫考核考核!”
    又是语出考核,当真莫名其妙。秦寒梅此时心里也有气了,秀脸一嗔,娇声叱道:“你这老儿好生无礼,姑娘就使出奔雷神剑让你见识见识!”
    身移步转,掌中剑陡地一竖,这一式正是奔雷剑的起手式“一柱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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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回宝岛群雄聚会
    秦寒梅的剑招才开展,风催雷发,已然隐隐可闻,仿佛起自中天。但看葛衣人的脸越拉越长,隐蕴愤怒,只是未便发作而已。
    葛衣人高叫道:“一柱擎天老夫考核过了,火候还差得远呢。还有其他招式,快些使开,休要耽搁时候!”
    字字铿锵,如金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钻到秦寒梅耳鼓,她不由心下一凛,想道:“这老儿功力好高,不逊师傅镜湖老人!”
    但秦寒梅此人,秀性虽平和,却非弱者,哪容葛衣人一再奚落,心中一生气,惧意全消,腕一翻,奔雷剑招如抽丝剥茧,连绵不绝,便取葛衣人身上削到。
    舟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畔,水波不兴,舱内狭窄,哪容动武,是以秦寒梅的剑一展开,威势倍增,不仅焦雷行空,轰隆不已,抑且掀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面一阵浪花,直簸得这只小舟,翻腾不已。
    葛衣人身形不动,嘴角冷冷一笑,只见他双足暗暗一点,立刻波平浪静,小舟宛如处于冰上一般的平稳。
    秦寒梅的奔雷剑招虽凌厉,却是休能沾到葛衣人的衣襟,当她使到第九招的时候,倏地往后便退,跳出圈子,呆呆站着。
    这小妮子已然憬悟到以自己的技业,委实难在当前这位不知名的武林高手身上讨得好处,故而一退便不敢妄动。却听葛衣人冷冷地叫道:“女娃儿,奔雷剑一共十招,你怎么只使九招,还有最后一招呢,没有学全么?”
    最后一招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凝光”,这一招变化最大,而从表面上看去却似毫无用处,连镜湖老人也琢磨它不出,遑论年事尚轻,功力尚浅的秦寒梅,自然不会领悟出来的了。
    她听了这话,心头又是一凛,这才知当前这位高人,来历必非平常,武功更见深不可测。当下,再也不敢逞强,急急施礼,谦虚地问道:“敢问老前辈法讳?适才得罪,还望多多原谅!”
    秦寒梅虽肯低首下心,道歉认错,但葛衣人似别有心事,脸色未见缓和,对秦寒梅眼前一举一动,视若无睹,陡然一声厉喝:“好畜牲,你技业未精,便敢欺师灭祖,背叛本门,该当何罪,老夫今天要替赤城老儿清理门户了!”
    葛衣人始终把秦寒梅视为赤城山门人,虽然她所使出的剑招,与剑魔辛源鸣比较,不啻萤月之判,但终归是奔雷剑招,却没有错。他又怎知秦寒梅之得受神剑,其中那段曲折凄凉的历史呢?
    秦寒梅给他一唬,不由失声哭了起来,叫道:“老前辈休冤枉人,小女子委实不识赤城山主其人!”
    葛衣人也只道嘴巴里说要替赤城山清理门户,而实际上不过藉此教训秦寒梅一顿,好使她去邪改正,并没有伤害她的存心。这位西域武林之宗,还以为秦寒梅受了玉箫郎君那贼所诱,变歪了心肠,不认宗不服祖了。
    秦寒梅那种稚气未脱,天真无邪的神态,顿时自哭脸中流出来,这光景,似不是在撒谎。葛衣人心下一寒,暗道:“看这女娃儿态度,并无半点诡谲,都是真挚情性流露,但她使的分明是赤城技业,而不认门户,却是何故?”
    他稍微宽下脸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师傅何人?你既不识赤城山主,怎地会使他所创的奔雷剑?”
    秦寒梅吃了一惊,叫道:“老前辈说的赤城山主,莫非就是二十多年前,名噪武林的剑魔其人的么?”
    葛衣人点点头,暗道:“果然不是赤城门下,好在我从不燥急,若换赤城老儿那宝贝徒弟,必然闯祸!”
    他笑道:“这倒不是,所谓剑魔其人,哪能比拟山主,他不过是山主老人家的入室弟子而已!”
    秦寒梅给唬了一跳,她曾听师傅镜湖老人说过,二十多年前,剑魔横行江湖,其人武功俊极了,竟无人能在他剑下走过三招。若依当前这位老前辈说,还是赤城山主的弟子而已,这般说,赤城山主的武功,简直与天齐高,与地比大了。
    当下,秦寒梅乃把自己的身世约略给葛衣人说了。葛衣人不禁憬然道:“难怪你的奔雷剑尚未学全,原来不是出自正宗所授,乃是支流旁派!”
    秦寒梅乘机又请教葛衣人法讳来历。葛衣人手捻长髯,微微一笑道:“你可曾听过西域有一宗派,名叫紫府迷宗的?”
    紫府迷宗威镇西域武林垂数百年,武林中无人不晓,特别是近数十年来,紫府宫人物常川往还中土西域两地,与中土武林中高手为友,江湖上早已炙腾人口,秦寒梅自离开穷风谷,在江湖上行走多时,也曾耳闻,哪会不知,听了葛衣人的话,当即拜落尘埃,叩头道:“晚辈不知你老人家便是武林至尊,罪该万死,万望你老人家恕罪则个!”
    葛衣人笑笑道:“女娃儿,起来罢,不知不罪,我不怪你!”
    秦寒梅才直身站起,又见葛衣人脸色一整,对她道:“秦寒梅,可知你现在身陷绝险之域?”
    这句话,勾名人轶事引起她的记忆,适才葛衣人不是口口声声说她“与贼不伍”么?此刻已然证实当前是一位武林至尊,不是贼子,贼子另有其人,莫非便是那一派斯文的玉箫郎君?
    她心中有些不信,但武林至尊岂是信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诌的人?正疑虑间,葛衣人已然一语道破了。
    他说:“与你同舟下峡的那个少年人,乃是武林中一大败类,狼子野心,不知毁了天下多少女性,他,他乃是个采名人轶事花淫贼!”
    秦寒梅失声叫道:“老前辈,你是说史哥哥么?看他一表斯文,怎会……”
    声音未落,已听葛衣人呵呵笑道:“这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要不然,他怎能使用诡计,骗取女孩子的心!”
    秦寒梅心头不由一凛,共舟相处数日来,她对玉箫郎君虽无爱意,却有好感,只缘她一颗芳心,早已属于方洪的了,惟在这般狠毒叵测之人身畔,纵无爱意,只稍有了好感也是一件万分危险的事。
    葛衣人说得兴起,索性把玉箫郎君过去无名人轶事耻行径,约略告诉了秦寒梅一番,一边诉说,一边教训,到这当儿,已不由秦寒梅不憬然不悟前非了。
    最后,葛衣人问起秦寒梅离开玉箫郎君的行止,秦寒梅洒泪道:“晚辈幼失怙恃,师傅自咎远引,师兄踪迹不明,且也不便厮见,天地之大,却难安蒲柳之身,晚辈前途茫茫,也不知何去何从的了!”
    葛衣人边听边注视了秦寒梅好半晌,心念怦然一动,想道:“这女娃儿也怪可怜,看她奇骨天成,正是一副练武的好坯子,何不收她为徒,日后带回唐古拉山调名人轶事教,将来必成奇才!”
    思念已定,对秦寒梅道:“孩子,你如不嫌本门门户低微,老夫收你为徒,回紫府宫学习技业。在那儿,有我一双女儿,更有一位师姐莹儿,她们都是仁心侠骨,正好作伴,不知你的意思若何?”
    紫府宫名驰武林,是一派忠义之门,正是求之不得,秦寒梅不由喜出望外,忙不迭跪到地上,叩拜师尊。葛衣人长袍轻轻一带,一股烈而不劲的罡风卷地而至,便将秦寒梅身形带起。
    葛衣人笑笑说道:“别忙,拜师之事,往后到唐古拉山再提,老夫此刻不过和你商量,征求你的意思而已!我在中原的事未了,想来尚须耽搁多日,你与塞外怪杰南星元前辈有旧,不如到他那儿耽些时候!”
    所谓秦南两人有旧,乃指当日秦寒梅在彭水山巅,偶然救了南星元一事,秦寒梅想了一想,自顾别无他处可走,乃应诺下来。于是葛衣人乃写了一封信,教她到达之日,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星元,如南星元不在,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岛上秉政的人,自会得到优厚接待。
    于此同时,葛衣人即席挥毫,留书示警,那封正是后来玉箫郎君看了,大惊失色的书信了。
    葛衣人带走秦寒梅,又给她预备好船只,让她扬帆出海,首途径赴南星元的宝岛了。而自己则遄返中土,以后一段便是和花妖会合,同赴西域,又自西域重回中原,再出海时,遇上风暴,船破人溺,给海浪逐经陷船岛,撞上长白山阴阳门二老怪等等,卒如愿以偿,安履此一孤悬海外的宝岛来。
    上段这段补笔,做书人之意,不外说明秦寒梅何以会在南星元的宝岛的原因。话休絮烦。书归正传,话说当方洪着了玉箫郎君道儿,闷哼一声倒地之际,莹儿一瞥大惊,她生平嫉恶如仇,尤其是对如史炎这般淫行无名人轶事耻的贼子,益是气得目眦欲裂,当下身形微动,便待飘下海滩,救方洪御贼子,忽觉力不从心,任从晃动,身形未离当地半步,原来她的一只衣袖,已然给她师傅葛衣人紧紧抓住。
    莹儿抖然一呼:“师傅你……”
    她已然气极急极,连声音也颤抖,说不出话来。
    葛衣人全无半点焦急之状,微微一笑道:“别动,有人来了,不要紧,那贼子还不至会伤害少年人!”
    葛衣人不只武功高绝,且灵台空明,洞微知机,他自玉箫郎君脸上流露出来的颜色,已然知这贼包藏祸心,一时舍不得下手废了方洪。
    话方落口,已然见自月色溶溶的石壁后,闪出一个妙龄少女来,来人不消说,自然是方洪自幼相依的秦寒梅了。
    秦寒梅一现身,玉箫郎君果然迷于她的美色,连收拾方洪的念头也忘记了。及至秦寒梅中了迷弹倒地不起,玉箫郎君把她抱起,履云踏雾般往山上闯去时。葛衣人暗叫一声:“不好!”
    他低低吩咐了自己一双女儿和徒弟莹儿几句,便跨下海滩去。.
    葛衣人的徒女听了师傅爹爹吩咐,也是不敢怠慢,立刻展开轻功,紧跟在玉箫郎君之后,到那幽草迷乱,别具洞天之所在而去。
    话分两头,葛衣人一到海滩,急急抱起方洪,拾了横在他身畔不远的那根旷世奇珍的黑杖,然后把他背到陡坡那处与石山衔接,绿草如茵的狭道上来,解开方洪穴道,让他在那儿酣睡一觉。
    料理方洪之事一了,葛衣人此时才感心焦意烦,他对自己徒女三人的武功,知道应付玉箫郎君是绰有余裕,只是那贼子狡黠多端,生怕徒女年幼,应敌经验不足,受了玉箫郎君的诓骗,是以才急急赶来。
    当葛衣人抵达临海北上之巅时,他的徒女以及玉箫郎君才刚抵达不久,而那贼子也正把秦寒梅置于一块大青石,预备宽衣解带,偿其大欲。
    葛衣人一见秦寒梅清白无虞,乃发轻叹,三番两次阻止玉箫郎君放肆。
    他的本意,原不忍遽下毒手,废掉玉箫郎君的武功,所发轻叹,意在示警,希望玉箫郎君临崖勒马,放下秦寒梅,怎知这贼子已然色迷心窍,哪顾厉害,又恃宝剑在手,足可制敌,是以毫无悔改之心。
    玉箫郎君又怎料到来人乃是他生平最忌惮的武林至尊紫府宫掌门唐古拉铁。葛衣人心知贼子已决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到底,全无悛改之意,乃命徒弟莹儿,出其不意,点了玉箫郎君喉间的哑门穴,废去了他的武功,使他终生残废。
    要知莹儿自经花妖以纯阴大法及本门五禽拳相授以来,功力一日千重,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可比,故而在举手投足之间,便轻易地把玉箫郎君收拾了。
    等到玉箫郎君悠悠醒转之时,已然身在广亭之中,陪同武林群雄,共对盛筵,不过他此时已成白痴,如呆如楞,浑浑噩噩,不知人意了。
    话说葛衣人指使莹儿把玉箫郎君点倒以后,忽然叫道:“把这畜牲背到广亭去!”
    莹儿闻语脸上一红,失声叫道:“师傅,他是男子汉啊,我怎生背他?”
    礼教所拘,况莹儿乃女孩子家,怎能教她随便背上一个与己毫无关系的陌生男人?葛衣人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莹儿的话不错,为师也非叫你罔视礼教,不过,我辈武林中人,不必太于拘谨,其实一个人善恶,端在心念,心善念善,做什么都没防碍,前贤柳下惠,坐怀不乱,就是这个道理,你也不太过于拘泥了!”
    莹儿心中委实不愿,但师命难违,正踌躇之际,又听葛衣人继续说下去:“孩子,凡事有时也须从权,我一生最敬释道,在我佛目中,众生一体,焉有男女之分,此也端击于一念而已。也罢,你年事尚轻,大了就会明白,为师也不强你!”
    说着,径自负起玉箫郎君躯体,然后又对莹儿说道:“你既不肯把这畜牲背到广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还他的娘亲史三娘,那么,就给为师办了这事吧!”
    莹儿一怔,问道:“师傅要徒儿办什么事?”
    葛衣人把黑杖往她手中塞,又指了卧在大石上的秦寒梅说道:“你师妹中了炎畜牲的迷弹,我走之后,你赶紧把她救醒,那黑杖乃她义兄方洪之物,也一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了她,救醒师妹以后,你们切即来广亭相会!”
    莹儿应诺下来,葛衣人径自负起史炎,带着两女儿走了。
    且说在广亭中等候花妖来临的武林群雄,自葛衣人带着徒女三人离开后,一直仍陷缄默之中,谁也不曾开腔,气氛庄穆极了,何以他们有此耐性,可以自朝而暮,缄口默坐呢?
    原来各人竟乘此闲坐,各自运气修为,藉增功力。蓦地里,自半空飞来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黑影,黑影庞大无朋,一瞥便知是个人的身躯,不是什么暗器。
    各人在静寂中都不由齐声高叫起来。是什么人?史三娘那截四肢瘫痪的躯体已然弹上半空,一着腰际的链子,哗喇喇震天价响,展眼间落到那掉下来的躯体面前,尖嗓大哭道:“哎唷,你……你不是史炎我儿吗?唉,你怎地变成这个模样,是谁害你,娘给你报仇去!”
    头一晃,披面长发倏地分开,露出一张惨白全无血色的脸儿来,竟是泪光莹然承于睫间。
    她又是一阵号啕,叫道:“儿啊,你说啊,是谁把你弄得身残体废,为娘定要把他拿来碎骨粉身,替你报却仇冤,说啊?儿!”
    场中各人,陡听一阵牙齿相撞暴响,这怪人竟是恨极气恨,咬牙切齿起来了。
    可也怪道,平日伶牙利齿,口角风生的玉箫郎君,此刻竟变成一个呆子,全然不知人事,尽管他娘叠声催问,他竟如听而不闻,没有答话。
    史三娘也知她的儿子已成痴呆,苦苦追问,不过一时情急,要一个神智已迷的人答她的话,不啻等于梦想。
    史三娘哭了一阵,没奈何把玉箫郎君弄到她隔座的一张椅子上坐着,怪妇人的性情也当真怪,放得快收得也紧,刹那间她已止住泪珠,且蕴凶光,静俟花妖抵达,一并解决连串过节。
    列位看官谅也明白,玉箫郎君是给葛衣人用巧妙手法,自半空中送入广亭筵前,是以来势急而不劲,跌下也不受伤,当真恰到好处。只缘事无佐证,史三娘要寻害她儿子的人也是不可能了,但葛衣人却一直隐身在十丈以外的长林丰草之中,并不现身。
    做书人一枝秃笔,难以同时叙说两头事。葛衣人处置玉箫郎君之事表过,再说莹儿,等她师傅离开,即在近处,找到一处泉口,汲取一瓢清泉,依着她师傅吩咐,给秦寒梅迎面喷了一口。
    要知中了迷弹非给人家点穴可比,乃系一种古时的麻醉毒名人轶事药,这种迷名人轶事药,一经清水刺激,神智即可恢复。当下,凉泉过处,秦寒梅已然悠悠醒转,一醒过,犹未睁开双眸,竟是一叠连声,恨恨不绝的骂道:“你,你这贼子,害了洪哥哥还来害我,我给你拼了!”
    一翻身,已给莹儿一把按住,莹儿笑道:“师妹要拼什么?那贼子已给我废了,现由师傅送到广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还他的亲娘那怪妇了!”
    秦寒梅猛地一睁眼,果见玉箫郎君已不知去向,眼前只有自己的师姊在。
    她慌张地往自己身上看顾,只见鬓乱钗横,衣衫不整,显然已遭贼子凌辱过了。
    秦寒梅急得要哭,却听莹儿轻声慰道:“师妹宽心,贼子虽狠,却不得逞,就在危急之际,愚姊奉了师命,把他废了,救下了你!”
    一听,秦寒梅才把心头压着的大石放下,但瞥自己这般的模样儿,不由霞粉飞颊,嗫嚅道:“那淫贼如此作弄,我秦寒梅今后将有何面目见洪哥哥?”
    小妮手心中念的是洪哥哥,口中说出也是洪哥哥,足征其人对方洪一往情深,莹儿心中感慨地想道:“师妹也真是性情中人,只是便宜了方洪这小子!”
    莹儿望了天际一下,是时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二鼓,皎月当空,大地披霜。她心头猛地一醒,寻思道:“师傅临行叮咛,师妹醒来之时,即到广亭会合,兹已耽了不少时候,理应及早归去。”
    一醒过后,莹儿忙对秦寒梅道:“师妹,师傅临走吩咐,教我待你醒来,立刻就到广亭去找他,时候不早了,我们立刻就走!”
    当秦寒梅莹儿抵步广亭,正是南星元领了秋娘方洪二人进来之顷。
    且说方洪正千疑万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间,已然见史三娘目放怒焰,残躯一弹,扑了上来,腰际链子哗喇喇抖得笔直,横里向方洪扫到。
    一来方洪冷不提防,二来史三娘使的不是什么招式,意发链到,最是难防。一时间,方洪乍见千万条链子,自四方八面扫到,要想闪避哪来得及,自己竟给老怪妇那如山链影罩着,动弹不得,心下不由一灰,闭目待死。
    在此电光火石之际,旁观群雄,虽都俱各齐声惊呼,但要援救,已有鞭长莫及之感了。
    就在这时,秦寒梅莹儿二人恰恰赶到,秦寒梅一瞥自己的洪哥哥身陷危境,生命俄顷之间,看了便要毁在怪妇人史三娘手中。
    这一急非小,秦寒梅也顾不得自己功力和对方相去恚殊,咬了一下牙,急运浑身真劲,集在掌中黑杖,拼下生命,展开轻功,旋风也似地及时扑来。
    秦寒梅手中黑杖一点,用的竟是奔雷剑招中的八方风雨一式,骤然间,轰雷灌耳,隆隆不绝。
    她自幼承受镜湖老人技业,扎基武功便是奔雷神剑,是以危急之际,便会不知不觉使了开来,因她拼了生命,真劲尽聚,加以自拜紫府门下,玄关打通,内劲修为,自是大异从前,史三娘一意要置方洪于死地,冷不防秦寒梅有此一着,一时间竟着了她的道儿。
    雷声一起,史三娘心中一楞,链子去势稍慢,乍觉自己精促穴冷风飒然,心知有人偷袭,腰际一挺,不攻方洪,先退来袭。要知秦寒梅也甚聪明,这招八方风雨,竟是攻敌之所必救,所以才能解下方洪此一绝险之困。
    话说史三娘挺腰摆链,去势疾如电闪,哗喇喇中挟上一股罡风,已然朝秦寒梅手中黑杖扫到。
    秦寒梅哪会不知厉害,当前这怪妇功高绝顶自不待言,她拴腰链子尤为当世奇物,宝剑不削,凡火不溶。而秦寒梅手中只是一根黑杖,若给碰上了,岂不顿成齑粉?
    她持杖当剑,才能发挥威力,若杖碎了,威力自灭,自己岂非如同洪哥哥一般,成为砧上之肉了么?秦寒梅正想撒杖换式,怎还来得及?杖链两物已是轰然撞在一处。秦寒梅暗叫一声:“完了!”
    哪知事情大出意料之外,只听得在轰隆中夹上一声尖锐喀嚓巨响,秦寒梅固然给震出数丈以外,而史三娘腰际链子也给削去大截,由丈来长变为短短两三尺了。
    黑杖可削五金之英,做书人前已叙过,并无奇异。史三娘腰链给削断,心中微微一震,去势缓了缓,方洪三爻六变九转,身形翻翻腾腾,掠出十来丈,退出史三娘掌握。
    史三娘咬牙切齿地哇声大叫道:“好丫头,你敢坏了奶奶买卖!”
    语已,身形又是向半空一弹,借势便向秦寒梅卧身之处扑到。
    这当儿,陡听方洪哀然叫道:“老前辈且休追迫,我方洪与你昔日无冤,今日无仇,并无过节,何以定要冲着小辈来!”
    此际,史三娘残躯正弹上半空,闻语倏地一落,落在方秦两人之间,滋牙冷冷笑道:“好小子,你害了我儿史炎,尚来做什么巧辩?”
    这就当真冤枉。只缘过去,方洪与玉箫郎君屡屡拼斗,形同冤家,就使史三娘误会了这小子是她儿史炎的仇人啦,何况在海滩方史二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时,不只为紫府宫中人窥见,另外尚有一人,此人乃玉箫郎君前度情名人轶事妇秋娘所见,秋娘为南星元之女徒,平时在岛上职负逡巡。
    此刻,她不待史三娘与方洪发话,已抢先做了个人证,尖嗓大叫道:“史前辈,我来做证,这小子与炎哥哥适才在海滩同行并肩,是我亲眼见到,不是他害了,谁害?”
    南星元在旁大急,要阻拦秋娘已然把话抖出去了。只见他白发一掀,怒叫道:“你这畜牲,怎地来胡说八道?”
    史三娘抬头一顾,目光恰与南星元相接,不由桀桀笑道:“好啊!老不死,你也来帮着这小子,比你徒儿还不如,嘿嘿,待我把那小子宰了,再来找你!”
    方洪当真困惑,分明是玉箫郎君起歪心,害了自己,反说自己害他,哪有不气煞之理。他为人耿直,胆气也豪。当下,不由朗声抗辩,把经过当众约略说了一遍。
    南星元也带上腔,叫道:“我敢保证这位小哥说的都是实话,老泼妇,你事无佐证,又非亲眼看到,单凭臆测,单凭劣徒信口雌黄,便来难为这位小哥,于理未免有亏吧?枉你也称一辈高手!”
    同时,又是一声断喝,对秋娘道:“劣徒,是你亲眼见到这位小哥害了那畜牲么?”
    秋娘只因为情所困,她到底也不是个坏人,不敢在师尊面前撒谎,只好嗫嚅道:“我也看到他俩并肩同行,料炎哥哥必是遭了此人毒手,否则,炎哥哥有事,他能独免?”
    这话也说得入情入理,南星元暗咬一下牙齿寻思道:“这丫头果然情迷心窍,好歹不发,唉!罢了,罢了!”
    他正想撒谎,陡闻方洪已朗声叫道:“我早不是说过了么,在海之上,史炎人面兽心,乘我不觉,点晕了我……”
    话未已,南星元已接上了腔,只见他先敞声哈哈了一阵子,然后说:“这倒是我亲眼见到的,这位小哥,游身狭道,晕厥过去,多亏我将她救醒!”
    史三娘半信半疑,不便发作,又听得右边卓立的秦寒梅,呖呖莺声,叫道:“半点也没有错,我至海滩之时,洪哥哥已着了那畜牲道儿,横卧地上,后来,我也……”
    说到这里,忽见座上有两拨人站了起来,方洪心上一震,他瞧得真切,一伙是桑龙姑及其儿女数人;另一伙乃是师尊剑魔及奶奶眇目妇。
    但见桑龙姑凝视了秦寒梅一眼,猛然喝道:“小丫头,你是什么人,怎地也会使奔雷剑?”
    眇目妇也大声叫道:“对啊!丫头,你说,你的奔雷剑是在哪儿偷来的?”
    方洪之冤未白,事情竟然牵连到秦寒梅身上,秦寒梅正待答话,只闻得秦九凝那冷漠如霜的脸儿,陡地微微掠过一丝丝激动的情绪,牵扯了眇目妇一下衣角,颤声叫道:“奶奶,师傅,她便是徒儿的妹妹,与方师兄………”
    眇目妇一听自是明白过来,哦地一响,反复道:“她,她莫非就是秦雪梅之女,是你的孪生姊妹,那什么镜湖老人之徒么?唉,这倒难怪,饶她一遭便是!”
    剑魔听他妻子一说,心中也放亮,索性坐了下去,缄口不语。
    桑龙姑兀是咄咄迫人,又是连声催问。
    南星元却替她答了,说道:“你问她吗?她倒不是赤城门人,乃是紫府宫弟子,贱人,你待要把她怎样?”
    桑龙姑,便也不响了。
    那一边,史三娘目中怒焰又起,她心中委实悲极愤极,多年来寄望于儿子身上希望,一朝已成泡影,如何不教她如疯如狂呢!
    也管不了许多,只见她口中一张,便待用真气伤人了。
    忽地里,眼前黑影一闪,与秦寒梅同来的莹儿,已然跃到场心。
    她一落地,手指着史三娘喝道:“你且休逞强放刁,滥杀无辜,冤有头来债有主,你儿子是我废的,你待怎地!”
    真气尚未喷出,史三娘猛然一楞,她认得此人,乃身栖武林两大门墙的莹儿,心中倒有三分的忌惮。只见她气得浑身颤抖,腰中链子弄得哗喇喇一阵乱响,叫道:“好啊!小丫头,别恃着花老儿的武功,便来欺负老娘,别人怕你,老娘目中可没有你这丫头!”
    忽地里,半空中有人叫道:“目中有没有咱又怎样,别人惧你这怪妇,咱姊妹可不怕!”
    那声音,稚气未脱,竟是孩童的嗓子,话方落,在史三娘之前,已然影绰绰地站着两个彩衣的女孩子。
    她们不是别人,乃是莹儿师妹,葛衣人的一双丑女。
    姬儿妞儿一现身,史三娘心上又微微震动,其实,她并非怕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而是因她们与花妖直有莫大渊源,不能不谨慎从事而已。
    但她绝不能就此示弱于人,何况她生性本来就乖谬燥急已极。只见她猛地喝了一声:“小丫头,你的话可当真?你废了我儿武功?别为了那小子,甘做代罪羔羊!”
    莹儿并无惧色,颔首道:“不错,那贼的武功是我亲手废的。唉,似此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况只废武功,尚留下他一条狗命!”
    史三娘这一气可不小啦,哗喇喇把腰链抖得笔直,和身往前便扑,同时链子也朝莹儿半腰横里扫到。
    只因那链子短了,史三娘不克随意鞭打,要利用起身形跳跃了。
    莹儿脚一挪,蟠龙绕步,便已让过,紫府迷宗步法,当真妙用无穷。
    史三娘一链落空,残躯又是一抖,跟着第二链便已迎着莹儿迎头砸下。
    这招用得狠辣极了,但莹儿仍然从容闪过,要知莹儿此时武功,对当前这怪妇虽还不及,但与武林其他顶儿高手比较,却是不遑稍让。
    不只史三娘心中纳罕,座上群雄也俱啧啧称奇,瞧不出这个毛丫头,竟然有此技业,须知莹儿这番出手,已然不只使出紫府门技业,而是将五禽拳心法,渗合使用,始有此奇迹出现。
    史三娘屡次落空,已然暴怒如雷,两丑女仍作袖手旁观,一味嘻嘻冷笑,并无助拳插手,看她们的模样,简直不把怪妇人放在心上。
    怒极之下,史三娘毒念陡生,暗道:“好歹用真气把这几个畜牲毁了,回头再跟花老儿拼命!”
    忽地里,但听座上有人叫了一声:“娘!”
    其声凄婉之极,充满哀意,史三娘又是一怔,未遑把真气吐出,先瞥叫唤那人,他,不是自己的爱儿史炎还有谁来?
    史三娘身子一缩一弹,猛地退下,到得她儿子之旁,问道:“我儿,你唤娘怎地,娘正为你报仇雪恨啊!”
    怪妇人平日疾言厉色,绝无并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此刻声调却变得何等柔和,母子乃是天性,凶残如山君,也知爱护其子,况史三娘本乃仁侠之辈?
    却见玉箫郎君那呆滞的目光中,放出丝丝光彩来,他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都是儿作孽,娘别难为她们了!”
    就只这两句,以下史三娘再追,玉箫郎君已是痴呆如旧,问非所答了,也是合该莹儿有幸,逃过此一大劫。
    众人都深以为异,这孩子本来已经失去本性,怎地一忽儿会说出良心话来,莫非有神明驱使他说话?
    正惊疑问,忽闻得声声呵呵朗笑,那声音大异适才丑女发出,一听便知乃是发自上了年纪的人口里。
    葛衣人此际已然现身,史三娘一瞥,怒火又是中烧起来。
    她指着葛衣人骂道:“老匹夫,你纵徒行凶,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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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回第一次喊爹……
    葛衣人笑了一阵,才答道:“史姑娘的话错了,令郎已自承错误,若此,行凶之说何来?”
    竟是针锋相对,史三娘一时语塞,她想了想,犹拟强辩。叫道:“老匹夫,我儿已为你徒所害,神智晕迷,说话怎能作准?”
    葛衣人捻髯一笑,道:“神智晕迷的人,只会语无伦次;若能自承错误,这倒奇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史姑娘有所不知,大凡痴的人,灵台有时也会空明一刹,他刚才眼看你无理行凶,解动灵窍,是以才脱口叫了你,自承错误,等到事情过了,他又恢复痴迷,这倒不是费解之事!”
    灵窍顿明之说,源出道家,史三娘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内功,对道家之说,自无不通,她明知自己儿子不肖,明知葛衣人所语不错,然爱儿心切,哪肯就此罢休?
    她痛苦地叫道:“不管我儿前此如何行为,你徒把他弄戍这个模样,我一生希望已绝,定要替他报仇!”
    “报仇”两字说得特别沉痛,父母爱子之心,人所共有,听进葛衣人耳里,不由一阵感慨。
    同时?他心念怦然而动,寻思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花前辈便是一个好例子,玉箫郎君这贼子以前虽十恶不赦,但看他刚才那两句话,似有了悔意,何不如此如此,救他一救!”
    当下,朗声应道:“若你的儿子恢复常人,你还报仇否?”
    史三娘一楞,她从未想到这个问题,沉吟道:“他已给你的好徒弟点中哑门穴,此生要康复,可也休想!”
    葛衣人摇摇头道:“不然,点中哑门穴固属伤残甚重之事,但事在人为。在下曾闻你门长白山的混元一气功,妙用非常,不只可以克敌,且可疗伤,何不趁早一试。”
    当真一语点破迷津,史三娘心中欢然道:“对啊!我真傻,怎地全没想到这一点?”
    她随口答道:“若我儿得康复如常,我就饶那丫头一命,嘿嘿,只是恐怕回天乏术而已!”
    葛衣人笑道:“不妨,你姑且试试,不成功,在下再给你整个办法!”
    史三娘跃然而起,叫道:“也罢,待老娘先救我儿,如不奏效,再找你紫府宫的小子们算帐!”
    且说身子且弹,霎眼间已退回席上自己座位,她的座位与玉箫郎君比邻,史三娘先给玉箫郎君身上各处脉道察视一番,便待运起三昧真气,为玉箫郎君治疗痼症了。
    就在此时,忽听广亭之外,人声噪杂,似是发生了什么。
    南星元推座而出,正想步落台阶,到隘口查问,已然见一身着锦袍汉子,匆匆赶到,对南星元一抱拳道:“启禀岛主,外边有客求见!”
    南星元一怔,皱眉道:“是什么客人,可是一个枯瘦老人,如是,他便是咱朝夕恭候的花老前辈,还不快快请他进广亭里坐地?”
    那汉子却摇摇头道:“不是,小人久随岛主,常川往来中土,与花爷爷也有一面之缘,怎会认不出来!”
    这汉子乃南星元心腹亲随,既方才携灯迎迓方洪的人,也即在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峡口,方洪下南星元的船时所见那个船夫,他的确曾会过花妖一面的。
    南星元心中疑惑,长眉一掀,又问:“既非花前辈,什么人会到这岛上来?”
    那汉子才道:“是两个女子,一大一小,大的看来已逾中年,小的还不过十六七岁。小人细看来人面目,似非邪派中人!”
    南星元的长眉皱得更紧,叫道:“有这等事?老五,不管她俩是谁,即请进来相见!”
    那叫老五的汉子应诺一声,去了不久,果然带下两个女子,直朝筵前慢步跑到。
    三人才转过短短围墙,座中各人霎时眼睛一亮,接着,方洪与桑龙姑已然高声惊呼起来,就是其他各人,也俱各各惊疑不定。
    史三娘此时也搁下疗治她儿子史炎的事,张目瞪视来人半晌,忽咧开嘴巴,似笑非笑地指着两人中那年纪大的叫道:“你,你也来了!”
    当前两女子,年事大的一身素服,虽逾中年,却是面目姣好,眉如远黛,目若秋水,眉宇之间,孕蕴一股深深愁悒,手里挽着一个红绫绸子的包袱。
    那年轻的女孩子,美丽极了,看她轻移莲步,冉冉而至,宛如神仙中人。这双来人,原来是苗金凤与南芝。
    方洪一声惊叫过后,一长身已向那中年妇扑到,抱头痛哭起来,哀声叫道:“娘,娘你怎知孩儿在此,孩儿还道今生无缘再见!”
    桑龙姑也已离座,行近前来,南芝先不问安,却对她娘道:“娘你在这儿可曾杀人?”
    桑龙姑一怔,放柔声调答道:“芝儿,你疑娘杀人了么?”
    南芝摇摇头道:“没有杀人就好,孩儿怕你随便杀人,孩儿此来,也是要来阻拦娘和人打架!”
    这孩子仁心义胆,已在几句不相干的话中,流露无遗,听得座中各人,为之动容。
    南星元眼见这个天仙般化身的女儿,却是不便相认,心头不由一阵难过。
    他挪到南芝身畔,执手凝视半晌,才叹了口气对南芝说道:“孩子,你娘当真没杀人,这儿什么人也不曾打架,你放心好了,到娘那边去坐地,我们在商量解决许多大事。去!”
    南芝一抬头,张开秀目,和她爹对视一会,眉儿微攒,说道:“老伯伯,你的面孔好熟,我倒想你不起,你是谁?要和他商量解决什么大事!”
    要知南芝才晓人事时,南星元已然离开天姥,孩子心中无牵无挂,过了一些时候,便已把她爹淡忘了。这时只觉对方面貌好熟,怎样思索也思索不起。
    南星元心中陡觉一阵沉痛,如果他此时与南芝相认,必惹起一场麻烦,对这洁白无瑕的孩子说来,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他勉强笑了一笑,犹未答话,突然间,座中有人叫道:“芝妹,还不快跪下去拜认爹爹!”
    南星元与南芝愕然齐齐回顾,发话那人,乃是南芝的大哥,塞外怪杰的长子南雍。
    南芝似不相信,她迟疑问道:“大哥哥,你说什么?谁是咱的爹爹?”
    南雍用手朝南星元一指,笑道:“这位老前辈便是咱们的亲爹,还不快些厮见!”
    南芝一向极信她大哥哥的话,知他乃是一个诚实君子,绝对不会随便说谎,更岂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认人作父之理?
    正待跪落尘埃相认,此时,南星元显得尴尬异常,连声说道:“别多礼了,别多礼了!”
    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但听桑龙姑阴阳怪气地大叫起来:“芝儿,休听你长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扯,娘与这个老儿恩尽义绝,还认什么爹爹?”
    南芝也忒聪明,一听已知当前这位慈祥长者,是自己亲爹无疑,大抵必是与娘不睦,故此才不许自己相认。
    她陡感一阵心痛,泪珠儿不由簌簌下坠,上一代作孽,殃及下一代,当真惨绝。
    这孩子乐观天成,自幼不知悲伤为何物,与苗金凤在一起后,又撞上了阴阳门二老怪,才稍稍历经一点世故,又怎会无端地哭?
    要知南芝在桑龙姑一家人的心目中,无异是个宝贝,桑龙姑这歹毒妇人,即使素常里对人如何冷漠严厉,但对她的小女儿却从未有过疾言厉色。这其间,她一瞥南芝伤心落泪,竟然慌了手脚起来。
    正待出言诓骗她的幼名人轶事女,但她的长子已痛苦地叫了起来:“谁无父母,谁不爱父母?娘,你和爹有过节,可不能禁止儿女们认亲爹!”
    桑龙姑怔了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婆娘饶是心肠歹毒非常,但一见她那一双佳女儿,胸中歹毒之念,顿时消解于无形,这大抵是“邪不敌正”之故,她那长子、那幼名人轶事女,端的是凝天地正气,秀气所聚而成,教桑龙姑心中怎能腾起毒念呢?
    玄冰美人桑龙姑犹未答话,陡听得南星元呵呵朗笑起来,大声叫道:“贱人,你我是非曲直,这桩梁子,一会儿了结,但女儿是大家的,你不能阻止他们认爹,更不能阻止我相认!”
    桑龙姑没有做声,她陷于凝思,看她的表情,脸上神态,瞬息千变。她,她莫非有了悔意?
    南星元瞧在眼里,苦在心头,只缘当年一念之差,铸成今日大错。他这时心念,只期桑龙姑及早回头,自茫茫孽海中登彼善岸而已。
    这位武林怪杰,并无意覆水重收,和桑龙姑修好,何况在场尚有他的结发妻子史三娘在,这段恩怨,尚未了结,岂南星元遽尔与桑龙姑言和?
    一时间,场面顿成僵局,南芝为人,不但仁慈,抑且笃孝,毕竟与娘相处日子久些,和爹见面不过在于俄顷,但见她迟疑了一下,忽哀然地问道:“你老人家许不许女儿认爹!”
    这句话也问得怪,天下安有不许人认爹的事?桑龙姑犹未答话,南星元已然呵呵大笑道:“这当真孩子话,芝儿!爹是养你下来的人,怎好不认?”
    话才落口,陡见桑龙姑目中棱光四溢,猛然叱道:“芝儿,娘不许你认那老不死!”
    南芝一怔,把将跪下去的身形又直了起来,痛苦地望望她娘,又望她爹,一时竟是决断不下。
    此时,又听南雍对桑龙姑劝道:“娘,你就将就些,让她认爹爹吧,休要伤了她的心!”
    桑龙姑想了想,幽幽道:“罢了,你这不孝女,上前相认也罢!”
    南芝心头一喜,赶忙跪下朝南星元叩头。直把南星元乐得眉飞色舞,口里不迭地叫道:“休多礼了,休多礼了,芝儿你起来吧!”
    长长阔阔玄袖一拂,便待把女儿带起,这一带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只见南芝端然不动,还是端端正正的叩了三个响头。南星元自忖道:“芝儿武功已然登堂入室,果真不负她娘一生心血!”
    要知南星元乃当世名宿,他运袖带南芝时,虽只用七八成功力,但已不凡,万万料不到竟带自己女儿不起。他当真惊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了。
    拜认完毕,南芝游目四顾,但见方洪母子正自抱头痛哭,低诉离情。她忽然想起一事来。只见南芝一长身,便向方洪与苗金凤站处掠去。同时,口里叫道:“苗姑姑,办正事要紧!”
    苗金凤闻言心上一醒,轻轻推开方洪道:“我儿,为娘此来,乃系受前辈所托,特来报讯!”
    方洪一楞,试了泪眼,诧然道:“报什么讯?”
    苗金凤没有即答,她放眼游视场中各人一下,低声道:“待会儿娘与南老前辈叙话时,你便知道了!”
    方洪点点头,说道:“那就待孩子为娘你引见!”
    苗金凤摆摆手道:“不用了!”
    他母子两人的说话虽是声量不大,在场各人却全听去。
    苗金凤向前走去与南星元厮会,塞外怪杰已自移步迎了上来。
    南星元先是对苗金凤一揖道:“女英雄便是那位小哥令堂?”
    苗金凤回了一礼,应道:“正是!”
    南星元续道:“对了,女英雄不辞跋涉,自天姥驾莅敝岛,不知有何贵干?”
    苗金凤脸色端然,幽幽说道:“晚辈正为武林中一桩重大变故而来!”
    南星元怔了一下,把手一摆,道:“请苗女侠上坐,慢慢细说!”
    广亭中筵席,虚座甚多,当下,南星元领了苗金凤和南芝,步入席座,苗金凤坐在与赤城山门下三人之末;南芝则坐到她娘旁边,与长兄南雍在一起。
    各人坐定以后,南星元又开口动问,苗金凤愁容满面,劈头就是一句:“花老前辈死了!”
    此语一出,举座失色,史三娘杰杰大笑,叫道:“既花老儿已死,还等什么,咱趁早了结各人过节!”
    怪妇人闻知花妖一死,心中大喜,要知花妖乃她所恃为天下无敌的混元一气功克星,此人既死,她大可以横行无忌,是以一脱口便迫众人比量。
    史三娘言语才毕,斗然间,半空中灰影一晃,自广亭不远处的石后,闪出一人来,来人人未到声先到,惊叫道:“女英雄的话可真?花老前辈是怎样死的,莫非已遭阴阳门二怪毒手?”
    苗金凤早就认得此人,乃西域唐古拉山紫府宫掌门葛衣人,苦笑摇头,对他答道:“启唐古前辈,花前辈并非败在本门二位祖师手里,而是……”
    说到这里,举座又是骚然,要知各人对苗金凤门派并非不知,却料不到,她竟认阴阳魔宫为“本门”;称二老怪为祖师,她是阴阳魔宫门下?
    方洪一听,颜色倏变,首先颤声地叫了起来:“娘,你竟……”
    苗金凤颜色不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地笑了一笑,打断她儿子的话道:“怎样?洪儿,娘即使是阴阳宫门下,又有何不好之处呢?”
    方洪心中更是吃惊,他万万料不到娘果真投入阴阳魔宫,世事变化恁地厉害,连娘也变了。
    他深知阴阳魔宫乃当今武林邪派之宗,若自己的娘是阴阳二怪弟子,岂非也成邪派中人了么?
    当前这个正气凛然的少年,不只吃惊,抑且痛心,若是换别人成为邪派人物,纵使与他无干,他也必一辈子不去理睬她,莫奈当前这个妇人,乃是自己患难相依的亲娘呢!
    此时全场骚然,俱是为苗金凤的话所震动,方洪忍住哽咽,哀然叫道:“娘,你好没道理,阴阳魔宫乃当世邪派之宗,若是别人投进,孩儿倒不去管,你是我的亲娘,孩儿任令亲娘成为邪派人物,为武林所不齿!”
    这席话未免说得偏激了些,苗金凤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洪儿,为娘非是不知,莫奈何时势所迫,教娘不得不尔,况……”
    话犹未已,方洪双眉一扬,星眸放亮,大声朗叫道:“娘,你不用巧释了,孩儿不孝,就此请别,望娘好自为之,珍重,珍重!”
    这少年人疾恶如仇,竟是按捺不下胸中悲愤之气,不听她娘解释。但见他一晃身便已掠上斜坡,身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转,便向海滩之路走去。
    苗金凤一见,不由惊呼起来,振嗓哀叫:“洪儿,洪儿啊!你回来,且听娘说去!”
    随着身形也动,紧跟下去,但方洪听而不闻,一味朝前狂窜,看来他已是气极愤极,想与娘断绝亲情。苗金凤的轻功又远不及方洪,如何能赶得上,追了一程,已被远远抛在后头。在暮色沉沉中,方洪踪影已然不见了。
    苗金凤急得顿脚大哭,正悲恸间,忽听低低有人呼道:“苗姑姑,洪哥哥既负气出走,日后解释便是,咱们还是回广亭办理正事要紧!”
    原来南芝已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下来。苗金凤拭一拭泪眼,呆望了远岫云海好半晌,才幽幽地道:“南姑娘说得是,那畜牲不细听解释,遽尔出走,当真气人。也罢。咱且回去!”
    这其间,陡见几条影子接续闯到,那几个人乃是南星元,葛衣人的一双丑女,以及那玄衣姑娘莹儿。他们也是跑来劝慰苗金凤。
    才走近前,忽听南芝对塞外怪杰叫道:“爹,苗姑姑的事我知道得最清楚,她入阴阳魔宫之门,原是情非得已,且对邪正二字也无干碍!”
    南星元莫名其妙,连自己的小女儿也是这般说法,显然其中必蕴藏下许多使人难以揣测的隐情了。
    这位白发老人,把头轻轻点着,慢慢地说道,“苗女侠,有什么隐情请到广亭提出细细商量,不必伤心,我料方洪小哥,只是一时负气,如你行为光明磊落,日后他也会知道,自会找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聚!”
    苗金凤哽咽道:“老前辈有所不知,晚辈历千辛经万苦,也只为了这点骨肉之情,他如此不孝,教晚辈如何活得下去!”
    母子亲情,乃属天性,也难怪苗金凤痛不欲生了。
    南芝与南星元之父女,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口劝慰一番,忽听得葛衣人门下徒女三人,齐声对苗金凤道:“苗姑姑且休忧心,待咱姊妹,给你找回令郎便是,他才去的不远,料也必在岛中!”
    南星元颔首道:“孩子们说得是,方洪那小哥在此昏夜,能走到哪里去?既有紫府宫三位小侠肯见义助你,苗女侠也应宽怀了!”
    苗金凤把泪眼一收,幽幽道:“老前辈说得是,万事都是命定,今后那畜牲不再认晚辈为娘,也是天意!”
    一回头,背后旁立的紫府宫徒女三人,已然踪迹渺杳,想来必是替她找寻儿子去了。
    她微微吃了一惊,自忖:“紫府宫的轻功独步武林,果然不虚,看她们来去,毫无声息,当真妙绝!”
    当下,乃随南星元父女回到广亭来。
    才踏进广亭,苗金凤陡见眼前黑影一晃,再睁眼,蜷伏座上的史三娘,她半截残躯已然弹到半空,一落下便到苗金凤跟前。
    苗金凤唬了一跳,以为史三娘出手伤她,但史三娘到了地上之后,却不动武,只厉声喝道:“苗金凤,你刚才所说的话又是当真么?”
    苗金凤朗声说道:“晚辈不敢打狂欺瞒前辈!”
    斗然间,史三娘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一阵桀桀锐响过后,史三娘又问:“那你既入本门,此来又是有何意图?”
    苗金凤吃了一惊,怪妇此一问,苗金凤心中大亮,说道:“险些又是一场误会!”
    要知史三娘虽出身长白阴阳魔宫,但此刻已是本门叛徒,苗金凤一到岛上,别的不说,劈头便自承是阴阳魔宫弟子,这怎能不教史三娘心中滋疑呢?疑她秉奉本门尊长之命,倒来找她清理门户。
    但一转念,史三娘又觉不是,因其深知苗金凤的能耐,远非自己对手,是以才忍着,等她回来诘问。
    史三娘问话才歇,但听苗金凤应道:“晚辈此来宝岛,非为别事,乃为传达本门尊长讯息!”
    话才落口,史三娘已瞪眼一叱:“两个老怪物既俱物化了,还有什么本门尊长?你算是什么人的弟子!”
    苗金凤皱一皱眉,说道:“我自己也不再是什么人弟子,不过,可以这般说,晚辈乃阴阳门祖师的再传弟子,晚辈此来,乃受本门尊长单婵的遗命,她老人家已代师行事,授我为本门掌门之职,及本门武功秘册!”
    史三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追问道:“你说什么?单婵授你为本门掌门,这般说,她竟目中无我?”
    这一气非小,已然证实自己确被阴阳门尊长逐出门墙之外了。
    她气极而笑,桀桀连声,直震得叶落土扬,音沉而邃远,分明是用上乘内功迫出。
    笑了一阵,才听怪妇人阴阳怪气地叫道:“妙啊!你现在已经贵为本门掌门啦,想来本领必是不差,我史三娘都要受你节制,苗金凤,你可以吐气扬眉了!”
    苗金凤心中大震,忙不迭恭谨道:“不敢,弟子还是晚辈,怎敢邈视尊长!”
    史三娘嘿嘿叫道:“我倒不管什么长辈晚辈,你掌得了门户,就得抖出掌门户的本领来,老娘今日倒要见识见识!”
    话才完,身子一弹,风也似的扑了过来,腰际断余短链哗喇喇一亮开,便朝向苗金凤的咽喉点到。
    怪妇人链子点到之处,竟是人身极其重要穴道的“哑门穴”,也正是前此玉箫郎君那贼子给莹儿废掉武功所点中的穴道。
    在史三娘的心念中,苗金凤胆敢膺任阴阳魔宫掌门,委实大逆不道,目中没有了她;同时,她仍怀疑苗金凤近日自必有奇遇,也许身怀阴阳门独秘武功。
    她这一举动,不特在试苗金凤武功,即使苗金凤无力抵抗给点中了,废掉此人武功,也正好泄心中之愤。
    以苗金凤的武功来和史三娘比拟,不啻萤火之比皎月,哪能闪避得开?
    场中武功最强的三个女孩子已经不在,旁人也难相助苗金凤。这其间,当真急如电光火石,间不容发,座中不由哗然起来。一旁的南星元瞥眼大惊,遥遥击了一掌,用的是他本门的排山掌法,这门掌法,南星元乃得传于的庶母赛刁婵的。
    于此同时,南芝也是大惊失色,出手相援,要知这姑娘,从来不知什么叫做打架,她从出手,也只救危济急,而非助拳插手。
    只见她上晃身,便从苗金凤身畔掠过,裙褊飘飘,已然把苗金凤带开两丈过外。而南星元的排山掌劲也到,攻出方向,竟是史三娘背部要穴,他这一出手,乃在攻敌所必救,目的使史三娘无暇置苗金凤于死地,这叫做“围魏救赵”之策。
    可也怪道,以南星元数十年修为功力,且在应急,运劲自是十足,发出岂不是凌厉?排山掌撞到史三娘背后要穴,这怪妇人竟似浑然无觉,身形略略一倾,便已无事,而手中链子,朝准苗金凤咽喉,并无半点放松之象。
    由此可知,史三娘的混元一气功已练至登峰造极,凡练这门技业而大成的,攻守全凭使意,意到功力也到,是以南星元一到,史三娘的气功已本能充沛体内抵御,故掌劲撞上,宛中钢板,丝毫无伤。
    南芝一把苗金凤带开之后,急得落泪,问道:“苗姑姑,你怎样啦,不受伤罢?”
    苗金凤汗流如注,呆呆摇头,叹道:“多亏那怪妇手下留情,多谢南姑娘相救之德!”
    这话听来似是矛盾之极。但场中高手,无人不见,当南芝身形掠到之时,史三娘的链子已先她而到苗金凤咽喉之处,也不知如何,史三娘便在这一刹那间,自行把链子撇开,斜斜撤回,苗金凤这才不受点中,由南芝把她带开去了。
    苗金凤给史三娘迫得呆了,怔怔过后,才开得腔,她哀怨万分地叫道:“史前辈,晚辈一向对你恭谨,从不开罪,何以苦苦相迫,欲置晚辈于死地!”
    史三娘哼了一声说道:“你目无尊长,尚说从不开罪?我来问你,掌门之事,单凭单婵那贱人,不问过我,就可成事么?你可谓大胆至极了!”
    苗金凤想起单婵临终之言,史三娘已给阴阳叟逐出师门,不算阴阳宫的人,只是有口难言,只好嗫嚅道:“此事本来与单师叔无干,她老人家不过秉承祖师爷意旨行事,史前辈误会深了!”
    既不能坦言相告,那就只有以暗示出之,苗金凤不特暗示她所以担任掌门,乃出诸阴阳叟意思,且连称呼也极有分寸,因史三娘不再是阴阳宫弟子,故不以师叔相称,只呼之为“前辈”而已。
    此一暗示,露骨之极,史三娘岂会不领悟苗金凤话里意思,只见她咬一咬牙,狞笑道:“这般说,两老怪物已然不视我为他们的门下啦,所以才由单婵传遗命授你,咦,你说过,是单婵遗命?难道那贱人已随二老怪物于地下了么?”
    她顿了一顿,脸色一宽,放低声量又道:“苗金凤,你在我面前得说实话,我不怪你,你将实情说来!”
    苗金凤黯然点头,道:“不错,单师叔已经身归道山,这事说来话长!”
    当下,乃把阴阳二怪在陷船岛与花妖比量内功,而至同归于尽,以及单婵间接中了花妖纯阴大法,漂海到天姥,发作而死,死前授她为阴阳魔宫掌门等等,约略说了一遍,只把阴阳叟将殁时,对单婵谕示,把史三娘逐出师门一节隐去而已。
    当其说到单婵临终以门派无善恶训勉苗金凤,说邪正端在一念,与门派无关,武功这东西,若掌握侠义手中,自然相得益彰,驱恶去邪,端赖于此;不过落在坏人手里,那就会如虎添翼,益显其恶而已。
    场中忠义之辈为之动容,南星元不由击掌赞道:“旨哉斯言!单婵终于成为一代宗师了!”
    南星元这句话并无夸张,要知武林中也极重视师道,单婵一生浑浑噩噩,至死时忽灵台大明,就凭这席话,已足为训后学晚辈一代宗师之说,恰如其分。
    史三娘想了半晌,才道:“也罢,苗金凤,老娘姑且饶你这一遭!”
    她忽然仰天嘿嘿地笑了一阵,才幽幽地道:“我早知道啦,知道不容于两老怪物,被逐出门墙之事,自是意料之中。嘿嘿,难道我史三娘便不会自立门户,要终生依赖你阴阳魔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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