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血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四十五章图穷匕见
    燕小飞闻声失笑说道:“那么你老人家请进!”
    “我老人家遵你的龙旨。”
    随着话声,走进个白发披肩,肤色惨白的的瘦老人,正是那“阎王令”澹台海,他如今已换上了一件不合身的黑衣,手中还捧着个衣衫破烂,脸色苍白的老人,正是那位“金陵卓家”的老主人卓王孙。
    万无极一惊,霍然站起,但才站起一半,他又坐了下去,倒是那卓少君的神色平静得有点出奇。
    南宫隐一跃而起,指着澹台海,忙道:“你是……”
    澹台海咧嘴一笑,道:“怎么?老小子,不认得我老人家了。”
    南宫隐点头说道:“受人恩惠,岂能忘记,但不知老人家是……”
    燕小飞截口说道:“老哥哥!这位便是当年威震宇内纵横武林的‘阎王令’澹台海,澹台前辈。”
    此言一出,满座俱惊,万无极本来已趋平静的神色又复大大一震。
    南宫隐首先惊恐欲绝地,失声叫道:“你!你!你是‘阎王令’澹台前辈,你老人家怎还未……登仙……”
    澹台海截口笑道:“还未死,是么?老小子,我老人家由来命大,被人囚禁在这‘玄天石府’地牢中,这么多年,仍是能吃能喝,能说能笑,不过,要是说起来,我老人家得感谢这条墨长蛇……”
    在场群豪纷纷见礼,见礼毕,澹台海目注座上万无极,咧嘴笑了笑道:“魔头儿,看来你和澹台海一样地命大,不过,我澹台海百魔难侵死不了,你万无极恐怕是东藏西躲,腆颜偷生,苟活于世,对么?我以为当年仙侠一尊的那一巴掌,应该把你打清醒,岂料你仍是恶性难改。为害武林,敢莫是活腻了,自想找死。”
    万无极高坐不动,阴笑说道:“澹台老鬼,何谓恶性不改,为害武林,老夫为的是报仇雪恨,一尊老鬼毁我功力,老夫找他的徒弟索债,武林之中逼得老夫无处容身,老夫找天下武林要帐,难道说不公平么?至于你说我活腻了,自想找死之语,倒也有点道理,只可惜没人能帮老夫这个忙,若之奈何!”
    澹台海冷冷笑道:“万无极!你等着吧,稍时自有人帮你的忙,我号称‘阎王令’,‘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我这‘阎王令’正是你的‘拘魂索’、‘勾命符’,你等着吧。”
    万无极嘿嘿笑道:“澹台老鬼,老夫自当年一直等到了如今。”
    澹台海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那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如今是时辰已经到了。”
    万无极道:“好吧!老夫如今高坐此处,谁自信能帮老夫这个忙,只管来吧,老夫定然会感激不尽的。”
    澹台海方待再说,燕小飞已经笑道:“老人家,何必和他空做口舌之斗,剩下的交给我吧。”
    澹台海道:“好吧!我老人家听你的了,不过,稍时一旦动起手来,你得把这个魔头儿交给我老人家对付。”
    燕小飞点头笑道:“老人家你请放心,我一切遵命就是……”
    说着,他转向了卓少君道:“卓少君,令尊大人就在你眼前,他受的是什么待遇,你如今应该明白了吧”
    卓少君淡淡说道:“我明白,但不信赖师爷,却还能信赖谁?燕小飞,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你当我不知道那是你搞的鬼。”
    燕小飞没在意地道:“卓少君,要不要我拍开令尊的受制穴道,让他自己说说。”
    万无极刚自一惊,卓少君已经淡笑说道:“燕小飞,那没有用,只消你给他吞服一种蒙蔽灵智的药物,你让他怎么说,他就会怎么说。”
    南宫隐气得双目怒瞪,燕小飞已摇手笑道:“老人家,别生气,休动火,卓少君这么说,自然有他的深意,他只是万无极的一个傀儡,也怪可伶的。”
    南宫隐住口不言,燕小飞接着又道:“卓少君,信与不信在你,如今撇开这件事不谈,我以令尊大人,换回冷姑娘与仲孙姑娘,你可愿意?”
    卓少君点头笑道:“为人子者,该尽孝道,我哪有不愿的……”
    燕小飞点头说道:“那就好,咱们当面交人,卓少君,你命人送过冷姑娘与仲孙谷主,我则请澹台前辈,把令尊交给你。”
    卓少君犹不放心地道:“燕小飞,君子一言。”
    燕小飞道:“快马一鞭,燕小飞不是欺人背信之辈。”
    卓少君摇头说道:“把这两位当世美人交给你,我委实是心不甘,意不愿,可是由于生身之父落在你手,我也只好委曲自己了。”
    话落,往背后一招手,四名侍俾拥着二女,缓缓站起,袅袅地行了过去,卓少君这时说道:“燕小飞,你也可以把家父交过来了。”
    燕小飞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老人家!”
    澹台海应了一声,托着卓王孙行了过去。
    至石室中央,四名侍婢放开了冷寒梅与仲孙双成,顺手接过了卓王孙,闪身退了回去。
    四婢中,一婢抬手欲拍开卓王孙被制穴道,卓少君挥手说道:“不必!让老主人多歇息片刻。”
    说完!他目注燕小飞说道:“燕小飞,你还有什么事么?”
    燕小飞道:“有,叫万无极交出解药。”
    卓少君笑道:“你事先并未言明有此附带条件。”
    燕小飞道:“我固然事先没有明言,可是稍时你可不要求我。”
    卓少君道:“燕小飞,我会有事求你么?”
    燕小飞淡淡说道:“自然有,不信你尽管试试看。”
    卓少君道:“燕小飞,我不妨告诉你,这石室四周,我预埋了无数炸药,这几张石椅也会有机关,我只消一按机钮,我等翻到了地下,石室跟着爆炸……”
    燕小飞平静地道:“那你是不想要令尊的命了。”
    卓少君道:“家父现在我手,届时自然也跟着我们一起走。”
    燕小飞摇头说道:“我不是指的这,我是说,令尊就是能逃到天涯海角,他也难活过一个对时,到时候,你可莫要……”
    卓少君脸色一变,笑道:“燕小飞!你在家父身上施了什么手脚?”
    燕小飞笑道:“我明知你们会留下不交解药这一手,岂能不也作点准备,其实,那不是我,而是澹台前辈,他以独门手法制住了令尊的两处大穴,要是一个对时,穴道不解,令尊就要吐血而亡的。”
    卓少君淡淡笑道:“是么?”以眼角余光略瞥乃父卓王孙,抬起右手便要拍下。
    燕小飞淡淡说道:“卓少君,你也是个身怀不俗武学之人,当知独门手法别人解不得,而且力道不准,更会要他的命。”
    卓少君一震缩回了手,笑道:“挺吓人的,我不敢动了,燕小飞,你留这一手,要比我留这一手高明得多,我认栽,不得不把解药交给你了。”
    燕小飞道:“我并不勉强,二位姑娘不过损失一身功力,令尊却要丢掉一条命,二位姑娘早已厌倦武林,想过平凡人的生活,真若如此,那还该谢谢你呢!”
    卓少君笑道:“权衡利害轻重,我哪敢不交,那也由不得我……”
    转注万无极,接道:“师爷,请把解药交给他吧!”
    万无极连动都未动,只是嘿嘿笑道:“少东家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燕小飞的话,岂可轻信,少东家莫要上了他的诈人大当。”
    卓少君道:“师爷是说……”
    万无极道:“以我看,那独门手法制穴之说,是假非真。”
    卓少君道:“师爷,我只信其真而不能信其假。”
    万无极道:“少东家,霸业为重,莫因一时懵懂,坏了大事。”
    卓少君淡淡说道:“兵临城下,大势已去,还谈什么霸业!我如今已经心灰意冷,只问师爷肯不肯保全家父一命?”
    万无极嘿嘿答道:“少东家这是什么话,我焉敢不为老主人着想,既是少东家心灰意冷,已无称雄图霸之心,我何吝这区区一瓶解药,自当给他们,自当给他们。”
    说罢,自怀中摸出一只数寸高的白玉瓶,双手递向卓少君,卓少君笑了笑,道:“多谢师爷,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的。”
    顺手便要把解药递向燕小飞。
    万无极伸手一拦!道:“少东家,且慢!”
    卓少君笑问道:“怎么?莫非师爷舍不得了。”
    万无极脸色微沉,道:“为老主人我能舍了这条老命,只是,少东家,做生意也讲究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何况这等大事。”
    卓少君满脸醒悟神色地,点头笑道:“是我错怪了师爷,若非师爷提醒,我险些做了糊涂懵懂人,坏了大事,师爷,我又上了一课。”
    万无极呵呵笑道:“少东家岂会糊涂懵懂,分明是故意让我做恶人。”
    这句话半开玩笑半似认真,而卓少君似乎只把它当成了玩笑,丝毫未在意地,转注燕小飞,道:“燕小飞,我这师爷的话你听见了,怎么说?”
    燕小飞道:“很简单,由这位澹台老人家为令尊解开被制穴道,另一方面也派个人为两位姑娘服下解药,两方面同时进行,谁也不占便宜,谁也不吃亏。”
    万无极击掌说道:“对,好办法,老主人两处穴道被制,对方也正好两位姑娘,拍开一处穴道,给一位姑娘服下解药,拍开两处穴道,再给第二位姑娘服下解药……”
    南宫隐突然冷冷说道:“万无极,这样占便宜的还是你们。”
    万无极嘿嘿笑道:“南宫隐,你莫要着急,我方派的那人,在你方高手环伺之中,你还怕他耍什么花枪不成么?”
    南宫隐冷哼说道:“他若是耍了花枪,我不找他,我要找你。”
    万无极笑道:“那岂不是一样,老夫在此坐着,你方之人堵住了门,老夫就是腋下生翅,也跑不了呀。”
    南宫隐冷冷一笑,不再言语。
    卓少君开口说道:“燕小飞,这办法可使得?”
    燕小飞:“好办法,也有一半出自我口,当然使得。”
    卓少君点头说道:“那就好!”当即招来了一名黑衣汉子,把手中玉瓶递给了他,吩咐他为冷寒梅与仲孙双成送过解药。
    那黑衣汉子受命走了过来,澹台海也一声不响地走了过去,二话不说,抬手在卓王孙腰眼上拍了一掌。
    那黑衣汉子连忙从玉瓶中倾倒出一颗解药递向冷寒梅。
    澹台海眼见冷寒梅服下解药后,抬手又拍下了第二掌。
    那黑衣汉子遂又倒出一颗解药递向仲孙双成,然后退向一旁。
    万无极突然嘿嘿笑道:“我要说明,这解药要等一个时辰之后,才能解开。”
    南宫隐等脸色一变,澹台海也冷冷说道:“我也要说明,这两处穴位也要等一个时辰之后,才能解开。”
    言毕,举步退了回去。
    万无极不由一怔,旋即笑道:“看来多年后的今天,澹台老鬼够资格称我的对手了。”
    澹台海冷冷说道:“有道是:‘近山知鸟性,近水识鱼情’,玩惯了什么懂什么,你那一套还能瞒过了我?”
    卓少君目注万无极道:“师爷,我以为你不会拿家父的性命开玩笑。”
    万无极忙道:“少东家,我怎敢,那解药倘在一个时辰之后不见效,少东家请唯我是问,我愿以这条老命担保。”
    澹台海冷冷说道:“在你的算盘里,届时你早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了,叫人何处去找?”
    万无极脸色一变,道:“澹台老鬼,你休要卖弄口舌,挑拨离间……”
    澹台海道:“你在这娃儿的座下埋了炸药,这也是挑拨么?”
    万无极脸色大变,方待叱喝,卓少君一笑说道:“我不信有这等事,师爷无须如此,待我证明给他们看,他们的谎言将不揭自穿。”说着,站了起来……
    万无极突然嘿嘿笑道:“少东家不必看了,他的话不假,我确实在少东家的座椅之下,也预埋了炸药。”
    说到此处,左手突然一按石椅左边扶手。
    只听“嗤”地一声轻响,那炸药并未爆炸,卓少君竟安然无恙地站了起来。
    万无极同时也按了右边石椅扶手,他本想在炸药未爆炸之前,按动机关,连人带椅翻入地下。
    岂料,他也仍好好地坐在那儿,石椅便是连动也未动一下,万无极心知不妙,刚一惊,卓少君已扬声笑道:“师爷!你怎好害我?莫非真被他们说中了不成?”
    抬手便向万无极抓去。
    万无极早已是寻常人一个,按说他是怎么也跑不掉的,但是,理虽如此,事却不然,眼望着万无极便要被卓少君攫及之际,他背后那四名护法之一,突然猛挥一掌,向着卓少君右腕砍了下去。
    这一来,逼得卓少君不得不缩腕躲让,但就在这一躲之间,万无极已连同那名护法双双动向石壁,一砸而入石璧之后,不见踪影。
    这一突变,使得卓少君脸色为之一变,也当即扬眉沉喝:“追!格杀不论。”
    背后那另三名护法应声而动,如飞出室而去。
    卓少君摇头吟笑说道:“委实想不到,想不到……”
    燕小飞插口笑说道:“其实,我以为这全在你意料之中,不谈别的,单以你也在万无极所坐那石椅下埋了炸药一事,便可证明。”
    卓少君目中寒芒一闪,道:“这,你怎么知道?”
    燕小飞笑道:“我是猜想的,虽不中谅也不远,他利用你横扫天下,荼毒武林,一旦事成,狗烹弓藏,你也存了杀他之心,你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卓少君笑道:“高明得很,你料中了,还有一点……”
    燕小飞截口说道:“还有一点你确实没有想到,那另三名护法都是他的人,他们正愁没机会脱身,可巧你给了他们机会,这一去,他们是永不回头了。”
    卓少君脸色一变,旋即笑道:“这确实出乎意料之外,看来我如今简直是众叛亲离,完全孤立了,不过没关系,那无碍于我霸业……”
    燕小飞截口说道:“是么?这话怎么讲?”
    卓少君狞笑说道:“只要除去你们,我何在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万魔之魔’万无极。”
    燕小飞笑道:“你还有把握么?”
    卓少君道:“我只消按动机纽,这张座椅,便会翻下,刹那之间,我那预埋四周的炸药也随之爆炸,我不以为你们能再幸免。”
    燕小飞道:“照你这么一说,我们果然是难再幸免,只是,你怎不想想,万无极暗藏在你座下的炸药为何未爆,他那张石椅为何不能控制自如地往下翻呢?”
    卓少君神情一震,右脚连忙往下一跺,一跺之后,他脸色大变,双目倏射凶芒,万声喝道:“燕小飞,是你……”
    燕小飞笑道:“我哪有那么大的神通,是‘阎王令’澹台前辈。”
    卓少君厉笑说道:“好!好!好!一着之差,全盘尽没,百丈雄心成一梦,多年事业付东流,令人好恨!燕小飞,如今卓少君已无话说,但求借这石室之中,与你放手作殊死一搏,看看谁是英雄翘楚,武林第一,你若是条汉子……”
    南宫隐“呸”地一声骂道:“小兔崽子,你如今还有脸……”
    燕小飞忙伸手一拦,目注卓少君道:“卓少君,我有意点头,只恐有人不许。”
    卓少君道:“谁?”
    燕小飞抬手一指卓王孙,道:“令尊。”
    卓少君笑道:“不会的,休说家父如今穴道被制,不能阻拦于我,即便他穴道已解,也不会阻拦我的。”
    燕小飞道:“谁说的,你问问令尊看。”
    他话声方落,卓王孙忽地自地上站起,嗔目叱道:“畜生!你不叩谢燕大侠大量相容,活命大恩,反而敢向燕大侠挑战,还不给我跪下!”
    卓少君大惊失色,惊异欲绝地忙道:“爹,你的穴道……”
    卓王孙道:“为父的穴道,根本未被制住。”
    卓少君急道:“但是,爹……”
    卓王孙喝道:“但是什么?若非燕大侠及澹台前辈,为父早死在万无极手中了,就是你也难逃那粉身碎骨之劫,所幸咱们父子生平尚无大恶,燕大侠宽怀大度,不究既往,除了追杀万无极外,其他的一概不究,你还不明白么?”
    卓少君“哦”地一声,默然不语,身形一矮,便跪下。
    燕小飞飞快地向着澹台海递过一瞥眼色。
    澹台海哈哈一笑,双袖微展,虚空架住了卓少君,道:“小娃儿,知过则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能明白就行,我老人家交你这个朋友。”
    卓少君跪既不下,只得作罢,却已是满面愧色,不敢抬头,南宫隐突然大叫说道:“好小子,姓卓娃儿,我老人家也交你这个朋友……”
    倏又改口说道:“小龙儿,兵不血刃,渡化冥顽,高,高,高,我老人家算是服了你了。”
    大叫声中,卓王孙再向澹台海与燕小飞拜谢大恩。
    南宫隐趁势又道:“姓卓的娃娃,你卓家果然有那‘蟠龙鼎’么?”
    卓少君点头说道:“有是有,但是早就被那万无极拿去了。”
    众人闻言一震,南宫隐急道:“娃儿,怎会被那老兔崽子拿去了呢?”
    卓少君道:“原先是由他收藏保管的,晚辈本预备在杀他之后,再把‘蟠龙鼎’夺回来,如今却被他跑掉了。”
    南宫隐道:“怎么?莫非他带在身上?”
    卓少君摇头说道:“不!只有他知道‘蟠龙鼎’的藏处。”
    南宫隐叫道:“那么咱们快追去吧,要是被老兔崽子拿去了‘蟠龙鼎’,武林之中难有宁日事小,只怕会难有噍类呢!”
    卓王孙突然说道:“果真如此,卓王孙父子罪孽就更大了,南宫大侠说得对,事不宜迟,咱们快追去吧!”
    大伙儿便要赶紧离去,燕小飞忽地说道:“不忙,不在这片刻,容我向卓少侠请教两件事后,再作道理。”
    卓少君忙道:“燕大侠只管问,卓少君知无不言。”
    燕小飞道:“多谢了!请问卓少侠,那冒充装扮燕小飞之人,可是万无极的亲信手下?”
    卓少君点头说道:“正是。”
    燕小飞道:“卓少侠可知,此人现在何处?”
    卓少君道:“便是适才袭击卓少君的那名护法。”
    燕小飞呆了一呆,尚未说话,南宫隐已经跺足叫道:“娃儿,你何不早说,如今人已逃跑,要是被万无极那老兔崽子把他杀了,只怕小龙儿日后要自绝在司徒文面前。”
    卓少君满面羞愧地,默然未语。
    燕小飞忙道:“怎说这糊涂话,不必再怪卓少侠,苍天有眼,举头有神,我不以为燕小飞会这么冤枉地,死在万无极奸谋之下,卓少侠,请再答我这第二问,适才万无极拿出的解药,是真的么?”
    卓少君道:“那是假的,虽不能恢复功力,但也不至有害。”
    众人闻言,脸色刚变,听得那最后一句,神情倏又一松,南宫隐发须俱张,又是一阵跳脚大骂。
    燕小飞摇头说道:“万无极此人委实奸滑,我原知那药不真,本想在他无路可走之后,逼他交出解药,却不料仍被他跑了,好在那没有害处,该属大幸,没关系,只要能擒住万无极,还愁拿不到解药……”
    室外突然响起了尖尖话声,道:“谁要找万无极,且问我老偷儿。”
    随着话声,“南偷”尉迟奇一摇一晃的走了进来。
    众人刚一怔,南宫隐已破口大骂道:“好偷儿,你躲到哪个窝里逍遥去了……”
    尉迟奇抬手往上指了指,道:“我偷儿奉‘阎王令’之谕,上山顶睡觉去了,要不是我偷儿跑上山顶,睡这一觉,你们非全被活埋在这‘玄天石府’之中不可。”
    南宫隐呆了一呆,道:“偷儿,敢情你睡觉睡对了,这话怎么说?”
    尉迟奇未予答理,咪着那双耗子眼在室中扫视一周,发话说道:“你们谁要找万无极?”
    燕小飞道:“在场的人都要找他。”
    尉迟奇道:“敢情他的朋友还真多,你们都等着!”
    转身行了出去,再进来时,手里提着个黑衣蒙面人,砰然一声,硬生生地把他摔在地上。
    众人见状,刚自一震,南宫隐已经叫道:“乖乖,这不是那护法之一么,还是老偷儿行。”
    “好说,”尉迟奇指着那地上黑衣蒙面人,得意地道:“我看见万无极带着四人,溜出山腹,本想跟去,岂料这小子又折了回来,想点炸药,被我由背后一巴掌打了个狗吃尿,把他给逮住了,谁想知道万无极的去处,谁就问他,包管不会有错。”
    南宫隐道:“没想到偷儿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嘛。”
    尉迟奇更得意了,才要答话!
    南宫隐一瞪眼,道:“偷儿,你行个屁,弄糟了事你还得意,你就不会放他走,然后再缀着他,在路上留几个表记,让我们循着往下找。”
    尉迟奇呆了呆,旋即冷笑说道:“还是酒鬼聪明,难不成我也任他点燃炸药崩山倒岳地,活埋你们。”
    南宫隐闻言一怔,但立即又说道:“你别施展‘猪八戒战术’,向我老人家倒打一耙,如今问他有个屁用,万无极那老兔崽子,够多狡猾,见他不回去,还能想不到他失了手,怎会像只呆鸟般地等在那儿,让我们找上门去?”
    尉迟奇又愣了,燕小飞突然说道:“好了,二位,别争论了,我自有办法……”
    抬手揭去了那黑衣蒙面人覆面之物,见是个长像凶恶狰狞的中年汉子,遂又复目注卓少君道:“卓少侠,此人可是那假扮冒充燕小飞之人?”
    卓少君摇头说道:“燕大侠,此人是那后走的三人中之一,不是他。”
    燕小飞又一伸手拍开了那黑衣汉子被制穴道。
    那黑衣汉子翻身跃起,一见眼前情状,魂飞魄散,心胆欲裂,大喝一声,竟还打算往外闯。
    燕小飞挥掌如电,一把扣上了他左肩井,他闷哼一声,身形顿时矮了半截,面如死灰,垂首不语。
    燕小飞把他往前一推,推到了卓少君面前。
    卓少君面布寒霜,冷冷说道:“韩奎,我待你不薄。”
    那名叫韩奎的黑衣汉子凶态尽敛,直如只见了猫的耗子,浑身颤抖,低着头,不敢说话。
    卓少君冷冷一笑:“韩奎,你可还记得‘金陵卓家’的家规?”
    韩奎机伶一颤,忙道:“少东家开恩,我四人被万师爷所逼,不得不……”
    卓少君道:“他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逼迫你四个?”
    韩奎说道:“少东家有所不知,万师爷在我四人体内,下了毒……”
    卓少君一甩手道:“我明白了。”
    伸手按上韩奎左腕肘门,目中异采一闪,接道:“韩奎,你四个上当了,你血脉畅通,哪里有丝毫异象。”
    韩奎一怔道:“少东家,可是万师爷说……”
    卓少君道:“他随便说你一句,你中了毒,你便相信么?”
    韩奎楞了一楞,道:“这么说来,我四个没有中毒……”
    卓少君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何况人命关天?”
    韩奎猛然一喜,刚要说话,卓少君冷然又道:“可是你四个叛我,触犯家规,仍是死路一条。”
    韩奎直如冷水浇头,机伶一颤,忙道:“少东家开恩,我四人本不知道……”
    卓少君冷笑说道:“我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只看你愿不愿意了。”
    韩奎忙道:“少东家请吩咐!但能蒙恩赦免,韩奎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燕小飞静观至此,不禁暗叹卓少君心智方面,确极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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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石臼湖边
    他看得出,韩奎脸色泛青,是中了毒,可是卓少君他却伪言韩奎没有中毒,那是因为卓少君怕一旦说明韩奎确实中了毒之后,横竖都是一死,韩奎可能不肯吐露秘密。
    如今,既使韩奎深信未曾中毒,再复故施恩惠,韩奎自然会有所倾吐。
    只听卓少君说道:“无须你赴汤蹈火,你只告诉我,万无极到哪里去了就行!”
    韩奎闻言有点迟疑。
    卓少君冷然又道:“我只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却在你自己了。”
    韩奎一惊忙道:“属下岂敢不识抬举,万师爷吩咐属下,待任务完了之后,着迳往‘石臼湖’去寻他。”
    “石臼湖!”卓少君道:“石臼湖大得很,他总该告诉你个地方。”
    韩奎抬头说道:“禀告东家,这个万师爷没有说。”
    卓少君沉吟了一下,道:“我知道了,韩奎,你要知道,这骗不了人的。”
    韩奎忙道:“少东家,属下既已知过,岂敢再欺骗少东家……”
    卓少君道:“你没有骗我,那最好不过,你先跟着我,等到‘石臼湖’之行过后,你想往哪儿去,再往哪儿去。”
    韩奎迟疑了一下,忙躬身说道:“属下谢过少东家不罪之恩。”
    卓少君挥了挥手,道:“好!你站往一旁。”
    韩奎应声退往一旁,卓少君转注燕小飞问道:“燕大侠,如今已知万无极之去处,咱们是否即刻启程。”
    燕小飞道:“越快越好,卓少侠你看韩护法的身材,是否和我差不多?”
    卓少君望了望韩奎,又望了望他,点头说道:“确实差不多,再换上衣裳,蒙上面目,便是我也难分辨出谁是谁。”
    显然,他明白燕小飞的用意了。
    燕小飞淡淡一笑,道:“那么,我做个马前先锋,诸位随在我后面来,如何?”
    卓少君点头笑道:“燕大侠既有此意,我敢不从命?不过,我以为这出戏既演,咱们就该演得逼真些,最好燕大侠在前跑,我们在后面追。”
    燕小飞笑道:“要追也要隔一段距离,不可离得太近,免得吓得那万无极老贼不敢露头。”
    卓少君点头笑道:“说得是!”
    当即命韩奎和燕小飞换过衣衫。
    收拾妥后,燕小飞黑衣蒙面,一个人当即出了“玄天石府”掠出马鞍山山腹。
    燕小飞一出马鞍山,眼前一片黯黑,原来此刻夜色茫茫,星斗满天,燕小飞抬眼略一查看。当即展开身法,往“石臼湖”方向驰去。
    “石臼湖”离马鞍山并不算近,可也不能算太远,燕小飞尽展身法,一路飞驰,没消多久,他已把马鞍山远远抛在身后。
    正驰进间,燕小飞忽有听觉,立刻减慢身法,抬眼向左望去,只见身左十余丈远,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他没有开口喝问,停下身形望着那树林,不言不动。
    突然,树林中响起一个低沉话声:“是韩老三么?”
    燕小飞心中一动,故意装出一副腾身要走的样子。
    随听树林中那人说道:“韩老三,是我,金老四,快进来!”
    燕小飞明白了,树林中那人,是四名护法之一,他遂不再犹豫地腾身掠起,射向树林中。
    刚一入林,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黑衣蒙面人挡在身前,只听他埋怨地道:“韩老三,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害得我空着肚子在这等了你大半天,你要再不来,我可要饿惨了。”
    燕小飞未开口,只以探询目光望了望金老四。
    金老四两眼一翻,道:“怎么?不爱听了,老头子命我在此等你,告诉你不必再往‘石臼湖’,他已经半途改变主意,往‘九华’去了。”
    燕小飞眉锋一皱,不得不“嗯”了一声。
    那金老四似也未在意,又道:“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赶快掉头往‘九华’去吧!我还另有任务,要到别处去一趟,过两天咱们在‘九华’见吧。”
    燕小飞一句话不说,腾身掠起,改向“九华”方向驰去。
    望着燕小飞穿出树林,金老四双目之中突然闪过一丝异采,身形闪动,极其轻捷滑出树林。
    他刚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一高岗后突然冒起一条人影,向着金老四逝去处,如飞追去。
    原野之上,人影两条,前面那条,奔的是“石臼湖”方向,后面那条,则不即不离,总隔个二三十丈距离地蹑在他身后。
    由两条人影的身法看,后面那条人影轻捷灵妙,一路躲躲闪闪,前行那人根本难以发现背后有人跟踪。
    不知过了多久,“石臼湖”已经在望。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住在“石臼湖”周围的人,几乎清一色的是过那水上生涯的渔民。
    远远望去,那“石臼湖”周围的渔村,黑压压的一片,灯火全无,只有那“石臼湖”中,偶然闪动着几星渔火。
    前行那人才进渔村,蓦地里一阵犬吠,划破寂静夜空,传出老远,听来份外刺耳,紧接着犬吠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在犬吠声中,前行那人轻捷地绕过渔材,驰往村后的一个小小山岗。
    那小小山岗上,有座茅屋,背着山岗,面向渔村,两者相距,约莫有百十丈,如今是黑黯黯的静峙在夜色之中。
    那人如一只夜枭,射落在那座茅舍之前,轻轻地拍了三掌,掌声方落,只听茅舍中有人问道:“是老四么?”
    此人正是那黑衣蒙面人金老四,他没有回答,只轻轻地又击了三掌,这三掌过后,茅舍柴扉呀然而开,茅舍中未见有人露头,金老四却身形一闪,进了茅舍,两扇扉柴,又自呀然关上。
    紧接着,茅屋中响起了一个粗声粗气的话声:“怎么样?见着老三了么?”
    随听金老四说道:“见着了,这小子八成儿有毛病,一句话没说。”
    那人说道:“你没问他任务完成了没有?”
    金老四道:“我没有问他,他也没有说。”
    那人冷哼一声道:“八成儿是让老头子料中了,老三没能完成任务。”
    金老四道:“何以见得?”
    那人道:“相处多年,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屁大一点事儿,他都能吹得上了天,要是完成了任务,他一见面就吹起来了,还用得着你开口么?”
    金老四嘿嘿笑道:“英雄所见略同,老头子果然料事如神,心智高得怕人,老三既然没达成任务,那便是失风了,既失了风,他们岂会这么轻易放他回来,这里面自然大有文章。”
    那人道:“以我看,老三他未必敢怎么样,很可能是那一伙放长线钓大鱼,欲擒故纵,跟在他后面找来了。”
    金老四嘿嘿笑道:“那不极好么?上一趟‘九华’玩玩儿去。”
    那人哼了一声道:“好是好,我怀疑老三他为什么不说话?”
    金老四惊声说道:“莫非是老头子所说的第二点,又料中了。”
    那人道:“要是第二点又告料中,那家伙怎会放了他?”
    那人冷笑说道:“我明白了,老四,只怕你也被人跟了……”
    夜空中,突然响起了燕小飞话声:“你比他机灵,可惜仍是明白得太晚一点,你们和万无极等人,就乖乖滚出来吧!免得我动手费事。”
    燕小飞,他就站在茅舍前十丈之内。
    按说,燕小飞这一现身发话,茅舍中那万无极等人,该惊惶四散,狼狈奔逃才对。
    谁知,大谬不然,不但未见万无极等惊惶四散,狼狈奔逃,便是连一丝动静,半点回音也无。
    燕小飞冷冷一笑,扬声又道:“万无极,你莫非想作困兽之斗么?我可以提醒你,且看看你这身边三个人,是否是我手下一招之敌?”
    他说他的,茅舍中仍然寂静黯黑,没有回音。
    燕小飞又说道:“万无极!你是想让我冲进去么?我老实告诉你,你要再不出来,我可要放火烧茅舍了。”
    话虽这么说,他并没有动。
    茅屋易燃,一把火能烧个精光,那滋味可不大好受,照理,万无极等人,是该出来的了。
    岂料,理虽如此,事却不然,仍不闻半点动静。
    燕小飞忍不住了,冷哼一声,暗中运功护着周身大穴,闪身扑近茅屋,单掌虚空微震,两扇柴扉砰然而开。
    这茅舍两暗一明,门开处一眼可以看到底便是厅堂,如今这厅堂中黑黝黝地,而且寂静空荡。
    黑,难不倒燕小飞的一双凤目,他看得很清楚,茅舍中,除了一张桌子,两张板凳外,别无他物。
    人呢?那金老四与另一个,竟然踪迹全无,不知去向。
    燕小飞呆子一呆,立刻闪身扑进去查看那左右两间,看过之后,他不止是愣,简直是诧异欲绝。
    厅堂中,没有窗户,只有那两扇柴扉可资出入。
    那两间,虽各有一个窗户,但那两扇窗户,如今都是紧紧关着,他未见有人穿窗逃走,便是暗中溜去,也难瞒过他的敏锐听觉。
    除了一门二窗外,茅舍中别无可资进出的路,他适才几眼看得清楚,茅舍四壁完好,毫无破损,那表示,屋中的人绝不可能是挖破墙壁逃逸。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不成那室中人会借土遁不成。
    一念及此,燕小飞又遍查茅屋中地面,各处都是实实在在的硬土,根本没有什么地道。
    这可真是怪了!
    燕小飞不禁大为纳闷,他简直不能相信,但事实上,那屋中的人,却像幽灵一般地消失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燕小飞略一思忖,闪身掠出茅屋,翻上了屋后的小土岗,他运目四望,四下里寂静空荡,哪有半个人影。
    这可真是出了鬼了。
    他冷哼一声又掠下土岗,折回屋内,自然,茅屋中仍不见人影,也仍看不出一丝端倪。
    玄了!实在太玄了!
    燕小飞突然闪动身形,掠出茅屋,如飞射去。
    他走了,怀着一颗百思莫解,惊异欲绝的心情走了。
    刹时间,这小土岗上又恢复了空荡,寂静……
    良久,良久,这已经恢复寂静,空荡的小岗上,又有了动静,那是茅屋中突然响起一声异响,那似乎是有人在摸黑中踢倒了板凳。
    但是,这一声异响过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又过了一会儿,茅屋中突然有人探出了头,赫然竟是那黑衣蒙面的金老四。
    他探头四下里观望一阵之后,缩回头去,嘿嘿笑道:“好用,好用,没想到这地方那么好用,武老二,那家伙早已气得滚蛋,咱们可以走了。”
    话落,未闻那另一人答话,茅屋中随即掠出两个黑衣蒙面人,一个是那金老四,另一个身形则较为高大。
    他两个在茅屋外停了一停,方待二次腾身,蓦地里,夜空中又响起了燕小飞话声:“到底被我等上了,你两个还想走么?”
    魁伟身形不知起自何处,人如行空天马,如飞射至。
    金老四与武老二心胆皆裂,翻身便要往茅屋中窜,金老四首先扑到,那武老二还想出手拒敌,却被燕小飞一掌攫上左肩,疼得他惨哼一声,矮了半截。
    燕小飞冷冷一笑道:“好狡滑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两次独动灵机,不但冤枉跑趟‘九华’,而且也要被你们溜掉了。你先说,刚才你两个究竟躲到那儿去了!”
    武老二哪敢有一点顽抗,只得说道:“茅屋后有个半人高的土洞,茅屋后墙上有一块活动暗门,刚才我两个就是……”
    “够了。”燕小飞道:“怪不得我找不到人影,那是个死洞,是么?”
    武老二结结巴巴地道:“燕大侠怎么知道……”
    燕小飞笑道:“要是那头有出路,你两个早从那头跑了,还会由这头出来么?现在说吧,万无极他人呢?”
    武老二身形一抖,没有说话。
    燕小飞着:“既落我手,该说的总是要说的,何必非要我用强不可。”
    武老二低着头,只不说话。
    燕小飞道:“我明白了,你是跟韩奎一样地,自以为中了毒,是么?”
    武老二一怔,抬头说道:“燕大侠,自以为?……”
    燕小飞道:“据我所知,韩奎是没有中毒,而且他已将功折罪,跟随在你们少东家身边。”
    武老二楞然说道:“燕大侠,这是真的。”
    燕小飞道:“有没有中毒,哪有自己不知道的,你可会运气试过?”
    武老二目中飞闪异采,默然不语。
    燕小飞道:“我不愿意用强,但不是绝对不用,假如你也愿意将功折罪,你少东家那儿,我为你担保。”
    武老二猛然抬起了头来,但头又垂了下去。
    燕小飞笑道:“怎么?怕道义上过不去?那万无极伪称中毒,以这种卑劣手段控制你们,他可曾顾到道义。”
    武老二猛然又抬起了头,道:“是他不仁,别说我不义,万无极他……”
    蓦地一缕寒光射自茅屋内,直奔燕小飞咽喉打来。
    燕小飞冷哼一声,右掌电翻,虚空拍了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自十余丈外的一处树丛中,又射出一缕寒光,射向了武老二眉心部位。
    燕小飞一掌拍落了袭向自己的那缕寒光,但袭向武老二的那缕寒光,却一闪没入武老二蒙面布罩之内。
    只听武老二一声闷哼,身形立软,寂然不动。
    燕小飞冷冷一笑,闪身掠向金老四身边,扬声说道:“还有暗器么?这儿还有一个活口。”
    只听一个阴恻恻的冷笑划空响起。
    “燕小飞,老夫两眼不瞎,金羽早死多时了。”
    燕小飞一震,道:“万无极,是你?”
    万无极那阴恻恻的话声道:“燕小飞,是老夫。”
    燕小飞道:“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敢在我左近出现。”
    万无极阴笑说道:“老夫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那是因为老夫有把握。”
    燕小飞道:“你有什么把握?”
    万无极道:“老夫就在你左近,但老夫有把握让你找不到老夫。”
    燕小飞道:“仅仅如此么?”
    万无极道:“你以为还该有什么?”
    燕小飞道:“你不想杀我了么?”
    万无极嘿嘿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那是因为时势未到,老夫只好处处屈居被动地位,一旦时来运转,你再试试看!”
    燕小飞道:“万无极,我不信。”
    万无极道:“你不信什么?是不信你找不到老夫,还是不信老夫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燕小飞道:“我两者都不信。”
    万无极嘿嘿笑道:“那你何妨试试先找找老夫。”
    燕小飞道:“我自然要试,我要是找到了你呢?”
    万无极道:“那算老夫倒霉,这条命算你的,可是你若是找不到老夫,就只有等到老夫那时来运转之后,再整你了,这是赌运气,懂么,燕小飞。”
    燕小飞道:“我懂,万无极,你留神,我要开始找了。”
    万无极笑道:“老夫已候驾多时了,你只管请。”
    燕小飞冷哼一声,闪动身形,直向发声处扑去,他是十余丈外的一处树丛,十余丈距离,在燕小飞来说,宛如近在咫尺,一闪即至,可是等他到了那儿之后,他怔住了。
    哪里有万无极的人影。
    燕小飞刚一怔,夜空中又响起万无极话声,这回竟然是在那茅舍之中,只听他得意地笑道:“燕小飞,你找错了地方了,老夫在这儿。”
    燕小飞震住了,他明明听见万无极的话声适才是起自这树丛中,绝不会有错,而如今,万无极却已到了那茅舍之中,难道万无极他会飞?该不会!
    难道说万无极已恢复功力,并已精于移形换影身法?
    这更不可能,倘如此,他早下手报复了,那是……
    燕小飞突然闪动身形,又向茅舍中扑去。
    这一回,他又扑了个空,茅屋中未见人影,万无极那得意阴笑又从原来那树丛中响起。
    “燕小飞,你称为当世第一高手,怎连个人都找不到,这要传扬出去。岂非令人笑掉大牙。”
    燕小飞不但震住了,简直有点怕了,他不明白万无极何以有这种神通,暗一咬牙,又扑向了树丛。
    但,身到中途,他突然旋身又折了回来。
    没有,仍是不见万无极的人影。
    而,万无极的话声,却又从树丛中响起。
    “燕小飞,休在老夫面前来这一套,服气了么?”
    燕小飞冷哼一声,再度扑向树丛。
    自然,他仍未能看见万无极的人影,但这回他留了意,竭尽目力,遍查树丛各处,希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没有,仍是没有,他有点失望了……
    然而,突然,他有所发现,那是树丛中的一堆树叶,树丛中有树叶,这该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这堆树叶,却似有人故意把它聚成一堆,因为落叶随风,应该遍地皆是,哪有自成一堆之理?
    燕小飞心中一动,扬掌向那堆树叶拍去。
    罡风所经,那堆树叶四散纷飞地上,立刻呈现碗口般大小一个洞穴,他立即明白了八分,对准那洞口,提气传话,一缕暗含真力的宏音,透洞而下说道:“万无极,你敢是躲在地下么?”
    话声方落,只听数十丈外另一处的树丛中传来一声闷哼,有人说道:“燕小飞,算你高明,不过老夫要告诉你,老夫是在地上,不是在地下,老夫是藉着两只铁筒传话,如今老夫要走了,你等着老夫那时来运转的一天吧。”
    立即寂然,不复再闻声息。
    燕小飞淡笑说道:“还想走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闪身扑了过去,数十丈距离,一掠而至。
    他看到了,看到地上又一个碗口大的洞口,却未见有万无极的人影,显然,他又扑了个空。
    他刚一怔神,似有所觉,霍然旋身,只见那小土岗下冒起三条人影,居中那人似被左右两人所架,如飞一般向“石臼湖”方向驰去。
    燕小飞大喝一声追了过去。
    燕小飞身法何等快速,加上前面是两人架着一人,在速度上,自然有所影响,所以转瞬间,已被燕小飞迫近十丈之内,然而,此时那三条人影已到了湖边,腾身一跃,水花四溅,竟然是一齐跳进了“石臼湖”中。
    休看燕小飞是条龙,但是他这条龙是陆地旱龙,而非水底蛟龙,就是不识水性,只有眼睁睁地望着三人逃去。
    他到了湖边,那三条人影已经没了影儿,只有那水面涟漪,已渐扩大,渐趋静止!
    燕小飞望湖兴叹,好不懊丧!
    正在空自发恨间,湖底突然浮起一个人来,燕小飞一喜,扬掌虚空欲拍,及至他看清那个人后,他又不禁收回了手,摇头苦笑,暗叹万无极之心智果然高绝。
    那是个人是没错,但那却是个身穿人衣的稻草人。
    由此可知,刚才那中间被架着跑的,就是这稻草人。
    更显然地,燕小飞他是中了万无极调虎离山,以及他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让万无极从容地由相反方向跑了。
    这该是栽了一个不算太小的跟头。
    燕小飞正摇头苦笑间,忽听一阵急促衣袂飘风声传入耳中,急忙抬眼望去,只见数十丈外很多条人影飞掠而来。
    燕小飞一眼便看出,那是冷寒梅,仲孙双成与卓王孙,卓少君父子等人。
    他刚要出声招呼,冷寒梅等也已望见了他,只听南宫隐叹道:“小龙儿!你怎么跑得那么……”
    “么”字才出,突然住口不言,这时,冷寒梅等人已经驰至,数十道目光一齐逼向燕小飞。
    燕小飞自然明白,伸手取下了覆面之物,道:“诸位,可见别人早跑了。”
    南宫隐瞪了尉迟奇一眼,道:“都是你这偷儿,我说是小龙儿嘛,你偏怀疑不是。”
    尉迟奇嘿嘿笑道:“小心点儿,总是好的。”
    南宫隐哼了一声,转注燕小飞,道:“小龙儿!怎么样了,找到了么?”
    燕小飞概略地把适才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那两个如今仍在湖中,未见上来。”
    只听得个个摇头,南宫隐更跺脚骂道:“好狡猾的老兔崽子,小龙儿!咱们把这个湖围起来,看他兔崽子能憋到什么时候。”
    燕小飞摇头说道:“老哥哥说笑话,偌大的一个‘石臼湖’,岂是我们这些人可以围得起来的,再说,这湖支流那么多,他们早由水底下跑了。”
    南宫隐也是一时气话,闻言又狠狠一跺脚,没再开腔。
    卓少君这时说道:“燕大侠!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燕小飞眉抬头说道:“如今咱们已断了线索,再要找他可就难了。”
    卓少君皱了皱眉,未说话。
    蓦地里,一阵拍拍异响,“石臼湖”西岸,约莫距燕小飞等人立身处有百余丈距离的夜色中,惊起一群水鸟。
    卓少君展眉笑道:“燕大侠,在那里了。”
    言毕,首先闪动身形,扑了过去。
    燕小飞等人,精神一振,也跟着奔去。
    百丈距离,不过片刻,及至到了地点,已不见任何人影,但见那岸边水草倒了,四行湿湿的脚印直向岸上延去。
    距岸不远处,是一片渔村,此际又听一阵犬吠自渔村中响起,众人互觑一眼,又向渔村中扑去。
    进了渔村,犬吠早已寂然,两条死狗横在路上,头骨尽碎,显然是被人以重手法生生击死。
    而渔村中,寂静空荡,不见灯火,也未见人影。
    燕小飞双眉一扬,道:“老哥哥,请上屋面四下看看!”
    南宫隐应了一声,腾身掠上一处最高屋面,只四下一望,又纵身跃了下来,抬头说道:“没有,四下里空荡荡的……”
    燕小飞冷哼一声,道:“这两条狗刚死不久,他们没有那么快的脚程,有九成尚在这渔村之中,老哥哥请与尉迟、呼延、公冶、濮阳四位上屋面监视着,免得被他们乘隙溜了。”
    “风尘五奇”应了一声,腾身而起,分五处落向各处屋面。
    然后,燕小飞又转向众人,道:“诸位看,咱们该怎么个找法?”
    冷寒梅说道:“怕只怕他们躲入了渔家,咱们不能挨家挨户的查……”
    卓王孙点头说道:“冷姑娘说得是,莫要惊扰了善良渔民。”
    燕小飞沉吟说道:“那么咱们该怎么办?”
    霍如霜突然说道:“假如他们真的躲入了渔家,此际当正以暴力胁迫渔民,不许出声,倘若咱们贸然搜寻,只怕会连累了……”
    冷寒梅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仲孙双成双眉一挑,道:“姐姐,既为武林除害,咱们就不该顾忌那么多,我以为不如先行招呼他们自己出来,假如他们仍龟缩不出,咱们再挨家挨户的查不迟,那时渔民们都已惊醒,还怕什么惊扰他们。”
    燕小飞点头说道:“对!只有这办法了。”
    众人都未再说话,燕小飞迟疑了一下,立刻转身面向村中扬声发话,招呼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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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驱虎拒狼
    燕小飞这一发话招呼,满村自皆惊动,户户轻响,家家出声,有的甚至于点燃了灯火,开了门,探出了头,但一见燕小飞等立在村中,又吓得连忙缩回头,关门熄灯。
    燕小飞大感不安,当即忙又扬声发话,一面安慰全村渔民,谎称官府缉盗,一面表示若不赶快自己出来,则要挨家挨户的搜。
    他说了半天,渔村中仍未见那两个贼露头。
    燕小飞目注冷寒梅,冷寒梅道:“说不得只有挨家挨户的搜了。”
    燕小飞双眉一扬,立即高声说道:“咱们分头并进,冷姑娘与仲孙谷主、和霍观音等,为一路,卓少侠请与令尊……”
    他这里尚未分配妥当,只听村中砰然一声,一户渔家门户大开,紧跟着闪出了两个黑衣蒙面人,他们一个揪着个白发老人,一个揪着个年轻的少妇,手中各执利刃,架在老人与少妇脖子上,向这边喝着:“燕小飞!爷们出来了,但你若敢动爷们一动,爷们便先宰了这两个。”
    燕小飞等睹状刚一怔,屋面上南宫隐发须俱张,跺脚骂道:“好免崽子!这叫什么行径,有种的你放了……”
    燕小飞忙一摆手说道:“老哥哥!小心人家的屋瓦,也请莫要轻举妄动!”
    南宫隐立即闭口不言,但他那气虎虎的神态,却极为怕人。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之一,忽地笑道:“还是姓燕的明白,姓燕的,爷们要你们立即退出村去!”
    燕小飞道:“你两个若放了人家。我保证你两个毫发无伤。”
    那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燕小飞!你把爷们当做了三岁孩童,只要你们退出村去,让爷们从容上路,爷们也保证不伤他们。”
    燕小飞冷笑说道:“就算我答应,你两个又能跑多远?”
    那黑衣蒙面人道:“跑一步是一步,能跑多远算多远,说不定爷们让这老头儿跟这娘儿们送爷们十里八里。”
    燕小飞道:“这么说来,你也把我等当成了三岁孩童了。”
    那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燕小飞,爷们不勉强,答应不答应随你,只要你愿意眼看着这老头儿跟这娘儿们丧命,你尽可不答应。”
    燕小飞道:“他两位丧了命,你以为你两个能活着么?”
    那黑衣蒙面人道:“那难说,便不能活,也有了两个陪葬的。”
    燕小飞道:“那你试试看吧!我话说在前面,倘若他二位有毫发之伤,我会把你两个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那黑衣蒙面人机伶一颤,道:“至少你不愿意他两个受到伤害,在爷们没放他两个之前,爷们不以为你们谁敢妄动。”
    另一黑衣蒙面人突然说道:“跟他多罗嗦个什么劲儿,走吧!”
    那先前发话黑衣蒙面人道:“说得是,咱们是该走了。”
    拥着那白发老者与年轻少妇往后退去。
    那白发老者与那年轻少妇,差不多都已吓瘫了,只有任那两个黑衣蒙面人摆布。
    突然一声悲叫,由那户渔家中扑出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步履跄踉,颤巍巍地疯狂一般扑出,砰然跪下哭道:“两位大爷行行好,放了大荣的爷跟他媳妇吧!”
    连爬带跑他又扑了过去。
    一名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挺腕出刀欲刺。
    燕小飞舌绽春雷,扬声霹雳大喝:“你敢!住手!”
    虽有胁持,仍不免慑于神威,那黑衣蒙面人一惊,手上不由一顿,燕小飞及时又道:“你两个放下他二位,走你们的,十里之内我不动你们就是。”
    那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燕小飞,真的么?”
    燕小飞道:“大丈夫轻死重一诺,燕小飞从来不背信。”
    南宫隐在屋面大急,叫道:“小龙儿,得来不易,你怎能……”
    燕小飞摆手说道:“老哥哥,我宁可不找万无极,也不能让无辜善良渔民,受到伤害。”
    南宫隐转头过去,大叫说道:“兔崽子,你两个听到了么?还不快滚。”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互望一眼,突然一推那白发老人与那年轻少妇,转身飞跑而去。
    南宫隐一招手,腾身欲追!
    燕小飞连忙摇手叫道:“老哥哥!我不愿背信毁诺,让他们去吧!”
    说话之间,那两个黑衣蒙面人已跑出村外,急如丧家之犬,向着茫茫夜空中飞射而去。
    卓王孙由衷地叹道:“燕大侠侠骨仁心,令人好生敬佩!”
    燕小飞道:“老先生夸奖了,我辈侠义中人,理应如是。”
    卓少君突然插口说道:“燕大侠!你只答应十里之内不动他们,可并未答应不跟踪他们,大伙儿何妨跟踪他两个到十里之外,然后再下手擒拿,要不然再找他们可不容易。”
    燕小飞迟疑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对!卓少侠说得对,咱们走。”
    一挥手,偕同群侠,蹑踪飞追而去。
    两个黑衣蒙面人没命地狂奔,一直不走直线,时西时东,左弯右拐,好不狡滑。
    眼看来至一处山坳,“石臼湖”已被远抛身后,心中一松,不由地缓下身形,其中一人抬头说道:“好险!今夜若不是咱们灵机一动,躲入民家,只怕……”
    说罢全身一颤,住口不言。
    那另一蒙面人嘿嘿笑道:“福大,命大,造化大,咱两个一时半时还死不了,走吧!别耽误了,要不然老头子又着急了。”
    那黑衣蒙面人点了点头,才待举步。
    突然一个苍劲话声,由山坳中响起:“二位慢走一步,请留驾片刻!”
    两名黑衣蒙面人闻言大惊,连忙停身驻步,往山坳中望去,只见山坳中背着手行出一名面貌清癯,目光犀利逼人,长髯雪白的青衣老者,一望可知是位内家高手。
    后有追兵,前有敌友难分的青衣老者挡路,两名黑衣蒙面人未敢造次,双双抱拳说道:“这位老人家唤住我兄弟,不知有何见教?”
    “好说!”青衣老者也忙还礼说道:“二位是那一路的英雄?因何夜间赶路,这般匆忙?”
    居右黑衣蒙面人便要答话,居左黑衣蒙面人道:“这位老人家怎么称呼?”
    青衣老者道:“老朽塞外邹寄尘。”
    居左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震,道:“莫非武林人称‘冷面慈心银髯叟’的邹老人家?”
    青衣老者道:“不敢,正是老朽。”
    居左衣蒙面人吁了一口大气,道:“既是邹老人家,我兄弟可以说了,我兄弟奉‘铁血墨龙’燕大侠之命,假扮‘金陵卓家’之人,不料一时疏忽,露了破绽,被他们识破,故而双双逃了出来,如今他们已经追来了。”
    邹寄尘哦地一声说道:“原来二位竟是老朽燕三弟的朋友,那彼此便不是外人了,老朽正在找我那燕三弟,但不知他……”
    居左黑衣蒙面人截口说道:“燕大侠现在‘马鞍山’……”
    只见人影幢幢,飞扑而来。
    那居左黑衣蒙面人忙道:“邹老人家,‘金陵卓家’追兵已至,恕我兄弟……”
    邹寄尘长眉一挑道:“二位尽管前去,待老朽为二位挡他一阵。”
    两个黑衣蒙面人闻言,连谢都未顾得谢,便自双双腾身掠起,急忙向山坳中掠去。
    他二人身形方渺,来人已近十丈内,邹寄尘暗凝真力,扬眉喝道:“来人止步,此处为老朽禁地,任何人不得擅闯!”
    他这一暗凝真力发话不要紧,那飞驰而来那幢幢人影中,有两三个人被这喝声震的身形一幌,险些栽倒。
    这一手立刻震住来人,那幢幢人影立刻停身在八九丈外,只听一个清朗话声说道:“尊驾那位高人?”
    邹寄尘道:“休问老朽何人,你等可是‘金陵卓家’的?”
    那清朗语声说道:“不错,在下正是卓少君。”
    正是无巧不成书,偏偏卓少君发了话。
    邹寄尘道:“你‘金陵卓家’的人,追来此间,为了何事?”
    卓少君道:“只为追捕寒家两个叛徒。”
    邹寄尘道:“那是你‘金陵卓家’的事,此处为老朽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忽听南宫隐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宝,此处何来禁地,分明这老儿跟那两个东西是一丘之貉。”
    邹寄尘目中寒芒一闪,道:“不错?老朽承认,你待如何?”
    “如何?”南宫隐叫道:“我老人家先宰了你这老……”
    话未说完,人已腾起,如飞扑了过来。
    邹寄尘冷哼一声,单掌猛指,砰然一声,硬生生地把南宫隐震了回去,然而,他自己也退了一步。
    他脸色一变,道:“没想到‘金陵卓家’还有这等高人,只可惜遇上了老朽。”
    南宫隐何曾丢过这个人,又惊又急,叫道:“怪不得你老儿这般蛮横,原来……”
    只听澹台海一声冷哼,道:“老小子退后,待我老人家试试!”
    忽又听燕小飞道:“老人家且慢,容我问他两句……”
    立即扬声说道:“尊驾适才那一掌,可是叫‘震天手’?”
    邹寄尘吃了一惊,道:“‘金陵卓家’不但有高人,而且高人颇多,不错,老朽适才那一掌正是‘震天手’。”
    燕小飞笑道:“那么尊驾该是‘冷面慈心银髯叟’邹大侠了。”
    邹寄尘又吃了一惊,道:“你是何人?因何识得老朽……”
    燕小飞尚未说话,南宫隐已经叫道:“邹老儿!他是‘铁血墨龙’燕小飞。”
    邹寄尘一怔,道:“怎么?你会是……”
    燕小飞哈哈大笑,掠了过来:“二哥!才几年不见,怎么就把我忘怀呢?”
    这下邹寄尘看清了,呆了一呆,诧声叫道:“老三,果然是你……”
    “不是他还有谁?”南宫隐大叫着掠了过来。
    “邹老儿你竟敢对我酒鬼使‘震天手’,看我不把你这一把白胡子都拔光。”
    说着,抬手向邹寄尘抓去。
    邹寄尘双腕一翻,接住了南宫隐的双手,道:“怎么?是你这酒鬼,刚才是你?”
    南宫隐哇哇叫道:“不是我是谁?若非是我,要是换个人非被你打扁不可。”
    紧接着,其余群侠都掠了过来,两下里纷纷见礼。
    对澹台海,邹寄尘只甘执晚辈之礼。
    对仲孙双成,邹寄尘固为爱徒在人手下,也特别说了几句话,不外是多承照顾等的感谢之辞。
    见礼寒暄已毕,南宫隐忍不住又叫道:“邹老儿,你敢是老糊涂了,怎么帮……”
    邹寄尘截口说道:“老三,我正要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小飞遂概略地把诸事说了一遍。
    言毕,邹寄尘恍然大悟上了恶人的当,一面重新向卓王孙父子见礼,备致歉意,一面又把自己上当的经过说了一遍,只听得南宫隐哈哈大笑说道:“这才是阴井里翻船,八十岁老娘倒绷在孩儿之手,邹老儿,我看你张老脸今后往那儿放。”
    邹寄尘哭笑不得,道:“酒鬼不必苛责,稍时我将功折罪,把那两个狡猾匹夫,擒交你酒鬼也就是了。”
    南宫隐道:“这还差不多,只是,邹老儿,那两个东西如今已在几十里外了,再迟……就……”
    邹寄尘摇头笑道:“这一点你酒鬼放心,这山坳中是死路一条,三面皆是奇陡削壁,无可攀缘,猿猱难渡,只有此处可资进出,如今咱们立身在此,只一伸手,便如瓮中捉鳖,网内捞鱼。”
    众人闻言,心中顿松,南宫隐道:“邹老儿,小心那两只软盖儿的甲鱼咬了你的指头。”
    邹寄尘道:“那是好事,大可送给你,当作下酒菜了。”
    此言一出,博得众人哈哈大笑。
    既然是瓮中捉鳖,网内捞鱼,大伙儿就不急了,燕小飞这时说道:“二哥多年未现,侠踪这一趟是为了……”
    邹寄尘的神色忽然变得有点黯然,也有点悲怒,道:“主要的还是为了寻觅杀害大哥的仇踪……”
    燕小飞诧声说道:“二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邹寄尘道:“并没多久,我到大哥那儿去过了,后来又到附近问了一问,老三,我明白你的意思,什么事你都想一人揽在身上,可是这件事不同,怎么说,咱们当年是烧过香,叩过头的,你怎能不告诉我一声!”
    燕小飞低头说道:“二哥!是我不好,我是因为二哥隐居了这么多年……”
    突然一声闷哼自山坳内传出。
    大伙儿闻声一怔,南宫隐叫道:“别是那两个东西自杀了吧?”
    邹寄尘身形一闪,当先扑进山坳,众人连忙跟了进去。
    只见那山坳内果如邹寄尘之言,是条死路,三面峭壁奇陡,上面青苔厚积,滑不留手。
    那峭壁下,倒着一名黑衣蒙面人,那另一名,则站在他身旁,真的有点像是死了一个。
    邹寄尘大喝一声,如飞跑了过去,手起掌落,擒住了那站立的一个,五指一用力,那人已矮下半截。
    燕小飞等眼看掠至,南宫隐道:“邹老儿!怎么回事?”
    邹寄尘道:“那要问他,说!”
    那黑衣蒙面人想是已痛得张牙咧嘴,闻言忙道:“我也不知道,想必是他体内之毒发作了。”
    邹寄尘一时难明所以,呆了一呆。
    燕小飞及时喝道:“那么你呢?”
    那黑衣蒙面人道:“我时辰未到,到了之后也跟他一样。”
    燕小飞道:“如今你还活着,你说,那万无极哪里去了?”
    那黑衣蒙面人答得干脆,道:“我不知道!”
    邹寄尘目中威凌一闪,五指便待再用力!
    燕小飞伸手一拦,目注那黑衣蒙面人道:“你可是认为横竖都是一死,所以不肯说?”
    那黑衣蒙面人阴笑说道:“你燕小飞是个明白人,正是如此!”
    卓少君突然说道:“只要你能说出万无极下落,我给你解药。”
    那黑衣蒙面人望了卓少君一眼,呵呵笑道:“少东家?万师爷说,这毒要他的独门解药才能解除得了。”
    卓少君冷然说道:“我自然有他那独门解药,拿去!”
    右掌一伸,掌心中平托一颗朱红药丸递了过去。
    那黑衣蒙面人迟疑未接,道:“少东家,这真是那独门解药么?”
    卓少君冷冷说道:“要不要随你,再说,害死你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那黑衣蒙面人不再迟疑,伸左手抓了过来,一口服下。
    卓少君道:“我救你一命,你如今可以说了!”
    那黑衣蒙面人没有说话。
    卓少君冷笑说道:“你要知道!这条命是我给你的,我随时可以收回来。”
    那黑衣蒙面人机伶一颤,道:“好吧!我说就是,万师爷已折回金陵去了。”
    卓少君一怔,道:“他折回金陵干什么去了?”
    那黑衣蒙面人望了仲孙双成一眼,道:“乘虚去捣‘翡翠谷’去了。”
    众人闻言大惊,仲孙双成脸色一变,倏又恢复正常,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那黑衣蒙面人道:“骗你们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仲孙双成道:“不要紧,‘翡翠谷’有乐总巡察及诸高手在,那万无极如今已成为强弩之末,他奈不了我手下之人。”
    卓少君突然说道:“柳风,那万无极都带了些什么人?”
    那黑衣蒙面人道:“除袁护法外,尚有十名高手。”
    卓少君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那黑衣蒙面人道:“约莫一个更次之前。”
    卓少君略一沉吟,转注仲孙双成,道:“仲孙姑娘!有万无极在内,多少是个累赘,他们走不了多快,此时动身追,咱们还来得及。”
    仲孙双成平静地含笑点头,望向燕小飞,道:“但凭燕大侠作主。”
    燕小飞道:“事急燃眉,自然是即刻动身。”
    卓少君道:“那么咱们说走就走。”抬手一指点上黑衣蒙面人死穴。
    燕小飞双眉一皱,未便说话。
    邹寄尘则呆了一呆,只好松手。
    卓少君已有所觉,赧然笑说道:“燕大侠,非是卓少君下手太绝,实在是这种为虎作伥之人留不得,这一指也总比让他毒发身死,好受得多。”
    邹寄尘诧声说道:“怎么?卓少侠不是给了他解药么?”
    卓少君赧然说道:“那不过一颗普通疗伤丸药,倘不如此,他怎肯实说。”
    邹寄尘默默不语。
    冷寒梅突然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赶快走吧!”
    有她这一句,大伙儿立即动身驰出山坳。
    卓少君不糊涂,暗暗对冷寒梅好生感激。
    出了山坳,大队直指金陵,途中,燕小飞向卓少君问道:“少侠!那姓袁的护法,可是假扮冒充燕小飞之人?”
    卓少君点头说道:“正是此人,我没有想到万无极还留在至今。”
    燕小飞道:“目下正是他用人之期,他是要留着这名高手。”
    卓少君道:“一旦情势逼急,那就很难说了。”
    燕小飞道:“此去金陵,两下里会了面,我要想办法先擒住那个姓袁的。”
    卓少君点了点头,道:“理该如此!”
    结束了这边谈话,燕小飞又转向了拜兄邹寄尘。
    邹寄尘最关心的,莫过于拜兄商衡的血仇,是故,两人一接上口,谈的就是这件事。
    邹寄尘问道:“老三!你由关外回来这么久了,杀害大哥满门的仇踪,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燕小飞愧然抬头说道:“为这件事我自觉愧对大哥大嫂小琪儿,每每甚感不安,这件血案几乎毫无线索可寻。”
    邹寄尘道:“老三!你在大哥家难道没有发现什么?”
    燕小飞道:“有倒是有,只是那形同于无。”
    说着,自怀中取出那一撮五彩丝线递了过去,道:“二哥请看!这是我当时在大嫂手中发现的,单凭这种东西,又能找出什么?”
    邹寄尘仔细看那撮五彩丝线两眼,皱眉冷哼说道:“单从这点东西上,委实难以找出什么,不过,老三,有一点你要明白,大哥大嫂的一身功力俱都不弱,便是小琪儿也颇得你的真传,寻常一点的高手,害他不得……”
    燕小飞截口说道:“二哥是说,这是多人下的手。”
    邹寄尘抬头说道:“那要问你了,你比我去得早,该能从现场看出点痕迹凭据,你的江湖经验,那该不是难事。”
    燕小飞未即时回答,反问道:“二哥都看出了什么?”
    邹寄尘道:“我在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搏斗的痕迹,也许是因为现场已破损厉害,难以发现什么,不过,我总以为像大哥大嫂那样的身手,要伤他二位,那一流高手至少也得在二十名以上,再说,打不过跑,谅还可以,而且也绝不是难事。”
    燕小飞道:“那么,以二哥之见……”
    邹寄尘道:“大哥大嫂似乎是死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
    燕小飞道:“二哥!以大哥大嫂的身手,那可能么?”
    邹寄尘道:“那自然绝不可能,而事实似乎如此,这就是一个令人动疑之处。”
    燕小飞道:“二哥该知道,武林中没有人知道大哥大嫂会武……”
    邹寄尘道:“对!老三,那就更可疑了,那凶手若不知道大哥大嫂会武,必然是大摇大摆而来,这岂能瞒过大哥大嫂耳目。”
    燕小飞道:“也许那凶手知道大哥大嫂各有一身高绝功力。”
    邹寄尘道:“那就更不对了,既知大哥大嫂有一身高绝功力,就该是纠众而来,既属纠众而来,大搏斗那是在所难免,为何未见大搏斗痕迹,也有点像死在猝不及防的情形,这似乎又说明那不是多人下的手,既不是多人下的手,武林之中谁有这高功力,能使得大哥大嫂为之猝不及防。”
    燕小飞道:“以当时的情形看,那似乎是一人下的手,因为大哥大嫂身上的致命伤痕都一样。”
    邹寄尘道:“这就对了,老三,当今武林以内,有谁能以一人之力,敌大哥大嫂二人,而又能造成这等结局。”
    燕小飞道:“据我所知,还没有这种人。”
    邹寄尘道:“那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是熟人。”
    燕小飞抬头说道:“那不可能,除了咱两个外,大哥大嫂在武林中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没人知道他二位的隐居处。”
    邹寄尘道:“事实上,那该是个熟人,而此人又知道他二位的隐居处。”
    燕小飞皱眉沉吟说道:“这就令人难解!”
    邹寄尘道:“老三!难解是一回事,咱们该从这方面着手又是一回事。”
    燕小飞道:“我知道,二哥,可是咱们无处可以着手。”
    邹寄尘道:“慢慢地来吧,真不行咱们就从每一个当年跟大哥大嫂有一面之缘的人身上着手。”
    燕小飞点头说道:“说不得只好如此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只知道天色已经大亮。
    远远望去,紫金山苍翠一堆,已经在望。
    有道是:“看山跑死马”,虽然紫金山已映入眼帘,可是等到了紫金山下时,太阳已爬起了老高。
    山区不比城镇,此刻虽然太阳已爬起了老高,但是整座的紫金山如今是宁静异常,除了吱吱鸟鸣,溪泉淙淙之外,几乎听不到一点别的声息。
    静,在往常并没有什么,可是在这个时候却表示出三种可能情形!
    第一种是好的,那表示燕小飞等人一路疾驰,赶在了前头,万无极等人还没有到达。
    第二种则是坏的,那表示万无极等人已经到达,“翡翠谷”的人,已经全部遭了毒手。
    第三种,则是不好不坏的,不坏的,表示“翡翠谷”在乐长宫的领导下,已尽歼来敌。不好的则是“翡翠谷”本身必然难免伤亡。
    至于目前的情形是上述三种情形中的哪一种,那要等到了地头才能知道。
    是故,在这忐忑的心情下,燕小飞等人抵达紫金山下后,连停都未停地又驰向了那处秘谷。
    秘谷到了,仍然是那么寂静。
    按说,地头既到,究竟是以上三种情形中的哪一种,如今是可以断定了。
    事实却不然,摆在眼前的情形,仍然难加判断。
    只因为那秘谷中寂静异常,由谷口内望,十余座帐篷整齐无损,毫无任何不对的迹象。
    可是,秘谷中不见人影,就是分布于各处的暗桩暗卡也俱已不见。
    这种情形很怪,假如说万无极等人已经来过了,那搏斗必然是在所难免,既然是搏斗在所难免,谷中的帐篷就绝不可能仍然那么整齐。
    假如万无极等人尚未来过,那么“翡翠谷”的人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不见?
    大伙儿站在谷口,你望我,我望你,一时谁也难以猜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见地,每个人脸色的神上,都有点不安。
    突然,仲孙双成皓腕轻抬,柔荑摆处,一缕乌光脱手打出,射向谷内,半空中忽地爆烈,十朵五彩光华的火花,在秘谷半空冉冉下降。
    这是“翡翠谷”谷主的信符。
    岂料,十朵五彩光华的火花落地之后,秘谷中仍是不见一丝动静。
    仲孙双成皱眉一扬,道:“谷中已经没有‘翡翠谷’的人了。”
    邹寄尘冷哼说道:“让老朽先进去看看。”
    话落,他便要举步。
    南宫隐伸手一拦,道:“邹老儿!你的徒弟跟我的徒弟没甚么两样,一个人办不了事,还是让我五个替你跑一趟吧。”
    一挥手,“风尘五奇”同时闪身扑进秘谷。
    片刻之后,只听南宫隐在谷中叫道:“小龙儿!这儿别说是人了,便是连条鬼影子也没有,你们可以进来了!”
    燕小飞闻言眉锋一皱,领了众人行了进去。
    果如南宫隐之言,不但未见鬼影子,而且不见任何痕迹,每一处帐篷里的东西,该怎么摆,如今还是怎么摆着,尤其仲孙双成那座“寝宫”之中,根本就跟他离去时完全一样,只是看不见一个人影。
    要说是在搏斗之后,万无极等人把这秘谷中的一切已恢复了旧观,那别说“翡翠谷”的人不会那么不堪一击,便是真的那么不济,前后多少时间,哪会那么快便丝毫不留痕迹的,能使一切复原。
    即使是拿水冲去地上的血渍,那地也不会干得这么快啊!
    这委实是玄了,太玄了。
    众人正自百思莫解,诧异欲绝之际!
    蓦地里,一阵冰冷阴笑起自谷顶峭壁之上。
    众人闻声一惊上顾,心头不由又是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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