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问鼎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八章改变主意
    好今经多见广的武宏帮主,探手一把蒋少龙的腕脉,冷冷一哼道:“好下流的手段!少侠!二公子头顶之上是不是有一块半软不硬的药饼!”
    蒋少白心中还不信他们会用下五门的迷魂药饼,但探手摸去。谁说不是,蒋少龙的束发顶心,竟果然贴着块酒杯口大小的药饼。
    他毫不考虑的用力一揭……
    不料,揭起的不止是那杯口大小的药饼,而连接着的,还有蒋少龙的面皮。
    面皮一旦揭下,众人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
    “咦!”
    原来,那里是“逍遥云子”蒋少龙,却是一位满脸黑麻子的少年,不过戴着个蒋少龙的面罩而已。
    蒋少白几乎气昏过去,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其余的人,也都如醉如痴,说不出话,想不到舍命抢救出来的,竟是一个冒牌货。
    此时,那麻面少年的迷魂药饼揭去,人已眨眨眼回醒了过来,他对着蒋少白等人发楞,愕然道:“我……我怎会到这里来,你们……你们是……”
    莺莺丑脸一沉,骈指点上麻面少年的乳下大穴,娇叱声道:“小魔头,你冒充二东主,还装的什么呆!”
    麻面少年似乎猛吃一惊,目露惊疑,呐呐的道:“我……我冒充?……二东主?……二东主是谁?我冒充……”
    蒋少白深深一叹道:“莺莺!放手!只怕他也未必知道原委!”
    武宏帮主沉声道:“朋友!你是那条线上的!爽快说出来,休要自误!”
    麻面少年惊魂未定!闻言且不答话,探手解开了胸衣,露出胸膊道:“你们看我是那一路的!”
    他黝黑的前胸,刺着一只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这是“九宫门”中现任掌门“白龙王”的标记,乃是时下九大门派中成名立万的武林,丐帮帮主焉能分辨不出。
    因此,武宏帮主不由破口道:“你是九宫门中的白龙王的弟子!”
    麻面少年闻言似乎十分神气,扬声道:“在下的恩师正是现任九宫掌门白大侠,白龙王,这位听说过吗!”
    他先前的怯色尽去,仿佛抖出师承门派就可以吓唬住人似的,接着又对武宏帮主说道:“这位既叫得出家师的名讳,想必也是武林中的朋友,可不可以亮亮万儿!”
    蒋少白又好气,又好笑,撤手一松道:“他就是丐帮帮主!算得你阁下的朋友吗?”
    丐帮在武林之中,除了弟子满天下之外,历代人材辈出,既讲义气,又主张公道,因此,江湖上提起丐帮,没有不尊敬的。
    麻面少年闻言,先是一愣,立刻又扑身便拜,口中喃喃的道:“原来是武老帮主,晚辈九宫门下‘麻大花’叩见前辈!”
    “家无常礼!江湖乱道,小友请莫拘理。”
    经过这一阵折腾,居然那怪声并未再起。
    蒋少白不由焦灼的道:“咦!老魔头怎的一言不发!”
    碧霄公主已扬声大叫道:“鬼影会的人,有头有脸的出来一个两个!”
    莺莺也娇呼道:“无耻的下流痞子!还不将蒋二公子送出来,我们可要捣毁你这老巢了!”
    回声嗡嗡作响,只在空气中荡漾。
    但是,再也听不见那凄厉的怪笑。
    蒋少白提起了口真气,春雷似的喝道:“老匹夫!你还有什么鬼伎俩!索兴一齐搬出来吧!蒋某全接了!”
    寂静,死沉。
    一种怕人的寂静,山雨欲来的征候。
    武宏帮主不由低声道:“蒋少侠!不好!其中必在险谋!”
    蒋少白救人的目的未达,虽然明知道这是杀机之兆,也不愿轻易离去,他挺胸抖臂道:“我们搜!”
    武宏帮主忙道:“依愚下之见,我们暂且寻路出困,然后再作定夺!”
    蒋少白固执的道:“我不信他们的险谋毒计有多利害,不找出老魔头,誓死不出‘盐尸洞’!”
    说完,也不等众人答话,蜂腰扭动,率先起势,向后扑去。
    地底谷内,既无什么通衢大道,也不辨东西南北,幸而有机警的莺莺,在所经的沙丘之上,都画上一道明显的标志,作为搜索的记号。
    谁知,足有盏茶的时分,沙丘之间到处都有留下的记号,也就是说已被他们搜寻遍了。
    慢说没有发现人迹,连一只虫蚁也没找到,可是,他们的人,已是筋疲力竭了。
    眼见得没有再逗留在“盐尸洞”的必要。
    蒋少白只好沮丧的道:“看起来只有出去之后再行打算了!”
    经过一阵东奔西跑,已忘了先前入谷的道路。
    幸而莺莺脑筋冷静,按着汤为所说的出路,找到了“千层”下的穴道,碧霄公主在前,莺莺断后,沿着渐行渐高的黄土隧道摸索着一升。
    足足走了百十来丈,约莫一个时辰,才发现地面有了潮湿的气味,嗅到了水份的气息。
    渐行渐黑,大家一面前淌,一面弹指联络。
    忽然,走在前面的碧霄公主惊呼道:“表哥!前面没有路了!”
    紧跟在她身后的武宏帮主不慌不忙的道:“公主莫惊,必然是已到雷峰塔下,待我来推开出口的石板!”
    这位老帮主果然料得不错。
    他摸索了一阵,喜极的道:“正是一块平石板,而且有一把子!嗨!”
    他开气出声猛力上推。
    沙土纷纷下落,眼前突的一亮。
    武宏帮主情不自禁的道:“老化子有暨,可要先出去了!”
    话音起时,他已扔腰上射,人如一条花蛇,游势出了洞口。
    碧霄公主正待尾随穿出……
    突然,武宏帮主惨呼一声,整个身子接着又坠了下来,咕通一声,正砸在碧霄公主身侧的九宫弟子“麻大花”的身上,呻吟不已。
    蒋少白原是断后,见状大吃一惊,拧腰越过莺莺,对着洞口猛发一掌,借着劲风初出之际,人已上射出洞,快如闪电。
    同时,他虎吼了声:“什么人!胆敢暗算!”
    这时,碧霄公主趁机也射出洞去,莺莺更不怠慢,衔尾冲了出来。
    洞外,又有什么惊人的变化?
    原来,此时正是午夜天色。
    碧空如洗,明月在天。
    千层塔的影子横卧在荒草坡上。
    围着荒草坡,半月形的站着十余个黄衣汉子,老少不等,高矮不一,但都是满面杀气,目露凶光,一个个虎视眈眈,蓄功戒奋作势欲门。
    蒋少白扫视一遍,沉声喝道:“暗箭伤人,无端施袭,鬼影会原来都是些无耻之徒!”
    那群黄衣汉子之中,有一花白胡须的老者,闻言上跨一步越众而出,沉声道:“什么鬼影会!瞎了你的狗眼!”
    蒋少白闻言,不由一楞,喝道:“你们不是鬼影会的爪牙?”
    那老者冷冷一哼,并未立即答话,探手在怀内一摸,摸出块金晃晃雕着只神雕的令牌,狂傲的一笑道:“小辈,你认识这令牌吗?知道老夫们是那里来的了吗?”
    蒋少白不由神情一震,惊讶的道:“神雕拘魂符!你们是……”
    那老者得意至极,将手心托着的那面“神雕拘魂符”轻轻一抛,然后猛力一抓,厉声道:“算你识货,老夫就是‘春秋谷’的采花使者,人称‘太极老人’的便是!”
    蒋少白对于“春秋谷”,原视为火焚青竹庄的血仇大敌,但是,经过了千变万化,又有“逍遥公子”蒋少龙的解释,对于焚庄毁家的凶手,已有了不同的看法,虽然不能证明是谁所为,但在心底里并不认为一定是“春秋谷”派人干的。
    而且眼前陷于“鬼影会”中的二弟,尚没有着落,事分轻重缓急,目下还是先救二弟要紧。
    因此,他脑中电旋一转,勉强压下怒火道:“‘春秋谷’又怎样,采花使者又如何?今晚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理由出手伤人?”
    “春秋谷”的“采花使者”目光陡然暴涨,吼道:“奉了谷主‘拘魂符’要本使者押你回谷!”
    蒋少白闻言怒极反笑,朗然大笑之后,不疾不徐的道:“哈哈哈哈!押谁?押我?”
    “采花使者”含怒道:“不是押你还有谁!走!识相的随本使者安安份份的走!不然!本使者就不客气了”
    蒋少白虽然气愤填胸,甚至于通身血脉贲张,恨不得三招两掌将这群黄衣汉子一股脑儿立毙当地,方消心头怒火,但是,他为了要问一个来风去浪,依然按捺下来,冷冷的问道;“为什么要押我回‘春秋谷’!”
    “采花使者”面孔一寒,吼道:“‘春秋谷’凭令行事!没有理由可讲!”
    蒋少白虎目电芒一寒,喝道:“好狂!凭你还办不到!”
    “采花使者”的语气一转,稍为缓和的道:“念在你与谷主有些渊源,本使者破例加以说明,也教你心服口服!”
    蒋少白淡淡一笑道:“算你聪明!”
    “采花使者”的老脸也不由一红,舔舔嘴唇才道:“你勾引本谷‘护花使者’‘逍遥公子’蒋少龙叛谷离会,就是一项死罪,又四下散布本谷火焚青竹庄的谣言,与本谷手下作对!不押你回‘春秋谷’问罪,‘春秋谷’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他一口气说到此处,略为一顿,接着大刺刺的道:“走吧!”
    说着,已双臂齐挥,招呼身后的那般黄衣汉子,一拥而上,就要拿人。
    蒋少白一见,再不愿与他们罗嗦,仰天发出了声高亢入云的清啸,朗声道:“想不到蒋某不找‘春秋谷’,‘春秋谷’反而找起蒋某来了!也好!先让你们与你们主子带个信吧!”
    喝叱声中,双掌已急挫外扬,迎面划了个半圆,虚幌一招,脚下连环进步,一式“四增八稳”,双掌八式,分向黄衣人袭去。
    这一招缓实,招式未成,劲风已起,话音未落,掌力已至。
    “采花使者”那知蒋少白的功力,犹自不知死活的咆哮道:“你们退后看本使者拿他!咦!啊!”
    不料“他”字还没出口,已觉劲风袭至,如山的劲风之中,但见有数不清的掌影,漫天拍到,不知那是真那是假,那是虚那是实,欲卸无从,招架之及,不由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惊呼一声,一个倒转,平地翻出三丈之外,险险躲出掌风之下。
    这位自命不凡的“采花使者”,尚未站稳桩势,蒋少白如影附形,又已冷喝道:“接我一招再走!”
    “采花使者”那有还手之力,连躲也无从躲避,不由暗喊了一声:“我命休矣!”
    想不到,冷凄凄的一笑,草坡上突的冒出一条人影,就在蒋少白掌式即将拍实之际,陡的电射而至,凌空发出一掌硬向蒋少白架去,险沉沉的吼道:“老夫接一掌看看!”
    “嘭!”一声大响,草屑纷飞,上旋十丈,久久不下。
    人影乍合即分。
    蒋少白不由一楞,忙不迭收势沉桩打量来人。
    但见,来人赤面黄发,暴眼板眉,穿了身血似的红袍,如同半截火塔,此时也正在对着蒋少白发楞,一手捋黄胡子,冷森森的道:“你就是蒋少白?”
    蒋少白由于追击“采花使者”没用全力,料不到半路里杀出这个红袍怪人来,不但拦住了自己的攻势,而且差一点吃了大亏,心中已有七分不悦。
    如今,又见他险森森的狂傲无比,不由更为光火,玉面一寒,怒容满面道:“小爷正是蒋少白!既然知道为何胆敢中途插脚,硬想送命?”
    红袍怪人的一双怪眼,凝视在蒋少白的脸上,从头打量到脚,拈须含首道:“果然同小黄龙羔子长得一模一样,不是衣服的颜色不同,连老夫也分不出谁是谁来!”
    蒋少白原本作势欲出振掌待发,闻言不由一楞,心想:“长得同我一模一样的,除了二弟还有谁?这老怪敢莫是见过二弟?”
    心念既动,口中不觉道:“你说的是什么?谁同小爷长的一样?”
    不料,红袍怪人干咳一声道:“还有谁!‘逍遥公子’蒋少龙!”
    原来,宏志老人替“逍遥公子”改为“蒋少龙”,将白字改为龙字,知道的人不多。
    蒋少白料不到自己竟想对了,忙不迭的道:“他是我弟弟,当然像,还用说吗?”
    红袍怪人又是一声干笑道:“嘿!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吗?”
    蒋少白抢着大喝道:“他现在何处?”
    红袍怪人的怪眼一翻,勃然大怒道:“老夫正要问你!”
    蒋少白也以为这老怪是存心逗他,更加怒不可遏的道:“贫嘴!你凭什么找他……”
    谁知,红袍怪人的黄胡子一捋,沉声道:“小娃娃!你放肆!师父找徒弟不应该?”
    此言一出,蒋少白不由一楞,脚下连退三步,失声的道:“屠刀客!”
    “屠刀客”的鬼脸一沉,暴眼圆睁,怒吼道:“小辈!‘屠刀客’的名字是你叫得的吗?”
    红影虚虚惚惚,摇摇幌幌的一掠前欺丈余,不知用的什么身法,竟已逼在蒋少白身前五尺之处,探手可及,这位名列“神勇四怪”之一的魔头,果然名不虚传,功力之高,实属惊人。
    蒋少白也不由倏而一惊,忙不迭蓄功作势,单掌拒敌,一掌护胸,沉声道;“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取了名字不让人叫,留着干什么!”
    “屠刀客”杀气满面道:“小娃儿,论班辈,老夫与你外祖乃是兄弟,论亲近,老夫乃是你兄弟的师父…”
    蒋少白冷冷一笑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倚老买老,少爷还不买这笔帐!”
    “屠刀客”气得两只手臂微微战抖,几次作势欲发。
    然而,他都按捺下来!高竖双眉沉声的喝道:“小娃儿!你好生狂傲,看在你兄弟的份上,老夫暂且饶了你!”
    蒋少白不觉淡淡的一笑道:“不与小爷动手,算是你识时务,不然……哼!是你自讨没趣!”
    屠刀客气得脸色惨白,大吼道:“老夫怕了你不成!只是有话问你!”
    想不到,蒋少白突然跨上一步,朗声道:“慢点!我也有话问你!”
    “屠刀客”不由被他这股豪气给楞住了,茫然的翻了翻怪眼,奇异的道:“你有什么话问我?”
    蒋少白回首一指被那“麻大花”与莺莺扶出穴洞的武宏帮主,喝道:“武宏帮主与你们有什么过不去,为何暗箭伤人,如今这笔帐要怎样了断!”
    武宏帮主面如金纸,鼻息微弱,虽未呻吟哼声,但苦痛苦之色可见,在“麻大花”与莺莺扶挽着,勉强抬起脚步,软绵绵的终于颓然仰卧地上,气色奄奄。
    “屠刀客”向来心狠手辣,对于手下突袭,把丐帮帮主打成这个样儿,并不感到如何稀奇,哈哈一声道:“只怪老花子学艺不高,怪不得老夫!”
    蒋少白勃然作色道:“那里是武宏帮主学艺不高,分明是你们手段卑鄙,躲在穴洞之外以明击暗,武宏帮主心急出穴,全然不防之下……”
    不料,“屠刀客”连连摇手,止住了蒋少白的话,毫无所谓的道:“江湖争斗,胜者为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分什么明道什么暗,武林中就是这个铁酌原则,小娃儿,所谓正正邪邪,不过是由人的看法而已!哈哈!”
    这个老魔虽然是强词夺理,但乍听起来,也末当没有道理,觉着江湖上的事,实在没有什么真理可言。
    蒋少白不与他分说,冷泠的一笑道:“好一个只问目的,不择手段!我问你,你们偷袭武宏帮主,目的何在!”
    “屠刀客”闻言,不怒反笑道:“哈哈哈!这算是凑巧吧!不瞒你说,西湖周围一百四十里,‘盐尸洞’的三十六个大小出口,今夜老夫都派了人把守,命令他们,只要有人出来,格杀勿论!”
    蒋少白不由心中一愣,私想:“奇怪!这老魔对‘盐尸洞’的情形为何知道的比我们还多?难道……”
    他搜尽枯肠,也找不出一个道理,下不了一个结论,只有试探着道:“你准知道我弟弟在‘盐尸洞’?”
    “屠刀客”还是干笑一声道:“好今刁钻的小娃儿!你既然派人送信给我,现在又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蒋少白不由坠入五里烟雾之中,自己知道二弟被困在“盐尸洞”,固然是远在漠外就由聋丐送信中得知,但对“盐尸洞”的情形,不过是到丐帮之后,由汤为口中才晓得一点,也才知道是在日月湖的水底地下,何曾送信给他。
    难道是这老魔又打什么鬼主意不成?
    心念既起,不由也冷冷一笑道:“阁下不要做白日梦了。我送信给你?告诉你,蒋家的事蒋家自己会管,还不用劳驾你‘神勇四怪’!”
    不料“屠刀客”竟从袖内一抖,抖出了张素笺,贯注功力,只用两指拈着,扬腕向蒋少白抛来,同时口中喝道:“小娃儿!由不得你不承认,现人铁证在此!你自己看去!”
    素笺破风而至,如同一片铁叶。
    蒋少白不敢大意,功聚右手,速迅的抓去,试觉力道不比平常,腕间微微一震,心想:“这老魔果然非同等闲!”
    原来,那张素笺上写着:“舍弟被掳,现困‘盐尸洞’,请念师弟情份,合力共解此危,‘盐尸洞’三十六个出口,全仗着贵属看守,以免挂一漏万,功亏一篑!”
    蒋少白看完之后,不由愣然无语。
    “老夫好意应邀前来,不料小娃儿出乎尔反乎尔,也好,老夫今天冲着你这反脸无情的作风?我也改变了主意!”
    蒋少白心中共在纳闷,对于这素笺是何人所写?为何要写?再也想不通,闻言不由道:“你改变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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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鬼计多多
    “屠刀客”沉声道:“蒋少龙是我从‘春秋谷’从小养大,老夫一手调教出来的,他叛了‘春秋谷’,有‘春秋谷’的戒律处置,除了‘春秋谷’之外,任何人也不准插手。”
    他说完之后,仰天发出一声凄怆欲绝的怪啸。
    就在他啸声甫落之际……
    魔影憧憧,衣诀飘飘。
    日月湖的四面八方,数不清的身影,一齐泻了过来,刹时之间,千层塔的荒草坡上,站满了黄衣汉子,不下一百余人。
    “屠刀客”沉声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那结黄衣汉子轰雷似的应了声:“并无发现!”
    “屠刀客”慢吞吞的转身向蒋少白道:“老夫看在徒儿的份上,破例准你们一行离开,不过休要忘了老夫的话,‘逍遥公子’蒋少龙的事,从今以后不许你过问!滚!”
    这个老魔指手画脚,大刺刺的,狂傲之气逼人,言词态度之中,都没把蒋少白一行放在眼下。
    蒋少白焉能忍下这股气,他的剑眉上扬,挺胸扬臂,脚下猛跨一步,也怒不可遏的道:“这是你的条件?”
    “屠刀客”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哼!不错!听清了吗?”
    蒋少白心中的怒火,已到了沸点,但表面上却冷冷的道:“听是听清了?不过……在下也有个小小的条件,只在你阁下答应了,我立刻退出千层塔,绝不食言!”
    “屠刀客”向以心狠手辣,不问有无恩怨,只要他的性之所至,说杀就杀,从来没有人敢与他较斤论两,更因“神勇四怪”的名头高,成名早,江湖上除了“二绝”“三探”之外,没有人可以比拟,何曾迁就过别人。
    因此,他闻言心中不免有三分不快,但略一迟疑之后,终于强按怒火道:“条件?你有什么条件?”
    蒋少白提了口真气,朗声道:“我要你答应,蒋家的事从此不再插手,今晚千层塔前彼此哈哈一笑,各走各的路!不然……哈哈哈哈!”一声朗笑,含着无尽的余意。
    “屠刀客”的一张赤红脸,气得变成了酱紫色,怪眼环睁喝道:“小娃儿!你说什么?”
    蒋少白反而不疾不徐的道:“我兄弟的事,不准任何人插手!”
    “屠刀客”的右脚猛力一蹬,溅得草沙四扬,口中咆哮一声:“小鬼!气死老夫也!”
    蒋少白冷冷一笑道:“气死人恕在下概不负责!”
    “屠刀客”双臂突举,厉声喝道:“团团围住,一个也不放他们走!”喝声之中,那群黄衣汉子发了声喊,立刻四散开来,把一座千层塔数十丈的荒草坡围了个水泄不通,将蒋少白等包在垓心。
    蒋少白也不由一凛。
    因为,此时的武宏帮主身罹重伤,不但不能动手,而且必须要人照应,那“麻大花”乃是九宫门的二代弟子,想来绝没有惊人的艺业,他之所以被困在春秋谷内,不过是身材与“逍遥云子”蒋少龙极为相似而已,当然不能靠他独当一面,剩下的只有碧霄公主与莺莺,连自己也不过三个人。
    若是留下三人之一照应武宏帮主,自己这一方面可以动手的只有两个人了,这一较量之下,未免心中起了阵怯意。
    他的心中虽然估计着凶多吉少,但脸上却神色不动的反扣一句道:“怎么!阁下要以多为胜,群打群殴吗?姓蒋的一向喜欢热闹,并不在乎!”
    蒋少白这句话,分明是要把“屠刀客”先用话逼住。
    “屠刀客”乃是早期的成名人物,也是个精灵鬼怪,焉听不出来,他淡淡一笑,沉声喝道:“小娃儿!不要怕!更不要在老夫眼前动鬼心眼,放心,老夫还不致于群殴群斗!不过,耳闻你承受了二绝的绝学,老夫借此机会,到要伸量伸量两个老鬼的份量,见识见识所谓的绝学!”
    蒋少白朗声道:“就让你开开眼界也就是了!”
    势成骑虎,双方箭拔弩张,准也忍耐不住,但听同声一喝:“看招!”
    人影飘然而起,一沾即走,两人全是虚幌一招,互探对方的功力。
    就在这一招虚幌之后,红影一闪如电,青衫飘动似风,草坡上展开了一场前所未见的恶斗。
    碧霄公主的一双风眼即犀利,又明慧,但也看不出两人的来招去势,其余的人更加如同盲目。
    但见一青一红的影子,和不足丈余的圈子内相追逐,互相纠缠,千百万只手掌,忽起忽落,欲推还拍,根本分不出是谁的手掌,更莫想看出是什么招式。
    盏茶时分。
    忽然,春雷乍展似的一声暴吼!
    “去!”
    人影乍合即分,双方同时飘退三丈。
    双方的人虽暴退,但相距六丈的空气之中,却发出一阵“吃吃”的怪声,绵绵无已,久久不息。
    敢情这二人已改变比拚的方式,从快打快扑的近身相搏,换为了内力的比拚。
    但见,“屠刀客”暴眼凝神,凶光炯炯,身子矮蹲下来。
    脚下骑马沉桩,双臂前探,掌式虚按向前。
    蒋少白也是面容凝重,双目如虎,桩式牢扎!一双玉掌手心向外,遥遥按出。
    两人所发的劲力,在半途相接,激动得空似乎要窒息,不断的嘶嘶有声。
    周遭的大气被鼓动得如同潮水,向外翻动。
    碧霄公主不由蛾眉深锁,芳心暗暗焦急。
    须知,武家拚斗怕慢不怕快,尤其是一旦拚了内力,势必到有死方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甚而至两败俱伤。除了半途有人化解,但化解之人的功力,必定要高出比拚之人,否则徒然自取灭亡。
    碧霄公主乃是行家,焉能看不出来。
    眼前蒋少白与“屠刀客”以内功相较,由于一时情急,又受老魔的逼迫,乃是万不得已而为,在动机上,落了下风,以“屠刀客”近百年的浸浮,内功修为上,自然是一分火候一分力道,蒋少白虽然是二绝的嫡传,但内功修为上,究竟受时间的限制,怎能有老魔浑厚。
    碧霄公主傍观者清,但苦于自己衡量自己的功力,也不足化解目前的僵局。
    因此,她虽然心中有数,也只有望洋兴叹,不敢骤然出手从中化解。莺莺更加心如鹿撞,她恨不得冲上前去,拚着性命挨“屠刀客”一掌,替下蒋少白。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屠刀客”脸色铁青,额上发亮,满头的黄发根根倒竖,形如鬼怪,一双暴出的眼珠,凶焰万丈,杀气腾腾,脚下的薄底快靴,陷入泥土之中,几乎埋到踝间,吃力的情形,可以想见。
    另一边的“金童才子”蒋少白,形势益发紧张。他额上粒粒汗珠,足有黄豆大小,映着月光,闪闪发亮,一张俊脸,涨得猪肝似的,脚下已深入泥土,看不见那又英雄靴。他的心在跳,五脏翻腾,双臂战抖,由掌间到肩头,个个骨节酸疼如折。
    不但外表上透着力竭身疲,在他内心中,更泛起了一丝寒意。他想:“这一次可算完了!眼见着自己就要横死在这千层塔下,今后,外祖、母亲,再也没法见面了,想不到才见一面的母亲,就再没有见面之日!”
    他又想到:“二弟!今后命运?祖宗的藏骸?玉狮?青竹庄的焚家之仇,恐怕要永远的冤沉海底,蒋氏一门从此……”
    想到绝望之处,他的一双眼眶之内,泪水不住的滴溜乱转。
    武家交手,最怕的就是分神,何况是内功的比拚,更加要心神合一。
    就在蒋少白思潮纷乱之际,对方的“屠刀客”已觉着压来的力道游浮不定,劲力大不如前,不由心中暗喜,咬牙有声,越发精神一振,冷冷的喝道:“小娃儿!拿命来!”
    喝声中,但见他陡然一扭熊腰,身子前探,双掌奋力向外一推……
    蒋少白觉着喉头一甜,心血上涌,眼睛发花,耳中“呜——”的一声尖响,双臂软弱无力,心知对手已乘势逼到,不由失声道:“啊!糟……”
    就在这间不容变,眼看“屠刀客”抬脚前扑之时,但听得:“轰!隆……”
    一声震天大响,眼前草根枯叶,泥沙碎石,陡然四下飞溅,飕成一道龙卷风似的狂飕。
    蒋少白再也忍耐不住,张口喷出了一道血箭,仰天跌出一丈七八尺开外,再也起不来了!
    这一连串的变化,快得无法形容,一傍早就提心吊胆的碧霄公主与莺莺不由魂飞天外,同时大叫了声:“不好!”双双疾扑向前,要从老魔手下救出蒋少白。
    那“屠刀客”身法何等快速,势如闪电迅雷,红影如同一朵红云,凌空射向倒地的蒋少白。
    只因他距离蒋少白仅有五六丈远,比远在十余丈外的碧霄公王与莺莺,几乎近了一半,那等她二人插手,红袍老魔已抢手到蒋少白身侧,扬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突然一声娇呼,起自荒坡的一侧:“不得伤人!看宝!”
    一片淡蓝的影子,夹着破风之声,由十余丈外,直射“屠刀客”的面门,来势不弱。
    “屠刀客”猛吃一惊,大喝了声:“噢!是谁暗箭……咦!”
    这个魔头顾不得伤人,下拍的手掌疾翻,认定袭来的“暗器”抓去,被他抓了个正着,不由勃然大怒。
    原来,那里是什么毒物暗器,乃是一块软缎的罗帕,淡青绣花,香息微闻。
    “二谷主,你好狠的心!”
    就在“屠刀客”一愣之时,声如黄莺出谷,眼前已多了这千娇百媚的俏佳人。
    碧霄公主一见,不由喜极的叫道:“珍姐姐!你来得正好!”
    敢情来的是“七巧玉女”汤淑珍。
    她盈盈地一笑,对着倒地不起口角含血的蒋少白看了一眼,也不由柳眉深锁,忙不迭从腰下锦囊中取出了一个碧玉小瓶,倒出了三粒小小丸药,送到碧霄公主手上,口中道:“这是‘保心丹’,塞到他嘴里,然后运功替他导气疗伤,我与这位二谷主谈判谈判!”
    碧霄公主对这位“七巧玉女”的机智本就出自内心的钦佩,闻言忙着照办。
    那边,“屠刀客”已沉声喝道:“女娃儿!你为何趟这混水,难道你自信功力比蒋家娃娃高吗?”
    “七巧玉女”淡淡一笑道:“不见得!我怎能比得蒋弟弟!”
    “屠刀客”怒容满面道:“既然如此,胆敢插手搅事!活腻了吗?”
    “七巧玉女”连连摇手,不疾不徐的道:“二谷主!稍安勿燥!为何不把我的话听完呢?”
    “你有什么话!说!”
    “当然!”
    “七巧主女”整好发暇,慢条斯理的才接着道:“首先,我要以武林的身份,派你一个不是,你身为春秋谷的二谷主,又自命是武林的前辈,早期威名的人物,竟然不顾武林道义江湖的习惯,以大欺小,用内功修为与后生晚辈较量,已是遗笑大方,竟然又暴施辣手,乘人之危,在蒋少白重伤之后,要伤他性命,请问你这是不是虽胜不武,心狠手辣?”
    她娓娓道来,有条有理,俨然有责难之意,含着三分教诲的口吻。
    “屠刀客”不由一愣,久久的才道:“小妞儿!你是教训老夫?”
    “七巧玉女”淡淡一笑道:“教训不敢,武林中人,讲的是一个正义,大路不平众人踩!我是提醒你,也是要打这个抱不平!”
    “屠刀客”恼羞成怒,大吼道:“打抱不平?哼!哼!凭你?”
    “七巧玉女”冷冰的道:“抱不平人人可打!凭我不行吗?”
    “屠刀客”更加怒不可遏,咆哮的吼道:“女娃儿!你报上师承门派!老夫也好打发你!”
    “七巧玉女”的杏眼一瞪,柳眉长竖,提高了嗓门,豪气干云的道:“师承?门派?我当然要告诉你,只是你听到之后,不要前踞后恭,姑娘是师承‘鱼际三探’‘金狐门’中的首席弟子,‘七巧玉女’汤淑珍!”
    “鱼际三探”,在武林之中,可以说是神秘莫测的门派,其中尤以“金狐门”的名头,更为江湖所忌,因为“金狐门”的创始者,人称“金狐仙姑”,二百年前赤手空拳,在宇内横扫群魔,技慑九大门派,人们只知道有一位功高无极的高手,以“金狐”为记,究竟此人的本来面目,谁也没见到过。
    百五十年前,在江湖稍有名气的人,都接到过一个绘有“金狐仙姑”的帖子,帖子上写明了他本人已远去海外创门立派,不再在江湖上露面。
    后来,武林中曾到过海外的高手,便传出了“金狐仙姑”已经列为“三探”之一,真的创立了“金狐门”。
    但是,谁也没见到金狐门人在武林中走动。
    如今,“屠刀客”一听来人是“鱼际三探”金狐门的弟子,也不由愣了一愣。
    然而,“神勇四怪”的名头,并不亚于鱼际三探,因此,他定了定神,朗声道:“原来‘金狐仙姑’真的有了传人,‘神勇四怪’这些日子没算白活,哈哈哈哈!姑娘!你打算怎么样?”
    这个老魔头虽然没露怯意,但言语之间已客气了不少,也改了口,不叫“女娃儿”,叫起姑娘来!
    “七巧玉女”汤淑珍,也嫣然一笑道:“我不打算怎么样,只希望你冷静些儿!”
    “屠刀客”茫然道:“老夫百岁之人,还有什么不冷静的!”
    “七巧玉女”粉面一正,侃侃言道:“我不妨提醒你,你是为了找徒弟,蒋少白是为了救兄弟!二人的目的相同,仇家乃是一个,为何你们反而先火拚起来,难道不怕敌人笑掉了牙吗?”
    “屠刀客”倔强的喝道:“‘逍遥公子’是老夫一手调教出来的!不准别人对他的事插手!”
    “嘻!哈哈哈……”
    “七巧玉女”朗笑不已,花枝招展的道:“可是如今别人把他给俘掳去了,你为何不去把他救出来!”
    “老夫到此,就是为了救他!”
    “他的人呢?”
    “在‘盐尸洞’!”
    “只怕未必吧!”
    “你……你……。”
    “我是说,‘逍遥公子’若真在‘盐尸洞’底,以蒋少白的功力,加上碧霄公主与莺莺姑娘,那有空跑一趟之理,还等到你来救吗?”
    “那……这……老夫接到通知……”
    “哈哈哈……”
    “七巧玉女”又是一阵娇笑,娓娓的接着道:“亏了你自命是百年以上的人,江湖上是经多见广?不料居然也着了别人的道儿,上了当还被人蒙在鼓里,茫然无知!”
    “屠刀客”越发糊涂了,睁大了眼睛道:“上了当!老夫上了谁的当?”
    “七巧玉女”慢条斯理的道:“请问你,蒋少白明知春秋谷要捉叛帮的兄弟,更明知道捉回去帮规不容,自己又是前来救人的,怎会先通知你,难道说是救出兄弟送死?”
    “屠刀客”不由哑然一声:“这……噫!”
    “七巧玉女”早又接着道:“退一万步,蒋少白自己料着无法独力救出兄弟,去约春秋谷的人共同协力,事先也得与你们谈判一个条件,怎会冒然下帖通知于你!”
    “屠刀客”也不由道:“这……对呀!”
    “七巧玉女”把灵喉提高了道:“老实说,这是仇家的安排,乃是‘坐山观虎斗’的计谋,希望你与蒋少白火拚,直到两败俱伤,也是借刀杀人之计!”
    一席话只说得“屠刀客”连连点头,口中喃喃的自语道:“对!对!这是什么人……这……”
    “七巧玉女”复行几步,也像自言自语的道:“料不利自命不凡的成名人物,也轻易上了别人的当自己还丝毫不知道!”
    一席话只说得“屠刀客”又急又气,咆哮如雷大怒喝道:“姑娘,你的话是真的!”
    “七巧玉女”汤淑珍正色道:“金狐门的后代,从来不打诳语!”
    “屠刀客”追问一句道:“既然如此,姑娘必然知道我徒儿的下落?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七巧玉女”淡淡一笑道:“是谁?目前我还未便下结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逍遥公子’并不关在‘盐尸洞’!而是被人藏在‘红塔山’。”
    “屠刀客”暴目怒睁的道:“此话当真!”
    “七巧玉女”面色一沉道:“信不信由你!我金狐门人没有这个义务一定要告诉你,又何必一定要欺哄你!”
    “屠刀客”略一沉吟,忽然大声道:“好!老夫相信你!这就到红塔山去,万一姑娘是骗老夫,到时总有见面之期,休怪老夫鲁莽了!姑娘!请转告令师‘金狐仙姑’,就说老夫问他好!”
    说完,他也不等“七巧玉女”回话,一转身,对着手下那群黄衣汉子招了招手,大吼一声:“走!”
    话落,人如一朵红云,已陡然射起三丈,凌空折势,扑飞出五七丈之外。
    那群黄衣汉子,也不怠慢,各自起势,如同一阵狂风,怒卷而去,瞬已去个无影无踪!
    一场血腥的场面,立刻烟消云散。
    “七巧玉女”汤淑珍目送“屠刀客”率众风卷而去,直到他们的人影全无,才面带戚容,三步两脚的跑到蒋少白身侧,忧形于色的道:“白弟弟!为何无缘无故的同他比起内功来,这老魔近百年的功力,可不是一般高手可比!”
    这时,蒋少白吞下了两粒灵丹,又有碧霄公主代为导气活血,人虽未复原,但已无大碍,闻言依旧恨声的道:“春秋谷的老魔们不管有多大的功力,我蒋少白情愿一死,外祖与母亲的这段折磨,誓必要他们还我一个公道,以牙还牙!”
    “七巧玉女”眉锁春山,犹有隐忧的道:“白弟!你可知道今天的武林,已面临一场空前的浩劫!并不是一人一家的私人恩怨吗?”
    蒋少白见她慎重其事的端肃着面色,也不由奇怪的道:“珍姐姐!你听到什么传言不成?”
    “七巧玉女”螓首连颔道:“何止于传言,而且已经发动了!”
    接着,她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缓缓的道:“九大门派,已先后出了岔枝,甚至于二弟的被掳,也是大有文章!”
    蒋少白依然不解的道:“什么文章?”
    “七巧玉女”不疾不徐的道:“对方知道二弟是学艺春秋谷,也知道他是春秋谷的叛徒,掳去了他,春秋谷势必要出面,同时,对方也知道你与二弟是一母双胎,形同手足,料定你也一定要出面!”
    碧霄公主插口道:“对方也太傻了,明知道这双方都不是好惹的,何必要两面树敌,受左右夹攻?”
    谁知“七巧玉女”微微一笑道:“好儿!你所说的傻处,殊不知就是对方聪明之处呢!”
    蒋少白豁然大悟道:“哦!哦!是了!对方要我与春秋谷为仇作对,先行火拚,他坐收渔人之利!”
    “七巧玉女”汤淑珍拍手道:“一点也不错,试想,你既是‘二绝’的传人,又与鱼际三探大有渊源,武林之中,对付春秋谷,除了这两块招牌以外?还有第三个人吗?而武林之中,‘二绝’‘三探’‘四怪’不正是最难缠的三大主流吗?让你三大主流先来个自相残杀!怎能说是傻事呢?”
    碧霄公主不由红了脸道:“对!我怎么这样笨,竟没想到这是‘驱虎赶狼’的策略!”
    “七巧玉女”淡淡的一笑道:“这不是你笨,实在是对方太狡猾了,就拿今夜的事来说,他既约了你们,又通知‘屠刀客’,这就是一个够厉害的诡计!”
    蒋少白一方面点头,一面又道:“珍姐姐,料必你已知道对方是谁,他是那一路的魔头?”
    “难!难!难!”“七巧玉女”一连说了三个“难”字,接着又紧皱眉头道:“这魔头千变万化,鬼计多端,我虽用尽了方法,也难找出他们底细,不过……”
    她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半晌才道:“不过,在我的揣测之中,有两个非常可疑的人物,必是这两者之中的一个,究竟是那一个,我此时还不敢断定!”
    蒋少白心知这位盟姐的智谋广远,机警聪慧,所料之事大都有准,因此,忙不迭的道:“珍姐姐,是那两个?”
    “七巧玉女”沉吟的道:“一个可能是失踪已久,功力已近百年的‘鬼中鬼’,一个就是‘春秋谷’的假谷主,陷害你外祖一家的孽种,罗刹妖女所生的魔头!”
    蒋少白将信将疑,追问一句道:“怎见得呢?”
    “七巧玉女”早已接着解释道:“一则两个魔头的功力高不可测,二则两人都有统治武林的野心,三则这两个魔头不但狡诈异常,而且只问目的,不择手段,无论怎么下三烂的方法,只要对他有利,就毫无顾忌的畅所欲为!”
    莺莺久未发言,不由恨恨的道:“怪不得连迷魂药饼都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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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落入虎口
    蒋少白此刻已完全无碍,除了体内的真气尚未凝聚起来,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由于他心念弟弟的安危,焦急的问道:“珍姐姐!如此说九大门派的人又当如何呢?我弟弟陷在他们手里,我做哥哥的焉能袖手不管?”
    “七巧玉女”苦苦一笑道:“当然要管!唯一可以放心的,就是我能担保二弟在短期内安然地无恙,九大门派已在少林聚会,商讨应付之计,总算武林中已有了警觉,只是……只是有一桩事,叫人放心不下!”
    碧霄公主抢着问道:“一件什么事?”
    “七巧玉女”望着蒋少白,久久的才道:“‘火凤凰’的下落!”
    蒋少白出道来第一个遇见的女子,就是“火凤凰”马小玉,也就是说异性的影子,第一次映入他的脑际,虽然,他没有非非之想,但人非太上,孰能无情,由于他心中未得一时安闲,自然不能引起他的怀念,如今听说“火凤凰”下落不明,心中不由一震,忙不迭的道:“马姑娘她怎么会下落不明?”
    “七巧玉女”也不由喟然一叹道:“唉!自从她同二弟被这个‘春秋谷’的人掳去之后,曾经多方打探他两人的下落,二弟现在困在红塔山,可是……马姑娘她……唉!”
    这位足智多谋酌女侠,说到这里,也不禁有些感伤,连声叹息。
    因为,“火凤凰”马小玉,是“七巧玉女”的知交,当时“七巧玉女”易容化身了“金童才子”蒋少白,与她攀交,马小玉原是为了找寻她心中的蒋少白而到江湖上来的,在道义上“七巧玉女”当然要负责任。
    何况,此次的事件,又是由于“七巧玉女”深夜失踪,分途寻找,以致“丐帮”跛长老重伤,“逍遥公子”与“火凤凰”双双失踪,事出有因,也是由于“七巧玉女”而起,难怪她透着焦急。
    蒋少白迫不及待的道:“珍姐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七巧玉女”点头道:“我所以赶到苏州来,正是要与你商量!”
    “与我商量?”
    蒋少白乃是当局者迷,他一时那能拿出主意来,只有瞪眼发愣的份儿!
    “七巧玉女”条理分明的道:“眼前的事既不止于蒋家一门的恩怨,少不得要武林中各门各派一齐出面,消弥这场浩劫。”
    碧霄公主道:“你不是说九大门派已经发动了吗?”
    “七巧玉女”答道:“以这魔头的功力来说,九大门派目前还找不出足以同他抗衡的高手……”
    蒋少白豪气干云的道:“难道由他……”
    “七巧玉女”汤淑珍不等他说完,已含笑道:“眼前我就是要说出来对付他的办法!”
    碧霄公主心直口快,叫道:“珍姐姐!别卖关子了!你说呀!”
    谁知,“七巧玉女”缓步上前,拉起了碧霄公主的手,微笑道:“第一步就要烦劳你了!”
    碧霄公主喜形于色,娇声道:“要我去斗那魔头?好!为了武林整个的安危,我不怕……”
    “七巧玉女”摇了摇头道:“不!我烦劳你回碧霄宫一趟!并不是要你去对付那老魔头!”
    碧霄公主急得涨红了脸道:“叫我回去?难道怕我……”
    “七巧玉女”大力的抖动她的手道:“别急!我不是小看了你,更不是怕你不是老魔的对手!而是请你回去,请宫主亲自出来,连我师父与‘登云浪子’老前辈,集‘鱼际三探’的力量,一鼓降服这个魔头,消灭这场浩劫!”
    不料,碧霄公主摇头不迭道:“不行!我祖母八十年不出碧霄宫一步,恐怕请不出来……说不定……连我也不准出来了哩!”
    “七巧玉女”不慌不忙,从怀内取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锦囊,缓缓的打了开来……
    原来,锦囊中盛着三片柳叶似的东西。
    那三片柳叶,第一片颜色翡翠碧绿,晶洁喜人,第二片金光闪闪,耀目生辉,第三片血红映目,色如晚霞,同样的玲珑可爱,一见就知是稀世奇珍。
    “有这三片紧急令符,宫主她老人家无论如何都会答应出宫一次!”
    碧霄公主一见这三片柳叶,不由雀跃的叫道:“噢!我知道了!这三片柳叶紧急令符,就是‘鱼际三探’备而不用的连手标记,翡翠的代表我们碧霄宫,金色的代表‘金狐门’,霞色的代表‘登云仙岛’,珍姐姐!对不对?”
    “七巧玉女”颔首道:“对的!当年‘鱼际三探’一同归隐之时,留下这三片紧急令符,八十年来从未用过,照着‘三仙归隐’的约定,‘见符如见火’,无论在何时何地,有这三片令符,在万难之下,也必须依约赶到,同生共死,想不到现在竟派上了用场!”
    蒋少白十分留心的听到这里,不由道:“珍姐姐!如此说令师她老人家已经……”
    “七巧玉女”点头道:“恩师她老家已经亲到‘登云仙岛’,所以叫我带着‘紧急令符’前去拜谒宫主,不料……”
    她说到这里忽然一变先前从容的神色,一脸的忧虑,焦灼的接着道:“不料又出了岔子!”
    蒋少白忙道:“什么岔子?”
    “七巧玉女”幽幽一叹道:“岔子就出我请托她送信的‘恶面尼’静觉前辈的身上!”
    提到了“恶面尼”静觉,蒋少白不由想了起来,奇怪的道:“静觉前辈前次送信,因我们……”
    “七巧玉女”喟然一叹道:“唉!你们都着了人家的道子,以致多出许许多多的麻烦来!”
    蒋少白不由理直气壮的道:“当时因为急欲去寻雪洪老人,不能久候,但是曾刻石留字,写的明白,以静觉前辈的功力,料定不出一日之内,就可以赶上我们!”
    “七巧玉女”苦苦一笑道:“小兄弟,岔子就出在刻石留字的上面,常言道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们留的字迹,早被人家抹去了,并且另写了几句话,便把个生性直爽的静觉大师骗至大漠以外去了!”
    蒋少白不由失惊道:“真有这等事,难道……”
    “七巧玉女”生恐羞了蒋少白,忙道:“这也叫无巧不成书,静觉大师既不认识你的笔迹,分不出真假,又在匆忙之中,没有看出刻石的石力不同,所以才有这个险差阳错,同时,也是那魔头的头脑狡诈,鬼计多端!”
    碧霄公主不明白的道:“静觉前辈到底出了什么岔子,现在她的人呢?”
    “七巧玉女”正色道:“她依照留字,闯进了‘春秋谷’,硬向春秋谷要人……”
    蒋少白忙道:“要人?要谁?”
    “嘻!嘿嘿嘿……”
    “七巧玉女”先是淡淡一声长笑,才道:“她以为你们到了大漠,被春秋谷给全囚禁起来了,所以她要春秋谷交出你们来,试想,你们根本没去春秋谷,‘闪电花妖’如何受得了这口气,双方动起手来,不幸,静觉前辈被吊在‘蝙蝠洞’足有一百天了,唉!”
    蒋少白闻言,不由五内如焚,忙不迭的道:“珍姐姐!静觉前辈乃是为了我的事,才落了这场苦难……”
    “七巧玉女”早道:“目前当务之急,就是要去搭救她出困!”
    碧霄公主抢着道:“我也算一份,咱们这就去!”
    莺莺也抢着愤然道:“静觉神尼,乃是‘鱼际三探’生死之交,纵然不是为了小东主的事,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婢子深知‘蝙蝠洞’的利害,事不宜迟,救人如救火,我们必定要先救人,不然……”
    显然,“蝙蝠洞”对莺莺的影响太大。她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如今,满面疤痕的嫫姆!当然是谈虎色变,自受其毒的余恨犹存。
    不料,“七巧玉女”连连摇手,拦住了莺莺的话,有条不紊的道:“搭救静觉前辈当然重要,但只需由我同白弟弟走一趟‘春秋谷’,无论动武讲理,谅也足够应付,何况,敦请三探赴约,关系武林浩劫,也是一桩大得不能再大的事。所以还是请你们赶回碧霄宫。我们准定中秋节的前夕,在红塔山中相见,发起月圆之夜的歼魔大会,千万不能耽搁!”
    她说完,也不再等她们开口,已自缓步起到武宏帮主的身侧,在怀内倾出两粒“灵丹”,亲自塞进昏迷不醒的武宏帮主口里,嘱咐“麻大花”道:“这位同道!老帮主的伤已无大碍,有这两粒药丸,很快就会更醒,劳驾请把他送到蒋家墓园交给丐帮弟子们服侍吧!”
    说着,望了望东方的天色,对蒋少白道:“白弟弟,我们也好赶路了,此地到春秋谷,怕不要七八天,早一天到,早一天好!”
    万山千壑,削壁悬岩。
    春秋谷沉睡在朦浓的夜色里,像是一只庞大无比的野兽,寂静的踞伏在大地上。四周,死一样的无声无嗅,然而却隐伏着无限的杀机,一片的凄厉。
    此刻,斜月初升,夜雾正浓,忽然——
    一条硕长的人影,由内谷深处暴射而起,玄纱蒙面,分不出他的五官,但是,那份飘萍十段的轻功,确已到了炉火纯青出神入比的阶段。
    他凌空一连几个盘旋,人已到谷口,落在峡谷前一块大石之上。
    那大石,像是一头经过人功雕啄的苍鹰,一付展翅欲飞的姿熊栩栩如生。
    蒙面人落在大苍鹰的顶上,双手一合……
    “啪!啪!啪!”
    一连拍了三掌,轻脆的掌声,打破了夜空的寂静。
    就在三声拍掌之后——
    嗖!嗖……
    衣袂连振,破风如箭。谷口的险暗之处,或远或近,陡然跃出无数条黑影,一齐扑向苍鹰石的脚下,半月形的环伺肃立,不约而同的齐声喊道:“属下参见谷主!”
    “免!”蒙面人冷嗖嗖的说了一个短促险沉的“免”字,略为一停之后,面对深沉的夜冢,才沉声低语道:“本谷主料定这两个娃儿今晚三更之前,一定赶到本谷,在谷口,你们不要拦阻他俩,让他们进谷,然后引他们到‘蝙蝠洞’,叫他们与那丑八怪的老尼姑一块儿受活罪去!”
    说完,他从大苍鹰石上起步向下落来。那庞大的石苍鹰,其大无比,高约十丈,但是他仿佛在平地上毫不经意的跨步一般,一步步覆空如夷,袍角飘飘,缓缓的走到那群黑影的第一人身前,又闷雷似的低声道:“‘火鸟’!本谷主平日待你如何?”
    被叫做“火鸟”的那人,不由神情一愣,脚下连退两三步,哈腰肃声道:“谷主待属下天高地厚!属下知道!”
    蒙面人哼了声道:“哼!你知道就好了……”
    他踱开了一步,突然一回头,大声道:“老夫有一事要你去办,你可愿意?”
    “火鸟”毫不考虑的道:“属下粉身碎骨,一定去办,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蒙面人轻笑了两声道:“哈!哈!好一个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夫就是要你粉身碎骨!哈哈!嘿嘿!”
    夜色深沉,虽然看不见“火鸟”的面色,但见他身子一震,脚下不由上移半步,欲言又止,两道冷冷的眼光,瞧着那高大硕长蒙面的影子。
    蒙面人低喝道:“怎么?怕了?”
    “火鸟”忙不迭垂下头去,口中连声道:“属下万死不敢!谷主吩咐!”
    蒙面人冷兮兮的道:“别怕!老夫命你等那二人到来之时,引他进入‘蝙蝠洞’,陪着他俩,免得他俩生疑!”
    “火鸟”不由打了个寒噤,半晌无言,目瞪口呆,一双既惊又怕的眼神,好像是判了死刑的囚徒,又像是垂死野兽似的凝视着蒙面人的脸上。
    蒙面人早又道:“为了本谷的未来千百代大事,你就受些委屈好啦,好在你无儿无女,又无妻小,无牵无挂,你葬身‘蝙蝠洞’之后,本谷主忘不了你!记好了!”
    “火鸟”还没来得及开口……
    忽然,蒙面人侧身谛听,口中低喝道:“来人已在三十丈以内,喂!好快!‘火鸟’!记好了,老夫忘不了你!散开!”
    人影闪烁,眨眼之际,谷口又恢复了先前一般的寂静。
    远在十余丈外,两条闪电般的青影,如同一双彩凤,飘然落地。
    原来正是“金童才子”蒋少白与“七巧玉女”汤淑珍。
    两人落地之后,互相微微一笑,游目打量四下的夜色,“七巧玉女”指了指峡谷,正色道:“白弟!这就是威震武林的春秋谷,照例,他们是不准外人在谷口展开功力的,我们只好安步当车了!”
    “金童才子”蒋少白剑眉一扬道:“珍姐姐!我们既然是为了救人,难免与他们冲突,难道还怕?”
    “七巧玉女”拦住他的话,接着又道:“一切忍耐,万不得已也只能先礼后兵,不要忘了有一个大魔头在暗地里虎视眈眈,打算坐收渔人之利呢!走!”
    说着,她一拉蒋少白,携手迈步,沿着山道向谷口跨去。
    远离谷口尚有三五丈远近,她贯足功力,提高了嗓门凤鸣鹤唳的娇呼道:“那位朋友守谷,鱼际‘金狐门’三代弟子汤淑珍求见老谷主!”
    喊声才落,鹰形石背后,应声闪出一个火眼金睛,五短身材的汉子,如同一只铁翅飞鹞,人未露面,已生硬的喝道:“什么人?大呼小叫!”
    “七巧玉女”汤淑珍松开蒋少白的手,抢步上前,“拂剪”一揖道:“你是?”
    “在下‘火鸟’刘三皮!春秋谷护法使者便是,身后那位?……”
    “啊!乃是我兄弟!”
    “火鸟”刘三皮的一双火眼何等锐利,凝神扫视之下,不由心中一愣,暗道:“奇怪!他若换了一身黄衫,岂不是二谷主的弟子,‘逍遥公子’蒋使者?”
    心中想着,嘴里可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春秋谷的戒律,不该问的,就不能问,不然……
    他虽然不敢多问,但是,一个老江湖,心叫岂有不灵敏之理,他想起“逍遥公子”蒋少龙,乃是本谷二谷主“屠刀客”的入室弟子,也是身兼神雕会的“天龙神君”,手上有神雕令指,无论如何假不得。
    所以,他口中有意无意的道:“原来是汤姑娘的令弟!敢莫也是金狐门的高徒,好一表人材!”
    说着,人已走近了蒋少白,一双冷电似的火眼,也落在他的一双手上。
    当然,他失望了!
    蒋少白也拱手齐眉道:“请使者上禀谷主,就说我姐弟急欲一见!”
    “火鸟”刘三皮再三打量了二人一眼,心中不由暗想,好一对“金童玉女”,不知谷主为何要把他们引到“蝙蝠洞”,葬身在千百万毒蝙蝠嘴里。
    想起了“蝙蝠洞”的无数毒蝙蝠,连他自己也不禁有了寒意,因为,“蝙蝠洞”乃是“春秋谷”处罚叛徒的刑场,乃是有去无回的,如今,连自己……
    想起了自己也即将葬身蝙蝠口,一股怨气油然而生,心忖:“若不是你们二人,我也不至于陪葬!”
    想着,不由没好气的道:“要见谷主随我来!”口中话还未落音,人已转身向内谷扑去,火眼中,不知不觉的滴下几滴清泪来。
    “火鸟”刘三皮,乃是春秋谷的老人,侍候“天龙”老谷主半辈子,可说忠心耿耿,可怜,他不知此时的老谷主,已经面目酷肖,心肠全非,虽然明知是送死,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怨怼之意,原因是天龙老谷主在日,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从四路打探的小伙计,直升到今天的守谷护法,并且在武功上,也是老谷主一手栽培的,怎不使他甘心情愿达成任务,拚着一死哩。
    然而,人之将死,总有些儿留恋,也就是说,总有些儿悲哀,“火鸟”刘三皮自问是咬紧牙关,严守老谷主的金令,不露半点痕迹。但是,他那知眼前的“七巧玉女”汤淑珍乃是女中豪杰,而且又生就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早已看出了他有些儿失常。
    因此,汤淑珍口中应了声:“有劳了!”
    一面靠近了蒋少白,低低的道:“白弟弟,情形不对!这姓刘的另外有鬼!小心点为妙!”
    这时,“火鸟”刘三皮已远去廿丈以外,连连的招手道:“二位请随我来!”
    “请吧!”“七巧玉女”朗应声中,人也追踪而起,与蒋少白双双街尾追上。
    “火鸟”刘三皮闷声不响,一味埋头疾奔,一连越了十余道山峰,依然绕着圈子向前狂扑。
    蒋少白一面尾随不舍,一面四下打量。
    但见右侧一道白色的木牌,月色虽然幽暗,但也可以见得到上面写着四个触目惊心的红字:“蝙蝠洞!危境!”
    此乃是老魔千密一疏之处,忘记毁去这块禁牌。
    蒋少白原是与“七巧玉女”并肩前驰,低声对她细语道:“珍姐,看见那木牌了?……”
    不料,“火鸟”刘三皮似如不见,仍然一味的向前狂奔。
    “七巧玉女”虽然沉着异常,也不觉娇呼声道:“刘使者!请慢走!”
    “火鸟”刘三皮不由心中一震,他已知道这一对少年男女已发现了禁牌。
    但是,他略略一顿之后,电射而回,装着茫然不知的道:“二位何事?”
    蒋少白已隐含怒意道:“阁下要带我们到那里去?”
    “火鸟”刘三皮慢吞吞的道:“二位不是要面见谷主吗?”
    “七巧玉女”粉面一沉道:“难道贵谷谷主住在恶毒出名的‘蝙蝠洞’吗?”
    “火鸟”刘三皮原是个老江湖,闻言不但态度从容,而且仰天狂笑声道:“哈!哈哈哈……不瞒二位说,两位进入漠边,本谷的眼线已对二位留上心了,对二位的来意,本谷谷主早已了若指掌!哈哈哈哈!”
    蒋少白与“七巧玉女”不由互换了一个眼色,因为刘三皮的话,是可以相信的,春秋谷既然是威慑武林的门派,当然有数不清的眼线,或许自己来意,他们早已接到了报告。
    他想着,不由朗声道:“既知我们的来意,我们也不相瞒!”
    其实,“火鸟”刘三皮对他二人的来意,可以说完全不知,他只知道奉谷主之命,引他二人进入“蝙蝠洞”,连自己也不能幸免。
    如今,他听出蒋少白的口风,分明是被自己胡乱猜对了,不由暗暗欣喜,更加沉着的道:“因为谷主已知道二位的来意,所以早在洞口候驾,并且已嘱咐刘某引路前来,若没有老谷主的面论,二位,哈哈哈哈!也不能凭两位的三言两语,刘某就心甘情愿的带你们深入春秋谷!”
    他的一片谎言,居然扯得头头是道,连聪颖过人的“七巧玉女”不但相信无疑,而且透着三分歉意,含笑的拱拱手道:“原来如此,几乎错怪了使者!”
    “火鸟”刘三皮十分得意,故用大方的还礼道:“难怪二位见疑,只怨刘某没有事先说明,请!”
    他胡乱的拱拱手,折身已又向禁牌后面点地一跃丈余,腾身泻去。
    又过了两道峡谷。
    先前,月光昏黄之中,还可以看出了蚰蜒的平阳小道,到此,一派的荒烟蔓草,莽莽苍苍,那里像是有人走过的样儿。
    渐渐向前,夜风吹来有一股说不出的恶腥,中人欲呕,令人呼吸一窒。
    这是快到“蝙蝠洞”的象征。
    “火鸟”刘三皮的脚下,已渐来渐形迟缓,不似先前那样矫健快捷。
    迎面,一块巨大无比的山石,像平台似的悬空仲了出去,如同现在的游泳池的跳板,不过是较大而已。
    “火鸟”刘三皮已收起轻功,缓缓的走了上去,高声嘶哑着咽喉道:“二位!请上!”
    蒋少白心性直爽,他对刘三皮的话既然有了信心,就不再顾及其他,一面领先步上石梁,一面道:“贵谷主现在何处?”
    “火鸟”刘二皮苦苦一笑道:“请二位在观台上稍坐,刘某就传信请老谷主出来相见。‘蝙蝠洞’乃是本谷的禁地,难得一见,二位可以在老谷主尚未到达之前,欣赏下面的蝙蝠景,可说是天下第一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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