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剑江湖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云梦争奇遭惊变
    话犹未了,远远传来一阵幽约歌声,显系女子所唱!崔明桂闻得歌声,剑眉微动,忽然向司马彦问道:“贤弟,还有几天才到云梦争奇会期?”
    司马彦笑道:“今天是腊月廿六。距离云梦争奇会期,仅有三日!”
    崔明桂目光一闪,含笑说道:“我想与贤弟.暂作三日小别!”
    司马彦讶然问道:“大哥要去何处?”
    崔明桂笑道:“要想参与云梦争奇大会,必须先备一件罕世珍奇之物,我如今尚自两手空空,未作准备,故不得不赶紧设法。贤弟且独自去往云梦,我们在梁子湖三奇小坞之中,再复相见便了!”
    语音方住,身形已飘,只向司马彦微一挥手,便驰出松林以外!这时,远处歌声,仍在悠悠来绝!
    司马彦见盟兄无论何事,均极独断专行,不禁摇头一叹,暗想:据自己沿途观察,崔明桂一身所学,委实称得上武林奇才;但性情过分骄暴,不知是否能以纯挚友情,将其慢慢劝化?他一面思忖,一面缓步走出松林,往“云梦三奇”所住的“梁子湖”中赶去。崔明桂虽然闪出松林,但根本来走,只藏在暗中,冷眼注视司马彦一切动作。
    直等司马彦身形膏后,崔明桂见无丝毫异状,方释然一笑,转头扑向那幽约的歌声来处。
    驰出七八丈外,发现歌声是发自一位身材窈窕的绿衣女子口内。
    这绿衣女子,坐在一方青石之上,背倚长松,信口作歌,见崔明桂匆匆赶来,遂把两道异于常人的翠眉微扬,含笑叫道:“群哥哥,你为了对付‘南荒毒猬’柳文宗,特去找寻‘万汇朝宗度厄花’,可曾到手了吗?”
    原来崔明桂本名马空群,也就是司马彦所欲苦心寻觅的,对“天姥山削成崖”秘洞女主人负心薄悻之人!马空群摇头苦笑说道:“绮妹不要说了,我此次不仅寻得‘万汇朝宗度厄花’,并看见另一件威力不下于此,一同名列‘七大凶器’之中的‘三星套月’!但却均在即将到手的刹那之间,被人毁去,岂非太以可惜?”
    这绿衣绝色女子,姓姬名绿绮,也就是司马彦所谈秘洞女主人遗书中所提及的“翠眉妖女”!姬绿绮听完马空群话后,失笑说道:“群哥哥,这样说来,你不是一事无成了吗?”
    马空群冷笑答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我在找寻足以胜过‘南荒毒猬’柳文宗的奇妙暗器一事之上,虽然失望,但却另有收获。”
    姬绿绮问道:“你有什么收获!”
    马空群阴森森地,得意笑道:“我走了一趟‘北邙鬼府’!”
    姬绿绮“哦”了一声,含笑问道:“你把‘九幽冥后’司徒潞,杀死了吗?”
    马空群摇头笑道:“司徒潞武功不弱,‘北邙鬼府’以内,好手又复不少,我若想当时杀她,可能坏事。故而只把‘云梦争奇会’上,有粒‘万妙驻颜丹’,及她那‘龙湫旧友’也将参与此会之事,向司徒潞说了一遍。”
    姬绿绮笑道:“司徒潞听说她‘龙漱旧友’在此,可能离开‘北邙鬼府’,赶来参与这‘云梦争奇大会’。”
    马空群目光中凶光一闪,冷笑说道:“司徒潞若来,我们便在‘云梦争奇会,上杀她;若是不来,也将死在‘北邙鬼府’之内!”
    姬绿绮翠眉微扬,向马空群送了一瞥极媚眼波,荡笑问道:“群哥哥;听你话儿,你大概又在‘北邙鬼府’中作了什么手脚?’马空群得意笑道:“我把那包‘瘟癀散’,整个洒在‘北邙鬼府’之中,如今定已瘟疫大作,真个成了一群活鬼了呢。”
    他说完这桩得意杰作,以为姬绿绮定将赞誉一番,谁知姬绿绮反倒秀眉深锁,满面不悦神色。
    马空群讶然说道:“绮妹怎的不悦,我此事作错了吗?”
    姬绿绮摇头说道:“群哥哥此事作得委实略欠考虑,因为我母亲所留的‘瘟癀散’,只有这小小一包,你将其洒在‘北邙鬼府’之中,最多制造一丘活鬼,绝了‘九幽’一派;但若用在‘云梦争奇会上’,却是可害死天下英雄!”
    马空群被姬绿绮一言提醒,不禁顿足叫道:“绮妹说得对,我把‘瘟癀散’,大材小用,太以可惜。”
    姬绿绮笑道:“既已作了,便不必可惜,只可怜那‘九幽冥后’司徒潞,直到如今尚不知她那‘龙湫旧友’,就是我呢!”
    马空群失笑说道:“当年你也这般缺德,女扮男妆,拼命骗取司徒潞的感情,我看她直到如今,对你总还有些余情未尽!”
    姬绿绮摇头笑道:“感情被骗,‘大还丹’被夺,容貌被毁,司徒潞见了我时哪里还会有甚余情?必然要想寝我之皮,食我之肉!”
    马空群笑道:“要想食你之肉,寝你之皮之人,恐怕不是‘九幽冥后’司徒潞,而是‘无为仙子’欧阳絮!”
    姬绿绮翠眉双挑,傲然说道:“欧阳絮的:无为真经’业已被我弄来,且等云梦争奇会了,好好参研参研,然后我也许重施故智,易钗而弁,去斗斗你这昔日情人‘无为仙子’!”
    原来司马彦在中秋之夜,到得稍早,致使随后前来的马空群、姬绿绮二人,未曾进入茅屋,以致不知“无为仙子”欧阳絮早已服毒,认为她仍在人世。
    马空群听完姬绿绮话后,便自摇头笑道:“欧阳絮与司徒潞不同,你想女扮男妆,重施故智地,戏弄于她,决办不到!还是下些苦功,练成‘无为真经’,和她一分胜负为妥。”
    姬绿绮“哼”了一声说道:“群哥哥,你不要给你昔日情人的脸上贴金,照我看来,‘无为仙子’欧阳絮也并非什么三贞九烈之辈!”
    马空群笑道:“绮妹不要怀疑我偏袒欧阳絮,她性情贞烈得确实异于常人!请想她与我结交那么久依然葳蕤自守,白壁无瑕,不肯和我……”
    姬绿绮听得格格荡笑,接口说道:“这可能是你自己太没有办法,或是欧阳絮根本就来曾对你真心相爱。”
    说到此处,神情一荡,媚眼如丝地伏在马空群肩头上,呢声低语道:“群哥哥,你再想想,我们萍水初逢之下,我便一见倾心,献身以报,巫山梦好,雨露情浓,是不是比那欧阳絮对你好得多了?”
    马空群轻伸猿臂,搂住姬绿绮的纤腰,向她玉颊上,亲了一亲,含笑说道:“自然是绮妹对我好,否则我又怎会甘心抛弃欧阳絮那等人物,来作你的裙下不二之臣?”
    姬绿绮秀眉双挑,佯嗔说道:“群哥哥,你不要老是觉得欧阳絮有什么大了不起,她若真个贞烈难犯,为何又把‘离垢书生’司马彦,约到‘无为秘洞’之中,大弄玄虚,并送给他一柄罕世古剑!”
    女子虽均善妒,男子又何独不然?马空群昔日掌毙狒狒,隐身桂林之中,分明曾见司马彦,由“无为仙子”欧阳絮平素绝不容男人擅人的香闺密室以内追出,则两人情分,显已不恶!但如今却仍摇头笑道:“欧阳絮约会司马彦之举,未见得便对他有情,可能只是为了司马彦与我极为相像,想看他几眼,略解对我的刻骨相思而已!”
    姬绿绮朱唇一撇,翠眉微扬地,失笑说道:“群哥哥,你不要替你这昔日情人,拼命辩护了吧!倘若欧阳絮只想看看司马彦,以聊解对你相思,却为何不在前洞见他,而要把他引入香闺峦室,再赠送一柄罕世难求的前古神剑呢?”
    马空群无词可答,脸上微觉发烧,只得发出几声尴尬难堪苦笑!姬绿绮见状,微笑说道:“男人们多半都是这样不讲情理,分明你已抛弃欧阳絮,却仍不愿意见她与别的男子要好。”
    马空群越听越觉难堪,正想岔开话头,姬绿绮又自娇笑说道:“群哥哥,你不必再嫉妒了,我不是已替你把那‘离垢书生’司马彦杀死了吗?”
    马空群被姬绿绮这句话儿,勾起心事,剑眉微蹙地,向她问道:“绮妹,司马彦死定了吗?他有没有复活可能?”
    姬绿绮摇头说道:”我母亲的‘阎王刺’,又称‘勾魂令’,一被打中,准死无救!当日你也亲眼目睹,司马彦是先中‘阎王刺’,然后坠下绝壑,此时早已变作‘天姥山’中的一堆朽骨,哪里还会有丝毫回生之望?”
    马空群双眉仍聚,低低“哦”了一声,姬绿绮向他问道:“群哥哥,你好端端地,疑心司马彦未死则甚?”
    马空群答道:“我新近结交了一位盟弟,神情颇为诡秘,我有点怀疑他就是‘离垢书生’司马彦呢?”
    姬绿绮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马空群答道:“姓名可以随口捏造,他说他叫耿天心!”
    姬绿绮又复问道:“这耿天心的年貌如何?难道又与你生得一模一样?”
    马空群摇头答道:“耿天心看去虽仅二十一二,但我怀疑他脸上也戴着一副可以表现喜怒哀乐神情,与我如今所戴,制作得同样精妙的人皮面具!”
    姬绿绮失笑说道:“司马彦身中‘阎王刺’,又复坠落千寻绝壑,委实毫无生望,群哥哥不要疑心大大了吧l”
    马空群苦笑说道:“不是我疑心太大,因为我与那耿天心相对之际,仿佛总是具有一种惴惴难安的异常感觉。”
    姬绿绮笑道:“群哥哥既然如此感觉,干脆和此人分开,或是把他杀掉,不就没事了吗?”
    马空群俊目之中,凶光连闪地,冷然说道:“我既已起疑,便须弄个水落石出,倘若耿天心真是司马彦所扮,我确要觅机下手,除掉这心中大患。”
    姬绿绮问道:”你是怎样才会怀疑他是‘离垢书生’司马彦所扮的呢?”
    马空群答道:“一来他的身材颇熟,语音也仿佛曾在何处听过?”姬绿绮笑道:“我们浪走天涯,阅人太多,这一点不成理由。”
    马空群道:“二来耿天心有意隐藏功力,但偶而无心流露,居然劲气极强,分明身负内家绝艺,颇似‘离垢书生’司马彦传誉江湖的‘三阳神功’。”
    姬绿绮点头说道:“这一点倒还怀疑得有些道理。”马空群又复说道:“除了这两点以外,还有一点令我起了莫大疑心。”
    姬绿绮笑道:“司马彦既无‘大还丹’,何来生望?我总觉得群哥哥疑心太大。”
    马空群看了姬绿绮一眼,缓缓说道:“绮妹,我说桩怪事你听,你可能便会与我一样起疑的了!”
    “什么怪事?”
    马空群道:“我与耿天心巧遇‘譬目追风’彭一秋,曾由彭一秋为我们摸骨论相,”
    姬绿绮笑道:“彭一秋的‘摸骨神相’,举世闻名,轻易不肯对人施展的呢!”
    马空群略为叙述搭救彭一秋之事以后,继续说道:“彭一秋摸骨结果,认定我与耿天心,可能是孪生兄弟,因为纵然在百万千万人中,也寻不出如此骨骼相同之人!”
    姬绿绮“哦”了一声,恍然笑道:“你是由于彭一秋摸出你们骨骼相同,便认为形貌也必相同,以致疑心耿天心就是司马彦了!”
    马空群点头答道:“我是综合了上述三种可疑情事,而作如此判断。”
    姬绿绮笑道:“对于耿天心究竟是否司马彦之事,我认为极易查出。”
    马空群问道:“怎样查法?”
    姬绿绮笑道:“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由我在‘云梦争奇大会’上,突然冒叫一声,看他有何反应?另一种是由你突然现出本来面目,看他是否大感惊讶!”
    马空群摇头说道:“绮妹所想的这两种方法,全不能用。”
    姬绿绮惑然不解地,扬眉问道:“为什么全不能用?”
    马空群笑道:“大头仙子纪西屏的‘万妙驻颜丹’,足以引诱举世中任何自诩姿色美妙女子,故而‘无为仙子’欧阳絮,可能也会赶来。我们在刚得‘无为真经’,尚未研参经内奥秘之际,决非欧阳絮对手,我那里还能向耿天心露出本来面目呢?”
    姬绿绮“咦”了一声,点头说道:“群哥哥说得对,欧阳絮心中恨极‘翠眉妖女’,不仅你不应该霹出本来面目,连我也要改扮一下才好。”
    马空群笑道:“绮妹最好仍作男装,并把两道翠眉,暂时描成黑色。”
    姬绿绮翠眉微蹙,失笑说道:“我若女扮男妆,虽可不怕‘无为仙子’欧阳絮,但‘九幽冥后’司徒潞,骤睹她‘龙锹旧友’出现,岂不又要怒发如狂地,与我拼命相搏?”
    马空群轩眉狂笑地,目射凶光,厉声说道:“绮妹,以我们一身所学,在当世中除了‘无为仙子’欧阳絮外,还怕谁来?我‘北邙鬼府,之行,便是想把司徒潞约到此处,替你了断一桩心头隐患!”
    姬绿绮听马空群如此说法,遂改易男装,描黑翠眉,一同赶往“云梦三奇”所居“梁子湖”中的“三奇水坞”以内。
    马空群边行边自笑道:“绮妹既已改妆,我们便不要同坐一起,并略分先后,进入会场,装做彼此从不相识。”
    姬绿绮含笑点头,两人便杂在无数武林豪雄之中,进入“三奇水坞”。
    如今正属一年除夕的黄昏时分。
    “三奇水坞”之中,摆设了七八桌除夕盛宴,并搭了一座广大高台,准备使前来赴会的举世群雄,一面开怀饮酒,度岁辞年,一面各自登台,争奇较技。
    既称举世群雄,何以只准备了七八桌盛宴?因为“云梦三奇”,声名颇大,均负上乘绝学,与会之人,又必需先备一件罕世奇珍,才可编号抽签,故而凡属来者,无一不是绝顶高手。
    七八桌盛宴,仍未坐满,每桌上也不过坐了六七人而已。
    姬绿绮选了一桌同席人物比较陌生之处,悄然入座。
    马空群则自然是与司马彦坐在一起。
    群雄渐集,盛会将开。
    马空群,姬绿绮,司马彦的六道目光,全向满场搜索。
    他们搜索的目的不同,马空群与姬绿绮,是看’无为仙子’欧阳絮及“九幽冥后”司徒潞可曾到来?司马彦则搜索场中有无与自己面貌相若之人,及‘翠眉妖女’?场内除了“云梦三奇”中的“大头仙子”纪西屏以外,还有三位女子。
    说也奇怪,这三位女子全是身穿宽大黑袍,面罩黑纱,使人看不出她们的身材面目。
    马空群与姬绿绮认为这三位蒙面黑衣女中,可能有“无为仙子”欧阳絮,及“九幽冥后”司徒潞!司马彦则认为其中定有司徒潞,及自己渴欲相寻的‘翠眉妖女’。
    马空群灵机一动,向司马彦低声说:“贤弟,那三位蒙面黑衣女中,可能会有‘无为仙子’欧阳絮在内?”
    司马彦愕然问道:“大哥所说的‘无为仙子’欧阳絮是谁?”
    他因根本不知欧阳絮便是与自己订下“销魂之约”的绝代佳人,故而答话之间,率直自然,使暗中留神察看的马空群,看不出丝毫疑寞。
    马空群见他不识“无为仙子”欧阳絮,不由认为自己委实多疑,这新交拜弟耿天心,可能与“离垢书生”司马彦无甚关系!这时,第一道莱肴已上,“云梦三奇”中的老大“眇目仙翁”岑大化,飘身上台,向台下群雄抱拳环揖笑道:“‘云梦争奇大会’即开,岑大化先行略述办法,请诸位注意台上木架。”
    无数目光,齐注台上,只见高台右侧,有一梯形木架,架上陈列着所有业已编号待争的珍奇之物,以及两只巨型签筒!岑大化目光一扫群雄,含笑问道:“诸位适才以罕世珍奇,交与岑大化编号之时,是否均已记住自己号码?有无漏列?”
    台下一片寂然,无人答话。
    岑大化缓缓笑道:“既无漏列,岑大化即当开始抽签较技!凡属被抽中号码之人,便请登台,并将双方已编号码的珍奇之物提出,当场争取……”
    说到此处,台下忽然有问道:“较技双方,所擅长功力,必有不同,如何决定,方不失公允?”
    岑大化闻声笑道:“岑大化对此早有安排,木架上另一签筒中,共有玄功,内力,拳掌,兵刃,暗器,轻功等六根竹签,由较技人抽取一根,以作较技标准。”
    台下有人继续问道;“争奇结果,倘若得胜之人,能不能继续参与?”
    岑大化点头笑道:“不论胜方负方,皆可继续参与,但必需再以珍奇之物编号,等待另行抽签.决定对手。”
    话方至此,台上突又传出一种森冷语音问道:“岑仙翁,除了争奇之外,若遇曾有过节的江湖旧识,能不能权借会场,彼此略作交代?”
    岑大化眉头傲皱,见发话之人,是三位蒙面黑衣女之一,遂想了一想,含笑说道:“照说云梦之会,旨在争奇,本不应卷入江湖思怨;但岑大化等身为主人过拂尊客盛意,又觉欠妥,最好来个万事凭缘,凡被抽中号码对方,若有宿愿旧仇,无妨一并交代,至于单独指名叫阵之举,则请尽量避免,或是在会后再论。”
    蒙面黑衣女子,向姬绿绮及马空群、司马彦等目光微扫,默然不语。
    三人听得话音,均自心头雪亮,知道这位向台上发话的蒙面黑衣女子,便是“九幽冥后”司徒潞!尤其是马空群眉头暗蹙,心中忖道:“司徒潞居然能来赴会,难道自己洒在‘北邙鬼府’中的那包‘瘟癀散’,来曾发生灵效?”
    “眇目仙翁”岑大化交代完毕,遂走到木架之前,连摇签筒,随手抽了一根签儿。
    “天下那有如此巧事?第一根签儿,便抽的是‘第一号’,而第一号又恰巧是我自己。”
    他用以编号的珍奇之物,是件“天蚕软甲”,遂由值台弟子,自木架上取下,放在另一张小几之上。
    岑大化又自签筒中掣了一根签儿,看清号码,举签含笑叫道:“第十四号。”
    台下一名青衫老者,应声飘身上台。
    岑大化见来人形貌陌生,抱拳笑道:“尊客可否留名?”
    青衫老者笑道:“小弟孟万森。”
    岑大化“哦”了一声,含笑问道:“川边‘打箭炉’,有位名震西南的‘推山神叟’,大概就是孟兄?”
    孟万森点头笑道:“小小匪号,不足一提,倒是我所用以编号微物,与岑仙翁的罕世异宝‘天蚕软甲’,相形之下,却太以寒酸的了!”
    这时“推山神叟”孟万森的编号之物,也由“云梦三奇”
    手下的值台弟子,自架上拉出,放在几上。
    岑大化目光略瞥,见是一只高约半尺的翡翠马,色泽绿润欲流,虽非武林异宝,显然也价值连城,极为难得。
    遂含笑伸手道:“孟兄过谦,请抽签决定怎样比较?依岑大化看来,孟兄既号‘推山神叟’,真力定强,你若能抽着那根‘内力’签儿,最为理想!”
    孟万森走向签筒,一面伸手抽签,一面含笑说道:“天下事那会尽如人愿,我生平不擅暗器,只望莫抽着那根‘暗器’签儿,便已万幸。”
    话完,抽出一根鉴儿,签上铸的是‘兵刃’二字。
    岑大化含笑说道:“孟兄请亮兵刃,我们点到为止。”
    孟万森还签入筒,自腰间擞出一对判官笔来,点头含笑说道:“岑仙翁说得不错,我们既无一天二地之仇,更非三江四海之恨,自然是点到为止,见好即收,何必为了一点身外珍奇,弄得尸横当场,血瘫五步!”
    岑大化命值台弟子,取来自己所用的朱藤杖,面含微笑地,开出门户。
    孟万森叫了声“好手法”,双笔疾收,闪电般地,由外圈内,招化“怀中抱月”点向岑大化的左右双肋。
    岑大化手中一滑,改执朱藤杖尾,蓦然自孟万森判官双笔的笔影之内,高拔四丈有余,半空中掉头猛扑,抡圆朱蘑杖化成一道锐啸赤红,垂天疾落。
    孟万森见对方来势极猛,不敢轻敌,足下微滑,身形一飘,便自闪退八尺。两人身形再合,各出奇招,互逞绝艺,只见这座较技高台之上,布满了狂啸杖风,如山笔影。
    台下群雄,一面饮谈,一面观战,但多半均觉得“推山神叟”孟万森,占了绝大便宜,极为侥幸。
    因为若在俗人眼内,一匹色泽绿润的翡翠马,自较“天蚕软甲”,值钱多多,但以武林豪客而言,却均愿用十匹、百匹翡翠马来换取一件能够临危保命,掌力难伤,刀剑不入的“天蚕软甲”。
    斗约五十来招,台上杖风笔影忽收,孟万森脸上微红地,向岑大化略抱双拳,纵落台下。
    他们打得大快,众人虽未看清是怎样分出胜负,但显然易见地,孟万森业已失招落败,把那匹翡翠马儿输却。
    岑大化命人收起翡翠马,把第一号签儿,还人签筒,并将那件“天蚕软甲”,也仍旧放在木架以上。
    这种动作,表示他继续参与争奇比赛。
    第二次所抽出的两根签儿,是第五号及第十三号。
    第十三号是与姬绿绮同席,坐在她身右的一位相貌猥琐的中年汉子,第五号则是司马彦。
    马空群失笑说道:“贤弟,你运气不好,怎的遇上这么位猥琐对手?”
    司马彦正色摇头说道:“大哥不要这等说法,常言道得好:‘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对方虽然神采平庸,也许胸中颇有真才实学!”
    马空群冷笑道:“贤弟莫把他料得大高,我看最多在轻功方面,略有造诣,其他武学,定然无甚足规;只不知道他必将输贤弟的是件什么珍奇之物罢了!”
    司马彦微微一笑,缓步登台,这时“云梦三奇”所派值台弟子,已把双方争奇之物,从木架以上取下。
    司马彦用来编号的珍奇之物,自然是“青囊神叟”诸葛仁所赠那只灵气已失的成形何首乌。
    那猥琐中年汉子,用来编号的,却是一只高才寸许,长约三寸的小小玉匣。司马彦因本心不贪,遂未曾注意及此,只向对方,一抱双拳,含笑说道:“小弟耿无心,外号‘销魂客’,请教兄台尊名上姓?”猥琐中年汉子低声笑道:“我叫乐天游,外号却不见经传,又极难听,故而不说也罢!”
    司马彦笑道:“乐兄请抽签决定我们怎样较量?”
    乐天游一耸双肩,怪笑说道:”耿兄,我有桩不情之请。”
    司马彦点头笑道:“乐兄但说不妨,你便指定较量某种功力,耿天心也必奉陪就是。”
    乐天游笑道:“耿兄请放心,乐天游虽然技薄,尚不致如此无聊,我只是想在抽签较技之前,先看看彼此用来编号的珍奇之物。”
    司马彦以为乐天游是想先看看自己何物作为彩头,遂向那几上含笑伸手说道:“乐兄尽管请看。”
    乐天游走到几边,却是伸手取起他那只小小玉匣,揭开匣盖,送到司马彦眼前,怪笑说道:“耿兄,你大概对我这种彩头,有些失望了吧?”
    司马彦目光微注,只见其中所贮,竟是满满一匣江色黏土,遂微笑说道:“乐兄体得过谦,耿天心虽然孤陋寡闻,不识匣口红土来历,但也料出决非常物!乐兄可要看看我那……’乐天游摇头笑道:“我此举不是要看耿兄宝物,只是要向耿兄解释一下匣中红土,来历不凡,免得耿兄赢走以后,轻加弃置,并认为我是骗子。”
    说到此处,缓缓盖上匣盖,低声又道:“匣中红土,又称‘八宝神泥’,据称具有八种妙用,但乐天游却连一种妙用都研究不出,耿兄赢走之后,不妨对它用些心思,必有重大收获。”
    司马彦听对方语气,好似尚未交手,便已输定,不禁讶然问道:“乐兄怎地这种说法,输的一方,或许会是耿天心呢!”
    乐天游连连摇手,失笑说道:“我除了抽中那根‘轻功’签儿,或有一二分希望以外,其余武学自知必敷,尤其‘内力’方面,更是微弱得不堪一击,那里还会存有侥幸之想?”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抽了一根签儿,但才出筒口,便即还掷筒内。
    司马彦目光极悦,虽然匆匆一瞥,已看见签上所镌,正是“轻功”二字。
    对方自诩轻功,偏偏抽中了这根签儿,司马彦正待含笑称贺,突然听得乐天游朗声说道:“耿兄,小弟时运太以不济,生平以内力最弱,却偏偏抽的是‘内力’签儿!”
    司马彦听盲,大感意外,不懂这乐天游何故说谎?遂微微一笑,和声问道:“乐兄你方才抽的签儿,好像是‘轻功’二字?”
    乐天游哈哈大笑说道:“耿兄,我那有舍长取短,抽了‘轻功’,而说‘内力’之理,你若不信,我们不妨重抽一次。”
    话完,又复抽了一根,交与司马彦,签上果然正是‘内力’字样。
    司马彦虽然满腹疑云,知道乐天游是存心弄鬼,但因毫无证据可加指责,遂只好心存戒意地点头说道:“乐兄,你现喜欢比较‘内力’,我们便即开始如何?”
    乐天游含笑说道:“云梦聚群英,武林龙虎斗,这场大会的精彩节目必多,像乐天游这种存心来看热闹的江湖末流,自然是早早落败下台,才好安心观战。”
    一面说话,一面走近司马彦,双掌当胸,缓缓推出。
    司马彦以为对方既在抽签之时弄鬼,则“内力“方面,必有特殊造诣,遂不敢丝毫怠慢地,凝聚十成“三阳神功”,翻掌迎去。
    谁知乐天游在“内力”方面,确极寻常,四掌才交,便满腔痛苦不支神色。
    司马彦知道自己“三阳神功”,极为厉害,赶紧敛劲缩手,歉然问道:“乐兄感觉如何?脏腑受伤了吗?”
    乐天游苦笑不答,额同汗珠却滚滚而滴!腊月天滴汗,自然是痛苦难当,司马彦剑眉深蹙,取出一粒灵丹,递与乐天游,低声说道:“乐兄,小弟误疑君子,以致出手过重,内心委实歉咎难安!乐兄倘不见怪,快请服下这粒护心灵丹,便无大碍。”
    乐天游接过灵丹服食,果觉脏腑间痛楚立减,遂也微抱双拳,低声笑道:“耿兄仁义如天,总算我不曾认错了人,你对所赢得的那匣‘八宝神泥’,要妥为保存,定有大用。”
    说完,微一定神,便即飘身下台,回归奉座。
    司马彦细看他去时身法,虽已受伤,仍然矫捷,知道此人果具上乘轻功,则他那些举措,岂不存心要把那匣‘八宝神泥’,送给自己?就在司马彦疑思满腹,茫然呆立之际,“眇目仙翁’岑大化含笑问道:“耿兄既已获胜,是把两件珍宝,一齐带走,还是留下一件,继续争奇?”
    司马彦想起乐天游所嘱之语,遵应声答道:“我把赢得之物取走,留下那只成形何首乌继续争奇便了。”
    岑大化如言照办,司马彦归座以后,便把那匣“八宝神泥”,递与马空群观看,并含笑问道:“大哥见多识广,可知道这匣红色黏土,有何妙用?’马空群开匣略一审视,又复凑向鼻端,嗅了一嗅,随交还司马彦,哂然冷笑说道:“这根本是匣寻常烧砖红土,有甚妙用?我早就看出那乐天游猥琐异常,是个庸俗不堪的骗吃骗喝之辈。”
    司马彦也觉匣中红土,一无足奇,但心想来宾必须先将所拥珍物.交与“云梦三奇”审查,鉴定确系罕世异宝,才准许编号参加争奇大会,如今马空群说匣内所藏,系寻常烧砖红土,那么“云梦三奇”难道均是有目无珠之辈?他想到此处,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遵仍把那匣“八宝神泥”,藏向怀内。
    马空群冷笑一声,闪声便向台上纵去。
    原来这次所抽出的签儿,其中正有马空群的“三十九号”。
    另一根“二十七号”签儿,则奇巧无伦,不是冤家不聚头,属于“黄山逸叟”柴天藻。
    这两人用以编号争奇之物,也颇别致,马空群是十二片“风磨铜护穴镜”,柴天藻则是一幅“华陀五禽图”。
    柴天藻上台见所抽对手竟是马空群,不禁微笑说道:“崔兄,世事前缘皆有定,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大别山’中分别不久,居然便在这台上相遇。”
    马空群冷笑一声说道:“’柴朋友在‘大别山’中,吝于指教,如今总该显露你那‘无影十三飘’了吧!”柴天藻目注签筒,微笑说道:“我也希望如此,但不知筒内签儿,是否凑巧而已。”
    马空群嘴角微披,伸手向筒内抽签,心中用又喜又忧,喜的是倘若抽得“轻功”签儿,便可趁了平素心愿,倘若非其对手,岂不求荣反辱?除了这种又想抽得“轻功”签儿,又怕抽得“轻功”签儿的矛盾心情以外,马空群还有一种隐虑,就是恐怕台下三位黑衣蒙面的女子之中,会有“无为仙子”欧阳絮在内,自己动手之间,必须尽量隐藏功力,不能使她看破来历。
    马空群一面忧思,一面把签儿抽出,签上所镌,不是“轻功”,而是“拳掌”二字。
    柴天藻双眉略蹙,岳峙渊停,抱元守一地,向马空群含笑道:“崔兄,请赐招,我们较量轻功之举,且待他日因缘了吧!”
    马空群既觉失望,又觉宽心地,轻笑一声,随声一招“金豹翻爪”,便向柴天藻当胸拍去!紫天藻见对方,一出手便是足致人死命的内家重掌,不禁双眉轩动,目射神光,施展自己数十年苦心精研的一百二十八式“仙猿掌”法,全力迎敌。
    柴天藻始终是用自创“仙猿掌”,马空群则恐被“无为仙子’欧阳絮看破采历,时而“武当”,时而“少林”时而“昆仑”,时而“峨帽’,综合各派拳掌,杂乱施展。
    这场打斗,好看熬人,一个是捷若灵猿的灰衣老皇,一个是掌招百变的年少英雄,斗到酣时。
    司马彦注目片刻,看出盟兄功力优于柴天藻,遂不替台上的马空群担心,又向台下群堆,扫视搜索。
    因为他看见柴天藻后,又想起那位精于“摸骨神相”的“瞽目追风”彭一秋来。
    彭一秋因直言论相已被盟兄恨入骨髓,何不趁此机会,向他警告,劝其及时避去,免得遭受杀身之祸。
    谁知目光搜遍全场,也未看见这位瞽目奇人的丝毫踪迹。
    司马彦因彭一秋未来参与“云梦争奇大会”,心中方自替他略宽,台上的一场虎斗龙争,已告结束。
    原来马空群,柴天藻二人,相斗甚久,毫无胜负,遂被“眇目仙翁”岑大化,判为和局。
    既成和局,两人遂均以原物编列原号,保留了第二次争奇机会。
    司马彦等马空群归座以后,含笑问道:“大哥,你分明功力高出柴天藻,为何好似特意留情地,杂用各派招术,不把那幅‘华陀五禽图’,赢得来呢?’马空群不便对司马彦说出心中隐事,只好佯作狂傲地,轩眉笑道:“贤弟岂不闻‘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我除了在‘轻功’一技以外,不愿胜过‘黄山逸叟’柴天藻。”
    这时“三奇水坞”之中,早已灯光如海,恍若白昼。
    “眇目仙翁”岑大化正待继续抽签,忽然双目凝光,遥注会场入口之处。群雄随着岑大化的目光看去,只见从这“云梦争奇大会”
    会场的人口之处,走进三位服装形相均颇奇特之人。
    正中一个,是位尖头高颧,削腮鹰目,颈中挂着一串长长念珠的红衣番僧。
    右边一个,是位短裙赤足,双臂套满金环.手如鸟爪的高瘦苗人。
    左边一个,生相更为奇特,身高不满五尺,横宽倒有三尺,活似一团肉球,穿着一件毛长两寸的金色衣裳,举步之间,光华乱闪。
    司马彦看清来人形相装束,向马空群低声问道:“大哥,那身穿金毛怪衣,形若肉球之人,定然就是以暗器驰名天下的‘南荒毒猬’柳文宗!但那高瘦苗人及红衣番僧,看去均颇神情狞恶,却又是谁呢?”
    马空群摇头说道:“这两人形相陌生,从未听人说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两人正在谈话,忽然听得“眇目仙翁”岑大化在台上叫道:“第五号!”
    马空群向司马彦笑道:“贤弟时运不错,第五号签儿,居然再度抽出?但你这次可得赢回点好东西来,不要再弄上一匣美其名为‘八宝神泥’的烧砖红土才好。”
    司马彦也颇自失笑地,微闪身形,纵上台去。
    “眇目仙翁”岑大化继续抽签,看着签上铸字,朗声叫道:“第三号。”这“第三号”三字才出,台下群雄立时一阵喧哗,尤其是坐在同一席上的三位黑衣蒙面女子,一齐掉转娇躯,把六道眼神,自蒙面黑纱以内射出,凝注在争奇台上。
    原来第三号便是“云梦争奇大会”三位主人中的“大头仙子’纪西屏。
    而纪西屏用来编号争奇之物,便是被天下自负姿色女子,视为无上珍宝的“万妙驻颜丹”。
    姬绿绮见“大头仙子”纪西屏业已上台,遂离座走到马空群身边,向他耳畔低声说道:“群哥哥,倘你那拜弟耿天心赢得‘万妙驻颜丹’时,你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弄来送我。”
    马空群点头笑道:”绮妹放心,这点事我必能做到,但耿天心好像不是我所疑心的‘离垢书生’司马彦呢!”
    姬绿绮笑道:“群哥哥,你怎会知道?”
    马空群笑道:“我方才对他说,那三位黑衣蒙面女子之中,可能会有‘无为仙子,欧阳絮!”
    姬绿绮问道:“耿天心怎样回答?”
    马空群含笑说道:“他根本就未曾听说过‘无为仙子’欧阳絮名号,答话神情并不似有所虚假。”
    姬绿绮双眉略扬,微笑道:“群哥哥,这事根本是你胡乱多疑,‘离垢书生,司马彦早在‘天姥山’中,死于我家传独门暗器‘阎王刺’下,那里还会有丝毫生理?”马空群微微二笑,目光遥注争奇台上,轩眉说道:“他们这一阵是斗‘玄功’,但望耿天心能赢得“万妙驻颜丹’,便替我们省了不少手脚。”姬绿绮想要“万妙驻颜丹”之心太切,遂不再多言地,凝神注视台上。“大头仙子”纪西屏容貌,并不十分丑陋,但一颗头颅,委实太大,看来往往令人有些忍俊不禁。
    司马彦见了纪西屏这种形貌,方知她所以肯将“万妙驻颜丹”用作争奇赌注之故。
    纪西屏见司马彦抽的是报“玄功”签儿,遂晃着她那颗与身躯不太配合的大头,含笑问道:“耿朋友,我们这一阵既然比斗‘玄功’,便请你出题目吧。”
    司马彦摇手笑道:“纪仙子尽管施为,耿天心勉强学步就是。”
    纪西屏回头向台上侍应弟子,含笑说道:“吩咐他们生火烹茶,茶叶要用极上等的云南普洱。”
    台下群雄,并包括司马彦在内,均猜不出纪西屏这命人生火烹茶之举,是要比较什么神奇功力?“云梦三奇”既是大会主人,对于各种用物,自然早已备齐,立由侍应弟子端来两只奇形茶具。
    边茶具是用薄薄紫铜所制,中燃援旺炭火,炉上有一小锅,质料亦系紫铜,与炉相连,其中则满满盛着一锅业已烧得翻滚的漆黑茶汁。
    纪西屏命人不住添炭,直等炉心炭火把整只铜炉,烧成赤红,茶汁更是极沸以后,方对司马彦含笑说道:“云南普洱,经此浓煎之后,不仅其味绝佳,应能消痰化食,清胃生津,纪西屏以此待客,请耿朋友随意选上一锅,我们同时饮用。”
    姬绿绮看得骇然向马空群说道:“群哥哥,‘大头仙子’纪西屏的武学不弱,她这种题目,出得极难,凡属内五行功力未曾炼到十一成以上之人,是无法饮下这锅茶汁的呢!”
    马空群点头笑道:“绮妹说得不错,这种较量方法,谁也不能再复藏私,我正好看看我这位神情凝稳,仿佛岳负海涵的拜弟耿天心,究竟有多高功力!”
    说到此处,整个云梦争奇会场,变得鸦雀无声。
    因为不仅赌注中的“万妙驻颜丹”是大众注目之物,便连这场生面别开的玄功比赛,也极为新奇刺激。
    司马彦听“大头仙子”纪西屏要自己选上一锅茶汁,因明知决无二致,遂乐得大方地,摇头笑道:“何必选取,我们各饮一锅便了,纪仙子请!”
    纪西屏含笑走到左面,伸出颇为白嫩的纤纤十指,向那只除了盛茶铁锅以外,业已烧得通体赤红,无处着手火炉烙去。
    司马彦知道这种“赤手烙铁”的外五行功力,自以谁端得火炉较久,谁便占优!遂乘着纪西屏缓缓伸手之际,抢先把右面那只火炉端起。
    纪西屏知道遇上劲敌,也立即端起炉儿,对司马彦含笑说道:“耿朋友,这普洱茶汁,初尝似有药味,不太好喝,但越饮其味越佳,我们且慢慢品尝便了。”司马彦深知炉火来熄,锅中茶汁,始终都在沸溶,自然饮得越慢越难,遂点头一笑,把茶汁凑向口边,神色泰然地,徐徐而饮。
    马空群看得失声说道:“缓缓饮下沸浓茶汁的内五行功力,比起赤手端起锅的外五行功力,其难何止十倍!‘大头仙子’纪西屏身为主人,可能久已有备,事先苦炼,耿天心则完全是临阵磨枪,一口真气提处,便能使肝腑化铁,皮肉成铜,这份火候,居然不弱于我马空群呢!”
    姬绿绮“咦”了一声笑道:“群哥哥,你向来心傲于天,目高于顶,如今竟然也服了人了!”
    马空群双眉一撬,傲然说道:“谁会服他?‘云梦争奇大会’了结以后,我非和耿天心斗尽软、硬轻功,及兵刃暗器分分高下强弱不可?”
    姬绿绮笑了一笑,也未再言,凝神观看耿天心与“大头仙子”纪西屏这场较量玄功究竟谁负谁胜?一锅沸滚茶汁,终于被司马彦、纪西屏二人,同时徐徐饮完,炉中炭火,也均燃尽熄灭!台下群雄,尤不由衷赞佩地,喝起了一声暴雷大彩。
    “眇目仙翁”岑大化含笑朗声说道:“耿朋友与纪三妹这场‘沸茶入口,洪炉在手’的玄功比赛,旗鼓相当,难分轩轾,岑大化认为应该判作和局!”
    司马彦闻盲,微微一笑,欲言又止。
    纪西屏则似乎脸上微有愧色。
    就在岑大化刚刚语毕之际,台下忽然有人高声叫道:“岑仙翁,你身为大会主人,怎的不秉公评判?”
    人随声至,一条黑影,矫捷无俦地,落在争奇台前。
    岑大化见来人正是编列十三号,曾经把一匣“八宝神泥”,输给司马彦的乐天游,不禁佛然说道:“乐朋友,你认为岑大化何处评判不公?耿朋友与我纪三妹之间的这场比赛,有胜负吗?”
    乐天游应声笑道:“自然有胜负,耿天心兄无论垦‘沸茶人口’的内行功力,或‘洪炉在手’的外五行功力,均比纪仙子强出不少!岑仙翁如若公正无私,便该把那粒‘万妙驻颜丹’,判给耿天心呢!”
    “乐朋友,只要你说得出耿天心内五行功力,胜在何处?外五行功力,又复胜在何处,岑大化便判他赢得那粒‘万妙驻颜丹’。”
    这时,两具铜炉,均已放下,乐天游向司马彦问道:“耿兄,你方才用的是那具铜炉?”
    司马彦向右一指,乐天游便伸手取起右边锅炉,向岑大化怪笑说道:“岑仙翁,我乐天游别无所长,但两只招子,却颇为识货,我既敢上台,自然要给你一些公道!”
    说到此处,向司马彦及“大头仙子”纪西屏,看了一眼,含笑说:“耿兄与纪仙子,请伸双掌,掌心向上。”
    司马彦、纪西屏如言照做,乐天游指着他们四只手掌,微笑说道:“岑仙翁请看他们两位的十指尖端,耿天心兄毫无异状,纪仙子却为烧炉所炙,肤色略呈浅黄,这难道还不能算得是耿兄在外五行功力方面,微胜一筹的铁证吗?”
    岑大化与纪西屏听得尴尬异常,但心中却颇为惊讶这种情况,几乎非本人不知,怎会被乐天游在台下看出?岑大化勉强哈哈一笑说道:“乐朋友好眼光,岑大化自承疏忽.我还要再请教一下,耿朋友在内五行功力方面,又是如何胜过我纪三妹呢?”
    乐天游指着手中铜炉,含笑说道:“岑仙翁,你先看看这两具锅炉中的茶叶,有何不同?”
    岑大化、纪西屏双双注目,双吃了一惊。
    原来纪西屏所用那具铜炉之中沸滚茶汁,虽然被她饮完,但茶叶却湿润如画。
    但司马彦所用炉中,却不仅把茶汁饮得点滴无存,连茶叶也都干干燥燥。
    乐天游得扬眉,高声说道:“左面炉中,茶叶湿润,右面炉中茶叶干燥,这种情况显示了耿天心兄,不仅施展神奇功力,使肝肠铁化地,饮完沸浓茶汁,并以三味真火,透过舌尖发出,把锅中茶叶焙干,神功绝艺,委实惊人,岑仙翁是否应该把双方胜负之数,再重行评断呢!”
    姬绿绮听到此处,向马空群低声笑道:“群哥哥,你这位拜弟,着实高明,倘若叫你照样施为,你能办得到吗?”马空群摇头说道:“凝聚内五行功力,使肝肠化铁,饮下沸滚茶汁之举,我办得到;用三昧真火,透过舌尖发出,把茶叶焙干之举,也办得到,但两桩功力,要在同时施为,却有些为难了呢?”
    他们两人,方在低声私语,那位站在争奇台上,羞愧难当的“大头仙子”纪西屏,却已苦笑说道:“耿朋友功力真高,我承认我把那粒‘万妙驻颜丹’,输给你了!”
    纪西屏既已这等说法,岑大化自更默默无语。
    乐天游身形一闪,自几上取来那粒“万妙驻颜丹”,递与司马彦,高兴得哈哈大笑说道:“耿兄,这粒‘万妙驻颜丹’是宇宙独一无二的离异奇药,能使青春不老,颜色长留,小弟向你谨致贺意!”
    司马彦苦笑一声,方待发话,乐天游却把那粒“万妙驻颜丹”,塞在他的手中,又复笑道:“耿兄,你既已得了彩头,怎的还不下台?岑仙翁尚要继续抽签,使举世豪雄,争奇斗胜呢。”
    话完,竟拉着司马彦一同飞身下台,各归本座。
    司马彦俊眉双蹙,刚自回到席,马空群便为姬绿绮引见说道:“这位伊碧奇兄,是我好友,他对贤弟的绝艺神功,景慕得很。”
    司马彦抱拳一揖,愧然摇头笑道:“好令伊兄见笑,小弟对于这场比斗,委实赢得糊里糊涂地,大不光明!”姬绿绮愕然问道:“耿兄此话怎讲?”
    司马彦愧笑低声说道:“我根本不曾用三昧真火焙干茶叶,可能是那乐天游故意相助!”
    姬绿绮含笑说道:“不管是否乐天游设法相助,耿兄总已获得了罕世异宝!你看场中有多少充满妒嫉羡慕的眼光,在看着你呢!”
    话方至此,“眇目仙翁”岑大化又在争奇台上叫道:“三十八号!”
    姬绿绮插眉笑道:“轮到我了,我希望我的对手不要抽中那‘九幽冥后’司徒潞才好!”
    话完,方待飞身上台,突然听得有人暴喝一声“且慢”!喝声之中,一条金色人影,电掣当空,那位“南荒毒猬”
    柳文宗,竟不待主人邀请,纵到了争奇台上。
    岑大化见了柳文宗的奇异形貌,便知来人身份,眉头微皱,含笑说道:“柳兄,请按规矩,等我抽中你所编号码,方可上台争奇较技。”
    柳文宗双眼一瞪,怪笑连声说道:“你们做主人的,都可以不按公平评断,我们做客人的,还按什么规矩?”
    这几句话完,听得个“眇目仙翁”岑大化不知应该怎样作答才好?柳文宗站在台上,又是一声厉啸。
    台下居然也有两声厉啸相和。
    群雄听得啸声,方发觉与“南荒毒猬”柳文宗同来的红衣番僧,及高瘦苗人,业已离开原席,一东一西而立,与台上的柳文宗,恰好成了一个品字形状。
    司马彦看出有异,向马空群问道:“大哥,你看柳文宗等,想作什么……”
    话犹未了,柳文宗的第二声厉啸,又复响起!高瘦苗人双臂一振,臂上所套无数金环,一齐凌空飞起。
    红衣番僧也捻断了颈间所悬那串长长念珠,以“满天花雨”手法,向四外洒出。
    争奇台上的“南荒毒猬’柳文宗,剧把他那宛若肉球的身躯,一摇一抖,立有百十道金芒,满场乱射。
    这几种暗器,均为数极多,刹那之间,整个“云梦争奇大会”的会场之中,几乎全被那飙转金环,电射金芒,及漫空飞舞的念珠布满。
    但金环及念珠的发射目的,是在打灯,而非打人。
    只有柳文宗那金色怪衣上飞起的猬射金芒,把“眇目仙翁”岑大化,及台上值勤弟子等,也一齐招呼在内!他们三人,是谋定而动,分自三方下手,自然全场灯光,应手皆灭。
    时属除夕,空中无月,灯光全灭以后,成了一片漆黑。
    就在这漆黑之中,听得争奇台上,发出几声惨嚎,及一片凌乱。
    司马彦恍然大悟地,失声叫道:“大哥,这‘南荒毒猬’柳文宗,是与凶苗凶僧,定计而来,他们想把争奇台上所陈列的无数珍奇,一齐抢走!”
    语音方了,蓦然一阵强烈掌风,向自己凌空撞到!司马彦那里知道这是马空群所下辣手,想趁机把他制住,夺取那粒“万妙驻颜丹”,给姬绿绮服用!遂一面凭借耳力,飘身避开这强烈掌风.一面仍自高声叫道:“大哥小心,有人在对小弟无耻暗算!”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之下,却又有一线劲风,向他腰问点到。
    这线劲风,是姬绿绮所发,她易掌为指,循声出手,致使司马彦难于觉察。但司马彦何等功力?那线劲风,尚未及身,便自足下微滑,悄无声息地闪出敷尺。
    连遭袭击之下,司马彦不敢再复出声发话,只是心中惊讶欲绝,暗忖究竟是何人,行为举措,竟会如此无耻!
    边时,“云梦三奇”中的“长脚仙人”康醉天,“大头仙子”纪西屏,均愤然叫道:“掌灯!”
    两名执役弟子闻言,刚刚晃着火摺,便有两枚金环,电转漩飞而至,把这两名弟子,击碎头颅,尸横就地!如此情势之下,谁敢贸然点火,自寻死路!整个会场以上,居然形成了片刻静默!“大头仙子”纪西屏首先忍耐不住,一面功凝百穴,防范突袭,一面晃着火摺!这次火摺亮后,竟无异状发生,所见的只是三条通往“三奇水坞”以外的电疾人影!“长脚仙人”康醉天见“南荒毒猬”柳文宗等已走,遂再度传令掌灯,察看争奇台上,有何剧变。
    灯光重亮以后,赴会群雄一齐惊愤交集地,咬牙切齿。
    原来“眇目仙翁’岑大化,因柳文宗发难得太出意料,猝不及防,致惨遭打中了十来根金色毒芒,与其余两名值勤弟子,一同横尸台上!至于木架上的无数珍奇,却被“南荒毒猬”柳文宗等,完全抢走,一件不胜。
    康醉天,纪西屏一齐脸色铁青地,纵上争奇台去。
    纪西屏指挥弟子,抬走岑大化等遗尸,康醉天则向台下群雄,抱拳环揖地,苦笑说道:“列位高朋,‘南荒毒猬’柳文宗等,突起奸谋,祸生仓卒,不仅我大哥惨遭毒手,并连累列位高朋;遗失了无数珍奇之物,康醉天及纪西屏,委实问心难安,歉疚不已!”
    台下群雄,相顾默然,无人答话。康醉天继续说道:“如今康醉天、纪西屏,想请列位高朋,宽予一年期限,俾可不辞海角天涯地,追寻柳文宗等,为我岑大哥报仇,并尽量夺回珍奇,奉还各位。”
    台下群雄,虽然失去不少珍奇,但见做主人的“云梦三奇”方面,不仅重宝被劫,“眇目仙翁’岑大化及三名弟子,又复遇害身亡,遂也只好点头应允,有的并还表示愿与主人共同协力,追缉“南荒毒猬”柳文宗等。
    “云梦争奇大会”既已无奇可争,自然立即风流云散。
    三位黑衣蒙面女子的其中之一,突然微一扬手,发出一双牙箸,直向姬绿绮凌空飞到!姬绿绮伸手接住,只见箸上镌着字若针尖般的一首诗儿:“龙湫往事十年过,镇日怆怀感逝波,此刻相逢如一梦,梦中旧友竟如何?”
    姬绿绮看完,向马空群讶然笑道:“群哥哥,这黑衣蒙面女子,果是‘九幽冥后’司徒潞,但她给我的这首诗儿之中,怎地只念旧日情,未提旧恨?”
    马空群低声狞笑说道:“旧情也好,旧恨也好,反正若不乘机把‘九幽冥后’司徒潞除掉,必将留为他日隐患!”
    姬绿绮看了司马彦一眼,低声说道:“我们收拾司徒潞之事,于心有愧,似乎不应该给你那新交拜弟看见!”
    马空群点头笑道:“绮妹妹放心,我们暂时与耿天心分手,彼此约地再见,不是便没有这种顾虑了吗?”
    姬绿绮又自低声嘱咐说道:“群哥哥,你不要忘记我想要他那粒‘万妙驻颜丹’呢!”
    马空群点头示意,走到司马彦身边,含笑说道:”贤弟,我因有要事,不得不和你暂时分手!”
    司马彦微感意外,愕然问道:“大哥既要和小弟暂时分手,我们却在何时何地相会?---马空群想了一道,笑道:“三日后的黄昏时分,我们在武昌黄鹤楼前相见如何?”
    司马彦听说只有三日小别,遂毫不在意地,点头应允与马空群、姬绿绮等,含笑分手。
    马空群、姬绿绮乘坐小舟,剐刚出了“三奇水坞’,“九幽冥后”司徒潞,便即追踪而至。
    姬绿绮功力暗凝,卓立船头,抱拳笑道:“司徒姑娘,龙湫一别,瞬已十年,你居然还不曾把我忘掉!”
    司徒潞冷然答道:“旧恨未消,新仇又结,我便是想忘掉你,恐怕也办不到呢!”
    姬绿绮讶然问道:“旧恨虽有,新仇何来?”
    司徒潞伸手把蒙面黑巾,一扯面落,指着颊上疤痕,向姬绿绮苦笑说道:“龙漱旧友,我这颊上疤痕,是否算得旧恨?”
    姬绿绮想起自己昔年所作之事,不禁愧然低头。
    司徒潞又对马空群冷笑说道:“自从崔朋友与耿朋友,驾临‘北邙鬼府’以后,府中便即瘟疫大作,几乎把九幽一派,死尽死艳,共有八条人命,是否算得新仇?”
    马空群灵机一动,愤然作色地,厉声叫道:“此人可杀!”
    司徒潞轩眉问道:“称是说谁可杀!”马空群应声答道:“自然是耿天心,他外号叫‘瘟癀使者’,但我却万想不到他会在司徒冥后的‘北邙鬼府’之中,暗放瘟癀!”
    司徒潞信以为真,双眉一剔,但却神色旋即平和地,含笑说道:“龙湫旧友及崔朋友听真:十年旧恨,及八命新仇,司徒潞可以一笔勾销,决不再记!”
    姬绿绮听得不敢相信地,蹙眉问道:“司徒姑娘,你怎肯如此宽宏大量地尽捐旧恨,不记新仇?莫非想与我重续旧情吗?”
    司徒潞惨然一笑,摇头说道:“司徒潞一朝被蛇咬,终生怕并绳,此心已如止水,决不再波,那里还想重续旧情?我只是想以旧恨新仇一笔勾销之举,向你换回一件昔年旧物面已!”
    姬绿绮”哦”了一声,含笑说道:“你是想要:大还丹’?”
    司徒潞点头说道:“我如今正需这粒罕世灵药,以解救我一位至交好友性命!”
    姬绿绮听司徒潞要向自己索还“大还丹”,不禁回手入怀,摸了一摸。她并非想把“大还丹”还给司徒潞,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不经意动作。但一摸之下,姬绿绮却如遇见鬼魅般,惊异欲绝!原来她旦夕从不离身的一粒武林至宝“大还丹”,如今竟平白无端,毫无所觉地失去踪迹!马空群见她神色有异,愕然问道:“绮……伊兄,你怎的神色有异?莫非出了什么事了?”
    姬绿绮苦笑说道:“我怀中所藏的‘大还丹’,被人偷得去了!”
    马空群闻言,也不禁震惊万分,姬绿绮又向司徒潞苦笑说道:“司徒姑娘,你还是赶紧下手,报新仇,雪旧恨吧!因为你决不相信,我藏的怀中的‘大还丹’,竟会被人偷走?”
    司徒潞静静听完姬绿绮话儿以后,竟出人意料地,点头说道:“我相信你的‘大还丹’,确已被人偷得去了!”
    姬绿绮弄不懂司徒潞为何相信这种荒诞绝伦怪事,不禁俜然瞳目。
    司徒潞冷笑说道:“龙湫旧友,你是极富心机的绝顶聪明人物,难道不知道曾与一位盖世神偷,坐在—起?”
    姬绿绮“哎呀”一声说道:“莫非那乐天游就是你所说的盖世神偷?”
    司徒潞点头冷笑说道:“他不叫乐天游,也不是位容貌猥琐的中年汉子!”
    姬绿绮咬牙问道:“他是易容化名而来吗?”
    司徒潞点头说道:“他是一位风神俊逸,性情倜傥的少年人,人称外号‘妙手郎君’,姓名则一字末改,只是颠倒过来,叫做游天乐!”
    姬绿绮双目凶芒厉射地,咬牙说道:“我要找他,找到这游天乐,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司徒潞冷笑一声,接口说道:“我也要找他,但我找到他时,却不像你这等凶狠,只要能够夺回那粒‘大还丹’,救得我至交好友性命,便于愿已足!”
    话完,双浆一掉,船去如飞,隐没在水云深处。
    马空群想不到司徒潞走得这么快,因在湖面之上,要想追袭,业已无及,遂向姬绿绮蹙眉问道:“绮妹,我好容易跑趟‘北邙鬼府’,才把这‘九幽冥后’司徒潞引来,你怎的让她轻易走脱,贻留后患?”姬绿绮“哟”了一声,说道:“群哥哥,你的心肠,怎比我这‘红粉阎王’的女儿还要狠毒?一来司徒潞业已宣布对我们新仇!日恨,一笔勾销!二来我们目前应该急于追寻‘妙手郎君’游天乐,夺回‘大还丹’,那里还有工夫,多树劲敌!”
    马空群被姬绿绮说得脸上发烧,皱眉说道:“天涯海角,冥冥鸿飞,我们茫无目的,却到那里去寻找什么‘妙手郎君’游天乐呢?”
    姬绿绮笑道:“踏破铁鞋,全无觅处,风萍云水,偶或相逢!天下事往往便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们既无处追寻‘妙手郎君’游天乐,不如赶紧前往‘黄鹤楼’,与你拜弟,耿天心相会,先把那粒‘万妙驻颜丹’,弄到手内!”
    马空群知道姬绿绮对于那粒“万妙驻颜丹”,几乎看得比“大还丹”还重,遂点头同意,双双赶往武昌“黄鹤楼”。
    他们要去找司马彦,图谋那粒“万妙驻颜丹”,谁知司马彦已为此丹,受了不少滋扰。
    原来司马彦乘坐小船,刚出‘三奇水坞’,到了“梁子湖’中,便见水云深处,有条大船,尾随而至。
    司马彦看出这条大船,仿佛直追自己,遂索性停舶相待。
    船到切近,船头所立三人,身形一现,竟是“云梦双奇”、“长脚仙人”康醉天,“大头仙子”纪西屏等二位。
    司马彦心中微觉讶然,暗想康醉天、纪西屏,不在“三奇水坞”之内,料理“眇目仙翁”岑大化,及受难惨死的门人后事,却驾船来追自己则甚?思忖之间,两船距仅一丈左右,“长脚仙人”康醉天,站在船头以上,抱拳含笑叫道:“耿兄,恕我兄妹,赶来相扰!”
    司马彦抱拳还礼,轩眉笑道:“两位是特来追寻我耿天心的吗?”
    康醉天点头笑道:“有点小事想与耿兄商议!”
    司马彦含笑说道:“两位有话尽管请讲!”
    康醉天笑道:“我纪三妹想用其他宝物,向耿兄换回那粒‘万妙驻颜丹’。”
    司马彦闻言,不禁有点鄙视这“云梦双奇”,遂剑眉双扬地向“大头仙子”纪西屏,冷冷问道:“纪仙子,你既然舍不得这粒‘万妙驻颜丹’,却为何要把它悬作争奇标的?莫非只想引诱人吗?”
    纪西屏脸上一红,厉声喝道:“耿天心,你到底肯是不肯?干脆回答一句,别的话儿不必多问!”
    司马彦见对方居然变脸,心中越发鄙视,冷“哼”一声,缓缓问道:“肯又怎样?不肯又便怎样?’纪西屏道:“肯便送你一样珍奇之物,不使你空来‘云梦’!”
    司马彦哂然笑道:“不肯呢?”
    纪西屏目光凶光一射,狞笑说道:“倘若不肯,便把你连人带那‘万妙驻颜丹’,一齐留在‘梁子湖’内!倒看你是吃敬酒,是吃罚酒?”
    司马彦见对方狰狞面目全露,遂一阵纵声狂笑说道:“纪西屏,你不要忘了还是我手中败将!”
    纪西屏脸上一红,神色越发凶横地,厉声说道:“你我功力相差不多,加上我康二哥助阵,又是在这无边无岸的茫茫湖水之间,要把你收拾下来,还不是易如反……”
    语犹未毕,忽然有个朗脆口音说道:“我真想不到‘云梦三奇’,会达等厚颜无耻!”
    随着语音,自蒙蒙水雾之中,驶出一条小舟,舟中坐的是位蒙面女子。
    纪西屏虽然知道这是参与“争奇大会”的三位黑衣蒙面女子之一,却弄不清对方身份,冷然喝道:“来者是谁?”
    黑衣蒙面女子冷笑说道:“江湖中认识我之人,并不太多,且看你两只招子,亮是不亮?”
    一面说话,一面竟把脸上纱巾,仲手摸落!纱巾以内,是张绝美脸庞,但这张脸庞上,有一莫大优点,也有一莫大缺点!优点是皮肤太好,白润如玉。
    缺点则是英气太浓,缺少了女孩儿家最可贵的温柔气质。
    纪西屏觉得来人眼生,素所不识!“长脚仙人”康醉天却从对方白润出奇的皮肤以上,猜透此女来历,颇吃一惊地,皱眉问道:“姑娘是不是名满乾坤的‘玉琢嫦娥’聂小冰?’。
    黑衣女子探手肩头,“呛啷啷”一阵清越龙吟,撤出了一柄精芒夺目长剑,横在胸前,,轩眉傲笑地点头说道:“我正是‘玉琢嫦娥’聂小冰,你们倘若想倚仗人多,及水性精熟之利,欺压耿朋友,便请先尝尝聂小冰手中,湛庐剑’及‘龙虎风云剑法’滋味!”
    康醉天、纪西屏深知“玉琢嫦娥’聂小冰的“龙虎风云剑法!”,号称天下无敌,所用“湛庐剑”,更是断金切玉的前古神兵,并自幼生长“塔里木”河,极精水性,委实是位扎手无比的难斗劲敌!再加上这耿天心显然也有一身绝世武功,倘若真起争斗,自己方面,根本毫无胜算!“长脚仙人”康醉天比较狡滑,见形势业已逆转,遂含笑说道:“聂姑娘不要误会,我纪三妹与耿朋友只较量了一场玄功彼此胜负之别,又属极微,才略有不服地,想借词与他再复领教!”
    聂小冰知道康醉天是在设词下台,遂冷笑说道:“倘若纪仙子目的在此,则双方不妨订一后约,我想耿朋友也不会怯场不到!”
    康醉天想了一想,说道:“五月十五,耿朋友可否屈驾云南‘无量山黑眚谷’中一会?”
    司马彦含笑点头,康醉天又向“玉琢嫦娥”聂小冰问道:“聂姑娘,你凑不凑热闹?’
    聂小冰一面把“湛庐剑”缓缓入鞘,一面傲然笑道:“此日种因,来日得果,这场事既然有我在内,等到五月十五,我不妨也走趟‘无量山黑眚谷’便了!”
    康醉天、纪西屏闻言,向聂小冰、司马彦狞视两眼,便自悻悻然地掉舟回转“三奇水坞”。
    司马彦微抱双拳,向聂小冰深施一礼,含笑说道:“耿天心敬谢聂姑娘的解围盛德!”
    聂小冰微笑说道:“聂小冰双目未瞽,尚识英雄!我纵不来,耿兄也不会惧怯这两个行动鬼祟的无耻鼠辈!”
    司马彦问道:“‘云梦双奇’委实有些无耻,但聂姑娘说他们鬼祟之处何在?”
    聂小冰笑道:“耿兄,你原来是个忠厚人,请想:‘云梦双奇’是住在这‘梁子湖三奇水坞’之中,他们却把约会订在‘无量山黑眚谷内’,岂非显有特殊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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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赠奇宝芳侠报李
    司马彦恍然顿悟地“哦”了一声,忽自怀中取出那粒“万妙驻颜丹”来,递向聂小冰,并含笑说道:“耿天心久仰聂姑娘侠名,今日才得幸会!敬以这粒‘万妙驻颜丹’为赠!”
    聂小冰缩手不接,讶然说道:“这粒‘万妙驻颜丹’,是罕世异宝,耿兄怎么可以随便送我?”
    司马彦微傲一笑说道:“常言说得好:‘宝剑赠烈士,红粉蹭佳人’,耿天心是粗俗男子,驻颜何用?”
    聂小冰笑道:“男人们虽用不着这‘万妙驻颜丹’,但耿兄翩翩浊世,丰神秀拔,应该早就结有红粉知己。”
    司马彦闻言,忽然勾动愁肠,一阵凄声长笑,摇头叹息说道:“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耿天心虽曾有位红粉知己,却早已人天永隔,聂姑娘倘若再不接这‘万妙驻颇丹’,便让它沉入‘梁子湖’中也好!”
    话完,竟把那粒“万妙驻颜丹”,凌空抛起,然后催舟疾退!聂小冰怎舍得听任这“万妙驻颜丹”,落人湖水之中,娇躯一飘,便自接在手内,遥向催舟疾去的司马彦笑道:“耿兄,聂小冰铭感盛情,除了五月十五‘无量山黑眚谷’之约,必然赶到以外,我也有点微物相赠。”
    话完,手一扬,一线白光,破空飞出。
    司马彦轻伸猿臂,接在手中,觉出竟是一册小书。
    凑近眼前,仔细一看,发现书上写着:“龙虎风云剑诀”
    六个铁线篆字。
    这时,聂小冰的扁舟已逝,司马彦不禁感慨无穷!因为,“龙虎风云剑法”是当世武林的绝高秘学,想不到聂小冰竟肯把这剑诀送给自己。
    司马彦喟然一叹,缓缓荡舟,胸中充满惆怅!最惆怅的是此行所愿成虚,不仅不曾遇着什么与自己形貌完全相似之人及“翠眉妖女”,甚至连“九幽冥后”司徒潞的“龙湫旧友”是个什么样儿,也未看见。
    长夜早过,天光已曙。
    身后突又传来拍拍水浪之声。
    司马彦回头看去,只见有位黑衣蒙面女子,正独自驾小舟,冲波赶来。
    起初他还以为是“玉琢嫦娥”聂小冰,赶来有话相诉,但船到临近,方知竟是别人!司马彦暗忖:“云梦争奇“会中,共有三位蒙面黑衣女子,一位是“九幽冥后”司徒潞,一位是“玉琢嫦娥”聂小冰,这一位却不知又是那个?转眼间,两船业已并行,那黑衣蒙面女子,笑笑叫道:“耿兄,你在‘云梦争奇’会上,所表现的那桩‘洪炉人手,拂茶人口’的精妙玄功,委实高明堪佩!”司马彦听她一出口便称“耿兄”,知道这位姑娘,定然又是洒脱不羁的红妆女杰。
    遂赶紧抱拳含笑说道:“耿天心微薄技能,不敢当高明法眼,请教姑娘,芳名上姓?”
    黑衣女子笑道:“我叫艾紫君,有个俗号,称为‘东海龙女’,但这七个字儿,东南沿梅人物,或有所知,对于中原及西北、西南武林,可就陌生极了。”司马彦心中一动,含笑问道:“有位威震东南数十年,但行踪多在海上的前辈奇侠‘东海神龙’艾九霄,与姑娘是一家吗?”
    艾紫君肃立船头,恭身答道:“‘东海神龙’艾九霄,正是先父,倘与耿兄有甚渊源,艾紫君便成后辈,我要改称呼了。”
    司马彦摇手说道:“艾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久仰艾老前辈盛名,偶然动问而已!”
    艾紫君笑声问道:”耿兄身藏绝世异宝,怎的还在这‘梁子湖’中,缓缓荡舟,未曾远游,难道不知‘古来怀壁易招灾’吗?”
    司马彦含笑说道:“艾姑娘说我身藏绝世异宝,可是指那‘万妙驻颜丹’吗?”
    艾紫君一面点头,一面伸手把蒙面黑巾,缓缓取去。
    黑巾一去,司马彦顿觉跟前一亮,因为这位“东海龙女”
    艾紫君,又是一位生具绝色的月殿仙娥,瑶池仙女!司马彦暗忖:自己近来业已见着三位倾城绝代的极美红妆:一位是天姥山削成崖的秘洞主人,一位是“玉琢嫦娥”聂小冰,另一位便是面前的“东海龙女”,她们同具艳绝容光,难分上下,但仔细说来,秘洞主人似乎占个“清”字?“东海龙女”艾紫君似乎占个“逸”字?“玉琢嫦娥”聂小冰则在仪态万方之中,略嫌“刚”气稍重。
    艾紫君见司马彦目注自己,痴痴凝想,不禁玉颊微红,嫣然一笑问道:“耿兄怎的如此看我?你……”
    司马彦闻言,方觉自己失态,赶紧赧然接口说道:“我是看到艾姑娘的绝代容光.心中忽生其他感触,以致失礼,尚望艾姑娘莫加怪罪才好!”艾紫君听的幽幽一叹,摇头说道:“绝代容光有什么了不起?岁月不居,青春电逝,转瞬之间,乌云成鹤发,玉肤变鸡皮,谁又能从一堆朽骨之中,分辨出谁是西施?谁是嫫母呢?”
    司马彦何等聪明,一听便知艾紫君的弦外之音,遂蹙眉说道:“可惜!可惜!”
    艾紫君愕然问道:“耿兄这‘可惜’二字,意属何指?”
    司马彦叹道:“可惜艾姑娘来迟一步,否则我便可把那粒‘万妙驻颜丹’,送给你了!”
    艾紫君越发讶然不解地问道:“耿兄你所说的‘来迟一步’……”
    司马彦不等艾紫君话完,便自接口说道:“在艾姑娘来此与我相见之前,我已把‘万妙驻颜丹’,送了人了。”艾紫君闻盲,并未感十分惊讶,淡然一笑说道:“这事不足为奇,耿兄自然应该把这粒绝世灵药,送给你的红粉知己!”
    司马彦摇头叹道:“耿天心情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早已身如槁木,心似死灰,那里还有什么红粉知己?”
    艾紫君不解问道;“耿兄既然这样说法,你把‘万妙驻颜丹’,送给谁了?”
    司马彦答道:“送给我一位与我素昧生平,风萍偶识的‘玉琢嫦娥’聂小冰!”
    艾紫君失声叫道:“‘玉琢嫦娥’聂小冰?”
    司马彦遂把“云梦双奇”无耻邀劫,聂小冰仗义解围,自己慨赠“万妙驻颜丹”,聂小冰又回赠自己一册“龙虎风云剑诀”之事,向艾紫君叙述一遍。
    艾紫君静静听完,向司马彦仔细打量几眼,点头微笑说道:“耿兄侠骨高怀,所以迥异流俗,这桩故事之中,必然孕育了未来侠义江湖的一段武林佳话!”
    司马彦愕然问道:“艾姑娘此语何解?”
    艾紫君面含娇笑,曼声吟道:“脱手灵丹赠佳人,风萍偶聚有前因,定将永驻青春药,换得云英未嫁身!”
    司马彦听的苦笑连声,赶紧摇手说道:“艾姑娘千万不要这等说法,我早已声明身如槁木,心似死灰,那里会……”
    艾紫君不等司马彦话了,蓦然连按双浆,催船如箭,并—面前行,一面向司马彦娇笑说道:“运至死灰能再发,时来槁木可逢春!我们‘梁子湖’中一聚,也算小有因缘,耿兄与‘玉琢嫦娥’聂小冰,鸳梦双谐之际,莫要忘了请我艾紫君来吃一杯喜酒!”
    话完,人杳,只剩下银铃般的语音余韵,荡漾在水云之中,使司马彦心头上平添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感觉!司马彦怅然良久,缓缓荡舟,心中暗自思忖:自己这趟“云梦”之行,想找的“翠眉妖女”,及对秘洞主人负情之人的踪迹,丝毫未见,却平白结识了不期而遇的“玉琢嫦娥”聂小冰,及“东海龙女”艾紫君,真是莽莽恩仇,何时才了?想来想去,又复想念起对自己曾有救命深思的“青囊神叟”诸葛仁来,不知这位老前辈,为何事羁绊,竟未参与“云梦争奇大会”?百念纷驰,轻舟如箭,展眼间弃舟登陆,扑奔与马空群约定互相会见的武昌黄鹤楼前。
    但马空群是约定三日后的黄昏时分,在黄鹤楼前,与司马彦相会,而司马彦却是在第二日的黄昏时分,便即赶到。
    时间早了一日,马空群、姬绿绮尚自未来,司马彦遂独自徘徊,眺赏这座名楼景色。
    黄鹤楼地势绝佳,俯瞰江汉,极目千里、能令登临之人胸襟自宽,意兴自远。
    司马彦独立苍茫,对着那隐隐约约的汉阳烟树,及滔滔滚滚的东去江流,感慨丛生,随口吟道:“晴川历历汉阳树,却忆空山旧晓烟,楼上化风斜卷席,洞庭秋色远连天。”
    吟犹未了,耳内忽然听得“笃笃笃”地三记木鱼声响。
    这三记木鱼声响,听来无甚足奇,但司马彦却心神一震,仿佛记记均敲中自己的心灵深处!
    司马彦功力极探,是当世武林中的第一流内家高手,心性修为方面,已到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麋鹿惊于侧面目不瞬的上乘境界,怎会被几记木鱼声息,敲震心神?显然大有蹊跷!顺着木鱼声响,低头望去,只见远远有位灰衣老僧,缓步而来,好似也有登楼眺览之意。
    司马彦心想距离如此之远,慢说几声木鱼;便是凝足内功,来上一声“狮吼”,也未必能使自己心神震动,可见这灰衣老僧,绝非常人,少时不妨请教请教。
    主意打定,因老僧行动颇缓,遂依然闲步楼头,瞥见一位青衫少年,正负手柱旁,欣赏柱上所悬联语。
    司马彦风流蕴籍,词章音律,件件皆精,随兴走过一看,见柱上所悬,是副长联,写的是:“数千年胜迹,旷世传来,看凤凰孤岫,鹦鹉芳洲,黄鹤渔矶,晴川杰阁,好个春花秋月,只落得胜水残山,极目古今愁,是何时崔塌题诗,青莲搁竹?”
    “一万里长江,几人淘尽?望汉口斜阳,洞庭远浦,潇湘夜雨,云梦朝霞,许多酒兴诗情,仅留下苍烟晚照,放怀天地窄,都付与笛声飘缈,鹤影蹁跹尸青衫少年闻言,回身与司马彦打了一个照面。
    司马彦见此人丰神俊逸,年约二十七八岁,眉宇间有股英锐逼人的豪侠之气,遂有意结交地微笑问道:“仁兄认为这联语,作得如何?”
    青衫少年双目之中,微闪奇异光芒,含笑答道:“工整倒还工整,只虽那些‘胜水残山,苍烟晚照’,以及‘放怀天地窄,极目古今愁’等字眼,用得过嫌衰飒,不够洒脱!耿兄若是做上一副,或许比它好得多呢?”
    司马彦听得大为惊愕问道:“仁兄怎知小弟姓耿?”
    青衫少年扬眉大笑说道:“莫悉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耿兄在‘云梦争奇’会上,以绝艺神功,斗败‘大头仙子’纪西屏,羸得‘万妙驻颜丹’,声名之大,早已震动荆襄了!”司马彦暗想:“云梦争奇大会”刚了,消息怎会传播之快?莫非青衫少年,也垂当时与会之人?想到此处,含笑问道:“请教仁兄高名上姓?”
    青衫少年正待答话,“笃笃笃”地,三记木鱼声息,又复起自黄鹤楼下。
    青衫少年一听木鱼声息,便自蹙眉苦笑说道:“我见不得这位和尚,只好暂时告退,耿兄倘若夜来无事,不妨屈驾城内大街西尽头处。一所花园之内的小红楼上,小弟沽樽以待,彼此杯酒论交!”
    语音方落,身形忽腾,竟以绝妙轻功,避开老僧走来的一面,飘然逸去。
    司马彦觉得这位青衫少年,颇为有趣,立即决定了夜来前往他所说的小红楼上赶约。这时黄鹤楼头出现了一位灰衣和尚。
    司马彦仅从对方那两道充满慈悲的眼神之中,便知来者不凡,何况刚才还被他手中的几记木鱼声息,敲得心神大震,遂油然起敬,恭身肃立,灰衣老僧上得楼来,目光四面一扫。
    司马彦想起青衫少年之语,恭身长揖笑道:“老禅师是否寻找一位青衫少年?”
    灰衣老僧看了司马彦一眼,含笑问道:“小施主见过他吗?”
    司马彦笑道:“他说他见不得老禅师,业已悄然离去。
    灰衣意僧微喟一声说道:“色界难空终有悟,度他千遍必回头!”
    司马彦听出老僧话中有话,遂长揖问道:“请教老禅师,法号如何称呼?”
    灰衣老僧含笑说道:“老衲大智,小施主呢?”
    司马彦刚待说出“耿天心”三字,大智禅师忽似看透他心意般,又复微笑说道:“姓名虽然无甚重要,但对于出家人,却不宜谎语!”
    司马彦心头一震,脸上一红,竟实话实说地,恭身答道:“晚辈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彦字。”
    大智禅师“哦”了一声,微笑说道:“司马施主原来便是以‘堂堂君子,巍巍出尘’八字,及‘三阳神功’驰誉江湖的‘离垢书生’!”
    司马彦愧然失笑道:“司马彦薄技微名,不敢当老禅师盛赞。”
    大智禅师微微一笑说道:“司马施主,你可知道那青衫少年避不见我之故吗?”
    司马彦摇头笑道:“晚辈与他萍水相逢,尚不识名,正想向老禅师请教!”
    大智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笑道:“老袖见他是我佛门中人,欲加度化,谁知因缘末到,色界难勘,他竟跳不出脂粉关头,处处避我!”
    司马彦闻言,忽然觉得自己一身烦恼,不如皈依三宝,投入佛门,遂合掌当胸,含笑说道:“老禅师,司马彦一身孽累,向往禅门,你度他不成,不如度我!”
    大智禅师仔细看了司马彦几眼,摇头笑道:“有福方登三宝殿,无缘难人大乘门!又道是‘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司马施主与佛门无缘,老衲如何度你?何况施主侠骨仁心,满面详和,那里会有什么一身孽累?”
    司马彦苦笑说道:“司马彦欲领佛门清静旨,化心中烦恼丝,常言道得好;‘佛门广大,无不度之人’,老禅师何独不肯慈悲我呢?”
    大智禅师笑道:“欲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因缘莫羡人!司马施主不要一味向往佛门,要善体这‘各有因缘’四字!”
    司马彦“哦”了一声,口中低声念道:“欲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因缘莫羡人……”
    大智禅师宣声“阿弥陀佛”佛号,合掌低眉,含笑说道:“司马施主虽非佛门之徒,却是佛门之友,此番黄鹤楼头巧遇,不妨留些雪泥鸿瓜,以为他日纪念。”
    司马彦会意笑道:“老禅师莫非要向我化点善缘?”大智禅师点头笑道:“且种今日因,好证他日果!司马施主能与老衲结些善缘最好。”司马彦知道对于这种世外高僧,自然不便布施金银,遂伸手入怀,略一摸索,恰好摸着那匣在“云梦争奇会”上。自乐天游手中赢得的“八宝神泥”,遂取将出来,恭恭敬敬地,捧向大智禅师,微笑说道:“此物是司马彦新近所得,据称名叫‘八宝神泥’,颇具妙用!然因见识浅陋,不识用途何在?敬以转赠老禅师,似乎正合东坡居土‘泥上偶然留指爪’之语,宜作风萍留念呢!”
    大智禅师接过“八宝神泥”,反复细看几眼,呵呵笑道:“司马施主,这匣‘八宝神泥’,万金难觅,是当世武林中的独一无二异宝,司马施主仁心侠骨,慷慨绝伦,这桩善缘,结得大了。”
    司马彦闻言微愕,正想请教这匣“八宝神泥”,究竟有何妙用?大智禅师已把匣儿揣入憎袍,向司马彦合掌一拜,转身敲着木鱼,缓步走出。
    他既未见纵,又未见跑,只是宛如流水行云般,从容举足,但第二声木鱼才响,僧袍背影已在十来丈外,凌空虚步,落在黄鹤楼下!
    司马彦方自心惊这位大智禅师,竟然擅佛门绝顶神功,“无相旃檀身法”,耳边忽又听得一片祥和歌声,与那“笃笃笃”的木鱼声息,一齐遂入耳内。这歌声是唱的东坡诗,但对于后四句,却已加改动:“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印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瓜,鸿飞那复及东西?佳人半死存躯壳,此日无端复妙机,各有因缘终好合,江湖弹剑羡双牺尸司马彦听在耳中,知道歌声以内,包含了莫大玄机,似是大智禅师在对自己,作甚预示?“佳人半死存躯壳”一语,居然有点像是指的秘洞女主人服食“冬心九毒草”,遗恨长眠之事。
    但百日之限早过,“大还丹”未能及时获得,倾城艳骨,定然已化枯尸,那里还会仅属半死?犹存躯壳?“此日无端得妙机”的“机”,虽嫌出韵,但显然指的是自己慨赠“八宝神泥”之举!难道这匣宛如烧砖红土般的所谓“八宝神泥”,竟能使犹存躯壳的半死佳人,重生复活?至于最后两句:“各有因缘终好合,江湖弹剑羡双栖!”,则无疑是预示自己将来还有一段美满姻缘!这段姻缘应在谁的身上?是秘洞女主人,是“玉琢嫦娥”
    聂小冰,抑或是新交未交的“东海龙女”艾紫君?秘洞女主人,玉殒残香消,“东诲龙女”艾紫君交情太浅,似乎还是自己送了她一粒“万妙驻颜丹”,她又送了自己一册“龙虎风云剑诀”的“玉琢嫦娥”聂小冰,比较有望。
    但自己自经“天姥山削成崖”那场“销魂之约”之后,心中对于秘洞女主人,太以爱慕,决意从此永断情丝,不兴绮念,那里再会与其他女子,好合双栖?故而大智禅师所唱这首偈语似的歌声,不知究竟是何含意?司马彦疑念未捎,大智禅师的歌声已杳,夕阳也自沉山,馀霞万幻之下,终于变作了一天夜色!夜色既笼,司马彦遂想起那位青衫少年之约。
    一声长啸,暂时舒散了胸中积郁的万种闲悉,儒衫飘携,下楼而去。
    寻到约会之处,果然在座精致小园的扶疏花本以内,现出了一角红楼!园门以外,有块横额,题的是“不羡神仙小筑”,下款落着“游天乐书”,字作瘦金体劲秀飘逸已极!司马彦看了这“不羡神仙小筑”六字,不禁失笑说道:“愿作鸳鸯不羡仙,这位仁兄,果然是位多情人,无怪大智禅师说他色界难勘,因缘未到!”
    自语至此,忽又对那下款盯了两跟,讶然忖道:“游天乐之名,颇为熟悉,好似何处见过?”
    一面思忖,一面伸手轻扣园门。
    少顷之后,园门便启,两名垂髫小婢,恭身含笑问道:“公子是否耿天心耿相公?”
    司马彦方一点头,青衫少年已在那小红楼上,现出身形,倚栏笑道:“耿兄怎的此刻方来?小弟以为你将爽约不至了呢尸两名小婢见是主人佳客,遂恭身引导登楼,青衫少年在楼外相接,与司马彦把臂人室。
    司马彦见楼上布置得精雅异常,并早就设筵相待,遂向那青衫少年,含笑同道:“仁兄,小弟已然不措冒昧地,遵召面来,仁兄应将尊姓上名,见告了吧!”
    青衫少年长揖笑道:“小弟游天乐!”司马彦笑道:“游兄名熟人生,却如何认识小弟?”
    游天乐微笑说道:“耿兄请少待片刻!”
    话完,起身走人内室,片刻之后,珠帘一揭,却出现了那位与司马彦一同参与“云梦争奇大会”,相貌猥琐不堪的乐天游来!乐天游、游天乐,司马彦恍然大悟,失笑说道:”妙极,妙极!原来仁兄竟擅易容妙术,化身千亿!“游天乐伸手解开衣裣,取下一直套到颈下的猥琐人皮面具,恢复了他那俊逸丰神,含笑说道:“耿兄……”
    司马彦见对方以真面目与自己相见,遂也除去化装,摇手笑道:“游兄,我们既然投契,便应开诚,小弟不叫耿天心,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彦字!”
    游天乐失惊问道:“司马兄就是以‘三阳神功’绝技,誉重武林的‘离垢书生’吗?”
    司马彦逊笑说道:“小弟浪得虚名,游兄不必如此谬赞!”
    游天乐突然避席而起,向司马彦长揖到地,苦笑说道:“司马兄,游天乐有万死之罪,尚请司马兄宽仁相看,否则便不敢论交的了!”
    司马彦讶然问道:“游兄怎的如此说话?”
    游天乐满面飞红地,愧然笑道:“司马兄还记不记得你在‘三奇水坞’中的争奇台上,与‘大头仙子’纪西屏,互斗玄功之事?”
    司马彦点头笑道:“事在眼前,如何不记?若非游兄暗中相助,我还赢不到那粒‘万妙驻颜丹’呢!”
    话完,也自起身,向游天乐长揖致谢!游天乐窘得连连摇手说道:“司马兄不要折煞小弟,小弟正为此事,歉疚无比,不知应向司马兄怎样解释才好尸司马彦闻言茫然,弄不懂这游天乐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药?游天乐向内室看了一眼,压低语音,悄悄说道:“司马兄,小弟在‘争奇台’上,代你取得那粒‘万妙驻颜丹’,再复转交之间,曾经卑鄙无耻地使了手法!”
    司马彦含笑问道:“游兄使了什么手法?”
    游天乐满脸愧窘神情,低声说道;“小弟一时贪心大炽,用偷天换日手段,取了那粒真的‘万妙驻颜丹’,所交给司马兄的,只是一粒寻常益元丹药!”
    司马彦听得一阵哈哈大笑!游天乐惑然问道:“司马兄为何发笑?”
    司马彦笑道:“游兄怎的拿我开心起来?司马彦并非泥塑本雕之辈,那有被你当场掉换‘万妙驻颜丹’,而会毫无所觉!”
    游天乐苦笑说道:“司马兄,你记不记得你在,‘云梦争奇会’上,曾经问我外号,我推说太以难听,见不得人,故而未曾相告?”
    司马彦想了一想,点头说道:“游兄确曾有过这样说法!”
    游天乐低声说道:“如今我对司马兄坦白招承,小弟外号‘妙手郎君’精于怯箧之技,故而才会使司马兄毫无所觉地,当场换药!”
    司马彦半信半疑,饮了一杯美酒,目光凝注游天乐有顷,蓦然放下酒杯,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游天乐俊眉双蹙问道:“司马兄为何又复发笑,小弟有甚话儿讲错了吗?”
    司马彦目光一闪,摇头笑道:“我不相信有这样年轻,这样潇洒,这样丰神秀拔的盖世神偷!”
    游天乐苦笑说道:“小弟早就知道司马兄不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故而不得不稍弄狡狯,取了一点证明!”
    司马彦“哦”了一声说道:“游兄居然还有证明?”
    游天乐尴尬异常地,自袖中摸出一册小书,向司马彦恭身递去。
    司马彦接书在手,目光微注,便不禁脸上烘地一热,面红过耳。
    原来,这册小书,正是“玉琢嫦娥”聂小冰赠送自己的“龙虎风云剑诀!”
    游天乐显然是乘着在楼前迎接自己,相互把臂人室之际,把自己深藏怀内的“龙虎风云剑诀”,下手取去。
    如此看来,他自称“妙手郎君”,倒是名符其实,“争奇台”上换取“万妙驻颜丹”之事,也决非虚语。
    游天乐见司马彦紧盛双眉,遂含笑说道:“司马兄请勿怪罪,小弟此举,只是向司马兄取信之意!”
    司马彦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游兄,你这个玩笑开得大了!”
    游天乐闻言,失惊问道:“莫非司马兄对这‘万妙驻颜丹’有甚大用?”
    司马彦叹道:“我若自已有用?倒无甚大碍!但我已将那粒假的‘万妙驻颜丹’送人,对方倘发现是件赝之物,向我责怪起来,却便怎处?”
    游天乐问道:“司马兄既舍得以这种罕世驻颜圣药送人,则对方定然是位天人体态的绝代红妆!”
    司马彦措着手中的“龙虎风云剑诀”,苦笑说道:“就是这‘龙虎风云剑诀’主人!”
    游天乐适才虽把“龙虎风云剑诀”,偷到手中,却未过目,如今听得司马彦话后,目光一注,失惊说道:“司马兄是把那粒假的‘万妙驻颜丹’,送给‘玉琢嫦娥’聂小冰了吗?”
    司马彦傲一点头,游天乐皱眉说:道:“这位聂姑娘,出名刚傲,剑下无情,她若知‘万妙驻颜丹’竟属赝鼎,确实难免会对司马兄啧怪的呢!”
    司马彦苦笑说道:“所以我说游兄这个玩笑开得太大,小弟倘若早知实情,不将假丹送她,也就没有事了。”
    游天乐探思有顷,摇头叹道:“聚铁九州,已铸大错,如今只有赶紧设法弥补!好在司马兄与聂小冰姑娘,交情极深……”
    司马彦不等游天乐话完,便自摇头说道:“游兄估计错了,小弟与聂小冰姑娘,并非深交,只是萍水初识。”
    游天乐惊异得失声叫道:“司马兄,你肯把罕世圣药,送给一位萍水初识之人?”
    司马彦应声说道:“倘若游兄在‘争奇台’上,向小弟明索‘万妙驻颜丹’,司马彦也必慨然相赠。”
    游天乐顿足说道:“司马兄肝胆照人,委实可佩!但如今错已铸成,却应如何处理?难道眼看将来‘玉琢嫦娥’聂小冰,怒发如狂地,向司马兄横剑问罪不成?”
    司马彦目注游天乐,缓缓说道:“游兄,事到如此,似乎只有一条上策?”游天乐大喜说道;“司马兄快讲,只要能令游天乐有以赎罪,我便赶汤蹈火,亦所不辞!”
    司马彦笑道:“此事容易解决,只要把真的‘万妙驻颜丹’,再复送与‘玉琢嫦娥’聂小冰,不就……”
    游天乐苦笑摇手,接口说道:“司马兄,你所言虽属上策,但可惜办不到了!”
    司马彦闻言,失惊问道:”游兄此语何意?”
    游天乐满面羞红,目光又复一注内室,压低语音,不使他人闻得。“不瞒司马兄说,这小红楼女主人,是当地风月场中的第一名妓!但生平自视极高;凭王孙公子,如何千金一掷地,重赠缠头均不肯轻荐枕席!小弟恋她至深,弄来那粒‘万妙驻颜丹’,给她服下,从此朱颇绿鬓,永葆青春,她才感激献身,昨夜与我定情了呢!”
    司马彦听游天乐竟把武林中人人艳羡的“万妙驻颜丹”,当作与青楼名妓的定情之物!不禁反倒忧烦尽祛,拍着身边这位“妙手郎君”的肩头,纵声狂笑说道:“妙极!妙极!不是游兄这等妙人,也决做不出这等妙事!舍将永驻红颜药,赢得青楼名妓心,这不能不说是足以流传千古的一段风流佳话!聂小冰之事,暂且撇开,等她将来寻我再说!游兄快把尊宠请出,让小弟瞻仰这位福缘盖世的花魁娘子!”游天乐想不到司马彦如此豁达,反而深觉愧咎地皱眉说道:“她正在梳妆,妆毕自会向司马兄敬酒,我们还是先研讨研讨怎样设法向聂小冰姑娘解释误会,方较妥当。”
    司马彦摇头笑道:“这桩误会,恐怕无法解释,好在我问心无愧,最多说明实情,并退还她所送我的这册‘龙虎风云剑诀’,倘若聂小冰当真不肯相谅,也只好看她怎样表示,再复相机应付的了。”
    游天乐想了一想,含笑说道:“小弟想出了一个办法!”
    司马彦问道:“游兄有何高见?’游天乐俊眉双扬,微笑说道:“聂小冰姑娘听了司马兄告以实情之后,如肯谅解,自然万事全体,否则便再送她一粒与‘万妙驻颜丹’价值相等的罕世灵药,不是也就可以补偿了吗?”
    司马彦讶然问道:“万妙驻颜丹’在当代之中,只有一粒,却到那里去找与它价值相等的罕世圣药?”
    游天乐含笑说道:“‘大还丹’的价值,不会逊于‘万妙驻颜丹,吧?”司马彦哈哈大笑说道:“‘万妙驻颜丹’功能长驻青春,葆红颇!‘大还丹’功能生死人,肉白骨!这两种罕世圣药,确实可以并称!但‘大还丹’现在何人手中?是否业已用去?均不得而知,只怕比那‘万妙驻颜丹’,更难找呢!”
    游天乐目光凝注司马彦,失笑说道:“常言说得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又道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大还丹’不是正在司马兄的怀内吗?”
    司马彦苦笑说道:“游兄怎么讲起笑话来了?小弟曾因至友重病,渴欲‘大还丹’为之续命,但茫茫宇宙,无处可寻,终告束手饮恨!那里还会有这等罕世圣药,藏在怀内?”
    游天乐笑道:“难怪司马兄不知,小弟本来只想利用司马兄,代我暂藏‘大还丹’!但又忽起私心,掉换了你的‘万妙驻颜丹’以后,深觉天良有愧,遂立意把那粒‘大还丹’,送给你了!如今司马兄倘若以之赠送‘玉琢嫦娥’聂小冰姑娘,作为补偿,岂不便可获得她的谅解了吗?”
    司马彦听得一头玄雾,愕然问道:“游兄能否说得详尽一点?”
    游天乐间道:“司马兄是否与一友人,同去参与‘云梦争奇大会’?”
    司马彦点头答道:“那位是我结义盟兄崔明桂。”
    游天乐继续问道:“崔明桂兄好像和小弟席上一位俊美少年,颇为熟悉?”
    司马彦道:“那位少年,名叫伊碧奇,是我盟兄好友,我盟兄曾经为我引见,游兄提他则甚?”
    游天乐摇头说道:“伊碧奇三字,可能只是化名,因为此人是个女子,不是男子!”
    司马彦又出意料,轩眉问道:“游兄怎样发现?”
    游天乐脸上一红,低声笑道:“伊碧奇坐在小弟身旁,令我不觉手痒,遂小试怯箧之技,才发现她是个女接儿家。”
    司马彦听得失笑问道:“游兄在这伊碧奇身上,得了什么彩头?”
    游天乐应声答道:“大还丹!”
    这‘大还丹’三字,使司马彦听得探蹙双眉,心中大为惊愕!因为据自己所知,“大还丹’本是“九幽冥后’司徒潞所有,后来被她‘龙湫旧友”狠心骗去!
    照此看来,“大还丹”如今应在“九幽冥后’司徒潞的“龙湫旧友”手中!伊碧奇既是女身,必非司徒潞的“龙湫旧友”,她怎会获得“大还丹”,这种被武林人物珍遍性命的罕世圣药!还有一点最令你可疑之处,就是盟兄崔明桂知道司徒潞与她“龙湫旧友”的十年往事,又与伊碧奇熟识,但其中情由,却未对自己说明,岂非对自己保留了什么重大顾忌,才不肯推心置腹?司马彦心中虽已大起疑云,但仍未猜到崔明桂就是自己渴欲相寻,好为秘洞女主人报仇雪恨的马空群!以及伊碧奇就是“翠眉妖女”姬绿绮。
    游天乐笑道:“司马兄,你猜出我是怎样把‘大还丹’,寄藏你身上的吗?”
    司马彦面含苦笑,伸手人怀,细一摸索以后,摇头答道:“小弟莫测高深,如今身边也没有这粒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圣药!”游天乐微觉得意地,扬眉笑道:“小弟从那名叫伊碧奇的男装女子身边,偷得‘大还丹’以后,因此丹过于珍贵,对方倘若发觉,必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会搜查同席渚人,故而亟须觅一妥当所在,来个移花接本地,暂寄赃物!”
    司马彦听得苦笑说道:“照游兄这样说法,小弟岂不成了窝主?但你又怎样看中小弟的呢?”
    游天乐笑道:“小弟与司马兄这番结识,也是天缘!因小弟正在筹思怎样安置那粒刚偷到手的‘大还丹’之际,恰巧‘眇目仙翁’岑大化,便抽中了小弟与司马兄的号码;要我们登台较技争奇!”
    司马彦“哦”了,声,恍然说道:“原来游兄是藉着较技机会,使小弟变成了藏赃窝主?”
    话音方住,忽然觉得不对,又微蹙眉问道:“但小弟记得游兄当时与我只是一掌相交,并无其他接触,你纵有通天手段,也难于把那‘大还丹’……”
    游天乐不等司马彦话完,但自摇手笑道;“司马兄,想错路了,我不是采取直接手段,把‘大还丹’寄藏在你身旁,是想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绝妙方法!”
    司马彦觉得这位“妙手郎君’游天乐极有趣味,遂含笑问道:“游兄想出了什么神鬼不觉的绝妙方法?”
    游天乐笑道:“当时我因不知司马兄是驰名八衰的‘离垢书生’,又因自己轻功不弱,遂在抽得‘轻功’签儿以后,立即还签人筒,诿称应相较内力。”
    司马彦点头说道:“当时我便看出游兄是故意隐技不施,让我获胜。”
    游天乐伸手箸挟了一片火腿,一面入口细嚼,一面得意笑道:“小弟倘若不让司马兄获胜,我又怎能把那粒‘大还丹’,神鬼不测地,寄藏在司马兄的怀内?”
    司马彦本也是位聪明绝顶之人,听到此处。忽有所悟,不禁神色大变!游天乐见状,讶然问道:“司马兄……你……”
    话犹未毕,,司马彦便苦笑连连地,摇头说道:“一错再错,一误再误,糟透!糟透!”
    如今轮到游天乐莫名其妙起来,目注司马彦,满面惊愕神色问道:“司马兄,你这几句话儿,是什么意思?”
    司马彦双眉紧蹙,两手连搓地,向游天乐苦笑说道:“游兄,你是不是把那粒‘大还丹’,藏在你故意输给我的那匣‘八宝神泥’之内?”
    游天乐抚掌狂笑说道:“司马兄果然聪明,你把小弟的一番心思,完全猜透……”
    司马彦听自己所料果然不整,脸上神色简直懊丧到了极点!游天乐见他这副神情,笑声一收,失惊问道:“司马兄,你如此神情则甚?你总不会把那匣烧砖红土,被我胡乱编称的‘八宝神泥’,又复送了人吧?”
    司马彦长叹一声,废然说道;“一粒假的‘万妙驻颜丹’,被我送给‘玉琢嫦娥’聂小冰,一匣内藏‘大还丹’的‘八宝神泥’,又被我用以结缘,送给一位老和尚了!”
    游天乐闻言,吃惊得跳将起来叫道:“这简直是桩天大善缘,但不知那位和尚是什么罗汉转世,活佛化身?司马兄竟把一粒盖世难求的灵丹圣药,送了他呢?”
    司马彦苦笑答道:“这位老和尚,就是曾想度化兄归入佛门,使你在黄鹤楼上,不愿见他的大智禅师。”
    游天乐顿足说道:“原来是他,起先我只觉得老秃驴可厌,如今竟在可厌之外,还要加上可恨二字!司马兄是怎样和他结识的呢尸司马彦应声答道:“我与这位老禅师,并非素识,是在黄鹤楼上,萍水初逢!”
    游天乐突伸双手,把住司马彦肩头,向他脸土仔细端详片刻,由衷地赞佩说道:“司马兄,你在蓦地相识,萍水初交之下,先把‘万妙驻颜丹’送给‘玉琢嫦娥’聂小冰!又把‘大还丹’进给大智老秃驴,这等侠骨高怀,真叫小弟不知怎样钦佩才好?”
    说到此处,忽又失笑问道:“司马兄慨然把‘万妙驻颜丹’送给聂小冰一举,尚可说是本诸红粉赠佳人之意!但与大智老秃驴,却为何又复大结善缘?莫非司马兄有意当和尚吗?”
    司马彦点头说道:“游兄猜得对了,小弟一向烦恼,满腹忧思,委实想入三宝门中,静参空王妙谛!但大智老禅师偏偏说我,与佛门无缘,不肯加以接引。”
    游天乐哈哈笑道:“这秃驴一心一意,想度我作他徒弟,我因忍受不住佛门中的那种清寂之苦,处处设法躲避,不愿与他见面!但司马兄想作和尚,他却又说你与佛无缘。”
    司马彦苦笑接口说道:“由此可见,游兄的夙慧,高于小弟!司马彦则孽累太深。”
    游天乐连连摇手,纵声狂笑说道:“夙慧是前世因,孽累是来生果!前世浑浑噩噩,不必再提,来生渺渺茫茫,更不必再想!我们应诚尽今夜醉,搏眼前欢!曹孟德说得好:‘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李青莲说得更为超脱:‘但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这杯绿蚁的解愁妙用,恐怕比什么‘大还丹’、‘万妙驻颜丹’等罕世圣药,都要灵得多呢!”
    一面说话,一面引壶为司马彦及自己各斟了一巨觥美酒,举杯笑道:“司马兄,来来来,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司马彦俊眉双挑,把杯中酒一倾而尽,缓缓说道:“万古愁万古难消,李青莲更说得明白,举杯消愁愁更愁!只要能仗酒力,忘却眼前忧思,也就颇不错了!”
    游天乐哈哈大笑,侧脸向内室叫道:“香禅,你梳完妆了吗?还不出来见客,并以一曲琵琶,为司马相公消愁侑酒!”
    司马彦一闻“香禅”之名,便觉不俗,遂想仔细看看对方究竟是怎样一位绝代佳人?已然身入青楼,却仍自守葳蕤,目高于顶,看不上一般走马章台的公子王孙,终竟有缘得服“万妙驻颜丹”,嫁给了这位盖世神偷“妙手郎君”游天乐!心中正自思忖,内室香风微拂,珠帘一飘,缓步走出一位怀抱琵琶,横扫蛾眉,不施脂粉的绝色白衣女子!这白衣女子,目光微注司马彦,便自深深为礼,含笑说道:“贱妾孟香禅,拜见司马公子!”
    司马彦见这孟香禅,不仅容貌美好,身材曼妙得宛如一珠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更具有一种清华高雅韵致,绝对不带丝毫风尘俗骨!遂一面含笑点头,伸手让坐,一面向游天乐叹道:“司马彦在金尊檀板之间,见识过不少生具绝色的南朝金粉,北地胭脂,但多半身有俗骨,那里比得上孟姑娘这等清华高雅韵致?游兄三生慧业,法眼无差,那粒‘万妙驻颜丹’,也算是毫不委屈地物得其主了!”
    游天乐听得高兴异常,看着孟香禅,纵声狂笑说道:“香禅,听见没有,为了司马公子这几句话儿,你也应该以一曲琵琶,喜报知音呢!”司马彦听游天乐这等说法,便知孟香禅定然极精乐律,遂含笑说道:“孟姑娘莫吝指法,司马彦恭聆雅奏。”
    孟香禅嫣然一笑,便即慢捻轻拢,嘈嘈切切地,弹出了一阕琵琶妙曲!司马彦对于乐律,原是知音,一听便知孟香禅的琵琶指法,造诣极高,不同凡响!但在她玉指连挥,宛如弹出无数珍珠,滚落玉盘的美妙音韵之中,却使司马彦听得双眉微皱!因为在泉流莺语,掩抑纡徐的转轴按弦以下,仿佛隐蕴哀怨,乌孙马上,白傅江头,听得自己心中,竟会微兴凄恻!
    司马彦好生诧异,暗忖孟香禅既服驻颜圣药,又嫁如意郎君,怎会指下仍生哀怨?莫非天妒红颇,此女竟生成薄命?想到此处,不禁抬头仔细打量孟香禅,只觉此女妙相端庄,神情高雅,容貌中清气虽重,却绝无薄命之状。
    司马彦的看法想法,虽然不错,但人事瞬息万变,天有不测风云!照说孟香禅绮年玉貌,又服食了“万妙驻颜丹”这等罕世圣药,自应从此永驻青春,红颜长好。但今宵一别以后,等到彼此风萍流转,在江湖间再度相逢,孟香禅那里还保存得住这种绝世风姿?其容貌之丑,竟使司马彦惊怖欲绝?后事不提,且说目前光景——孟香禅一曲既终,四弦齐歇,司马彦却仍为余韵所醉,悠然出神!游天乐双眉微扬,含笑问道:“司马兄,香禅这一曲琵琶,是否弹得尚堪入耳?”,司马彦连连点头,激赏赞道:“竹枝珠诲泪,枫柳玉关愁,弹成龙塞引,写出雁门秋……”
    话犹未了,孟香禅放下琵琶,亭亭起立,摇手嫣然笑道:“司马公子,你再若如此谬赞下去,孟香禅即将赧颜无地了!”
    游天乐抚掌大笑说道:“香禅,你的琵琶妙技,今日才遇知音,心中分明被我司马兄赞得欢喜万分,口头上又何必仍作谦语?”
    孟香禅双颊微赧,低鬟一笑!游天乐又复笑道:“故作矫情,是否该罚?”
    孟香禅妙目流放,含笑问道:“你要怎样罚我?”
    游天乐笑道:“先罚你敬我司马兄三大杯美酒,以谢知音之赏!”
    孟香禅点头微笑,亲自提壶,斟了六大杯美酒,向司马彦敛衽为礼,嫣然说道:“孟香样敬谢司马公子知音俊赏!”
    话完,便即先行连饮三杯,然后在司马彦身边,俏生生地,捧杯侍立。
    司马彦自然也把孟香禅所敬的三大杯酒,一齐含笑钦尽。
    孟香禅敬酒完毕,侧顾游天乐嫣然笑道:“司马公子已然赏脸,你还有什么事儿,要叫我做?”
    游天乐笑道:“我还要罚你唱首歌儿,最好是唱自度曲!”
    孟香禅低鬟一笑说道:“我那些自度曲儿,俚俗不堪,那里敢污司马公子清听?还是唱你昨日亲填的那阕‘喝火令’吧!”
    语音了后,遂命侍儿调起丝竹,轻拍红牙,慢敲檀板的启唇唱道:“杨柳青俊户,桃花红人棂,牵愁无奈自调筝,谱遍丝弦,总是别离声!乍见初疑梦,移时各涕横,投怀和泪细呼名,最爱娇嘤,最爱脸傲赧,最爱低鬟轻啐,一笑太憨生!”
    词意艳绝,歌声绕梁,听得司马彦连钦几杯,目注游天乐,狂笑说道:“月殿仙人沦小谪,温柔不住住何乡?怪不得那大智禅师,说游兄色界难勘,但若据司马彦看来,不仅游兄不是尘俗中人,连孟香禅姑娘,也是一身盎然道气!”
    游天乐笑道:“司马兄来时,可曾看见小弟所题‘不羡仙小筑’匾额?”
    司马彦点头笑道:“我懂得游兄‘愿作鸳鸯不羡仙’之意,但人生若梦,为欢几何?”
    游天乐见司马彦神情话意,均微有醉态,不禁失笑问道:“司马兄难道有点不胜酒力了吗?”
    司马彦双眼惺松地,摇了摇头,长叹说道:“心中有事,酒易醉人之语,委实半点不差!小弟平素颇有二三十斤酒量,如今才几杯人腹,便自醒然,倘有失言,游兄莫怪!”
    游天乐微笑说道:“司马兄既不胜酒力,便请到内室安歇,小弟并命香禅荐一武昌名妓,为司马兄侍枕如何尸司马彦听得慌忙摇手说道:“游兄千万莫开玩笑,司马彦业已心若死灰,身如槁木,那里还敢衣香鬓影,到处留情?”
    游天乐含笑说道:“司马兄,你是名震八方的‘离垢书生’,又不是什么头巾气息极重的迂腐秀才,应该知道逢场作戏之举,只属风流不下流呢!”
    司马彦避席而起,向游天乐抱拳笑道:“游兄,今宵一聚,足慰平生!常言道‘乐不可极’,司马彦就此告别。”
    游天乐见他忽然要走,不禁皱眉说道:“司马兄何必如此见弃?小弟不再使你为难,也就是了。”
    司马彦苦笑说道:“小弟并非为此逃席,委实尚有要事待办,不能不走。”
    游天乐听他这样说法,只好点头笑道:“司马兄既然身有要事,小弟也不敢强留,但彼此总还气味相投,是否订个后会之约呢?”
    司马彦想了一想,摇头笑道:“江湖多事,世劫方殷,我们风萍流转,南北东西,有时身难自主,倘订约会,或有不便,还是随着缘份安排最好!六合厚如一芥子,人生何处不相逢?彼此后会方长,请游兄与孟姑娘,各自珍重!”
    语音方了,儒衫已飘,灵妙无俦地,飞纵出这“不羡仙小筑”,隐迹不见。
    孟香禅遥望司马彦飞仙般的身影,失声说道:“这位司马公子,文采风流,翩翩儒雅,想不到竟也是一位身怀绝技的武林英雄人物!”
    游天乐笑道:“他是以‘三阳神功’,威震八方的‘离垢书生’司马彦,名气大得很呢!”
    不提“妙手郎君”游天乐与孟香禅的相互缠绵情事,且先表叙那位满怀怅惘的“离垢书生”。
    司马彦出得“不羡仙小筑”以后,第一件事儿,便是把“青囊神叟’诸葛仁所赠的那副人皮面具重又戴好。
    他与“妙手郎君”游天乐这次相聚之下,虽然明白了不少事儿,但心中也自添了两团疑云,两桩怅惘!第一桩怅惘自然是好容易才鬼使神差地得到那粒想寻已久的“大还丹”,却又偏偏用来结甚善缘?送给了那位法名“大智”的老和尚。
    对方倘若发现“八宝神泥”之中,藏着这粒罕世灵丹,用以济世活人,倒也罢了,量怕是根本未曾发现泥内藏丹,平白糟蹋,那才可惜之至!
    尤其自己与老和尚在黄鹤楼上,空白谈了好久,却不曾询问对方卓锡何处?如今若想再复寻他?则天涯海角,渺渺茫茫,沧滇捞针,无殊梦想!第二桩怅惘是自己随手赠送“玉琢嫦娥”聂小冰的那粒“万妙驻颜丹”,竟属赝品?这位聂姑娘,在武林中,素称刚强,决不容人妄加戏弄,何况她还把成名秘芨“龙虎风云剑诀”相酬,这桩误会,几已不可解释,将来聂小冰横剑问罪之时,自己理屈词穷,如何处理?除了这两桩怅惘以外,司马彦心头还添了两团疑云!第一团疑云便是盟兄崔明桂向自己介绍的伊碧奇,竟是女子所扮,此女是谁?崔明桂是明知故瞒?还是与自己同样不知道这件秘密?第二团疑云是“大还丹”系“九幽冥后”司徒潞之物,在十年前,被她“龙湫旧友”抢去,如今怎会藏在女扮男装的伊碧奇身边?究竟是司徒潞的“龙湫旧友”已死,此丹辗转落入伊碧奇手中?还是伊碧奇与司徒潞的“龙湫旧友”,有甚特殊关系?怅惘难捧,疑云难解,司马彦漫步之间,竟又走到了黄鹤楼上。
    这时夜色正深,曙光未透,又是新正初二,天空无月,故而黄鹤楼头,一片黑暗。
    司马彦举目四顾,虽觉茫茫,但耳边听得滔滔东去,万里长江的奔腾澎湃之声,倒也可使胸襟略畅。
    他岸立迎风,口中微吟“东坡居士”的“念奴娇”道:“大江东去,粮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但吟声方出即收,因为听得楼下居然又复有人走上。
    司马彦暗忖如此深夜,何人来游?会不会是那位大智禅师,仍自徘徊未去?他希望大智禅师再度现身之故,无非为了那粒“大还丹”。
    因为司马彦暗忖倘能得回“大还丹”,自己便再复走趟“天姥山削成崖”,竭尽心智,觅路重入秘洞,看看秘洞女主人,是否己化朽骨?能不能凭这粒罕世圣药灵效,使她劫后重生,解除“冬心九毒草”的毒力。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那怕希望微茫到了极致,但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肯自承绝望。
    司马彦自赴”销魂之约”之后,对秘洞女主人印象大深,他始终不肯相信她业已由绝代红颜,化作一堆枯骨。
    如今,听得黄鹤楼下,起了步履之声,司马彦便凝神注目,希望是大智禅师走上!人影已现,那里是大智禅师?竟是化名伊碧奇的“翠眉妖女”姬绿绮!司马彦见是姬绿绮,心中微感一惊,但却装做不知她是女扮男装,以及“大还丹”被窃等情,只是含笑问“伊兄,我崔大哥呢?怎的未与你同来此处?”
    姬绿绮微笑说道:“你崔大哥发现了两桩重大秘密,必需亲自查察,暂时不能赶来与你相见的了!”
    司马彦“哦”了一声,轩眉问道:“我崔大哥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
    姬绿绮冷笑答道:“他发现这次‘云梦争奇大会’,完全是桩大大骗局!”
    司马彦闻言,大为吃惊问道:“怎会是桩大大骗局?伊兄与我崔大哥有何发现?”
    姬绿绮答道:“我们发现‘云梦三奇’是借着‘天蚕软甲’、‘万妙驻颜丹’等罕世异宝的吸引之力,诱使武林人物,各怀珍奇,自投‘三奇水坞’,然后他们便照预谋劫夺,席卷面去。”
    司马彦原是绝便聪明人物,听了姬绿绮这等说法,略一寻思,便自恍然说道:“照伊兄这样说法,‘云梦三奇,与‘南荒毒猬’柳文宗等,竟是互相串通,预谋勾结的了?”
    姬绿绮点头说道:“’耿兄猜得不错!”
    司马彦想起一事,讶然说道:“他们既是预谋勾结,为何‘眇目仙翁’岑大化,又会死在‘南荒毒猬’柳文宗的奇毒暗器之下?”
    姬绿绮一阵森森冷笑说道:“他们就是倚仗此举,瞒过与会群雄,但也就在此举之上,使我与你崔大哥看出破绽。”
    司马彦从“看出破绽”四字之上,发觉端倪,目注姬绿绮问道:“莫非‘眇目仙翁’岑大化,竟是诈死不成?”
    姬绿绮点头说道:“我们在‘梁子湖’水面以上,偶然发现‘眇目仙翁’岑大化独自乘船远扬,方触动灵机,想出其中缘故!”
    司马彦又复问道:“我崔大哥除此以外,还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
    姬绿绮双眉一剔,眉梢深笼杀气答道:“耿兄,你还记得与你在争奇台上,互较内力,输给你一匣‘八宝神泥’的乐天游吗?”
    司马彦听对方忽然提到乐天游,不禁心中微惊,点头答道:“记得,记得!那人是个相貌猥琐的中年汉子!”
    姬绿靖冷“哼”一声道:”他相貌才不猬琐,年岁亦非中年,本来面目是个风姿俊逸的少年人,真实名号别叫做‘妙手郎君’游天乐!”
    司马彦一来因看出马空群所扮的崔明桂,手下至辣,二来与“妙手郎君”游天乐,长谈半夜,已是深交,如今听得姬绿绮扮的伊碧奇,业已知他底细,自然颇代担心地,故作不知道:“妙手郎君?这外号不是像位扒儿手吗?”
    姬绿绮点了点头,冷笑说道:“他正是当世第一神偷,并在‘云梦争奇大会’上,乘着同席之便,偷了我一样要紧东西。”
    司马彦知道对方业已发觉“大还丹”被窃,遂明知故问地,目注姬绿绮说道:“伊兄被那‘妙手郎君’游天乐偷走了什么紧要东西?”
    姬绿绮咬牙答道:“大还丹!”
    司马彦故作失惊地,讶然叫道:“大还丹?是不是当年百兽禅师所炼,如今业已绝无仅有,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灵药?”
    姬绿绮点头说道:“耿兄说得不错!”
    司马彦故意试探地,皱眉说道:“这等罕世圣药,怎可失去……”话犹未了,姬绿绮便接口说道:“你崔大哥不能赶到武昌之故,便是一面查探‘云梦三奇’,设诈弄鬼之事,一面追寻‘妙手郎君’游天乐的踪迹!”
    司马彦听了这样说法,知道崔明桂、伊碧奇等,尚不知游天乐人在武昌,方代他把心放宽!
    但转念一想,不禁茫然失笑,因为崔明桂是自己结义盟兄,游天乐不过新交好友,怎的自己在心理上,竟似有些偏袒游天乐的摸样?
    姬绿绮见司马彦忽作深思,愕然问道;“耿兄,你在想些什么?”司马彦闻言,想在对方身上,打破自己心中的一个疑团,遂率然答道:“我在想伊兄身边何来‘大还丹’?”
    姬绿绮忽然伸手,拉着司马彦手儿,并肩走向一旁,凭栏凝望江流,缓缓说道:“耿兄,我获得‘大还丹’的经过,说来颇长,你请坐下,我们促膝而谈便了!”
    司马彦已自游天乐口中,得知伊碧奇是女扮男装,如今与她携手并肩而立,鼻中似有似无地,又传来阵阵兰麝暗香,不禁感觉奇窘!遂借着为姬绿绮拂袖驱尘,缩手回来,并把自己坐处,也装做无意地,往后退了一些!姬绿绮不知司马彦这些动作,是出于有心,遂不曾在意地,坐下笑道:“这粒‘大还丹’,是我朋友送给我的!”
    司马彦问道:“据我崔大哥所说,这粒‘大还丹’的旧主人,似是‘九幽冥后’司徒潞?并由司徒潞在十年以前,送给了她的‘龙湫旧友’。”
    姬绿绮应声答道:“你崔大哥说得对,我就是‘九幽冥后’司徒潞的‘龙漱旧友’尸司马彦想不到以方竟会这等坦率相告,心中一动,索性对姬绿绮看了几眼,摇头说道:“不对!不对!”
    姬绿绮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起来,轩眉问道:“耿兄,什么不对?”
    司马彦起身长揖笑道:“伊兄,小弟倘若有所失言?还请看在我崔大哥的面上,多加担待,不要怪罪才好!”
    姬绿绮生性极为淫荡,此时因马空群不在身旁,闻有拿司马彦解馋之意!遂目光微扬地,含笑说道:“何必看他面子,耿兄的面子,也不在小,你有话尽管直说,我决不怪你便是。”
    司马彦扬眉说道:“据小弟看来,伊兄不像是位英俊少年,臂像是位巾帼侠女。”
    这两句话儿,司马彦是大着胆儿说出!因为万一游天乐所言不实,伊碧奇勃然震怒地,反颜相责,则必将弄得尴尬无比!谁知话完以后,只换得姬绿绮的一片银铃脆笑。
    司马彦惶然问道:“伊兄是要责备我吗?”
    姬绿绮摇头淡笑说道:“耿兄既然看破我女扮男装,你便不必叫我‘伊兄’,应该叫我姬姑娘了。”
    司马彦见她坦然相承,这才心中一放,含笑问道:“伊兄原来姓姬。”
    姬绿绮一阵格格荡笑,妙目流波地,微睨司马彦说道:“我叫姬绿绮,你怎么还是称呼伊兄?为什么不叫我姬姑娘,或是绮妹均可。”
    人之正邪,虽在内心,但于言笑举止之间,往往也会不自觉的流露本来气质。
    司马彦对于大智禅师,及妙手郎君游天乐,肯以本来面目相见之故,便因不仅大智禅师,慈祥恺悌,显然是位有道高僧,连“妙手郎君”游天乐,也除了风流洒脱以外,眉宇间含有一片逼人正气!马空群所扮的崔明桂,则时时流露内心凶残狠毒,使司马彦因一盟在地,不能不承认他是义兄,但却深含戒心,迄今未透露自己“离垢书生”的本来面目。
    如今,姬绿绮坦承身是女儿,并告以真实姓名,若照司马彦的堂堂君子性格,似应也取下人皮面具,彼此开诚相见。
    但一来,司马彦自从听完“妙手郎君”游天乐所说以后,已对马空群所扮的崔明桂,及姬绿绮所扮的伊碧奇,深具戒心!二来目前姬绿绮这副流波送媚的荡逸飞扬神态,更使司马彦为之哂薄厌恶!有了这两点原因,司马彦遂不仅不吐露自己来历,也不采取“绮妹”两字的比较亲密称呼,只是微笑问道:“姬姑娘,你既是女儿之身,怎会又是‘九幽冥后’司徒潞的昔日情人——龙湫旧友?”
    姬绿绮笑道:“我母亲因为只有我一个独生女儿,故而从小便把我扮作男孩,等长大成人之后,遂多半以男装行世!司徒潞她要爱我,甘愿送我‘大还丹’,我有什么办法?”
    司马彦缓缓说道:“司徒潞爱上了姬姑娘,虚凤假凰,夙愿难酬,其情已极可悯?何况她还把罕世圣药‘大还丹’,送给姬姑娘,似乎最多说明真相,携丹而去,使司徒潞空留苦痛,也就够她受的,何必还要把她容貌,加以残毁?”姬绿绮“哟”了一声,目注司马彦媚笑说道:“耿兄,我今日是初次与你以真实姓名相会,你怎么便对我如此严厉责备,莫非你和那‘九幽冥后,司徒潞,有深厚交情吗?”
    司马彦如今因心头疑云,越来越重,立意借机探清崔明桂、姬绿绮等底细,遂不肯彼此闹僵地,含笑摇头答道:“姬姑娘会错意了,我与‘九幽冥后’司徒潞,仅是上次陪同崔大哥前往‘北邙鬼府’的一面之识,那里有什么交情可言?所以动问之故,只为了不明白姬姑娘毁去司徒潞容貌是何用意而已?”
    姬绿绮插眉笑道:“耿兄,你曾否听说过两句诗儿,‘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司马彦点间说道:“这两句诗儿,与姬姑娘残毁司徒潞容貌之举,似乎看不出有何关系?”
    姬绿绮笑道:“我把它改上几个字儿,耿兄便明白了!”
    说完便即曼声吟道:“美人自古如豪杰,不许人间有比伦!”
    司马彦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姬姑娘是不愿有人能与你比较颜色,但……”
    话犹未了,姬绿绮便播手笑道:“耿兄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司马彦愕然问道:“姬姑娘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话吗?”
    姬绿绮妙目含春地看着司马彦娇笑说道:“耿兄,姬绿绮虽无师旷之聪,但既闻弦歌,亦略知雅意!你是不是要说人间美貌女子尚多,我纵然毁去司徒潞容貌,仍难艳绝天下?”司马彦闻言,暗惊此女聪明,遂点头笑道:“姬姑娘冰雪聪明,猜得一点不差,耿天心正是此意!”
    姬绿绮双眉腾煞,冷然说道:“我也知道要想以颜色称绝天下,比武功称霸江湖更难!但在这小圈圈内,我却有雄心,要把那些略堪比拟之人,能毁一个,便毁一个!”
    司马彦愕然问道:“什么叫圈圈?”
    姬绿绮笑道:“小圈圈是指武林,一般世俗女儿不论,凡属武林中的绝代佳人,均是我的深仇大敌!”
    司马彦既惊此女聪明,更惊此女狠毒,遂又复笑道:“武林中称得起绝代天姿的巾帼英雄,似乎不多?”
    姬绿绮扬眉说道:“也不在少,除了‘九幽冥后’司徒潞之外,据我所知,便有三个!”
    司马彦试探问道:“姬姑娘所指为谁?”
    姬绿绮屈指数道:“武林中绝色美人有‘无为仙子’欧阳絮、‘玉琢嫦娥’聂小冰及‘东海龙女’艾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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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翠媚妖女道风流
    聂小冰、艾紫君均属司马彦的新识红妆。但他却不知“无为仙子”欧阳絮,便是曾与自己订下“销魂之约”的“天姥山削成崖”秘洞女主人,闻言以后,目注姬绿绮问道:“姬姑娘,‘玉琢嫦娥’聂小冰与‘东海龙女’艾紫君,均曾参与‘云梦争奇大会’。耿天心是见过她们姿色的,确实当得起比花解话,比玉生香,落雁沉鱼,倾城倾国之赞!但却不知‘无为仙子’欧阳絮,是怎样一位人物?”
    姬绿绮银牙微咬,目光中露似恨似妒地说道:“欧阳絮在容貌方面,不会弱于聂小冰及艾紫君!武功方面,却比她们高得更多!”司马彦微吃一惊同道:“‘东海龙女’艾紫君的武功深浅难知,但‘玉琢嫦娥’聂小冰的‘龙虎风云剑法’,却威震武林,大非等闲,还会弱于名头不甚响亮的‘无为仙子’欧阳絮吗?”
    姬绿绮道:“欧阳絮性情清静,少入江湖,名头才不甚响亮,其实她一身武功,可能冠绝当世,‘玉琢嫦娥’聂小冰的‘龙虎风云剑法’,虽尚略具威力,但比起欧阳絮所擅‘无为真经’中的一切绝学,却还差得远呢!”
    司马彦听得失惊叫道:“无为真经?”
    姬绿绮点头说道:“欧阳絮是‘无为真经’主人,性情又复冲淡无为,才获得‘无为仙子’美号。”
    司马彦目光遥望东南天边,痴然出神,口中喃喃自语说道:“原来是她,我明白了!”
    姬绿绮愕然问道:“耿兄,你在说什吗?你认得‘无为仙子’欧阳絮吗?”
    司马彦不愿泄漏这桩欧阳絮已死的伤心秘密,遂摇头说道:“我不认识欧阳絮,但对‘无为真经’之名,却景慕已久!”
    姬绿绮继续笑道:“耿兄,除了这‘美人自古如豪杰,不许人间有比伦’的理由以外,我还有一桩莫大理由,要把司徒潞的容貌毁掉,这桩理由,你猜得出吗?”
    司马彦想了好久,摇头答道:“我想不出姬姑娘还有其他理由,要毁司徒潞的容貌!”
    姬绿绮忽然微叹一声,向司马彦幽幽问道:“耿兄,我再请教请教,‘情’之一宇,固何而生?”
    司马彦蹙眉笑道:“这个字儿,魔力无边,它支配了整个人生,孕育了大千世界,也造成了古往今来的兴兴废废!其各种因缘,一时那里阐叙得尽?但归纳起来,却不外乎两者,就是‘一见倾心’,及‘长期相聚’。”
    姬绿绮点头说道:“耿兄说得极对,司徒潞因对我‘一见倾心’而有情,我
    对她则是因‘长期相聚’而生情。”
    司马彦“哦”了一声问道:“姬姑娘居然还对司徒潞生情?”
    姬绿绮怅望天空,像在回忆往事般地,叹了一口长气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司徒潞对我那样好法,我便是铁石心肠,也应该有所感动!”
    司马彦讶然又道:“姬姑娘对司徒潞生情,还毁她容貌则甚?”
    姬绿绮银牙微咬说道:“情之一字,既能造成了古古今今兴兴废废,自然更能造成了你你我我的怨怨仇仇。在我与司徒潞,无法再维持这段假凤虚凰之时,我不肯让她去爱别人,所以才索性把她容貌毁掉!耿兄试想,我若对她无情?杀了她岂不干净?”
    司马彦摇头说道:“具有绝代容光的美貌女子,可能对颜色重枧,甚于生命!
    龙湫饮恨以后,把位司徒潞活生生地在‘北邙鬼府’的黄泉之下,埋了十年,与幽灵白骨,磨尽青春,其情委实可悯!姬姑娘当初下手时,曾否想到,这毁容手段,比杀了她更会使她难过吗?”
    姬绿绮问心有疚,听得愧然垂头,低声答道:“我不曾想到这些!”
    司马彦目注姬绿绮,正色说道:“故而姬姑娘倘若要我发表持平之沦,我是觉得姬姑娘过分自私了些!”
    姬绿绮是昔年驰名凶人“红粉阎王”姬玉霞之女,狠毒天生,听完司马彦这两句责备之言以后,良知又泯,双眉一扬,冷笑答道:“耿兄,人不在爱情方面自私,还在什么方面自私?放眼乾坤,能够毫不自私的‘情圣’,却有几人?我认为倘够资格作上一个‘情魔’,也就算不错的了!”
    司马彦知道各人观点不同,不必为此辩论,遂岔开话头,向姬绿绮问道:“姬姑娘,‘九幽冥后’司徒潞分明前来参与‘云梦争奇大会’,她怎肯不向姬姑娘一算昔年旧债?”
    姬绿绮轩眉笑道:“司徒潞说得倒颇漂亮,她说她急于拯救一位至交好友性命,只要我肯把‘大还丹’还她,便将新仇旧恨,一笔勾却!”
    司马彦听得不解问道:“你们之间,仿佛只有旧恨,何来新仇?”
    姬绿绮知道对方尚不知晓马空群在“北邙鬼府”以内,暗放“瘟癀散”之事,遂也不再说明地,微笑说道:“不论有甚旧恨新仇,也无法解释,因为‘大还丹’已被‘妙手郎君’游天乐偷去了!”
    司马彦道:“司徒潞知道姬姑娘被窃之事了吗?”
    姬绿绮点头说道:“我自然照实说明,如今你崔大哥在追寻‘妙手郎君’游天乐,司徒潞也在拼命找他!不论被谁找到,这位‘妙手郎君’,都将吃不消兜着走了!”
    司马彦闻官本想替“妙手郎君”游天乐开脱开脱,说明“大还丹”已被自己误赠大智禅师之事,但又恐姬绿绮迫问究竟起来,一个答对失当,反易泄露游天乐的踪迹,使他立遭惨祸,故而只好默然不语。
    姬绿绮初意是想施展风流解数,对司马彦加以勾引,但因一席长谈曙光早透,红日将升,遂只好暂遏情思,向司马彦笑道:“恭喜耿兄,其他参与‘云梦争奇大会’人土,所携争奇异宝,都被‘南荒毒猬’柳文宗等抢走,你却赢得到一粒罕世圣药‘万妙驻颜丹’,真所谓得天独厚了呢!”
    司马彦知道姬绿绮既是女儿身,则对于那粒“万妙驻颜丹”,必也深怀觊觎艳羡之想。
    但自己如今却有两点原因,不便把真丹已被孟香禅服食,假丹送与“玉琢嫦娥”聂小冰之事说出。
    第一原因是:倘若说出游天乐暗换真丹,取欢名妓之事,则无疑将这‘妙手郎君’的踪迹泄漏。
    第二点原因:是崔明桂分明早知姬绿缔的真实身分,却与自己同去“北邙鬼府”,编了一套谎话,把“九幽冥后”司徒潞诱来,显然心怀叵测,耐人寻味!
    自己倘若不透露“万妙驻颜丹”已被孟香禅服用之事,使姬绿绮希望未绝,或许可以从她口中,探听出些疑惑难解的绝大秘密。
    主意既然打定,遂微笑答道:“一粒‘万妙驻颜丹’有何足贵?对女子或可使其永葆风姿,夸耀颜色,但对于我们男子,却似毫无重要价值,比起姬姑娘的那粒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大还丹’来,简直有天渊之别!”
    姬绿绮叹息一声,扼腕说道:“看法不同,看法不同,假如我那粒‘大还丹’,未被‘妙手郎君’游天乐偷走,定然愿意与耿兄交换。’说到此处,银牙一咬,煞气腾眉地,厉声说道:“游天乐实在可恨,他只要被我找到,若不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我就不算是红粉……”
    姬绿绮本来要说“就不算‘红粉阎王’之女!但话到唇边,忽地想起自己这种家世,并不光明,遂又倏然住刚司马彦起初游侠天崖之际,事事以诚待人,但自与马空群所扮崔明桂,长途同行以来,继又悟出“青囊神皇”诸葛仁所叮嘱自己:“逢人只说三分话,末可全抛一片心”之语,委实丝毫不错!在这等险恶江湖中,固然为了自己的身份道德,不可蓄意欺人,但若过分坦白,往往更会引来许多无谓烦恼!
    如今姬绿绮口气之中,分明极为想得那粒“万妙驻颜丹”,司马彦却故作不知,也未告以真丹已失,假丹送人详情,只是微微一笑,岔开话头说道:“姬姑娘,我崔大哥约你在何处相会?”
    姬绿绮笑道:“他因查得‘妙手郎君’游天乐是来自‘四川’,业已入川追缉,叫我特来约你去往‘巫山神女峰’下相会。”司马彦含笑问道:“我反正身无要事,姬姑娘打算何时动身赶往巫峡?”姬绿绮风情万种地睨他一眼,笑道:“随你的便,你若爱这黄鹤楼景色,我便陪你玩上两天再走,也无不可!”
    司马彦在姬绿绮流波送媚之下,不由大吃一惊,暗想此女身着男装,犹具如此风情,倘换了女儿装束,岂非魅力无伦?
    自己与她长途同行,倒要特别加以戒惧才好!
    姬绿绮见司马彦目注自己,疑神不语,还以为他已生情愫,遂指着栖头所悬的一副对联,娇笑说道:“耿兄请看,这副对联,运用前人诗句,妙造自然,毫无斧凿之痕,作得真不错呢!”
    司马彦抬头看去,见那对联写的是:“何时黄鹤归来?且共把金樽,看洲渚千年芳草。
    此日白云何在?问谁吹玉笛,落江塘五月梅花。”
    看完对联,蓦然想起昨日与“妙手郎君’游天乐在此谈论之事,深觉不宜久留,应该赶紧寓去才好!
    因为游天乐万一再来,或是携着盂香禅一同游赏,与姬绿绮互相遇上,必然大起风波,却叫自己左右为难,帮谁是好?
    司马彦想清利害,遂微笑说道:“这黄鹤楼景色虽佳,但我已游赏两日,不仅仙人渺渺,黄鹤茫茫,连弄笛江城的落梅幽韵,也未听得!目中所见不过是奔流江水鹦鹉荒洲,悠悠白云,萋萋芳草而已!我们还不如立即动身,一揽三峡风光,及蜀中之胜。”
    姬绿绮一阵媚笑说道:“耿兄说得对极,人世间最美之事,无过高唐云雨,你既有襄王之愿,我便陪你共赴巫山便了!”
    这几句话儿,语语双关,满含挑逗意味!
    司马彦听得始则一惊,续而继续说道:“姬姑娘既把巫山云雨说得这般美好,我们便一同走吧!”姬绿绮含笑点头,两人遂雇了一只客船,经“沙市”,过“宜昌”,入“西陵”,溯峡而上。
    舟中仅有两人相处,虽然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但女是倾城尤物,男是绝代英雄,彼此倾杯对钦,促膝深谈之际,风光也自极为旖旎!
    姬绿绮几乎卖尽风情?但司马彦却作痴呆地,心如古井,未起丝毫涟漪!
    逆流上行虽慢,但夹岸风光,过于奇丽,也就使人在不知不觉之间,进入“巫峡”。
    姬绿绮素以颜色自诩,因一路之间,无论自己如何挑逗暗示,司马彦始终是着有情若无情地,不即不离,遂使她颇不服气,心中暗加盘算。
    这日舟近“巫山”,恰好是十月明之夜。
    姬绿绮吩咐船家,准备了几色可口酒莱,向司马彦微笑说道:“耿兄,我有些事儿,想请你暂时回避一下。”
    司马彦点头一笑,缓步走出舱外,负手船头,眺望壁立高峰,一江如线的“巫峡”景色。
    忽然,司马彦双目之中,射出异样光彩。
    因为他看到右岸高峰之间,有一条白衣人影,正在电掣星驰地,向西飘飘而去。
    大泽高山,本多异士,照说一条山行人影,并不值得司马彦如此注意。
    但这位白衣人宛若流水行云般的轻功身法,委实太高,使司马彦看得自叹弗如,万分惊佩!
    当世中轻功最高之人,首推“黄山逸叟柴天藻”,但司马彦目光遥注之下,却觉得边位在巫山绝壁间飞驰的白衣人的一身轻功,却似乎比柴天藻的“无影十三飘”,还要灵妙一些!
    司马彦由于对方轻功大妙,自然注目思忖,认为这自衣人定是一位隐灵山,不为世晓的绝代奇客!
    就在司马彦看得出神之际,身后一声银铃轻笑,姬绿绮娇声叫道:“耿兄,今夜月色太好,赶快请进舱中饮酒,我们把盏临风,推宙望月,共谋一醉,其乐之甚,倒也不下于神女襄王的巫山云雨呢?”
    司马彦因已听惯她这些挑逗之语,遂不以为意地,含笑相应,转身走人舱中,但目光注处,不禁“呀”丁一声,诧然却步!
    原来,姬绿绮已换了一身女装,只把自己天生的两道翠眉,用黛笔描成黑色而已!
    这是司马彦生平所见到的第四位绝色武林奇女。
    姬绿绮比起“无为仙子”欧阳絮来,微逊一个“清”宇。
    比起“玉琢嫦娥”聂小冰来,微逊一个“朗”宇。
    比起“东海龙女”艾紫君来,微逊一个“逸”宇。
    但仅从一个“美”字而论,姬绿绮即独擅胜场!尤其她那美中有俏的身材,美中有荡的目光,美中有媚的语音,更是胜过了“无为仙子”、“五琢嫦娥”及“东海龙女”!
    姬绿绮见司马彦目注自己,惊愕失神之状,不禁秀眉双扬地得意笑道:“耿兄,你早就看破我是女孩儿家假扮男子,怎的还这般惊异用甚?”
    司马彦言发由衷地,播头叹道:“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姬姑娘委实大美丽了!你便是不毁‘九幽冥后’司徒潞的容貌,她也比不上你!”
    姬绿绮娇笑连声,两道荡人心魄的极媚眼神,凝注在司马彦身上,压低语音,缓缓说道:“女为悦己者容,耿兄既然如此赞我容貌,是不是喜欢我呢?”
    司马彦脸上一红,颇感难于作答,遂索性大大方方地纵声笑道:“人皆好色,理之常情,难道不喜欢西子王嫱,反会去喜欢无盐嫫母?”
    姬绿绮微笑说道:“耿兄把我比作西于王嫱,姬绿绮如何当得?”
    司马彦索性多加奉承地,含笑说道:“纵令西子王嫱,复生今日,恐怕还比姬姑娘少了几分英武妩媚之气呢?”
    姬绿绮听得笑逐颜开地捧起一杯美酒,通向司马彦,扬眉笑道:“多谢耿兄夸赞,姬绿绮无以为报,敬你一杯!”
    司马彦与姬绿绮长途同舟,对方又屡用言语相挑,旦夕之间,均对她深怀戒意!如今因自己曾在舱外,独眺多时,恐怕姬绿绮在酒中有甚花样?遂接杯在手,略一沾唇,便指着舟外“巫山”,微笑说道:“姬姑娘,深山大泽,实生龙蛇,我方才看见有条白衣人影,在峭壁间,电疾飞驰,其轻功之俊,恐怕连以‘无影十三飘’驰誉武林的‘黄山逸叟柴天藻”,都比不上呢!”
    “川中有这等人物?我们在‘神女峰’下船之后,若能相逢,不妨与他结交结交!”
    说到此处,又向司马彦帽笑道:“耿兄我敬你这杯酒儿,你怎地还未喝掉?”
    司马彦方才略一沾唇之际,已用舌尖细品酒昧,知道酒中,并无异状,遂点头微笑,一倾而尽!
    姬绿绮也把自己杯中美酒饮完,伸手提壶,又替司马彦及自己斟满。
    司马彦倦作眺赏舟外景色,其实却以跟角余光,暗窥姬绿绮在斟酒之时,是否要甚手法?
    姬绿绮举箸挟了一块鲜鱼,送到司马彦百前,秋波送媚地娇笑说道:“今夕是何夕?有渭当共醉,只愁更漏短,莫负好青春!
    耿兄,我们为这美景良辰,再尽一杯如何?”
    司马彦仍与先前一般,杯一沾唇,便又借词不饮,向姬绿绮问道:“姬姑娘,听你言外之音,今夕似有特别意义?耿天心愚昧鲁饨,倒要向姬姑娘请教一下,今夕何夕?”
    姬绿绮闻言笑道:“今夕不过是正月十三,但却有两件懂得纪念的特别意义”
    司马彦又试出酒中仍无异状,遂放宽心肠地,含笑道:“什么特别意义?”
    姬绿绮笑道:“第一件特别意义是:我今夜初次以女装本来面目,与耿兄相对。”
    司马彦点头笑道:“耿天心虽然早就看破姬姑娘是女扮男装!但今夕才识仙容,确实值得纪念!”
    姬绿绮继续笑道:“第二件特别意又是:我们旬日同舟,今夕大概是最后一,夜,明晨便到‘神女峰’了。”
    司马彦对“最后一夜”四宇,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殊异感,听完以后,举杯笑道:“姬姑娘所说两件事儿,确实值得纪念,耿天心愿尽此杯!”说完,便把这第二杯美酒,又复饮尽。
    姬绿绮见司马彦饮尽杯中美酒,不由展眉一笑,起身倚着船栏,与司马彦一同领略明月清风,指点岚光山色。
    司马彦对着这夹岸峭壁,一线青天,忽然想起李太白的诗来,随口吟道:“巫峡夹青天,巴水流若兹,水流有尽处,青天无到时!
    天朝上黄牛,三暮行大迟,三朝复三暮,不觉鬓成丝!”姬绿绮静静听完,幽然一叹说道:“三朝复三暮,不觉鬓成丝!李太白说得不错,‘人生苦梦,为欢几何’?又道是‘高堂明镜悲白发,朝为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姬绿绮眼珠一转,娇笑说道:“我也来唱一首诗儿,唱得好时,耿兄敬我一杯,唱得若是不好?耿兄便罚我一杯。”
    司马彦笑道:“姬姑娘唱什么诗?是不是要唱李太白的‘将进酒’?”
    姬绿绮摇头笑道:“我又不想‘与尔同消万古愁’,却唱什么‘将进酒’呢?
    我是女人,情怀自与女人相近,我唱一首杜秋娘的‘金缕衣’吧!”
    司马彦闻言,便知姬绿绮又在暗向自己挑逗。
    念犹未了,姬绿绮便已曼声唱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唱到“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之际,一双勾魂妙目,紧盯在司马彦的身上,流露无限情思,满脸绯红,既似醉色酡然,又似春怀荡漾!
    歌声一了,司马彦尚未发话,姬绿绮便先格格笑道:“耿兄,我唱得好吗?你是敬我一杯,还是罚我一杯?”
    说话之间,好似业已不胜酒力,整个娇躯,都偎伏到了司马彦的怀内。
    司马彦眉头暗皱,心想不如索性把她灌醉,或许反可清静一宵,避过无数纠缠。
    主意既定,遂大笑说道:“唱得好,唱得好,我不能只敬一杯,要敬三杯才对”
    一面发话,一面搀扶着姬绿绮,回到桌边坐下,替她且自己,各斟了一杯美酒。
    姬绿绮懒洋洋地,举起酒杯,扬眉说道:“耿兄,我已不胜洒力,你还要敬我三杯,岂非存心把我灌醉?难免又将辜负我们最后一夜同舟的好春宵了?”
    司马彦被她说破心思,只好硬不认帐地含笑说道:“姬姑娘沧海之量,怎会三杯便醉?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姬绿绮目光微扬,格格苗笑地,接口说道:“好一个‘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来来,我们干杯!”
    话完,举杯就口,微一伸头,便把杯中美酒,饮得干干净净。
    司马彦自然也就随同倾杯,并又替姬绿绮及自己把杯中斟满。
    说也奇怪,司马彦仿佛觉得这杯美召,比起以前两杯,分外香醇可口!
    但因前两杯是姬绿绮所斟,饮后毫无异状,这一杯是自己所斟,难道还会出甚问题?故而司马彦虽觉分外香醇,仍自倾杯饮尽。
    姬绿绮再度举杯,娇笑说道:“耿兄,我们来干第二杯!”
    饮完这第二酒后,司马彦见姬绿绮星眸半阖,玉颊全红,连话音也有点含混不清,分明即将醉倒。
    遂赶紧又为她斟满了第三杯酒,含笑说道:“姬姑娘,我们索性把这第三杯酒儿,饮完了吧!”
    姬绿绮一伸纤手,按住酒杯,双眉连轩,但眼皮却敞睁无力,眯缝着,射出一线极媚秋波,凝注在司马彦脸上,语声含混间歇地,播了摇头,缓缓说道:“慢来,慢……来,耿……耿兄,我……我……我在喝你这第……第三……杯敬酒之……前,先……先……先要问……
    问你两句体己话……儿!”
    司马彦早知今夜必将经过一番旎旖绝伦的风流阵仗,才想把姬绿绮灌醉,落得清静,闻言之下,只好尽量迁就应付他,点头笑道:“姬姑娘有话请讲!”
    姬绿绮娇躯一扭,几乎整个偎入司马彦的怀中,吹气如兰地媚笑说道:“耿……耿兄,你……知不知道!我……我对……你用……用了多……多少心思?”
    司马彦根据姬绿绮的神情判断,认为她在这第三杯酒入口以后,必会醉倒,故而点头笑道:“我知道!”
    姬绿绮听司马彦知道自己对他用心,遂嫣然一笑,继续说道:“耿……耿兄,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长……途同舟的最……最……后一夜,无……论……如……何,不…—能辜负?”
    司马彦听得俊脸通红发烧,未再答话,只是点头示意。
    姬绿绮异常安慰地,香肩微欹,偎人司马彦怀中,喃喃说道:“耿兄,……我已经有……点醉了,你……来喂……喂我这第……第……第三杯酒!”
    司马彦知道自己如不照做,纠缠更多!遂只得剑屑微蹙,伸手取起那第三杯酒来,凑向姬绿绮香唇,喂她徐徐饮下。
    姬绿绮饮完美酒,摇了摇头,似已不胜酒力模样,但仍憨然笑道:“耿兄,礼……尚往来,我……也喂……喂你!”
    司马彦受宠若惊地,慌忙笑道:“不敢劳动姬姑娘,我自己来喝!”
    一面说话,一面自行伸手,也把这第三杯美酒饮尽。
    这第三杯酒下喉以后,舟中情势,立即大变1姬绿绮满面得意荡笑,一双媚目,春意融融,那里还有丝毫酡颜醉色?
    司马彦却睁大一双俊跟,瘫在椅中,凝望着身边这位硬把“翠眉”描黑的“翠眉妖女”!
    这第三杯酒害了他,他丹田间所腾起的是熊熊欲火!他双目中所射出的是一片灵智已失的贪婪光芒!’姬绿绮伸出纤纤玉指,向司马彦的额角以上,轻轻点了一点,银牙微咬下唇,叹了一口长气,幽幽说道:“你有多蠢?却又有多机警?若不是我费尽苦心,在你酒杯底上,涂上一层非经多次斟酒以后,才会溶化生效的‘素女醉仙浆’,还真降服不了你这外貌倜傥风流,内心木讷拘谨的当代柳下惠!”
    姬绿绮是极淫妖女,她所练制的“素女醉仙浆”,自具极强媚力,司马彦内服淫药,外对淫娃,那得不欲火如焚,情思荡漾!
    姬绿绮再复搔首弄娄地,略加勾引,司马彦按纳不住,猿臂一伸,便把这绝代淫娃,揽入怀内!
    干柴烈火,眼见即焚。但姬绿绮却刁恶绝伦地轻轻挣脱司马彦的怀抱,俏生生站起身形,伸手微掠云鬟,妙目流波,斜睨着司马彦,妮声笑道:“你让我熬了十天,我也要让你熬上一会!”
    司马彦口张气促,无法说话,只是目注姬绿缔,目光中充满乞怜神色!
    姬绿缔伸手斟了两杯美酒,吃吃笑道:“我本想让你多熬一会,但看了你这副样儿,又觉可怜!
    你要是真想……便陪我再钦尽这杯美酒!”
    司马彦伸手举杯,一倾而尽!
    姬绿绮见他这等迫不及待的急色神情,不禁一阵格格荡笑,眉堆春意,宛转投怀,准备施展自己最拿手的“素女偷元”手段,使这位由“离垢书生”司马彦所扮耿天心,得尝妙趣,永为裙下臣虏。
    箭在弦上,那得不发?
    以下的情景,定然是郎情妾意,春色满舱,盘马弯弓,风狂雨骤!
    不是!
    就在双方衣带已宽的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远远传来“笃笃笃”的三记木鱼声响。
    船行微淌奔流,风浪声息已颇不小,加上无论江势如何狭隘,距离两岸,总不会大近!故而这三响木鱼,虽然传到舟中,不过仿佛可以听见,是在若有若无之间。
    但司马彦听得这“笃笃笃”三记若有若无的木鱼声响以后,却欲火暂消,灵台一朗!
    他蓦然勒马悬崖,一推姬绿绮,辑声叫道:“姬姑娘,我……我们不……不能这样!”
    姬绿绮眼看业已煮鹅的鸭子,居然要飞,不禁恨得牙痒痒地,撞住司马彦,蹙眉问道:“你说,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能这样?”
    司马彦被姬绿绮紧紧按住,无法脱身,遂急得槽头大汗,愧然说道:“我……我不能对不起我崔大哥!”
    姬绿绮“哦”了一声,格格荡笑地,越发把司马彦搂抱得紧了一点,把香唇凑在他耳边,低低说道:“痴子,不仅我和他没有夫妻名分,何况今夜这段风流姻缘,又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好容易才得近‘巫山’,为什么不畅畅快快作上一场‘襄王梦’呢?”
    她说话之际,偎在司马彦身上,把他紧紧抱定,不住揉搓,媚眼如丝,神情极荡!
    司马彦操持再好,终是血肉之躯,何况腹中更有极强媚药作怪,终于被姬绿绮撩拨得欲火又腾,春兴勃发!
    说也奇怪,又到了“离垢书生”即将蒙垢的千钧一发关头,却又有人向司马彦兜头浇下了一盆凉水!
    这一盆足能浇熄司马彦无边欲焰的凉水,自然仍是那充满禅机的“笃笃笃”木鱼三响!
    姬绿绮何等聪明,第一次未曾注意,但如今一听便知竟是这木鱼声息作怪,遂银牙紧咬地,一面整顿衣襟,一面催促船家拢岸!
    船家早受姬绿绮重赏,不奉呼唤,决不进舱,故而才对她突易女装之举,未觉诧异!如今听她命船拢岸,遂含笑说道:“姑娘,此处虽是‘巫山’,但‘神女峰’却还未曾到呢!”
    姬绿绮双眉一剔,冷笑说道:“我知道‘神女峰’尚未到达,但我要在此下船,难道不可以吗?”
    船家见她显有不悦神色,赶紧恭身答道:“可以,可以!”
    船只挠岸,姬绿绮首先满面杀气地飞身下船,欲在峰崖严嶂之间,搜寻那猛敲木鱼,破坏自己好事的僧人踪迹。
    司马彦两度听得这种兼具极高武学,与佛门禅机的警迷觉世之声,欲火已告全熄,所服媚药药力,也自云散烟消,恢复了本来灵智。
    他既已恢复灵智,自对姬绿绮畏如蛇蝎,应该趁机会,飘然远行才是!
    但司马彦居然随同姬绿绮一齐下船,陪她遍山搜索。
    因为司马彦怀疑先后听得的六响木鱼,便是黄鹤楼头所遇的大智禅师所发。
    假如真是大智禅师,则自己便可向其致谢,并试探能否把那粒“大还丹”取回。
    神女云将布,襄王梦欲图之际,硬被那“笃笃”木鱼,敲散好事,但如今特意相寻,却又听不见它丝毫声直。
    姬绿绮正在咬牙,忽然听得有一缕歌声,自右侧峰腰,袅袅传下。
    司马彦、姬绿绮倾耳倾,听出对方唱的是:“侬是江南游冶子,乌帽青鞋,行乐东风里,落尽杨花春满地,萋萋芳草慧千里!
    扶上兰舟人欲醉,日暮青山,相映双蛾翠!
    万顷湖光歌扇底,一声吹下相思泪!”
    司马彦静静听完,失笑说道:“这是赵松雪所作一阙‘蝶恋花’词,足见作歌人倜傥风流,不像是位老和尚呢!”
    姬绿绮冷笑扬眉说道:“管他是谁?我且上峰看看!”
    话完,立即提气纵身,向右侧峰顶赶去。
    司马彦见她纵身之际,伸手向怀中摸了一把,知道姬绿绮已将暗器,预藏掌内,准备一见对方,便下辣手!
    他猜得虽然不错,但却未猜到姬绿绮手中暗器,就是自己在“天姥山削成崖”,曾经吃过苦头,险些为之丧命的“阎王刺”!
    两人均怀绝世功力,不消多久,便达峰顶。
    峰顶有株形态膏古的伞状巨松,松下有块平坦大石。
    石上放着一具棋盘,黑白双丸,综横罗列,但似弈未及半便停,石左已空,只在石右坐着一位白衣书生。
    姬绿绮本是满腔愤怒,准备不论遇见何人,即刻施展“阎王刺”,立下煞手!
    但见了这白衣书生以后,却如雪狮子向火一般,全身软绵绵地,提不起丝毫凶威杀气。
    原来这白衣书生百容之俊,丰神之美,便算马空群、司马彦嫡下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也无法与其比拟!
    姬绿绮睹忖自己阅人颇多,却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男子,何况这位白衣书生,在极端俊美之中,还蕴有一种足以令人心醉的勃勃英气!
    姬绿绮心醉目炫,悄悄将掌内所藏的三根“阎王刺”,重又藏入怀中,向白衣书生含笑问道:“仁兄怎样称谓?登绝顶而放歌,临奔流而对弈,委实可称雅人深致!”
    白衣书生两道目光,亮如电闪般,向姬绿绮及司马彦,打量两眼,站起身形,抱拳微笑答道:“小弟庄伯乐,尚未请教姑娘与这位兄台尊名上姓?”
    司马彦也对这庄伯乐一见即生好感,应声答道:“这位是姬绿绮姑娘,小弟耿天心,不知庄兄在与何人对弈?”
    庄伯乐一听“姬绿绮”三宇,不禁自目中射出一种异样芒彩,向她探深看了几眼。
    司马彦冷醒旁观,眉头微蹙,暗想这庄伯乐人虽萧洒,但举止却过嫌轻浮,那有对一位初见少女,如此凝目注视之理?
    姬绿绮却毫不为意,反倒娇笑说道:“庄兄怎的这样对我打量?是否觉得我有点眼热?”
    庄伯乐含笑说道:“姬姑娘仙姿国色,使庄伯乐惊若天人,心醉神迷,以致有所失态,尚请莫加怪罪才好。”
    司马彦听得不禁失笑,暗想这样也好,庄伯乐是位调情圣手,姬绿绮是位浪漫娇娃,他们若能一拍即合,倒可替自己省却不少苦被纠缠的无谓烦恼!
    姬绿绮果被庄伯乐的几句赞美之词,说得心花怒放,媚笑连声,妙目流波地,缓缓说道:“庄兄不要对我如此谬赞,你自己才是潘安再世,卫玠重生,傅粉何郎,凝脂杜义呢!”
    司马彦委实看不惯他们彼此之间的眉挑目语,遂咳嗽一声,向庄伯乐道:“庄兄,小弟向你请教之事,尚未见答!”
    庄伯乐失神落魄地,茫然答道:“耿兄指的是什么事儿?”
    司马彦哂然一笑,指着石上棋盘说道:“两阵已圆,一方失帅,小弟是请教庄兄与何人对弈?”
    庄伯乐“哦”了一声,含笑答道:“小弟是与一位老禅师对弈!”
    姬绿绮本因被那木鱼声息,敲碎了自己的将圆好梦,心中怒火高腾,特来寻觅对头,痛加报复!但如今见了庄伯乐以后,对司马彦兴趣立淡,故而虽然听得庄伯乐是与老僧对奔,却并未深究,只是淡淡问道:“那老和尚呢?”
    庄伯乐笑道:“那位老禅师因忽有要事,须去‘朝云峰’,故而尚未中盘,便自停弈!”
    司马彦因觉木鱼声息极熟,心中有事,遂接口问道:“与庄兄对弈的老禅师,上下如何称谓?”
    庄伯乐闻言,忽然收回紧紧盯在姬绿绮玉颊酥胸间的两道贪婪目光,神色一正,恭身答道:“这位老禅师,是位得道高僧,法号上大下智!”
    司马彦听得果是大智禅师,不禁心头狂喜!
    姬绿绮却手指棋盘,“哼”丁一声说道:“什么得道高僧?你看他下的这盘棋儿,路路孤军,处处受敌,若不是借词逃走,根本溃不成局了呢!”
    司马彦对围棋一道颇精,几达国手程度,听完姬绿绮话后,遂细把石上棋局,看了一道,向庄怕乐含笑问道:“庄兄,大智禅师去时,应该由谁落子?”
    庄伯乐笑道:“轮由老禅师落子,但他未着即去!”
    司马彦捏了一颗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中心,向姬绿绮微笑说道:“姬姑娘请看,老禅师此子一落,通盘皆活,反把庄兄的白子,截断成丁两条大龙,足见高僧之赞,决非虐官,即以弃棋一道而论,亦屑罕世国手!’姬绿绮目光微注,赧然不语!
    司马彦又向庄伯乐含笑问道:“请教庄兄,大智禅师的‘朝云峰’之行,是否立即返转?”庄伯乐摇头答道:“老禅师并未说明何时返来,耿兄莫非想见他吗?”
    司马彦点头答道:“我正想见见这位有道高僧,以便请教!”
    姬绿绮目光一转,扬眉笑道:“耿兄,这样好吗?你去‘朝云峰’,寻找那得道高僧大智禅师,我在此与庄伯乐兄,弈上一局!”
    司马彦暗叹此女朝秦暮楚,水性杨花,遂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不必再回此地,于‘朝云峰’事了之后,迳行去往‘神女峰’便可,但望姬姑娘不要由于弈兴过浓,而忘了与我崔大哥所订之约!”
    姬绿绮娇笑说道:“耿兄不必叮嘱,你去到‘神女峰’下等我便了,并告诉你崔大哥,最多在明日黄昏,我一定赶到!”
    司马彦淡然一笑,向二人微笑挥手,身形闪处,直往“巫山十二峰”中的“朝云峰”驰去!
    庄伯乐目注司马彦的飘飘背影,向姬绿绮含笑说道:“姬姑娘,你还是与耿天心兄同去‘朝云峰’为妥!他好像为了我与姬姑娘订交之事,有点不高兴呢”
    姬绿绮一面收拾棋子,与庄伯乐重行布局,一面微笑叹说道:“管他高不高兴,这人是聪明面孔笨肚肠,不大识得抬举!”
    庄伯乐居然聪明绝顶,一听便知姬绿绮的话意,“哦”了一声,目注姬绿绮,摇头微笑说道:“姬姑娘,我不相信!”
    姬绿绮拈子未落,讶然问道:“庄兄,你不相信什么?”
    庄伯乐目光中深含挑逗之意,向姬绿绮笑道:“我不相信像姬姑娘这等大仙化人般的绝代娇娃,倘对耿天心青眼相垂,他竟会不识抬举?”
    姬绿绮想起一路间,对耿天心百般挑逗,终告成空情事,不禁眉笼幽恨地,暗咬锤牙答道:“庄兄不要不信,我不是说他聪明面孔笨肚肠吗?”
    庄伯乐摇头笑道:“我还是不信,因为像耿天心那样一表人材,总不敢比癞蛤蟆更笨,癞蛤蟆尚有想吃天鹅肉的雄心,他难道……”
    姬绿绮蹙眉接口说道:“庄兄譬喻不错,这耿天心笨得简直还不如癞蛤蟆呢!”
    庄伯乐失笑说道:“姬姑娘,你看我笨是不笨?”
    姬绿绮看了庄伯乐两眼,抿嘴笑道:“你呀,你是绝顶聪明人物,那里还会笨呢?”
    庄伯乐得意扬眉,“咦”了一声说道:“姬姑娘,我要请教一下,你是怎样看出我聪明绝顶?”
    姬绿绮娇笑说道:“我是从你两只桃花眼,以及足能勾人魂魄的目光之上,如此判断!”
    庄伯乐大笑说道:“姬姑娘,你大概把话儿说反了吧?庄伯乐是男子汉,充其量不过倜傥风流,‘勾魂摄魄’四字,只有你这两道明媚湫波,可以当得!’说到此处,便自目光中深含情意地,凝视着姬绿绮,低声吟道:“修短适中,秾纤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他们之间,究竟是庄伯乐勾了姬绿绮的魂?还是姬绿绮摄了庄伯乐的魄?均暂慢提,且先叙述扑奔“朝云峰”,寻找大智禅师的司马彦。
    司马彦在听了“妙手郎君”游天乐说明“八宝神泥”中,藏有“大还丹”之事以后,就想到处迫寻大智掸师,索还这粒罕世圣药!
    但如今扑奔“朝云峰”之际,却把主意完全改变!
    他已不想索还“大还丹”,只想向大智祥师说明丹在泥中,请他斟酌情形,济世活人,免得把这粒罕世圣药,平白糟蹋!
    司马彦改变主意之故,是基于两点原因!
    第一点原因自然是由于“无为仙子”欧阳絮业告玉殒香消,自己对这“大还丹”,已无特殊用处!
    第二点原因则是若非大智禅师几记木鱼的震聩启迷之声,自己必将在姬绿绮的狐媚手段以下,坠人无边欲海!
    既然衔思,自应图报,司马彦遂亟欲寻得大智禅师,告以“大还丹”藏在“八宝神泥”之内的这桩秘密!
    但他赶到“朝云蜂”后,空自上下穷搜,也未寻得大智掸师的半丝踪迹!
    最后总算在一片峭壁之上,发现了八句偈语,写的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他不是他,我总是我,江湖弹剑,心地为先,恶者必谴,善者必全!”
    末后并署了两个龙飞风舞草书,赫然正是“大智”二字I司马彦也不知道大智禅师这八句偈语,是否为自己所留?
    但因遣寻不获,只好离却“朝云峰”,向“神女峰”下行去!
    到了“神女峰”下,却毫不费事地,便与马空群所扮的崔明桂相遇。
    马空群忽见司马彦在此出现,颇觉一惊,微愕问道:“贤弟,你怎会知道我在此地?”
    司马彦含笑答道:“大哥,我是同姬绿绮姑娘,一同前来找你!”
    马空群听得“姬绿绮姑娘”五宇,不禁愧然一笑,向司马彦说道:“贤弟知道她的本来面目了吗?”
    司马彦点头微笑说道:“姬姑娘自行向我吐露秘密,否则小弟颇难猜出这位伊碧奇兄,竟是女扮男装!”
    马空群皱眉说道:“姬绿绮的性情,着实奇特,她既一再叮嘱我千万不可暴露她的女儿身份,却又向贤弟自行说明一切,岂不弄虚是我欺骗贤弟了吗?”
    司马彦摇手笑道:“大哥不必介意,这那里算得什么欺骗?但姬姑娘的行为,却嫌……”
    马空群何等聪明,加上更深悉姬绿绮的淫荡性格,故而不等司马彦说完,便即霍然问道:‘“姬绿绮行为怎样?莫非竟对贤弟有甚荡检逾闲之处?”
    司马彦那好意思详细描述姬绿绮对自己的百般挑逗情形,只能颇为婉转地,苦笑答道:“她对小弟,纵或行为略有失检,倒无大碍,因小弟与大哥一盟在地,决不会有负大哥!但……”
    马空群听出司马彦话中有话,何况姬绿绮又未与他一同来此,不禁双眉深蹙地,急急问道:“姬绿绮昵?她怎的未与贤弟一同来此?”
    司马彦感觉略有为难,故而嗫嚅答道:“她……她……”
    马空群微含怒意说道:“贤弟不要这等吞吞吐吐,你既与我是金兰骨肉,应诚实话实讲!”
    司马彦暗想倘若任凭姬绿绮与那庄伯乐有了苟且,自己对于盟兄,难免内疚,遂只好从实说道:“姬绿绮新近结交了一位风神秀逸无伦的白衣书生,正在一座山峰顶端对弈,少时或会赶来与大哥相见!”
    “新近结交一位白衣书生”之讯,已使马空群愁皱双眉,再得对方“风神秀逸无伦”,遂越发妒生心底!
    冷笑一声,向司马彦问道:“那白衣书生,叫做什么名字?难道会比贤弟的奕世风神,更为秀逸?”
    司马彦苦笑说道:“那白衣书生名叫庄伯乐,风神秀逸程度,委实绝世罕见,小弟若与相比,真如爝火微光,难拟当空皓月!”
    马空群摇头说道:“我不相信世间有如此美貌男子?”
    “大哥怎不相信小弟,小弟生平从不虚言!”
    马空群越听越觉心中盛气妒火,一时并作,遂强自忍耐地又向司马彦问道:“贤弟,姬绿绮与庄伯乐,是在何处弈棋?”司马彦伸手一指,含笑答道:“就在那座尖端比较平圆的高峰峰顶!”
    马空群一阵厉声狂笑说道:“古之伯乐,善于相马,今之伯乐,应该善于相人,我倒要去会他一会,看看这庄伯乐是否认得出我的本来面目?”
    司马彦失惊叫道:“本来面目?难道大哥之‘崔明桂’三宇,不是真实名姓?”
    马空群知道自己在无意中把话说露漏,但已无法改口。
    只好索性厉声笑道:“崔明桂三宇,大概只是庄伯乐的‘催命鬼’而巳!贤弟与我一同去到那座峰顶,我当着姬绿绮、庄伯乐二人,对你揭开本来面目便了!”
    司马彦知道马空群的性格,此行必生变故,觉得自己倘随同前去,不便之处极多,遂摇头笑道:“大哥请恕小弟不便陪同,我在此等你如何?”
    马空群目光一转,点头说道:“贤弟在此等我也好,我杀……”
    “杀”字刚出,司马彦便摇手相劝说道:“大哥,得放手时且放手,能饶人处便饶人,姬姑娘与那庄伯乐,不过片刻新交,不会有甚过分亲密举措!”
    马空群冷笑连连,身形飘处,业已纵出数丈,半空中取出一具圆形包裹,掷向司马彦,并厉笑说道:“贤弟,你且解开包裹看着,你大哥生平量窄,顺我者昌,逆我者死,我曾经饶得谁来?”
    语音了处,身形已在十来丈外,再复略一转折,便自消失踪迹!
    司马彦直等马空群形影不见,方缓缓收回目光,摇头一叹,准备解开这具圆形包裹看看其中究系何物?
    不解这包裹还好,一解之下,司马彦不禁掩面顿足!
    原来,包裹才解一层,刚刚现出其中的油布包时,血腥气味,已自冲鼻!
    油布包中,是颗人头,正是在“大别山中”,为司马彦、马空群二人,摸骨论相的“瞽目追风”彭—歌的六阳魁首!
    司马彦见彭一秋虽然不曾参与“云梦争奇大会”,竟仍丧命于盟兄手中,不禁星目闪光,剑眉微剧,立意在此静等盟兄转来,向其责讯,并看看这位结义大哥的本来面目,到底是谁?为何如此心狠手辣?
    他在此静等马空群,无事足表,且先叙述怀着满崖妒火,赶去寻找姬绿绮的马空群!
    马空群赶到司马彦所说的高峰顶上,庄伯乐与姬绿绮,却棋逢对手的弈兴正浓!
    马空群是从五六丈外一堆怪石之中,遥遥注目。但等他看清庄伯乐相貌以后,不觉大吃罕见,纵令自己摘下人皮面具,露出本来百目,也将无法比拟,自惭形秽!。‘庄伯乐不仅风神绝世,耳力之强,亦属罕见,马空群才到峰顶,他便拈子不落,向姬绿绮笑道:“姬姑娘,峰顶突然有人来,大概是专为找你,我们稍停片刻如何?”
    姬绿缔一来以为是司马彦所扮耿天心啭来,二来满心觉得庄伯乐俊逸风流,太以可爱,遂媚眼一飘,荡笑答道:“庄兄,我与你既已结识,彼此并颇投缘,不管是谁找我,也不愿理他了!”
    马空群瞥见姬绿绮在互相对弈的沉思落子之间,向庄伯乐眉挑目语,大卖风情的淫荡神态,掌已心中狂腾炉火,再听她这样一说,越发忍耐不住,遂从石后现身走出,冷笑说道:“绮妹,我们誓海盟山,言犹在耳,天荒地老,此爱长存,你大概还不至于为了一位新交,便不理我吧?”
    姬绿绮想不到来人竟是马空群,不禁窘得两朵红霞,飞上双颊!
    谁知庄伯乐竟是二位天生情种,早就颇为姬绿绮的风姿所醉,如今见她窘得满百娇红,忽然含笑起立,意欲替姬绿绮解除窘状地向马空群抱拳说道:“这位仁兄尊姓大名,与姬姑娘是怎样称谓?”
    马空群愤怒之下,忘了报用“崔明桂”假名。冲口答道,“我叫马空群,你是不是叫做庄伯乐?”
    庄伯乐笑道:“名马一过,冀北群空,这个名儿起得颇好,只可惜有点本末倒置!”
    马空群轩眉问道:“什么叫本末倒置?”
    庄伯乐含笑答道:“自古以来,只有伯乐识马,那有马识伯乐之理?如今我庄伯乐不知你叫马空群,你怎会知道我叫庄伯乐呢?”
    马空群“哼”了一声,未曾答话!
    庄伯乐笑道:“马兄不要如此生气,你还不曾答我所问,你与姬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马空群扬眉冷笑说道:“她是我知交密友,你有什么资格动问?”庄伯乐本是和颜悦色,但却被马空群娇狂神态激怒,“哈哈”一笑,冷然答道:“你与姬姑娘是知交密友,我和她也同样关系,彼此既有同等资格,我为什么不能问你?”
    马空群为之词穷,蹙眉说道:“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姬姑娘和我的关系,只怕和你大有不同!”
    庄伯乐“哦”了一声,转而向姬绿绮含笑问道:“姬姑娘,请告诉我,你和这位马空群的关系,与我有甚不同?”
    姬绿绮心头雪亮,知道马空群所谓“不同”是指曾与自己有朝云暮雨、颠鸾倒凤的肌肤之亲,但这种话儿,却怎样答得出口?’何况如今马空群厉色狞声,宛若凶神恶煞,庄伯乐则从容潇洒,一派安详,两两相形之下,人品风神的高卑自殊,使姬绿绮自然而然地,对庄伯乐爱意频添,对马空群渐觉厌鄙!
    庄伯乐见姬绿绮迟疑未答,遂柔声含笑说道:“姬姑娘,不要为难,你若真与这位马空群兄,有甚特殊关系,庄伯乐绝对识相,告辞就是!”
    话完,长揖,儒衫一飘,似欲别去。
    姬绿绮对他久已心醉神迷,那里肯舍?慌忙一把拉住,含笑说道:“庄兄别走,我和他并投有什么特殊关系?”
    这两句话儿,听得马空群钢牙一咬,心寒似水!
    庄伯乐却高兴得扬眉叫道:“马空群兄,你听到没有?我们既与姬绿绮姑娘的身份相同,则我先来是主,你后到是客,主人倘若高兴,也许延客入座?不高兴时,便下逐客之令,亦无不可!”
    马空群双眉一劓,目中凶芒电射地,冷然说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你若敢下遥客之令,无非自寻死路而已!”
    庄伯乐目注姬绿绮,摇头说道:“姬姑娘,你这位知交密友,着实度量狭隘,言语狂妄,令人难以容忍……”
    话犹未了,马空群便神情越发狂妄地,接口说道:“难于容忍,又便如何?还能把你马大太爷,怎么样吗?”
    庄伯乐目光冷冷一注马空群,向姬绿绮笑说道:“姬姑娘,你若怕事,便请随令友离去,彼此忘却这段风萍之聚,异日便再江湖偶遇,也如陌路之人!否则庄怕乐既蒙错爱,我要向令友手下,领教授教了!”
    姬绿绮此时委实烦恼已极,一个是俊逸风流,风神绝世,引得自己无限爱慕的新交,一个是日久情深,互有肌肤之亲的密友,如今成了互不相容的敌对状态,真叫自己左右为难,不知偏袒那方是好?
    万般无奈之下,只有柳眉深蹙地,向庄伯乐、马空群苦笑说道:“你们能不能不要各走极端,彼此均结成朋友,岂不好吗?”
    马空群冷然一笑,摇头说道:“绮妹,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情,卧榻之旁,岂容得他人酣睡?”
    庄伯乐也丝毫不肯相让,针锋相对地,冷笑说道:“薰莸不同器,冰炭不同炉,我拒绝与这等狂妄凶徒,结为友好!”
    姬绿绮见无法排解,遂微一寻思,发话说道:“你们既然无法相合,只有决斗……”
    “决斗”两宇方出,庄伯乐便应声点头笑道:“这样比较干脆,我赞成姬姑娘的办法!”
    马空群却长叹一声,目注姬绿绮,摇头说道:“想不到,想不到,我真想不到绮妹对于新交旧友,居然一视同仁?我与你除了名分未定以外,已无殊恩爱夫妻,到如今竟为了一个陌路之人,需加决斗!”
    姬绿绮既是天生荡妇,自然厌旧喜新,朝秦暮楚,心中本已对庄伯乐略为偏爱,再听得马空群这样一发牢骚,不禁立生反感,柳眉双剧地,冷然说道:“你老嫌我对你薄情,何不索性放弃决斗?常言说得好:‘天捱何处无芳草’?凭你马空群这等武功容貌,还怕找不到第二个姬绿绮吗?”
    马空群性情何等凶暴狠毒?听完姬绿绮这几句话之后,心中念头早定。
    他所决定的是庄伯乐之名不见经传,武功必然难及自己,自己不如暂时忍气,等在决斗中杀死此人以后,再把姬绿绮尽量羞辱一场,加以抛弃!心中虽然因妒成怒,已把姬绿绮恨入骨髓,但表面上却仍装得深情款款地,陪笑说道:“绮妹不要生气,我们之间曾有如山誓愿,似海恩情,马空群怎舍得放弃这场决斗?”
    若在平时,马空群的这种甜言蜜语,原可使姬绿绮听得遍体栩栩,但如今因有庄伯乐在旁,却只是令她感觉肉麻,更生厌鄙而已。
    姬绿绮听完马空群话后,侧顾庄伯乐,娇笑问道:“庄兄,你们之间的这场决斗,是采取什么方法?文斗抑是武斗?”
    庄伯乐尚未答话,马空群业已接口狞笑说道:“谁耐烦作甚‘文斗’?自然是‘武斗’来得痛快了当!”
    姬绿绮猜透马空群的凶心,故意问道:“你既选择‘武斗’,是否应该由他出题目了?’马空群见姬绿绮竟已明显偏袒庄伯乐,不禁钢牙暗挫地狞笑说道:“任凭他出甚题目,恐怕他也难逃一死!”
    庄伯乐闻言,双眉微剔,向姬绿绮摇头笑道:“姬姑娘,为了你这样的绝代天人,我庄怕乐便在决斗之中,身遭不测,也甘心情愿的!”
    姬绿绮听得心头一荡,目光流送真情地,向庄伯乐媚笑说道:“庄兄不要这等说法,你们之间的决斗题目,尚未拟妥,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庄伯乐点头笑道:“姬姑娘说得对,为了赢得这场决斗的胜利,我一定要好好想个题目!”
    马空群冷笑说道:“庄伯乐放爽快些,赶紧决定题目!你既然为了女人和我决斗,怎不拿出一点英雄气概?”
    庄伯乐负手崖边,俯眺数十丈以下,一泄千里的奔腾江水有顷,惠然回头向马空群扬眉问道:“马空群,任凭我出甚题目,你都敢接受吗?”
    马空群傲然答道:“你便要上剑树刀山,马空群也敢陪你闯上一闯!
    庄伯乐指着峰下江流说道:“我们从这峰顶纵身,跃入江流,谁能不伤不死?谁就赢得今后长期陪侍姬绿绮姑娘的一份荣幸!否用便顺流而逝,也可免得再劳动旁人,收敛尸骨!”
    姬绿绮所他这样说法,忽然想起司马彦曾有瞥见峰壁间有位轻功绝世的自衣人之语,不由向庄伯乐所着的白色儒衫,看了两眼。
    马空群则因姬不到庄伯乐竟提出这样一个惊险万分的决斗题目,遂在答话之前,先行走到底边,察看地势。
    三峡山崖,壁立者多,他们所立足之处,更略为向外倾斜,在这种地势之下,只要向前跃出四五丈远,则坠身江流,并非难事!
    难就难在自峰顶,至江流,足有四五十丈高下,必须提气凝神,不慌不乱,前半段中,任其顺势直坠,直到将及江流的五六丈前,及时施展绝顶轻功,借劲飘身,方能幸脱碎骨粉身,随波东逝之险。
    庄怕乐见马空群目注蜂下,蹙眉沉岭,不禁哂然失笑说道:“马空群,你认为这题目难吗?你方才自诩的英雄气概何在?”
    这两句话儿,逼得马空群凶性大发,目射历芒,狞笑答道:“我不是畏难,是觉得这题目出得太容易了!”
    庄伯乐“哦”了一声问道:“这题目太容易了?你有没有什么方法,使它更难一点?”
    马空群傲笑说道:“我认为在跃身空中,未及江流之前,双方不妨再加上一些花样,较量较量暗嚣手法!”
    他如此提议之故,是因估量自己一身轻功,由峰顶纵身,或可侥幸不被江流卷去,庄伯乐既提出达项题目,定有所恃,岂不仍将败多胜少?
    如今倘若互施暗器,则自已现有姬绿绮传最为霸道毒的“阎王刺”在身,纵不稳占胜面,也可与对方拚个同归于尽!
    庄伯乐听完马空群这种提议,点头一笑,伸手在山崖之上,抓下了一块山石。
    马空群愕搞问道:“你到底同不同意?却抓下这块山石赠甚?”‘:庄伯乐轩眉笑道:“当然同意,但我向来不带暗嚣,故而只好暂借用这块山石一用!”
    一面说话,一面双掌凝功,往中一合,便把那块山石震成大小不一的散碎石块!
    马空群虽然颇对庄怕乐的掌上劲力吃惊,但见他是用石块作为暗器,不由心中大喜!两人互相对看一眼,缓缓走向崖边!
    姬绿绮目光一转,忽然柳眉双扬地,曼声叫道:“你们且慢纵身!”
    庄伯乐闻声止步,含笑问道:“姬姑娘有何嘱咐?”姬绿绮目光微扫二人,一阵格格娇笑问道:“你们既肯为我如此不顾性命的互相决战,我似乎应该绝对公平,毫不偏袒!”
    说到此处,并特意向马空群一扬眼风,问了声:“群哥哥,你说对吗?”
    马空群本已对姬绿绮颇为愤恨,但被她媚眼一曰,以及这声“群哥哥”,却又勾得旧情重炽地,点头笑道:“绮妹妹所说的话儿,及所作的事儿,都投有不对之理!”
    姬绿绮听他这样回答,娇笑一声,面容忽冷,伸手向马空群说道:“既然应该绝对公平,及毫不偏袒,则请你把身边那囊我家传的‘阎王刺’,暂时还我!”
    马空群知道上当,但已无法反悔,只好自身边取出一只小囊,递与姬绿绮,目光中充满了愤恨神色!姬绿绮接过小囊,娇笑说道:“这样就公平了,群哥哥不要泄气,你身边除了这囊‘阎王刺’外,还有十二枚‘白虎钉’,一袋‘五毒砂’,总比庄伯乐所用的一把碎石,强得多呢!”
    马空群听姬绿绮竟又借着说话,把自己所用暗器的种类数量,向庄伯乐加以泄漏,不由恨得冷笑扬眉说道:“绮妹,马空群多谢盛情,倘若我能万一侥幸,定当对你好好答报的!”
    姬绿绮听出马空群语意,也自冷然答道:“我也愿你能够侥幸,但茫茫浊世,往往事与愿违,且看你造化如何的了!”
    说完,目注庄伯乐,满面关切神情地,含笑说道:“姬绿绮交待已丁,庄兄好自施为,善加珍重!”
    庄伯乐微微一笑,也未见他作势纵身,便化成一条银箭似的,美妙无匹地,向外纵出!
    马空群那甘示弱,一声冷笑,也自随后提气纵落!
    庄伯乐轻飘飘地纵出五丈有余,将及六丈,马空群尽力施为,却只纵出了五丈一二。
    他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在轻功方面,确实比这庄伯乐,相差了两成光景!
    五六十丈距离,虽然极为高峻,但下坠之时,却也握为快速!
    马空群眼看业已下坠了三十来丈,庄伯乐却仍暇暇豫豫,毫无发出暗器模样,不禁大为惊讶!
    因为再落片刻,彼此便将全神贯注足下的滚滚江水。施展轻功绝技,死里逃生,那里还会再有功夫发放暗器?
    对方既无动作,自己千万不能放过这攻敌良机!
    马空群凶心动处,左右双手齐扬,把在纵身之前,便暗暗藏在掌中的七枚“白虎钉”,一把“五毒砂”,觑准庄伯乐的身形擞出!
    “白虎钉”幻成七点银星!
    “五毒砂”化为一蓬毒雾!
    眼看银星毒雾已把庄伯乐的身形罩住,任凭对方轻功身法再高,也必然无法逃脱!
    马空群自然心头狂喜,面露狞笑!
    但他一丝狞笑,刚刚挂上嘴角,便立转变成惊恐神色!原来庄伯乐不知有甚绝顶神功?那七点银星,一蓬毒雾,刚刚罩住他的身躯,便突似被无形大力所击,分飞四散!
    自己所发暗器,既告无功,必然也会将庄伯乐掌中的碎石引出。
    谁知他根本不曾料中对方心思,庄伯乐好似对马空群发放暗器,袭击自己之事,毫未理会,只蓦然施履“九天仙子降瑶池”的绝顶轻功身法,白色儒衫,如云飘扬,接连两个盘旋,便颇为灵妙地,轻轻落足在奔湍激流中一块突出水面少许的礁石之上。
    马空群满心提防庄伯乐发石回袭,故而有些忽略了凌空疾降,将落江中之事。
    但他轻功虽比庄伯乐略为逊色,也是一流身手,在警觉不妙之下,真气猛提,双掌一分,向下凝劲连按,亦自微微减弱了下坠之建,斜向一块大石落去。
    庄伯乐连声冷笑,手掌扬处,锐响飕飕,洒出了一片碎石。
    但他所发这片碎石,不是打人,而是向马空群准备落足的礁石打去。
    马空群人还未到,庄伯乐所发的一片碎石,业已呼然狂啸的先他所至!
    庄伯乐内家劲气,好不惊人,就利用这一片碎石,把那礁石击得裂碎大半。
    这种情形之下,马空群怎能落足?急忙双掌向右猛推凌空借劲往左方偏落三尺。
    就这三尺之微,扑通一声,马空群人已落入奔流急淌!
    三峡水势,何等猛急?马空群人刚落水,即被冲出四五丈远!
    庄伯乐冷笑一声,不管马空群的生死,真气微提,白衣忽闪,飞登岸上。
    施展绝世轻功,又复向峰顶纵去,马空群则虽人落水中,心神未乱,功力提到十二成一跃腾波,居然也用一式“飞凫搭水”,勉强纵到岸上。
    他满身水湿地人落岸上,但庄伯乐却已纵到半峰,而峰顶的姬绿绮也在向庄伯乐抚掌相迎,发出一阵银铃媚笑。
    马空群看在眼中,气在心头,羞怒交并,竟忍不住地,漓落了几点英雄珠泪!
    眼看曾经与自己誓海盟山的姬绿绮,从此投入庄伯乐的怀抱,马空群便是气度宽宏之人,亦难忍耐,何况他生性又极褊狭强傲?
    事到如今,无法挽回,马空群几度真想索性跃入江流,随波东逝!
    但他毕竟是位绝代凶人,终于强忍满眶热泪,咬碎钢牙,目注峰顶,恨恨叫道:“庄伯乐、姬绿绮,跟前且让你们这一双狗男女,风流得意!但马空群不报此仇,却誓不为人!”
    立誓既毕,马空群因满怀悲苦气愤,亟欲寻人一为倾诉,遂又赶往“神女峰”下,与司马彦约定的相见之处!
    司马彦见马空群神情狼狈,并有一身水渍,不禁骇然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样了?”马空群咬牙答道:“贤弟,我有眼无珠,错把姬绿绮当成情操义重的异性知己,谁知她居然如你所言,是个水性杨花的无耻荡妇!”
    司马彦讶然问道:“姬姑娘真与那庄伯乐……”
    马空群接口答道:“他们一对狗男女,萍踪偶合,气味相投,那会不发生不可告人的暖昧情事?”
    说到此处,恨恨地提起右拳,一击左掌,摇头叹道:“我恨我为了这姬绿绮,竟辜负了另外一位红颜知己的海样深情,如今想来,咳……”
    司马彦问道:“大哥的另外一位红颜知已是谁?”
    马空群黠然伤神地,长叹一声说道:“她无论在容貌、武功、声名等任何方面,都远比姬绿绮强得多了……”
    话犹未了,司马彦便自问道:“大哥,你另外这位红颜知己,既然样样都比姬绿绮为强,你又怎会辜负她呢?”
    马空群叹道:“其中情由,无法细说,但或可用一个凛若冰霜,葳蕤自守,一个艳如桃李,娇媚毒人之话,来略为比拟!”
    司马彦略有领悟,“哦”了一声笑道:“大哥,你另外那位红颜知己,既然对你海样情探,则定会对你加以曲谅,你如今迷途知返,何不与她重拾旧情,续修前好?”
    马空群愧然说道:“她对我大好,我负她太探,我不好意思再见她了!”
    司马彦问道:“大哥的这位红颜知己,到底是谁?”
    马空群叹道:“她在当世武林中可以说是武功最高,容貌最美的绝代女侠,她叫‘无为仙子’欧阳絮!”
    “无为仙子”欧阳絮七字入耳,宛如霹雳当头,震惊得司马彦心神一颤,对马空群瞠目凝视!
    马空群诧道:“贤弟,我在‘云梦争奇大会’以上,对你提起‘欧阳絮’时,你好似从未闻名,如今怎又这等惊讶?”
    司马彦嗫嚅问道:“大……大哥,你……你……你不是答应告诉我真姓名吗?”
    马空群点头答道:“我叫马空群,不叫崔明桂!”
    司马彦又复双眉紧蹙地,继续问道:“马大哥,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庐山面目?”
    马空群轩眉笑道:“当然可以!”
    话完,便即伸手解开衣带,取下一具与司马彦所用同样精巧的人皮面具!
    司马彦一见马空群的庐山面目,果与自己长得一般无二,不禁震骇到无以复加地步!
    他心中暗想自己远赴荆襄,参与“云梦争奇大会”主旨,便是找寻这马空群及“翠眉妖女”,为“无为仙子”欧阳絮报仇雪恨!
    “云梦争奇大会”之中,所寻未见,正觉惆怅万分,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马空群居然就是与自己义结金兰的崔明桂。’怪不得“瞽目追风”彭一秋替自己及马空群,摸骨论相之时,推断两人骨髂类似,所异者仅仅心性之差,如今看来,果然自己和他直如虎贲中郎,仲尼阳货一般,形貌身材,无不相像!
    以此猜测,那位曾与自己长途同舟,百般相诱的姬绿绮,定然就是使马空群惑于肉欲,昧于真情,面对“无为仙子”欧阳絮负心的“翠眉妖女”!
    马空群见自己露出本来面目以后,竟使司马彦脸上神情,极度震惊,遂颇为不解地,扬眉问道:“贤弟,你莫非认得我的本来面目,不然怎有如此惊愕之状?”
    司马彦此时心中所思,是应否立即与马空群揭明真相,放手一战?
    战或不战?各有所难!
    不战,则似乎有违誓为“无为仙子”欧阳絮的复仇初衷。
    战,则又违背了彼此人头石下的金兰之义!
    马空群此时心中因已苦痛万分,再见司马彦对自己的问话,冷然不理,不禁长叹一声说道:“贤弟为何不答理你大哥?难道姬绿绮业已对我负心,你也要对我绝义了吗?”
    司马彦因是义侠男儿,心肠甚软,见马空群满面苦痛神色,忽然想起他虽对“无为仙子”欧阳絮负心,移情姬绿绮,但如今姬绿绮却也对他负心,转投庄伯乐的怀抱之内!
    可见冥冥天心,丝毫不爽,马空群施之于人,受之于己,业已遭到了依样葫芦的现世现报!
    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落井下石,逼人太甚?不妨暂念金兰之义,略缓知己之仇,且把“无为仙子”欧阳絮业已玉瑕香消经过,告知马空群,看他能否深为愧悔?从此改变所行,也算给人留了一条回头是岸的改过启新之路!
    主意既定,遂向马空群摇头叹道:“马大哥,常言道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你知不知道还有一件比姬绿绮对你负心别恋的更令人肠断之事?”
    马空群见司马彦神情语气,均极慎重,遂双眉深蹙地,失惊问道:“贤弟请讲,这是一件什么不幸事儿?”
    司马彦长叹一声说道:“倦鸟知还,旧巢安在?”
    马空群讶道:“贤弟此语何意?”
    司马彦苦笑道:“马大哥,你在姬绿绮喜新厌旧,见异意迁以后,虽然想起‘无为仙子’欧阳絮的昔日深情,但可知彼此却已天上人间,遗恨千古了吗!”
    马空群震惊欲绝,双手紧握司马彦肩头,连连摇撼地,急声问道:“贤弟此话怎讲?莫非欧阳絮业已……’司马彦点了点头,凄然接口说道:“马大哥,你猜对了,欧阳絮便为了你辜负她的一片深情,业已饮狠自戕,离却这茫茫浊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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