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剑江湖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章云雾隐约显仙子
    悟非大师不肯伸其空空妙手,营救离垢书生司马彦,但一听孟香禅惨死,不免伤心垂泪,司徒潞用点穴手法,将其制住,只见僵立一旁,依然两行情泪,顺颊而下,滴在僧袍之上。
    聂小冰在旁看得过意不去,遂向司徒潞叫道:“司徒姐姐,悟非大师肯不肯再向江湖伸手,应该有他的自主之权,姐姐何必如此?且把他被点穴道解开了吧!”
    司徒潞脸色一冷,沉声说道:“小冰你不必管,我所点穴道,无论历时多久,也不会伤人,我更不希罕非要他帮我们去偷东西不可,但必须好好教训他一顿,既出掉适才憋在心头的一口恶气,也让这位自以为了不起的小禅师,懂得一些无论是释家、道家,抑是儒家,都必须共同遵守的做人真谛。”
    话完,便向那位耳能听、目能见,就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悟非大师,冷笑说道:“小禅师,我在告诉你‘见性庵主’孟香祥的噩耗之前,你还自诩‘喜、怒、忧、惧、爱、憎、欲’等尘俗七情,均已对你无涉,但如今你这湿透袈裟的两行情泪,却是从哪里来?”
    悟非大师只能聆听,不能答话,脸上那副神情,仿佛更为尴尬。
    司徒潞目光异常冷峻地,盯在悟非大师脸上,继续沉声说道,“儒家讲究入世,要以一身经济,富国救民。连原讲究出世的释家道学,也必须把外功修积完毕,方能天君无咎地归诸寂灭羽化!至所谓‘修积外功’,也就是他们在出世离群之际,仍然忘不了入世利群本质,你就拿你师傅大智老禅师来说,禅理修持及武功造诣,比你何止高明十倍,他也还不是照样云游天下,助溺扶倾,愿以无边佛力,普渡众生,直等深感业已问心无愧,尽了做人职责,然后才隐居古洞,得证真觉。”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目光森厉如刀地,狠狠盯了悟非大师几眼,又复冷笑扬眉道:“如今谈到你这位悟非大师,在未出家前,不过是位具有空空妙技的盖世神偷,对于社会人群,虽然害处不大,却无甚、功德。出家以后,又是这般故作清高的自诩为四大皆空,七情不染,我真不知道你是否体会得出你师傅大智老禅师,把你渡入佛门,赐名‘悟非’之意?”
    悟非大师此时幸亏身被点穴,难动难行,否则那里还抬得起头?站得住脚?简直要想寻个地洞,钻了下去。
    司徒潞脸罩严霜,继续说道;“大智老禅师渡你出家之意,是要你勘透名利,莫再为祸人群,赐名‘悟非’之意,是要你痛悟前非,亟谋有所赎罪,要知道仅仅‘惜非’,则悟纵能悟,非仍是非,根本无一用处。
    必须以今日修持,抵消昨日孽累,等到修持完满,孽累齐消,才有资格心安理得,拈花徽笑,证果超凡,干干净净的去往极乐西天,在如来世尊座前,合掌低眉,念上一声‘阿弥陀佛’。”
    司徒潞越说越觉精微,居然连聂小冰也聚精会神地,静听妙谛。
    司徒潞讲得口渴,遂取出身边所带美酒饮了一些,略为润喉,继续看着悟非大师,冷然道:“倘若仅知悟非,不知赎罪,并曲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奥旨,则大盗凶人,齐翻贝叶,神奸巨恶,同念弥陀,崇高干净的三宝佛门之中,岂不成了纳垢藏污的罪孽渊薮?”
    聂小冰听到此处,含笑叫道:“司徒姐姐,你所说必须问心无愧,方能超然世外的人生真谛,确实精微!但应该先替悟非大师,解除被点‘哑穴’,使他可以开口说话,或是甘心认错,或是有所答辩才对!”
    司徒潞摇头笑道:“冰妹,我只要他听,不要他辩。这不先替他解开穴道之举,是特意为他留些面子,不使这位毕竟与我们有点香火因缘的悟非大师过份的难堪,否则他早已愧懑万分,抱头鼠窜而逃,那里还有福气听完我所说妙谛?”
    语音一顿,玉面凝霜,目光冷注悟非大师,沉声说道:“小禅师,司徒潞言尽于此,我记得方才你有:‘未着袈裟我是人,袈裟一着绝凡尘,只从经卷求心静,不向江湖把手伸’之语,但其中含意,太以浅薄,如今我且略为替你改上几个字儿,权当临别之赠!”
    司徒潞话完,脸上寒霜尽祛,换成了温熙冲朗的满面神光,笑靥微开,曼声吟道:“未着袈裳你是人,袈裳虽着未离尘,静心原应求心尽,洗手先须把手伸!”
    吟声一了,屈指遥弹,替悟非大师解开被点穴道,但却绝不再向他答话,只是挟起“天龙霸主”朝元和尚,与聂小冰姐妹二人,手拉手儿地,衣袂轻汇,飘然而逝。
    聂小冰芳心好不惑然,一面与司徒潞携手同行,一面却讶声问道:“司徒姐姐,你这一番训诫,分明业已训得那位‘妙手郎君’游天乐所变成的悟非大师,宛若佛光照顶,灵窍大开,必愿随同我们,重入江湖,以求尽心静心,伸手洗手地赎罪忏非,却为何又不再对他理会?”
    司徒潞一离开悟非大师所居洞口,便把脚步放慢,向聂小冰微笑说道:“冰妹武功极高,江湖经验却嫌太弱,今后务必对这方面上,多下一些功夫,否则任凭你艺比天高,有时也会敌不过险诈鬼魅。”
    聂小冰因有“玄阴古洞”的前车之鉴,故而深知司徒潞所说,具有至理,遂柳眉微扬,含笑问道:“司徒姐姐,我刚才的那些话儿,不该问吗?”
    司徒潞摇头笑道:“不是不该问,而是不必问。”
    聂小冰见司徒姐姐在今日居然满口禅机,不禁苦笑一声,皱眉说道:“小妹根器钝拙,难解灵光,司徒姐姐不要再对我打甚禅机,我听不懂你这‘不是不该问,而是不必问’的语中涵意。”
    司徒潞失笑说道:“这不是什么禅机,因为我敢断定,不等我们走出这座山峰,那位悟非大师,定然合掌低眉地,已在前途相待。岂不是不必问我为什么不再理会他了吗?”
    聂小冰“哦”了一声说道:“司徒姐姐,你有如此自信?”
    司徒潞微微一笑,点头道:“我自然有此自信,这自信是从悟非大师那两行湿透袈裟的情泪而来,冰妹懂得了吗?”
    聂小冰被司徒潞这样一点,也就恍然大悟,点头含笑说道:“我懂得了,悟非大师对于‘见性庵主’孟香禅,旧情仍深,定会跟来探听孟庵主究竟已否遭劫?”
    话方至此,一声清宏佛号,起自前路林中,悟非大师神情潇洒,自林中缓步走出,向司徒潞合掌当胸,微笑说道:“司徒公主,你这次却料错了,悟非早知孟香样未遭劫数,此来只是被你‘静心必先尽心,洗手原应伸手’的妙旨点悟,愿意追随左右,为卫道降魔大业,贡献所能,略赎孽累而已。”
    聂小冰见他果在前途出现,遂含笑说道:“悟非大师,你倒跑得真快!”悟非大师尚未答话,司徒潞已先向聂小冰含笑说道:“我早在‘云梦争奇会’上,看出他轻功极俊,伺况久居此地,必有捷径可抄,故而一离洞口,便故意放慢脚步,好等他赶到前途相待。”
    悟非大师宣了一声佛号,摇头笑道:“司徒公主事事高明,贫僧由衷钦佩。”
    司徒潞笑道:“你已经佩服了我,如今该我佩服你了。你是怎会知道‘见性庵主’孟香禅未遭劫数?”
    悟非大师模仿司徒潞的口气,伸出三根手指,扬眉笑道:“我有三大理由,每一个理由都足以证明,孟香禅未像司徒公主所说那般葬身火窟。”
    司徒潞看了聂小冰一眼,失笑说道:“冰妹,人就是这般奇妙,顷刻聪明顷刻笨,各人头上一方天。适才我卖尽聪明,如今却又被悟非大师这三大理由,装入了闷葫芦内!”
    聂小冰微笑说道:“司徒姐姐绝世聪明,不妨钻钻这闷葫芦看?”
    司徒潞摇头笑道:“闷葫芦会和牛角尖一样,使人越钻越深,我应该能屈能伸,向小禅师低头受教。”
    说到此处,居然也合掌当胸,恭恭敬敬地,向悟非大师低眉说道:“司徒潞灵光忽昧,难参妙旨,敬请小禅师赐与当头一棒,把闷葫芦为我击破。”
    悟非大师真被这位刁蛮透顶的“重光公主”司徒潞,逗得忍俊不禁,失笑说道:“第一点理由是你我均系性情中人,倘若孟香禅真遭劫数,司徒公主决不忍心在向我传告噩耗之时,还那样面带讪笑。”
    司徒潞点头说道:“你这第一点理由,可以成立。由此可见,毕竟我的说谎功夫,不太到家,才有了这种漏洞。”
    悟非大师微笑说道:“第二点理由是‘无为仙子’欧阳絮智慧奇高,武学盖世,只要她未曾一同烧死在‘见性庵’中,决不会听任孟香禅独遭浩劫。”
    司徒潞听得微笑说道:“你这第二点理由,也想得不错,但我要告诉你一句老实话,就是欧阳絮与孟香祥二人,如今确实生死不知,下落不明,那座‘见性庵’,也确实已被姬玉城、姬绿绮舅甥,放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悟非大师闻言之下,毫不动容,只念了一声佛号,神色安详地,微笑说道:“不仅‘无为仙子’欧阳絮的武功智慧,足以解决所遭遇的一切困难,用不着我替她耽忧。连孟香禅的生死下落,我也不必替她挂虑。”
    司徒潞讶然问道:“欧阳仙子的武功才智,委实太高,不替她耽忧,还有可说。但孟香禅却无甚御劫降魔之力,你对她也不加挂虑的这种信心,却是从何而来?”
    悟非大师依然神色自若地,合掌当胸,笑声答道:“贫僧这种信心,是从我那第三点理由而来。”
    司徒潞秀眉微扬,含笑说道:“小禅师的这第三点理由,定然深妙绝伦,司徒潞愿闻法旨。”
    悟非大师摇头笑道:“这第三点理由,恰与司徒公主所料相反,平平淡淡的半点不深,丝毫不妙。我只是觉得像孟香禅那样一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跳出孽海,皈依佛门的聪慧善良女子,倘若竟无良好收场,还要惨遭劫数,则茫茫天道,夫复何存,我佛如来,也太无灵应,贫僧定当槌碎木鱼,撕碎袈裟,立即蓄发还俗!”
    司徒潞静静听完,点头笑道:“你这第三点平淡无奇的理由,也就是我们宁甘百死,不避千艰,弹剑江湖,济民救物的最大保障。魑魅凶邪虽遍世,昭昭天道定无亏!上下数千年之内,纵横九万里之间,从来不会令蕞尔妖氛,久罩正气。”
    聂小冰听到此处,向悟非大师含笑说道:“悟非大师,你既然猜透孟香禅未被烧死在‘见性庵’内,适才怎又那等伤心旧侣,泪湿袈裳?而被我司徒姐姐抓住机会,没头没脑地,训斥了那么一顿?”
    悟非大师苦笑说道:“情感二字在轻重方面,似乎比理智二字来得高些。除了那些心肝如铁的盖世枭雄以外,凡属人一遇事,往往都是情感先兴,理智后起。故而我乍闻孟香禅噩耗,心神一惊,泪珠立下,加上司徒公主手法快捷无伦,根本不等我在理智上对此事推测真伪,便已把我制住,出尽丑相!”
    司徒潞看了悟非大师一眼,失笑说道:“小禅师,司徒潞为了冰妹,及她那位彦哥哥,身中奇毒,受制于人,必须逼你出山,才不得不故意发刁,多加得罪。如今彼此话已说明,却望小禅师释然一笑,莫挂心头才好。”
    悟非大师笑道:“司徒公主今日虽使我出尽丑相,但妙语如珠,句句深含佛旨,也使我获得莫大教益。贫憎感且不及,那里还会有不释于怀之理?”
    语音一了,便自司徒潞手中接过那“天龙霸主”朝元大师,含笑问道:“我们如今是先去‘北邙鬼府’,向‘玄阴教主’东方赫身边,盗取解药?还是先去‘六诏山恶鬼谷’,用这‘天龙霸主’朝元凶僧,换取‘东海龙女’艾紫君,救她脱险?”
    司徒潞略作沉思,暂时未答悟非大师所问,却向那位“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身上,又复点了几指,冷笑说道:“朝元和尚,你如今虽然不能开口说话,全身却已行动自如,但你是行家,只稍略一运气,便知经脉要穴,已被我用‘玄阴闭穴’的独门手法所制,不仅不能提取真气,妄用内力,并必须服从我一切指示,否则司徒潞微一挥手之间,你便被‘玄阴真气’,震碎经脉,要等熬受三日三夜的无边痛苦之后,才会爆腹惨死!”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闻言,站起身形,目光凝注司徒潞,充满了愤然不服,但又无可奈何的狠毒神色。
    司徒潞微笑说道:“我知道你一身艺业,在‘武林八霸天’中,仅次于‘仙肌嫫母’余不邪,如今糊里糊涂,落在我们手内,难免心头不服,但你只要识得厉害,乖乖随我前往‘六诏山恶鬼谷’,让我将你与‘东海龙女’艾紫君,互作交换,则司徒潞保证使你毫发无伤,等到四月初一‘八霸帮开帮大会’之时,我们再当举世群豪,公公平平地,一分胜负!”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听完话后,眼内凶光渐敛,点了点头,对于司徒潞所说之话表示同意。
    聂小冰见状笑道:“这就方便多了,经去‘六诏’,路途不近,老是提着他走,却嫌有多累赘?”
    悟非大师伸手搜去了“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身边的兵刃暗器,向司徒潞含笑说道:“司徒公主,我们如今究竟是先奔‘六诏山恶鬼谷’,还是‘北邙鬼府’?”
    司徒潞听悟非大师再度提出这项问题,遂向他及聂小冰含笑说道:“关于这两件事儿的先后程序,颇难遽加决定,我们必须妥为商议,不知冰妹与悟非大师,对此的看法如何?”
    聂小冰想了一想,柳眉微扬,毅然说道:“我和彦哥哥虽服毒丸,但药力要隔半年之久,才会发作。
    ‘东海龙女’艾紫君小妹则不仅心神被迷,身在魔窟,并与那心如蛇蝎,身若豺狼的马空群,定下了婚嫁之约,似乎时有白璧生瑕之虑,故而小妹觉得‘六诏教人’,要比‘北邙盗药’,需要得更为迫切一些。”
    悟非大师听得连连点头,微笑说道:“贫僧对于这‘救人’、‘盗药’二举的先后看法,与聂姑娘完全一致。”
    司徒潞点头笑道:“我也知道‘救人’之举,急于‘盗药’,但冰妹难道忘了‘玄阴教主’给你的两月限期,业已无多,若不及时回转‘北邙鬼府’,万一我那心肠狠辣的昔日师兄东方赫,会对司马彦有何不利,岂不糟糕透顶?”
    聂小冰“呀”了一声,皱眉道:“司徒姐姐,我没有想到这点,照那‘玄阴教主’东方赫的平素行径看来,着实有些可虑!”
    司徒潞微笑说道:“故而我想对这‘盗药’、‘救人’二事,无妨两全其美地,分头进行。冰妹与悟非大师,回转‘北邙鬼府’盗药。我则带着这位‘天龙霸主’,去往‘六诏’救人。”
    悟非大师低低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司徒公主这样安排虽好,但你单身进入‘恶鬼谷’,未免形势太孤,何况还要带着‘天龙霸主’这样一个累赘。贫僧听你说那‘仙肌嫫母’余不邪,是位武功机智两皆绝世的盖代妖婆,又能解除你的‘独门截脉手法’,她会不会在一阵纵声狂笑之下,连司徒公主也一并留在‘六诏魔窟’,岂非成为‘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司徒潞听完话后,知道悟非大师所料委实极有可能,不禁面罩愁云,蹙眉不语。聂小冰忽然柳眉双挑,含笑叫道:“司徒姐姐,你找个地方,把这‘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幽禁起来,然后再去‘恶鬼谷’,则‘仙肌嫫母’余不邪有所顾忌,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司徒潞被聂小冰一言提醒,双目之中,电闪精芒,向她含笑说道:“冰妹,你那人皮面具,和身上所着的‘骷髅长袍’,借我一用……”
    话方至此,忽又摇手说道:“不必,不必,这两样东西,我都可以自行仿制,免得你借给了我,却无法向东方赫交代。”
    聂小冰讶然问道:“司徒姐姐,你要这两件东西则甚?‘骷髅长袍’虽可仿制,但这种四人孪生的特别人皮面具,却无法另外找呢!”
    司徒潞摇头笑道:“我随便弄副面具即可,不一定要像原物。因为我只是想往‘六诏山恶鬼谷’中,充任一名‘玄阴教主’东方赫所派去的‘玄阴使者’。”
    聂小冰恍然大悟,扬眉问道:“司徒姐姐,莫非你想把这‘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幽禁在‘北邙鬼府’之内?”
    司徒潞点头笑道:“这样做法,有几点好处。第一点好处是使你在‘玄阴教主’东方赫前,有所表现,既争取了悟非大师加盟,又掳获了‘天龙霸主’,必可越发得东方赫的信任。第二点好处是我可以为前往‘恶鬼谷’,警告‘仙肌嫫母’余不邪,要她约束马空群,不许损伤艾紫君小妹的半根毫毛,留以为四月初一,双方走马换将,而不必顾虑余不邪会把‘天龙霸主’悄悄救走。第三点好处,也就是最大的一点好处。则是由于这样一来,更使东方赫的‘玄阴教’与余不邪的‘八霸帮’,成为死敌,无法沆瀣一气。”
    悟非大师听到此处,含笑赞道:“司徒公主智慧如海,这真是一条十全十美之策!”
    司徒潞也徽觉得意地向聂小冰含笑问道:“冰妹认为如何?”
    聂小冰娇笑答道:“司徒姐姐妙计,小妹自然万分佩服,但这样一来,我和彦哥哥,及悟非大师,就要陪同‘玄阴教主’东方赫,齐去‘恶鬼谷’了。”
    司徒潞点头说道:“自然应该如此,因为目前群侠方面,实力薄弱,绝世好手之中,大智老禅师已告西归,最多只有一位‘无为仙子’欧阳絮,可能在危急之时,突然出现,主持全局。邪方出奇好手,则有‘仙肌嫫母’余不邪,及‘赤手妖龙’姬玉城,而这两人的一身功力,看来均不弱于欧阳仙子。故而对于‘玄阴教主’东方赫,务必善加利用,使其与姬玉城或余不邪其中之一,成为对消,才有望正能胜邪地大破‘八霸帮’呢!”
    悟非大师笑道:“这样说来,贫僧纵然能自东方赫身边盗得解药,司马彦兄与聂姑娘,尚不宜早早服用。”
    司徒潞笑道:“岂仅不宜早早服用,更不宜早早盗取,以免万一败露或是引起东方赫的疑心,便将全盘皆败地不可收拾!”
    聂小冰点头笑道:“司徒姐姐说得对,我们只要使悟非大师成为东方赫的心腹近人,则解药在他身边,还不是等于在自己身边一样?”
    悟非大师失笑说道:“聂姑娘不要对我如此信任,贫僧受戒已久,对于我那见不得人的手法,可能有了生疏。”
    司徒潞看他一眼,发笑说道:“大师不必过谦,但你千万不要在施展空空妙手之时,念上一声‘阿弥陀佛’才好。”
    三人计议已定,遂在谈笑一番以后,各自分袂。
    聂小冰与悟非大师,带着那位“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回转“北邙鬼府”。
    司徒潞则风尘仆仆地带着从“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身边搜出的一个“天龙面罩”,再度赶奔“六诏”。
    途中,司徒潞果然置办了一件宽宽大大的“骷髅长袍”,及一副貌相狰狞的人皮面具。
    但等她到了“六诏”,穿上“骷髅长袍”,戴好人皮面具,对着一条清澄山溪,临流照影之下,蓦然“哎呀”一声,右足顿处,把足下的一方巨石,跺得四分五裂。
    司徒潞不仅顿足裂石,并连连扼腕地,低声自语说道:“该死,该死,这个漏可不小,却是怎生弥补?可能把司马彦、聂小冰、及悟非大师,一齐断送在‘北邙鬼府’之内。”
    原来司徒潞在溪流之中,照见自己身穿“骷髅长袍”,头戴狰狞面具的那副形容下,蓦地发现所拟妙计,竟然万密一疏,使聂小冰回转“北邙鬼府”之后,难免在“玄阴教主”东方赫的面前,败露了莫大破绽。
    这万密一疏的莫大破绽,就是出在自己对“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所施展的“玄阴弹指截脉手法”之上。
    这种手法,是“玄阴”一派秘传,当世之中只有自己,以及昔日师兄,如今自居“玄阴教主”的东方赫,两人会用。
    聂小冰一回“北邙鬼府”,东方赫只消对朝元和尚,略加诊视,便会发觉聂小冰曾与自己相遇。
    机密已泄,聂小冰尚茫然无知,怎会不在东方赫设词盘问之下,败露一切破绽?连带司马彦、悟非大师,也遭遇无可避免的难测凶险。
    司徒潞想到此处,不禁五内如焚,焦急万分。
    但“大别山”至“北邙鬼府”间的距离,比到“云南六诏”,近得太多,等司徒潞发现破绽之时,聂小冰早回“北邙鬼府”,她与司马彦、悟非大师的吉凶祸福,也早已无可挽回地成了定局。
    吉凶既成定局,司徒潞知道自己便立即赶去“北邙”,也丝毫无补于事,遂只好打坐片刻,沉心静气,把这桩太以令人悬忧之事,暂时撒开,先打点起全副精神,走一步算一步地应付目前局面。
    忧思暂消,天君一朗,司徒潞便奔向“恶鬼谷”口。
    “恶鬼谷”口的三具金钟,依然高悬,谷中被姬玉城、姬绿绮舅甥放火烧去的楼台房屋,也均修葺完峻。
    谷中值勤的为首之人,司徒潞也曾相识,正是“长脚霸主”康醉天座下的得意徒儿,名列“八霸帮”二代弟子高手“四大金刚”中的“玉面金刚”陈通。
    陈通忽见有位身穿宽大骷髅长袍,面貌狰狞之人向“恶鬼谷”口走来,遂一抱双拳,含笑道:“尊驾是否由那位霸主推荐,特来加盟,敬请赐告名号。”
    司徒潞把喉音逼得颇为沙哑低沉地,摇头笑道:“我不是来此加盟,而是奉了‘玄阴教’东方赫教主之命,有事请谒贵帮余总督帮的‘玄阴使者’。”
    “玉面金刚”陈通因从未听说过“玄阴教”,及东方教主之名,不禁愕然问道:“贵教设坛何地?贵教主人大名为何?均请明白见示,陈通才好转禀。”
    司徒潞应声答道:“本教设坛于‘北邙鬼府’,教主东方赫,与责帮‘仙肌嫫母’余不邪总督帮,是颇有渊源的武林旧识。”
    这句“颇有渊源的武林旧识”,使“玉面金刚”陈通听得不敢小视来人,遂抱拳含笑说道:“贵使者来得不巧,余总督帮有事外出多日,如今不在帮内。”
    司徒潞闻言笑道:“余总督帮既然外出,在下便请谒值月霸主,也是一样。”
    “玉面金刚”陈通听司徒潞这样说法,遂一面令人入谷传禀,一面将司徒潞请至谷口石室之中小坐,款以香茗,礼遇周到。
    片刻过后,谷内驰出一名劲装弟子,向“玉面金刚”陈通,抱拳躬身说道:“陈师兄,值月霸主有请‘玄阴使者’。”
    陈通向司徒潞含笑说道:“贵使者请随我潘师弟入谷,晋谒本帮值月霸主。”
    司徒潞点头一笑,便随着那潘姓少年,进入“恶鬼谷”,走到一座高大厅堂以内。
    但司徒潞才进厅门,便是一愕。
    因为高坐厅上的值月霸主,竟然就是那位十恶不赦的马空群。
    马空群一见司徒潞入厅,竟异常傲慢地,微伸右手,命她在旁座坐下。
    司徒潞那里会对他计较这些过节,遂在入座以后,仍用沙哑低沉喉音,向马空群抱拳笑道:“奉教东方赫教主,问候贵帮余总督帮安好。”
    马空群“哼”了一声,目光如电地,打量了司徒潞几眼,冷冷问道:“贵教怎会设坛于‘北邙鬼府’之中?那是‘重光公主’司徒潞所……”
    司徒潞不等马空群说完,便自接口说道:“本教东方教主,本是‘重光公主’司徒潞的师兄,因祖师‘玄阴仙子’,偏爱司徒潞,甘冒武林大忌,越次传宗,东方教主遂气走‘幕阜山玄阴古洞’精研绝艺。如今艺成出山,选择‘北邙鬼府’,设坛重振‘玄阴教’,便是要向‘重光公主’司徒潞报复,问她一个擅改教宗,叛师背祖之罪。”
    马空群听完话后,这才脸带笑容地,又复问道:“贵使者来找‘八霸帮’何事?”
    司徒潞应声答道:“本教东方教主有件东西,命在下特地带来呈交贵帮余总督帮过目。”
    马空群笑道:“我余大姐有事外出,‘八霸帮’中的一切事务,均由马空群值月掌管,贵使者请把东方教主送来之物,交我便了。”
    司徒潞便自“骷髅长袍”之中,取出那具用包袱包好的“天龙面罩”,递在马空群的手内。
    马空群打开包袱,不禁勃然变色,两道宛如冷电似的目光,凝注在司徒潞的脸上,厉声问道:“这是本帮‘天龙霸主’,随身不离的‘天龙面罩’,怎会到了你家东方教主手内?”
    司徒潞因在一路之上,早就编好说词,故而不懂不忙地,微笑答道:“贵帮‘天龙霸主’朝元大师,路过‘北邙’,与‘玄阴教’下,起了冲突,被我家东方教主,擒入‘北邙鬼府’。”
    马空群听得杀气腾眉,双日历芒乱转,似乎立将发作。
    司徒潞对于“武林八霸主”中,只惧怯“仙肌嫫母”余不邪一人,遂毫不理会马空群那副凶相,仍自从容笑道:“但我家东方教主虽然擒下贵帮‘天龙霸主’朝元大师,却不愿与‘八霸帮’结仇,特命在下把这‘天龙面罩’,送到‘恶鬼谷’内。”
    马空群怒声叱道:“东方赫的胆量不小,也就不怕我把你千刀万剐,锉骨扬灰?”
    司徒潞冷笑说道:“在下是‘玄阴教’中区区无名教徒,身份低微,无法与贵帮的‘天龙霸主’朝元大师相比。但东方教主却算准路程,命我限日回归,只悄在下迟回‘北邙鬼府’三日,我东方教主便如马霸主适才所言,要把贵帮的‘天龙霸主’朝元大师,来个锉骨扬灰,千刀万剐。”
    这一席话儿,着实厉害,听得那位以刁钻阴险着名的马空群,也空自咬碎钢牙,把司徒潞奈何不得。
    司徒潞心中暗笑,冷冷看了马空群一眼,又自说道:“马霸主不必生气,我家东方教主命在下送还‘天龙面罩’前来之意,是想化干戈为玉帛,马霸主又何必这样恶狠狠地,要化玉帛为干戈呢?”
    马空群暗咬钢牙,沉声问道:“东方赫打算怎样?”
    司徒潞始终以那沙哑低沉的语音答道:“我家东方教主有位好友,现在‘八霸帮’中,特请余总督帮务须对她好生看待,不许丝毫玷污伤害,则东方教主在参与贵帮四月初一开帮大会之时,自会把‘天龙霸主’朝元大师带来,彼此互作交换。”
    马空群满面疑惑神色地,皱眉问道:“东方赫想用‘天龙霸主’,来交换之人是谁?”
    司徒潞毫不踌躇地,应声答道:“东海龙女艾紫君。”
    马空群大怒骂道:“放屁!艾紫君是我未婚爱妻,东方赫休作妄想。”
    司徒潞站起身形,冷笑一声说道:“愿否交换,全在贵帮,我东方教主已知艾姑娘被余总督帮用‘迷魂大法’惑乱心神,四月初一大会之上,只要艾姑娘神智未复原状,或是身体受伤,清白被玷,‘天龙霸主’朝元大师,必遭惨死,‘武林八霸天’中,也就缺了一席,贻笑于举世豪杰,在下传言已毕,就此告退。”
    马空群阴森森地,冷笑说道:“你还想生出我‘恶鬼谷’吗?”
    司徒潞“咦”了一声,讶然问道:“马霸主,你难道真敢把我留下不成?”
    马空群身形微闪,忽然离座飘起,凌空飞过司徒潞头上,落在厅门之前,目射厉芒,狂笑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恶鬼谷’中,向不容帮外人物,好来好去,你这位‘玄阴使者’,且留下下只手儿,或是留下一条腿儿再走?”
    司徒潞朗声说道:“马霸主,我方才业已言明,东方教主算准来回途程,限日回报,倘若我回转‘北邙鬼府’之期,有所延误,东方教主会在‘天龙霸主’朝元大师身上,尽情报复……”
    马空群不等司徒潞话完,便嘿嘿冷笑地,接口说道:“东方赫对‘天龙霸主’报复,是日后之事,我马空群杀你泄愤,是眼前之事,日后债轻,眼前仇重,东方赫竟敢对我未婚爱妻‘东海龙女’艾紫君,妄起觊觎,我不杀他所派来的‘玄阴使者’,怎消此恨?”
    话音刚了,尚未向司徒潞欺身进手之际,厅外突然金影微飘,有人抢进门来,并对马空群冷冷说道:“马霸主,你与艾紫君尚未结缡,难道恩情之深,便超过彼此曾经歃血为盟的八霸兄弟不成?”
    话完人现,正是那位长年穿着金毛怪衣,在“武林八霸天”中,与“天龙霸主”朝元大师,交谊最深的“南荒毒猬”
    柳文宗。
    马空群不顾朝元和尚生死,要想先杀司徒潞泄愤之事,本来欠理,心中有些愧然,但被“南荒毒猬”柳文宗这一当众抢白,却因脸上太挂不住,反而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说道:“柳霸主,你真相信这自称‘玄阴使者’之人,所说的那话吗?”柳文宗淡然答道:“天龙霸主朝元大师若未遭受意外?却怎会把他那具‘天龙面罩’,落在这‘玄阴使者’手内?”
    马空群脸上一红,仍自强辩说道:“纵或对方所言是实,‘天龙霸主’朝元大师业已身落人手,但蕞尔‘玄阴’小教,那里比得上‘八霸帮’的震世威名?我料准东方赫只是虚声吓人,决不敢轻向朝元大师,动上一指半指。”
    柳文宗见马空群居然似想一意孤行,对自己所说毫不尊重,不禁好生不悦,沉着脸色说道:“马空群,你若猗对东方赫不敢加害朝元大师心意,不过仅能杀一区区‘玄阴使者’!万一猜错,却将使‘武林八霸天’雁行折翼,轻重之间情势显然……”
    柳文宗越是驳斥马空群,马空群便越是不服,目光冷注这位“毒猬霸主”,沉声问道;“柳霸主,你是否认为马空群意欲截留‘玄阴使者’之举,处置得有些失当?”
    柳文宗也被马空群这种态度,略为激怒,遂点头答道:“不错,我觉得马霸主不应该容忍不了来人有关艾紫君的几句空言,漠视‘武林八霸天’之间的金兰义气。”
    司徒潞想不到马空群与柳文宗,居然起了内讧,遂颇感兴趣地,袖手旁观,要看他们这场争辫,有何结果?
    柳文宗语音方了,马空群眉梢眼角,杀意更浓,目光如电地,发出一阵慑人狂笑!笑完并自语说道:“可惜!可惜……”
    柳文宗诧声问道;“马空群,你在可惜什么?”
    马空群双眉一挑,目中厉芒如电,冷笑说道:“可惜柳霸主如今不是可以总管一切的‘值月霸主’身份,否则就……”
    柳文宗勃然震怒,厉声接口说道;“马空群,你虽是‘值月霸主’,但柳文宗对于‘八霸帮’事务,难道就拿不得三分主意?”
    马空群狂笑说道:“除了总督帮余大姐之外,‘值月霸主’最具权威,可以号令一切!故而马空群敬请柳霸主尊重帮规!”
    柳文宗气得身躯微抖,把身上所着“金毛怪衣”,抖得光芒流动,好似起了一层一层的金色波浪。
    马空群对他这件“金毛怪衣”,颇具戒心,见状之下,不禁向后退了两步。
    柳文宗盛怒难平,颤声苦笑说道:“马……霸主,想不到你……你……你居然会向我提出了‘帮规’二字!”
    马空群轩眉一笑,刚待答话,突然“当当当”地,传来了三声钟韵。
    钟韵入耳,使司徒潞好不心惊。
    因为她听得出这钟韵极宏,不是“恶鬼谷”口的试技金钟,而是发自“不邪宫”中,换句话说,也就是八霸帮中的总督帮,“仙肌嫫母”余不邪,业已回帮,正在利用钟韵,传呼“值月霸主”前去议事。
    马空群一闻钟韵,便向柳文宗冷笑说道:“柳霸主,你我不必伤了弟兄间的和气,究竟谁是谁非,不妨同去‘不邪宫’中,请总督帮余大姐评评理儿。”
    “评评理儿”四字,刚刚脱口,厅外便有人应声笑道:“两位霸主有甚事儿,需要评理?你们不必赶去‘不邪宫’,我因听得有‘北邙’远客在此,知道必有要事,特与艾紫君小妹,前来探看。”
    随着这阵笑语,从厅外走进两人,一位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的“东海龙女”艾紫君,另一位便是肌肤如仙,面目如鬼,身穿十彩宫袍,贵为“八霸帮总督帮”的“仙肌嫫母”。
    司徒潞心头微跳,因深知这“仙肌嫫母”余不邪,精擅“迷神邪法”遂颇为胆怯地,不敢和她目光相对。
    马空群见“仙肌嫫母”余不邪与艾紫君同来,遂等他们入座以后,愤愤然地,把经过情形,向余不邪报告一遍。
    余不邪静静听完,暂时不为柳文宗、马空群二人争执之事,评断是非,却目光微注司徒潞,含笑叫道:“玄阴使者,请你回覆你家东方教主,就说是余不邪对他慕名已久,极愿识荆,一切均如所命。‘八霸帮’开帮大会,为期不远,请他准时光降,并把‘天龙霸主’朝元大师,毫发无伤地,带来便了。”
    司徒潞闻言,一面抱拳笑诺,但一面又好自心疑,暗想根据聂小冰相告情事,“仙肌嫫母”余不邪与“玄阴教主”东方赫,本是“幕阜山”中旧识,如今余不邪却为何又有“慕名已久,极愿识荆”之语?
    余不邪处理事务,干净俐落,绝不拖延,向司徒潞说完,立即转过面来,目注马空群,微微笑道:“马霸主,请你命人持‘值月霸主’令符,把这‘玄阴使者’,好好送出‘恶鬼谷’,不许有丝毫为难情事。”
    马空群适才虽敢与“南荒毒猬”柳文示,激烈争辩,如今却不敢对“仙肌嫫母”余不邪,丝毫反抗,只好红着一张俊脸,如言取出“值月霸主”令符,命人把司徒潞送出“恶鬼谷”口。
    这时,余不邪虽未为双方评理,但由她处置看来,显然已是站在赞同“南荒毒猾”柳文宗一边,故而柳文宗有些洋洋得意,色舞眉飞,马空群则满面羞渐神色。
    余不邪见司徒潞所扮“玄阴使者”,业已离去,忽面色一沉,向柳文宗、马空群二人冷然说道:“柳霸主,马霸主,如今已无外人在此,我且为你们适才争辩得几乎变脸之举的是非曲直,作一公平评断。”
    柳文宗虽然诧异余不邪业已显与自己意见相同,怎又有评断之语?但仍与马空群一同礼貌恭敬地,静静聆教。
    余不邪首先目注马空群,冷然说道:“马霸主,你今日处理此事,私心太重,难忍一时气,几绝弟兄情,我要加以适当处分。”
    马空群满脸通红,起立躬身说道:“余大姐教训得是,小弟马空群甘心顿罚。”
    余不邪“嗯”了一声,把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移注到“南荒毒猬”柳文宗身上,也自沉声说道:“柳霸主你所持意见,虽甚正确,但态度欠佳,‘值月霸主’的统驭群伦威信,不容当众违抗轻蔑,故而也应该受惩罚。”
    柳文宗听得心悦诚服,一抱双拳,恭身说道:
    余不邪目光一扫二人,向柳文宗说道:“柳霸主,如今距离四月初一的开帮大会之期,业已不远,举世武林豪俊,即将云集‘六诏’,我罚你细心监修较量轻功的‘一线天’,较量暗器的‘惊魂壁’,以及较量兵刃、掌法、玄功,暨开宴安筵的‘千人坪’等三处场所。”
    柳文宗恭身答道:“多谢余大姐特予宽容,柳文宗谨遵法谕。”
    这时,奉命把司徒潞送出“恶鬼谷”口的那名弟子,业已回转厅内,向马空群缴还“值月霸主”令符。
    马空群接过令符,刚待收起,“仙肌嫫母”余不邪忽然沉声叫道:“马霸主,你处事不公,私心大重,难于统驭群伦,且把‘值月霸主’的令符交我。”
    马空群满脸飞红,讪讪走过,把“值月霸主”令符,双手捧上。
    余不邪接过“值月霸主”令符,随手遵与坐在自己身旁的“东海龙女”艾紫君,向她含笑说道:“艾小妹,马霸主与柳霸主,均因过受罚,不便驭众,其他霸主尚未回山,便由你权撮‘值月霸主’之位便了。”
    艾紫君也不推辞,含笑领命,便把“值月霸主”令符,恭身接过。
    马空群被“仙肌嫫母”余不邪当众严责,夺去令符,表面上虽然恭顺服从,心中却仍自有些愤愤不释。
    但如今想见余不邪竟把令符,交与自己的未婚爱妻艾紫君,命她权撮“值月霸主”之位,遂又心头释然,低头待命。
    余不邪见艾紫君接过令符,方把目光凝注在马空群身上,以一种和缓语音,含笑说道:“马霸主,你不必生气,如今我要处罚你了。”
    马空群抱拳笑道:“余大姐尽管严罚,马空群知罪待命。”
    余不邪微笑说道:“马霸主,我此举虽然说是处罚,其实却是命令你负责一桩重大任务。”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冷冷然,一扫柳文宗、马空群、艾紫君等,正色沉声说道:“凡事务必虑胜,先虑败,方可放手施为,免除后顾之忧。
    四月初一的开帮大会,我姐妹弟兄,虽抱尽败群豪,光扬霸业之心,但‘赤手妖龙’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绿绮舅甥,以及‘离垢书生’司马彦、‘玉琢嫦娥’聂小冰、‘重光公主’司徒潞等,亦均具有极高身手,不可轻敌!何况如今又出了一位‘玄阴教主’东方赫,‘天龙霸主’朝元大师更复身落人手,故面必须早作万一不利的安全措置,暨布置尽歼举世群豪的最后杀手!”
    柳文宗、马空群、艾紫君,一齐听得探以为然,连连点头。
    余不邪自十彩宫袍的大袖以内,摸出一卷素纸,遽交马空群,并向他含笑说道:“马霸主,这卷图形,是我仔细勘测,亲手所绘,请你在‘千人坪’,‘一线天’,及‘惊魂壁’等三处较艺所在之间,依照一条原有隐秘隧道的出口之外,准备一旦情势不利,悄悄脱手之后,还可施展杀手,点燃引线,使谷内群雄,在石裂天崩之下,全归劫数,依然由我姐妹弟兄,掌握武林霸业。”
    马空群恭身领命,接过图形,余不邪又向他含笑说道:“马霸主,这桩任务,关系全局成败,太以重要!你务须专神一志,督工赶办,在任务未成之前,我连我艾小妹都不许与你见面。”
    马空群对于“东海龙女”艾紫君,虽然迷恋极深,揭欲一逞兽欲,但一来因四月初一的合婚之期,已不在远。二来因不敢违勘这位“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姐的当众号令。三来因深知余大姐所交付的责任,极为重要。遂在看了艾紫君两眼以后,仍自喏喏领命。
    “武林八霸天”在“六诏山恶鬼谷”内,布置一切,准备开帮称霸,麈战群豪之举,暂时不提,故事仍从“重光公主”
    司徒潞身上,循序交代。
    司徒潞出得“恶鬼谷”后,心中百绪茫然,喜惧交集。
    喜的自然是有了“仙肌嫫母”余不邪的当面承诺,在四月初一以前,对于“东海龙女”艾紫君小妹的清白贞操,可以不必挂虑。
    忧的则是自己万密一疏,在“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身上所用独门手法,必被“玄阴教主”东方赫识破,也就等于是把“离垢书生”司马彦,“玉琢嫦娥”聂小冰,以及那位由“妙手郎君”游天乐所化身的悟非大师,弄巧成拙地,一齐送入了枉死城内。
    司徒潞虽然忧思如捣,肝肠寸折,但却并未赶往“北邙鬼府”。因她一计时日,倘若赶往“北邙鬼府”,再复折回,便可能会耽误了当世武林人物正邪双方一决存亡,关系重要无比的“八霸帮”开帮盛会。
    如今,这位足智多谋的“重光公主”司徒潞,真是行止两难,觉得不去“北邙鬼府”,一探究竟,别无法获知司马彦等人的祸福吉凶。若去“北邙鬼府”,又恐有误卫道降魔大业。
    行止既然两难,司徒潞遂忧容满面,愁思堆肩,在“六诏山”中,心头茫茫地徘徊竟夕。
    她徘徊无计之处,距离“恶鬼谷”并不太远,深山静夜,耳目均灵,尚可隐约听得见“八霸帮”内的笑语笙歌,依稀看得见“恶鬼谷”的闪烁灯火。
    长空云散,月朗当头,忽然竟在距离司徒潞数丈以外的一片排云峭壁顶上,有人作歌。
    静夜之中,歌声听来分外娇脆清朗,作歌人显然是位妙龄女子,她唱的是:“司徒司徒请莫忧,吉人天相福当头。
    武林八霜成何用?定在欧阳掌下休……”
    司徒潞聆歌至此,喜上双眉,抬头仰神峭壁顶端,扬声叫道:“壁上作歌之人,是不是想煞你司徒姐姐的欧阳妹子?”
    问完,便即静等壁上作歌之人,现身答话。
    谁知峭壁顶端,歌声既不再起,也无答话传下。
    司徒潞因分明听得适才作歌之人,是苦寻未见的“无为仙子”欧阳絮的语音,如今她不肯答话,不禁失笑叫道:“欧阳妹子,你又在放什么刁?要想对我作弄,可知你司徒姐姐快要急疯了呢?”
    一面含笑发话,一面即施展绝顶轻功,向那片峭壁顶端扑去。
    但这片峭壁,极为陡峭,高度约有十四五丈,纵令司徒潞轻功再好,最少也要在壁间点足借力两次,才能纵登壁顶。
    等她施展“神鹰三现爪,俊鹄巧翻云”的灵妙身法,上得壁顶,那位传下曼妙歌声的“无为仙子”欧阳絮,早已冥冥鸿飞,杳然无迹。
    司徒潞气得紧蹙双眉,连连顿足。
    但正在她又气又恨之间,目光偶转,却瞥见一方青石以上,被人用尖锐指甲,划出了不少字迹。
    司徒潞走过,注目看时,写的是:小妹盱衡全局,对于卫道降魔大业,已作巧妙妥善安排,惟其中顾忌太多,目下尚不能与姐姐携手相亲,细诉别来种切。大智老禅师‘恶者必谴,善者必全’留偈,诵之足解一切忧烦,妹与姐,均苦于“情”,怯于“情”,而终勘透此字,四月初一,大歼群魔以后,愿与姐偕隐灵山,共参大道,所余扫荡遗孽,主持正义之责,则当委请‘离垢书生’、‘玉琢嫦娥’、‘东海龙女’等鼎足欢喜冤家,共同接掌。
    这大片字迹以后,并署了一个凤舞龙飞的草书“絮”字。
    司徒潞细细看完,虽觉“无为仙子”欧阳絮有些故弄玄虚,但既知她对于卫道降魔大业,已有巧妙妥善安排,心头就宽慰不少。
    如今仍使司徒潞心头悬忧之事,便是司马彦、聂小冰、及悟非大师,如何能在“北邙鬼府”以内,逃脱劫难?
    她赶去策应,既已不及,便只好索性听从“无为仙子”欧阳絮的石上留言,以“恶者必谴,善者必全”的大智禅师留偈自慰,也不再远离,就在“六诏山”中,觅地用功,静待参与四月初一之会。
    转瞬之间,三月将尽,“八霸帮开帮大会”会期,业已近在目前。
    各门各派的武林豪雄,均已纷纷前来“六诏”赴会。
    但“玄阴教主”东方赫、司马彦等人踪迹,却仍未见。
    司徒潞越是等不见悬盼之人,心中也便焦急越甚。
    一直到了四月初一凌晨,才发现四条鬼影,向“恶鬼谷”
    方面,电疾驰去。
    这四条鬼影,面目完全相同,身上也是每人穿了一件外用白色油漆,绘出骷髅骨架的黑色宽大长袍,其中有件黑袍之上的骷髅头骨,绘得比其余三件,略大一些。
    司徒潞因听聂小冰说过细底,知道这四位都是“玄阴教”
    下人物,那身穿大头骷髅长袍之人,便系自己昔日师兄,如今身为“玄阴教主”的东方赫,但却猜不透其余三条鬼影,是不是未曾遭劫的“离垢书后”司马彦、“玉琢嫦娥”聂小冰,及悟非大师?
    寻思之间,鬼影已逝。
    司徒潞忽然想起一桩蹊跷,不禁急得心头乱跳。
    这桩蹊跷便是四条鬼影,八手空空,其中并无任何人,携带了那位可与“东海龙女”艾紫君,互作交换的“天龙霸主”。
    “玄阴教”人物不带“天龙霸主”之故,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那位“天龙霸主”朝元和尚,业已归诸劫数。
    司徒潞心中略一盘算,知道“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若是死在“玄阴教主”东方赫发现他身上中有本门独擅的“截脉手法”之前,司马彦等,便可安然无恙。
    若是死在东方赫发现破绽以后,则东方赫既然怒杀“天龙霸主”,司马彦等那里还有丝毫侥幸之理?
    为祸?为福?只是“天龙霸主”朝元和尚的“死迟”、“死早”之分,福禄二字,难凭臆料猜测,司徒潞只好也自随后赶往“恶鬼谷”内。
    这次,她不再易容入谷,是以“重光公主”司徒潞的本来面目与会。
    “恶鬼谷”口,门户大开,八霸二代弟子中四太高手,“圣手金刚”常明,“神力金刚”花皮蛮子,“玉面金刚”陈通,“红粉金刚”姚梦黛,在值月霸主“东海龙女”艾紫君的指挥之下,担任迎宾迓客。
    来人无论是仇?是友?是正?是邪?均被极为礼貌恭敬地,陪送到“千人坪”上入席。
    在这“千人坪”下,却已被“仙肌嫫母”余不邪,预嘱马空群埋藏了足以毁灭举世英豪的大量地雷火药。
    马空群异常卖力,朝夕督工,把余不邪所交派的修秘道、埋炸药等任务,一齐如限完成。余不邪处事极为谨慎细心,在马空群缴令完工以后,并曾去往埋藏炸药,修筑秘道之处,仔仔细细地,亲自勘察一遍。
    “天龙霸主”虽然暂落人手,却有了“东海龙女”艾紫君补缺,依然是“八霸”之数,每一霸主,均具一流身手,“仙肌嫫母”余不邪更复超迈群伦,放眼江湖,无论是“毒手妖龙”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绿绮舅甥,“玄阴教主”东方赫等凶恶妖邪,或“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无一能与“武林八霸天”的声势可比。
    出外招寻党羽的一干“霸主”,虽仅带回一些雄豪弟子,未曾获得绝世高手加盟,今察看彼此声势,加上预先留妥退路,及埋藏了地雷火药的最后杀手,仍使柳文宗、岑大化等,色舞眉飞,充满了武林霸业舍我其谁的必胜信心。
    群雄齐集“千人坪”,“八霸帮”的开帮盛典,也已在“当当”钟韵之下开始。
    首先是总督帮“仙肌嫫母”余不邪,穿着她那件颇为炫目的十彩宫袍,出现在“千人坪”上,向举世群豪,异常狂傲地,把手微拱,便自缓步登坛,坐上一具用黄金特铸,并镶嵌有无数珠宝,豪华绝伦的“督帮宝座”。
    跟着便是“眇目仙翁”岑大化、“长脚仙人”康醉天、“大头仙子”圮西屏、“南荒毒猬”柳文宗、“化外凶苗”乌都拉、“辣手阎君”马空群、“东海龙女”艾紫君等七大霸主,相率登坛,坐上比“仙肌嫫母”余不邪地位略低的一排“霸主金椅”。
    司徒潞目光如电,细扫全场,见举世群雄,虽已多半到齐,但仍缺少了三位重要人物。
    这三人一正两邪,邪的是“赤手妖龙”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绿绮舅甥,正的“无为仙子”欧阳絮。
    司徒潞好生诧异?暗想“无为仙子”欧阳絮在石上向自己留言,分明说她于卫道降魔大业,已作巧妙妥善安捧,却为何直至如今,仍未赶到这“千人坪”上,主持指挥一切?
    她正自蹙眉深思,却突然发觉似有两道阴沉狠毒目光,盯在自己脸上。
    司徒潞微一侧脸,看出这两道阴沉狠毒目光,是来自“玄阴教主”东方赫脸上所戴的特制人皮面具之内。
    但如东方赫对自己极为狠毒,司徒潞早就深知,故而她对这两道目光,并不理会,却把自己的两道目光,凝注在东方赫身边另外三位“玄阴派”人物身上,想从他们举措之间,看出到底是不是未遭劫数的悟非大师,“玉琢嫦蛾”聂小冰,及“离垢书生”司马彦!
    这时,鼓乐喧天,香烟缭绕,“八霸帮”中弟子,正纷纷列队坛前,向坛上的总督帮及七位“霸主”,抬行大礼。
    无味礼节,不必多写,笔者把握这盛筵未开,举世群雄尚未各量神功的一段空闲,加以利用,先将“重光公主”司徒潞悬忧之事,略作叙述,然后再全神报导“恶鬼谷千人坪”上的无数精彩节目。
    原来,聂小冰及悟非大师,自与“重光公主”司徒潞分手以后,便带着“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向“北邙鬼府”赶去。
    这位“天龙霸主”朝元和尚,一身武学,相当高明,他怎肯平白让人擒往“北邙鬼府”,饱受凌辱,然后再被带到“恶鬼谷”中,当着赴会群雄,丢尽“武林八霸天”的颜面。
    故而他自从遭受“重光公主”司徒潞暗算以来,便无时不想设法图逃,并转败为胜地,反把对方制住。
    朝元和尚虽以“天龙劲气”获名,但他却也学会另两件几乎近于法术,奇妙无穷的密宗功力。
    这两件功力,一件名叫“九寒手”,另一件名叫“除垢神功”,“九寒手”旨在攻人,“除垢神功”则是防身绝学。
    “大别山”中,人才受制,朝元和尚便想暗用“除垢神功”
    解穴,并诈作无可奈何之状,以刺探更多机密。
    但一来司徒潞独门“玄阴截脉”手法极高,即令能用“除垢神功”祛解,也需要相当时间,不是立可如愿。
    二来,司徒潞江湖经验老到,人极精明,万一被她发现自己有此图谋,则身受之惨,必难忍耐。
    谁知司徒潞竟会与聂小冰、悟非大师等,分道扬镳?朝元和尚不禁心中狂喜,立即暗加准备。
    由“大别山”到“北邙山”的这段旅程以内,无论是餐,是宿,或是相互赶路之间,朝元和尚均在毫无痕迹地,暗中施展“除垢神功”,试行祛解所中的“玄阴截脉手法”。朝元和尚的“除垢神功“,颇为精妙,离开“大别山”不久,便把所中“玄阴截脉手法”,解除了十之八九。
    所剩下的,只是丹田气血,难于流通,似尚存障碍。
    朝元和尚本想拼命提聚“除垢神功”,及“天龙劲气”,硬把这难以祛除的障碍去掉,赶路极快,已近“北邙”。
    朝元和尚久闻“北邙鬼府”之名,知道一入其中,休想再能生出,目前正是唯一拼命机会。
    主意既定,遂忽然止步不走,盘膝坐下。
    聂小冰忽见此状,不禁柳眉双剔地,冷笑说道:“朝元和尚,你为何不走?难道八霸帮中一位堂堂‘天龙霸主’,竟惧怕小小北邙鬼府。”
    朝元和尚的“哑穴”未解,不能答话,遂索性不理聂小冰,只顾一面设法祛除最后一点似有似无障碍,一面试行是否能自丹田,提聚真气。
    聂小冰见自己话已说完,那“天龙霸主”朝元和尚,仍盘膝坐在地下,遂扬眉冷笑道:“朝元和尚,你不肯起身随行,却是为何?难道我就没有法儿,把你带走吗?”
    语音方落,脆响龙吟,竟又拔出她那柄精芒夺目的“湛卢古剑”,横在手中,向悟非大师,扬眉笑道:”悟非大师,我先把这‘天龙霸主’的双足刖去,然后请你将他抱进‘北邙鬼府’。”
    悟非大师向聂小冰笑道:“聂姑娘,你不必如此作法,因为四月初一那件当着举世英雄,走马换将之事,颇关紧要,我们若给对方一名双腿被刖的‘天龙霸主’?对方怎肯还给我们一位毫发无伤的‘东海龙女’。”聂小冰目闪精芒,冷然说道:“悟非大师,你这样说法何意?难道我们就听凭朝元贼秃,如此撒赖?”
    悟非大师摇手笑道:“我们怎能容他撒赖?但也不必伤他,聂姑娘且请收剑,由我把他点倒,抗进‘北邙鬼府’,好在‘北邙山’已在目前,路不远了。”
    悟非大师一面对聂小冰含笑发话,一面缓步走到“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身前,伸指向他肋下点去。
    聂小冰听完话后,也就怒气渐平,把“湛卢古剑”缓缓归鞘,谁知剑尖尚未进鞘,面前情势,已生剧变?
    悟非大师两指骈伸,刚刚点到朝元和尚肋下,突被朝元和尚疾道电光石火般用了招“金丝缠腕”,扣住“脉门”,并以九成劲力,死命一扣一带。
    “脉门”被扣,悟非大师立觉半身麻木,被朝元和尚带得站不住脚地,撞入这位“天龙霸主”怀中,反被对方在肋下点了晕穴。其实,悟非大师的真气内功方面,虽比不上“天龙霸主”
    朝元和尚,但轻功一途,可能还有以胜之,怎会才一出手,便告失挫?
    这原因全在“错觉”二字,悟非大师以为对方身中“玄阴截脉手法”,武功已废,自无防范之心,等到“脉门”要穴被扣,惊觉已迟,只有听人摆布。
    聂小冰忽见这等变卦,自然纤手微翻,把那柄将归鞘而未归鞘的“湛卢古剑”,化为一道匹练精虹,向“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排空猛卷。
    朝元和尚如今业已成竹在胸,哂然一笑,根本连躲都不躲一下,只将手中抓住的悟非大师,向排空卷到的“湛卢”剑虹迎去。
    聂小冰几乎把招术用老,收势不住,伤及悟非大师,赶紧一顿玉腕,撤剑退步。
    朝元和尚右手悬在悟非大师头顶以上,距离“天灵百会死穴”,仅约数寸,一面作势欲击,一面却向聂小冰伸出左手。
    聂小冰知道他这种伸手动作,是想要自己的“湛卢古剑”,不禁柳眉探蹙,满面为难神色。
    因为倘不缴剑,“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只消右掌一落,悟非大师必然脑浆迸裂,身遭惨死。
    倘若缴剑,则对方如虎添翼,极可能得寸进尺,再有其他更苛刻的需求,却是如何处理?
    聂小冰正在为难,情势又有变化。
    如今“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是背对“北邙山”,聂小冰则是面对“北邙山”,故而瞥见自“北邙山”一望无际的高低坟冢之间,驰来两条黑影。
    这两条黑影,虽然距离大远,不知是谁,但身法快得似电掣,似云飘,矫捷无俦,轻灵绝世,使聂小冰一望便知其中任何一人的功力火候,也均高出自己以上。
    根据来人功力,及所来方向,聂小冰猜出这两条黑影,八成便是“玄阴教主”东方赫,及与自己名位相同,身居“玄阴教”副教主之尊的“离垢书生”司马彦。
    倘若来人真是东方赫与司马彦;则目前难题,自必迎刃面解。故而聂小冰眼珠微动,便决定采取拖延策略,先自发出一阵纵声狂笑,然后明知故问地,发话叫道:“朝元和尚,你是不是想要我这柄‘湛卢古剑’?”
    她这狂笑发话之意,是既想拖时间,等待东方赫、司马彦赶到应援,又恐东方赫、司马彦另有别事,不是为己而来,遂想以笑语之声,引其循声相寻。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虽因背向“北邙”,未见人影,但觉聂小冰笑语之声太高,也就立即猜透对方用意。
    他心中明白,苦于口内难言,遂只好仍用手势通知聂小冰,赶紧献剑,不许再作任何拖延,否则必把悟非大师,立毙掌下。
    这时,两条身着骷髅长袍的人影,已静悄无声地,掩到十来丈外,左面一人的黑袍胸前所绘骷髅头骨,并还特别巨大。
    聂小冰见来人果是意料中的东方赫与司马彦,自然心头狂喜,不肯再令悟非大师冒那掌击天灵之险,遂故作蹙眉无奈神色,把“湛卢古剑”向朝元和尚,凌空抛过,并厉声发话叫道:“朝元和尚,你身为‘武林八霸天’中的一家霸主,应该尊重自己,切莫过于无耻,接剑之后,赶紧释放悟非大师,再和我聂小冰公公平平地,放手一搏。”
    聂小冰语音方毕,脸色突变,立以一式“仙子凌波”身法,捷如闪电地,猛向朝元和尚扑去。
    原来,朝元和尚在从“大别山”来此的一路之间,身为俘虏,听人摆布,胸中恶气太深,亟思报复!竟在一手推开悟非大师,一手凌空抄住聂小冰抛来的“湛卢古剑”以后,立向被自己推跌在地的悟非大师,举剑劈落。
    聂小冰抛剑在前,发话在后,照说等她话毕发现不妙,纵身飞扑之时,必然抢救不及,只能眼看悟非大师,于剑光疾落以下,血雨横飞,惨遭劫数。
    但世间事往往出人意料之事会出现。
    决不是聂小冰的轻功太好,快捷出奇,她虽已尽力而为,却仍告来迟一步。
    眼看“湛卢古剑”的夺目精芒,划空下劈,已到悟非大师胸前之时,聂小冰身在空中,距离尚有七八尺远,未曾扑到。
    从“北邙山”赶来的东方赫、司马彦二人,更在五丈以外。
    如此形势,如此危机,似已决无解救。
    但古谚有云:“解铃原是系铃人”,在这千钧一发之下,救了悟非大师性命之人,竟然就是挥剑杀他的“天龙霸主”朝元和尚。
    最多再落寸许,剑便及胸,朝元和尚却偏偏忽动慈悲意念,右臂微收,缩剑一尺。
    这“慈悲意念”四字,用得略欠妥当。因为“天龙霸主”
    朝元和尚虽然缩剑存仁,但却非出于本意,而是不得不缩。
    换句话说,朝元和尚不是缩剑,而是缩手。
    他那条好端端的两尺来长右臂,突然缩短一尺,腔上神色也变得狞厉无比。臂缩一尺,聂小冰恰好扑到,物归原主,便从朝元和尚掌中,轻轻易易的夺回了“湛卢古剑”。
    剑既夺回,人也救下,聂小冰应该是满怀高兴,一脸笑容。
    事恰相反,她是满面愁容,心中并忧急得腾腾乱跳。
    原来,聂小冰此时业已心中雪亮,知道朝元和尚是仗恃本身功力,不顾一切地,运气解穴,但因司徒潞独门“玄阴截脉手法”太高,不仅不能祛解,反而触发威力!不仅右臂突缩一尺,连整个身躯,都会缩骨抽筋,在短时间,痉挛成孩意大小。
    这种现象,看在别人眼中无妨,但若被“玄阴教主”东方赫看见,岂不立即认出是他视若深仇的昔日师妹“重光公主”
    司徒潞所为,满盘计划,均将败露。
    聂小冰毕竟聪明,竟在这不容思索的一刹那间,极为安全地,把这重大难题解决。
    她“湛卢古剑”入手,银牙紧咬,一式“丝雨飘空”,幻出了如雾如烟的千丝剑影。
    陪衬这千条剑影,是万点血花!那位“天龙霸主”朝元和尚,算是倒了大霉,整个身躯,被聂小冰这招“丝雨飘空”,斩成了五六碎块。
    人成碎块,自然不会再缩骨抽筋,只见那些碎块上的血肉,仍有些轻微收缩颤动而已。
    聂小冰剑光一收,两条黑影,也宛若两缕轻烟般,飘坠面前。
    “玄阴教主”东方赫看了看朝元和尚的满地碎尸,首先向聂小冰大加赞美地,抚掌狂笑说道:“聂小冰这次出外历练,果然大有进步!你东方大哥向来认为若不杀人则已,倘若杀人,便应该杀上一个痛快淋漓才对。”司马彦自然深嫌聂小冰下手太辣,但这种意念,只存留了一瞬之间,随后便即悟出聂小冰不会无故凶残,此举必含深意。
    他对“妙手郎君”游天乐的印象极深,遂在目注那位被点“晕穴”,倒卧地上的悟非大师,略一打量以后,便自失声笑道:“冰妹此行不虚,居然把游天乐兄,拉拢来加入本教,但这位风流自赏的俏郎君,却是何时看破红尘,作了和尚?”
    聂小冰笑道:“说来话长,且等回到‘北邙鬼府’之中,小抹再向东方大哥,及彦哥哥详述经过。”
    司马彦闻言,遂为悟非大师拍开“晕穴”。
    悟非大师醒来,聂小冰为他引见东方赫,四人便一路谈笑地回归“北邙鬼府”。聂小冰在途中想起一事,向东方赫含笑问道:“东方大哥,你和我彦哥哥,怎会知道小妹回山,远来相接?”
    东方赫尚未答话,司马彦便微笑说道:“冰妹,在你走后的这段期间,东方大哥大展雄图,业已把‘北邙鬼府’整顿得大非昔比,周围百里方圆,全在‘玄阴教’的耳目之下。”
    原来东方赫先前所收“双掌震天”熊耀武,及“铁杖夜叉”吴二娘,均属江洋巨寇,到了“北邙鬼府”以后,又招来众多同党,在东方赫指挥之下,朝夕经营,业已添设了不少机关,兴建得大非昔比。
    回到鬼府以内,聂小冰又向东方赫笑道:“东方大哥,小妹此行,寻觅多人,除了悟非大师以外,均未得见。有位结盟小妹‘东海龙女’艾紫君,又被‘仙肌嫫母’余不邪,施以‘迷神大法’,参与‘八霸帮’了。”
    东方赫笑道:“八霸帮开帮大会,就在目前,我们一两日间,便即同赴‘六诏’,倒看看那位‘仙肌嫫母’余不邪,能开创出一个什么局面?并觅机为艾紫君姑娘,解除迷魂大法,使她转投‘玄阴教’下便了。”
    话完,便吩咐安排盛宴,款待新来参与“玄阴教”的悟非大师,并对“双掌翻天”熊耀武,“铁杖夜叉”吴二娘等,细加交待,准备次日即与司马彦、聂小冰、悟非大师,前往“六诏山恶鬼谷”,参与“八霸帮”四月初一的开帮大会。“北邙鬼府”之中的一切事务,哲由熊耀武、吴二娘共同主持。
    宴完,各归静室安歇,准备明日远行。
    但司马彦却因久别情深,想到聂小冰所居静室之中,温存缱绻一番,以解两个月来的相思苦况。
    聂小冰正待安睡,忽听司马彦叩门之声,遂请他入室,含笑问道:“彦哥哥,我们明日要作远行,你怎么还不睡呢?”
    司马彦微笑说道:“南北东西,风尘万里,我们两条腿儿,业已走遍天下,那里还会在乎什么‘六诏’远行。我两个月来,想冰妹想得好苦……”
    一面说话,一面拉着聂小冰的纤纤素手,想把她抱在怀中,好好亲热亲热。
    他们之间,虽然清白相守,宫砂宛在,但既属知心情侣,像这等投怀送抱,偎颊亲唇的旖旎举措,却业已互不矜持,自然而然地时有表现。
    照说两月别离,相思必苦,聂小冰应该宛转投怀,使司马彦与自己缱绻一番,互慰心魂才对。
    谁知聂小冰居然轻轻挣脱司马彦的手儿,娇躯微闪,不让他软玉温香抱满怀地称心如愿。
    司马彦见状一愕,俊脸微赧地,赧然问道:“冰妹,你怎么对我有些生分了呢?”
    聂小冰妙目流波,看着司马彦,轩眉微笑答道:“彦哥哥,我们以前确实太亲热了,从现在开始,应该渐渐生疏一些,略微保持距离,早作心理准备,免得将来万一情天生障,无福双飞,则彼此分离之际,可以减少一点痛苦程度。”
    司马彦闻言大惊,剑眉探皱问道:“冰妹,你怎么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儿,却是从何而起?”
    聂小冰斟了一杯香茶,递与司马彦,面含微笑说道:“彦哥哥,你喝杯茶儿,听我告诉你一桩天大喜讯。”
    她一面含笑朗声说话,一面却用指甲蘸着茶水,在几上写道:“北邙鬼府既已增设了不少机关,则我这静室之中,有设有被人窃听之虑?”
    司马彦见字,暗佩聂小冰作事细心,遂摇头低声笑道:“冰妹放心说话便了,东方赫对于你我,业已毫无疑虑,一切机关,都由我这副教主和他共同督工,像我们这样说话,静室之外,决听不见。”
    聂小冰见司马彦又复涎着脸儿,凑向自己,不禁摇头微叹,索性主动偎入他的怀中,苦笑说道:“彦哥哥,我便让你亲热亲热也好,因为到了‘六诏山恶鬼谷’后,可能这‘离垢书生’,与我这‘玉琢嫦娥’,就要各自东西,俨如陌路!”
    这几句话儿,听在司马彦耳中,使他那里还有什么温存缱绻的亲热心情,只是双手抱住聂小冰香肩,焦急万状地,发话问道:“冰妹,你这次到底是撞到什么鬼了?”
    聂小冰眨着两只大眼,异常神秘地,向司马彦微笑说道:“我没有撞到鬼,只是撞到两个人,彦哥哥既然不想睡觉,又不怕赶路辛劳,我们无妨长谈一夜。你猜猜看,我离开‘北邙鬼府’之后,第一个遇到与我们有密切关系之人是谁?”
    司马彦想了一想答道:“这个问题,不大难猜,我认为冰妹离开‘北邙鬼府’以后,必然先去‘王屋山长明谷’,则第一个遇到与我们关系密切之人,自然便是‘重光公主’司徒姐姐。”
    聂小冰摇头笑道:“彦哥哥,只猜对一半,我虽去了‘长明谷’,但第一个遇到与我们关系密切之人,却正在‘长明谷’中纵火,这人怎会是‘重光公主’司徒潞呢?”
    司马彦“啧”了一声说道:“这人既在‘长明谷’中纵火,岂不是我们仇家?”
    聂小冰连连摇手笑道:“不能叫她仇家,应该叫她亲家,或是叫她冤家?”
    司马彦越听越觉糊涂,瞠目问道:“冰妹快说,这人是谁?”
    聂小冰嫣然一笑,缓缓答道:“这人就是我们踏破天涯苦无觅处的‘东海龙女’艾紫君小妹。”
    司马彦听得方自眉头一展,聂小冰又向他摇手说道:“彦哥哥,你且慢高兴,也许你马上会觉得万分悲哀,因为艾紫君小妹,不仅纵火焚烧‘长明谷’,并在见了我之后,便冷冰冰地,递给我这张请柬。”
    说到此处,便取出一张大红喜柬,递与司马彦观看。
    司马彦见这喜柬所书是马空群与艾紫君定于四月初一的“八霸帮”开帮大会之上,举行成婚嘉礼,不禁惶然问道:“这……这……这是从何说起?这……这是怎么回事?”
    聂小冰冷笑说道:“彦哥哥为何再问,这柬上写的难道还不够明白吗?艾紫君小妹如今身为‘武林八霸天’以外的‘第九霸天’,并决定下嫁马空群,她请我们到时定要赶去吃上一杯喜酒。”
    司马彦恍然有悟,目注聂小冰问道:“冰妹,你适才对东方赫所说艾紫君小妹中了‘仙肌嫫母’余不邪的‘迷神大法’之语,竟是真的?”
    聂小冰点头答道:“千真万确,半丝不假,‘重光公主’司徒姐姐为了企图救援艾紫君小妹,曾经化装深入‘恶鬼谷’,做了半日光阴的‘第十霸天’,但难如愿,并几乎也自失陷在魔窟以内。”
    司马彦惊奇万分,皱眉说道:“有这等事?冰妹也遇见司徒姐姐了吗?”
    聂小冰点头笑道;“我不仅遇见司徒姐姐和她一同寻得‘妙手郎君’游天乐所化身的悟非大师,司徒姐姐如今并又仆仆风尘地,先行赶赴‘六诏山恶鬼谷’,想利用被我们擒得的‘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威胁‘仙肌嫫母’余不邪,期为艾紫君小妹在四月初一之前,保全清白,不被马空群的魔爪侵害。”
    司马彦想起“北邙山”外所见之事,不禁诧声问道:“那‘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既然亲系重要,冰妹却为何在已到‘北邙’之下,挥剑把他杀死,并杀得那般异常残忍?”
    聂小冰点头笑道:“我知道彦哥哥必会嫌我手段残忍,有此一问,但其中缘由,必须回溯到我与司徒姐姐,在‘大别山’中,遇见悟非大师之时,循序详加叙述,才会使你彻底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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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划地断交绝金兰
    聂小冰残杀“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司马彦责其太过残忍,聂小冰当将经过情形详为解释。
    司马彦静静听完,聂小冰又自叹道:“彦哥哥请想,东方赫对于司徒姐姐,恨如眼中之钉,我怎能使他看出‘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曾中‘玄阴派’独擅的‘玄阴截脉手法’,迫不得已,只好趁着东方赫即将赶到当场的刹那之前,把那位正在开始缩骨抽筋的‘天龙霸主’,乱剑分尸,斩成了五六碎块!”
    说到此处,好似心中歉然地,继续摇头叹息说道:“聂小冰仗剑江湖,扶持正义,在我‘湛卢古剑’之下,伏诛的穷凶极恶之徒,虽颇不少,但像今日杀得这般残忍,倒还是破例第一遭,故而当时我一面咬牙挥剑,一面却在心中不住暗念,阿弥陀佛!”
    司马彦听她一面杀人,一面念佛,不禁哑然失笑,但忽又想起一事,遂饮下半杯香茶,向聂小冰笑道:“冰妹,你刚才说是有桩天大喜讯?”
    聂小冰扬眉笑道:“当然有啊,只是我故意卖了关子,尚未泄露口风对你说明而已,彦哥哥,这桩喜讯为何,你能猜得出吗?”
    司马彦摇头笑道:“这等虚无飘渺,根本摸不着边际之事,叫我如何猜法?”
    聂小冰又复把娇躯侵入司马彦怀中,柔情无限地低声说道:“彦哥哥,我们能够这样亲热的日子,不大长了,因为‘无为仙子’欧阳絮姐姐,根本未曾遭劫,依然鲜龙活跳地游戏人间。”
    司马彦听得丝毫不以为意,播头笑道:“冰妹又来胡编乱说地寻我开心,纵令欧阳姐姐的神通再大,她能从那坟墓之中走出来吗?”
    聂小冰笑道:“彦哥哥,你被欧阳姐姐骗得苦了,那座坟是空的,她还与你见过几次面呢?”
    司马彦将信将疑地,摇头说道:“胡说!胡说!我何尝与欧阳姐姐见过面儿?”
    聂小冰娇笑说道:“难怪彦哥哥不信,欧阳姐姐的掩饰安排,委实太妙,若非司徒姐姐把这桩事儿的本源始末,仔细对我说明,我也有点不相信呢!”
    司马彦见她说得煞有其事,不禁瞳目愕视。
    聂小冰嫣然一笑,缓缓说道:“欧阳姐姐是以化身与彦哥哥见面,她就是你认为人品既比你潇洒,武功又比你高明的那位庄伯乐呢!”
    司马彦对于庄伯乐,本有若干怀疑之处,如今听了聂小冰这样说法,才从恍然之中,钻出一个大悟;聂小冰见他已有所悟,遂把自己听得司徒潞所说之话,完全转告,说完并含笑问道:“彦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无量山黑眚谷’前,所订的十年之约?”
    司马彦听了“无为仙子”欧阳絮未死经过,心头百感交集,茫茫然地点了点头。
    聂小冰神色黯然,强笑说道:“彦哥哥,若照‘十年之约’规定,我在得知欧阳姐姐确实未死以后,便应飘然远引,不再回到‘北邙鬼府’和你见面,但一来卫道降魔大业已到决战关头。二来我们又均身服毒丸,须待悟非大师盗药解救。我遂不得不略变所约,等到与你共赴四月初一‘六诏’盛会以后,再作彼此东西的伯劳飞燕。”
    聂小冰说到后来,虽然强抑心酸,不令一双妙目中所含盈盈珠泪垂落,但语音之中,显露出无法掩饰的悲凄韵味。
    司马彦静等她说完以后,方自拉着聂小冰的素手,面色平和地,摇头含笑说道:“冰妹,欧阳姐姐未死之事,虽是一桩喜讯,但却是有关卫道降魔大业上的喜讯,对于你我私人感情方面,影响恐怕不会太大。”
    如今轮到聂小冰大为惊讶起来,她圆睁妙目,凝视着司马彦愕然问道:“彦哥哥,我不懂你的说法。”
    司马彦苦笑说道:“我从‘无为仙子’欧阳姐姐的所作所为之上,看出她可能是因尝尽情海辛酸,劫后重生,绮梦已醒,心中盎然道念,毫无儿女情思,她对我虽曾奇妙万分地结过一段‘无垢情缘’,但业已准备把你及‘东海龙女’艾紫君安排成她的化身,代为了结,她本人决不愿再投入尘俗情网之内。”
    聂小冰恍然说道:“彦哥哥,你分析得好像有点道理。”
    司马彦轻伸猿臂,把聂小冰的骄躯,揽入怀中,向她耳边,语出至诚地,低低说道:“冰妹,慢说欧阳姐姐分明业已洁身自远,永断情丝,就算她仍对司马彦有情,我也不会负你,定不和你成为各自东西的伯劳飞燕。”
    聂小冰闻言,失声叫道:“彦哥哥……”
    三字才出,便情绪激动得语不成声,伏在司马彦怀中,不住嘤嘤啜泣。
    司马彦俊脸之上,也满布纵横情泪,向聂小冰加以安慰,柔声说道:“事因时异,情由心生!‘无量山黑眚谷’口的‘十年旧约’,早成明日黄花,司马彦与聂小冰之间,纵令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也此情弗渝,永不分离。”
    聂小冰玉颊上泪迹模糊地,喃喃说道:“彦哥哥,我觉得我既不应该离开你,又不应该不离开你,心中难过万分,好矛盾啊!”
    司马彦叹息说道:“我懂得冰妹的矛盾之意,但我已有了铁定不移决心。”
    聂小冰问道:“你有什么铁定决心?”
    司马彦钢牙一咬,断然答道:“在欧阳絮、聂小冰、艾紫君三位绝代红妆之中,我决不负你,彼此地老天荒,长相厮守的深盟已定,至于欧阳姐姐及艾小妹方面,则不必勉强,只听凭一个‘缘’字安排,倘若有缘,不妨圆圆满满地一床四好,倘若无缘;也不妨落花明月,万古相思……”
    聂小冰不等司马彦话完,便即含泪笑道:“彦哥哥,我万分感激你对我的不变深情,但却要求你能听从我的一点修正意见。”
    司马彦微笑说道:“冰妹有话请讲,但我已把心事表明,决不许你故作娇情地再说那些舍己耘人之语。”
    聂小冰摇头叹道:“为人无不自私,鱼玄机说得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彦哥哥既然对我说了这种赤裸裸的情深义重话儿,我哪里还会再复合己耘人,甘心独自嚼尽相思,终身伤心饮恨?但人须重义,事贵两全,我所要求你听从我的只是七个字儿。”
    司马彦笑道:“冰妹请说,是七个什么字儿?”
    聂小冰拭去藕上泪痕,正色说道:“这七个字儿就是‘尽人事而听天命’,我们对于欧阳絮姐姐及艾紫君小妹,均须做到一切所应做之事,然后再听凭天命缘法安排,若能如此,我们在褪却‘守宫砂’的定情之夕,才会心安理得,毫无愧怍。”
    司马彦俊目闪光,点头说道:“冰妹这种说法,情义两兼,我自然极度赞同,好在四月初一大会,转瞬即届,正邪兴败,儿女情缘,都可于大歼群魔之后,作一了结。”
    聂小冰见司马彦深情款款,对自己言听计从,不禁又高兴得偎在他的胸前,呜咽不已。
    一宵无话,等到次日清晨,“玄阴教主”东方赫便僧同司马彦、聂小冰等两位副教主,及新参与“玄阴教”的神偷护法悟非大师,一同离却“北邙”,赶赴“六诏山恶鬼谷”而去。
    途中聂小冰想起一事,又向东方赫含笑说道:“东方大哥,小妹听得一桩江湖传闻,说是‘重光公主’司徒潞,业已把‘重光派’解散了呢!”
    东方赫“哦”了一声,扬眉问道:“三妹,你知不知道司徒潞为何好端端地解散‘重光派’,莫非她受了什么重大挫折?”
    聂小冰摇头笑道:“详细情形,我不知道,只听说‘王屋山长明谷’内,曾遭过火劫,‘重光派’已由司徒潞下令解散,荡然无存。”
    东方赫听得眉头微皱说道:“这样一来,我想寻找司徒潞,痛加处置,以消宿恨之事,恐怕不容易了。”
    聂小冰扬眉笑道:“东方大哥放心,你还怕司徒潞会不参与四月初一的‘六诏大会’吗?”
    东方赫双眉一挑,厉声笑道:“司徒潞倘若也到‘六诏山恶鬼谷’中,倒是我决意恩仇的绝好机会。”
    司马彦摇头笑道:“东方大哥,小弟不同意你这种想法。”
    东方赫向司马彦讶然注目,司马彦又复微笑说道:“要想收拾区区一位‘重光公主’司徒潞,无论何时何地,均可为之。东方大哥既然参与‘六诏大会’,似应把全副心力,放在被举世武林人物,推为无上高手的‘仙肌嫫母’余不邪,及‘赤手妖龙’姬玉城两位盖代魔头身上。”
    东方赫静静听完,点头说道:“司马二弟说得对,射人射马,擒贼擒王,我只要能倚仗多年苦学,斗败‘仙肌嫫母’及‘赤手妖龙’,则‘东方赫’三字,不胫而走,名重江湖,‘玄阴教’也会自然而然地,随之而成为武林霸主。”
    四人一路谈笑,赶奔“六诏”,终于在“恶鬼谷”中的“千人坪”上,与“重光公主”司徒潞相遇。
    双方席位,相隔颇远,东方赫等,到眼便即认出这次是以本来面目赴会的司徒潞,但司徒潞却因他们均是身穿骷髅长袍,脸带四人貌相完全相同的特制人皮面具,而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暗自心中猜测。
    东方赫因听从司马彦劝告,只向司徒潞狠狠瞪了几眼,果然没有甚发作。
    聂小冰则聪明绝顶,她见司徒潞的一双炯炯目光,不时向自己等人投来,目光中并满含关切神色,遂恍然顿悟,藉着假作饮酒,暗用“蚁语传音”功力,向司马彦及悟非大师耳边说道:“彦哥哥、悟非大师,司徒姐姐也因想出她万密一疏,在那‘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身上,留下‘玄阴截脉手法’破绽之事,而替我们深为担忧,如今正不断打量,猜疑难决,我们应该各自设法于不动声色之下,微露本相,使司徒姐姐放心才好。”
    话完,首先卷起骷髅长袍大袖,伸手执壶,替东方赫斟了一杯美酒,并向他压低语音,含笑说道:“东方大哥,少时‘仙肌嫫母’余不邪等,倘若问起那‘天龙霸主’朝元和尚,你便说留在‘北邙鬼府’,未曾带来,千万不可说出业已被我乱剑分尸而死。”
    东方赫一面举杯饮酒,一面点头笑道:“我懂得三妹之意,你是不是恐怕‘八霸帮’中群凶,在得知‘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惨死以后,会对你那位心神被迷的好友‘东海龙女’艾紫君,痛加报复?”
    聂小冰含笑颔首,又复颇为殷勤地,再替东方赫把杯中斟满。
    她这两度斟酒之举,果是一种极为高明,丝毫不动声色的暗打招呼妙法,已使那位心中忧疑颇久的“重光公主”司徒潞,为之愁眉立解,宽心大放。
    因为聂小冰肌肤晶莹如玉,才有“玉琢嫦娥”之称,如今两度卷袖伸手,露出雪藕似的玉臂,为东方赫执壶斟酒,自使那玲珑剔透的司徒潞入眼便知在这宽大骷髅黑袍以内,是位以“龙虎风云剑法”饮誉武林的红妆女侠。
    司马彦则乘着司徒潞目光扫到自己身上之际,伸手向左耳垂上,指了几指。
    这种动作,也使司徒潞点头微笑,会意出这人皮面具之下的左耳垂上,有一粒自己亲手所点的“守官砂”红痣。
    悟非大师的表现身份动作,更为简单明了,他只把双掌合十胸前,做了一个膜拜念佛之状。
    他们三人,把这哑谜打完,东方赫自然翼冀无觉,司徒潞却已笑逐颜开,心头雪亮。
    这时,“八霸帮”中弟子参拜“八大霸天”的典礼已完,“仙肌嫫母”余不邪目光略扫“千人坪”上的正邪各派群豪,也不站起身形,只是大迈迈地坐在她那张满镶珠宝,豪华无匹的“总督帮”宝座以上,微一拱手,发话说道:“各位武林高朋……”
    一语方出,立即愕然住口……因为她这语音竟被突然传来的“当当当”三记钟声闷响截断。
    形容钟声,多用“脆响”,如今却为何必用“闷响”?
    因为一来“恶鬼谷”口距离“千人坪”稍远。二来在这些武林大行家耳中,一听便知三具金钟,均被来人击破。破钟之声,自然有些发哑,不似好钟清脆。
    司徒潞知“恶鬼谷”口情形,闻声之下,不禁大吃一惊,因来人不仅能连击谷口所悬上、中、下三具金钟,并把三具金钟,一齐击破,其功力之高,委实是惊世骇俗。
    “仙肌嫫母”余不邪与“玄阴教主”东方赫等两位绝世高手中的高手,现在“千人坪”上,则来人定是另外两位绝世高手中的高手“无为仙子”欧阳絮,或“赤手妖龙”姬玉城的其中之一。
    但在这两人之中,来人是“赤手妖龙”姬玉城的成份又大于“无为仙子”欧阳絮,因为欧阳絮决不会如此剑拔弩张,凶骄狂妄,才到谷口便击破金钟,炫耀武技。
    司徒潞猜想得果然不错,片刻过后,“赤手妖龙”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绿绮舅甥偕同一位身着直红道袍的年老道人,便自到达“千人坪”上。
    如今举世中有头有脸的武林好手,差不多均已到齐,只有那位宛若神龙隐现,令人无法捉摸踪迹的“无为仙子”欧阳絮,犹未露面。
    “仙肌嫫母”余不邪再度微一拱手,向“千人坪”上的举世群豪,发话说道:“本帮开帮典礼已毕,各位武林高朋之间,若有过节,无妨藉这难得聚首良机,互作交代!或是各寻对手,切磋神功,以为这‘六诏大会’,留些不磨纪念才好。”
    余不邪语音方了,“毒猬霸主”柳文宗便即站起身形,目光环扫全坪,抱拳厉声问道:“那位是来自‘北邙鬼府’之中的‘玄阴教’东方教主?”
    东方赫见人家指名相呼,自然立起身,抱拳笑道:“在下便是东方赫,柳霸主有何见教?”
    梆文宗向他盯了几眼,冷笑说道:“东方教主,我盟兄‘天龙霸主’朝元大师何在?”
    东方赫微笑答道:“朝元大师因身感不适,未曾同来,如今正在我‘北邙鬼府’之中,被东方赫嘱令手下,礼若上宾,柳霸主尽管放心,不必挂念。”
    柳文宗闻言,冷笑几声,正待邀请东方赫下场一会,却听得“仙肌嫫母”余不邪向自己人低声说道:“柳霸主,你暂时莫对东方赫翻脸,我们要集中全力,先行扑灭‘赤手妖龙’姬玉城这名棘手大敌……”
    余不邪话犹未了,已有一家霸主,愤然站起身形,离开黄金宝座,纵出“八霸坛”,向千人坪中央准备作为群雄竞技之用的一大圈收拾得极为干净平坦的石坪走去。
    这家霸主,就是“武林八霸天”中,性情最为刚暴猛烈的化外凶苗“飞环霸主”乌都拉。
    司徒潞一见乌都拉下场便知这位“飞环霸主”,可能是要寻找自己,出出那口在“乌蒙山”中的被骗恶气。
    乌都拉走到场中,果然目光中凶芒如电,觑定司徒潞,用颇为流利的汉语,厉声叫道:“请来自‘王屋山长明谷’,执掌‘重光派’门户的‘重光公主’司徒潞,下场答话。”
    在这种举世群雄毕集之处,谁也不会示弱,司徒潞自然应声站起身形,盈盈缓步,走到场中,向“飞环霸主”乌都拉,含笑说道:“王屋山长明谷中,已可任人游览,‘重光派’,也因司徒潞自觉尚无领导手下,开创一家宗派德能,业经宣告解散,司徒潞乘此机会,向中原道上的武林同源,璧谢所赐的‘重光公主’四字。”
    “飞环霸主”乌都拉本对司徒潞恨入骨髓,才抢先下场,要想杀以泄愤,但如今见了她这副宜嗔宜喜,美俏万方的绝世风神,又不禁自然而然地,爱心渐起,恨意渐消,语音转变成颇为和缓问道:“司徒姑娘,你在‘乌蒙山’中,化名‘冷慕环’之事,把我骗得好苦?”
    司徒潞微笑道:“江湖人物幻变形容,更易名姓之事,太以寻常,乌霸主何必对其重视,但承蒙你赠与飞环,借给面罩,才使司徒潞得能先期进入贵帮重地观光一番,却理应就此致谢,并将三枚飞环,一具面罩,敬为奉赵。”
    话完,取出那具特制面罩及三枚金环,托在手中,向这“飞环霸主”乌都拉,含笑递去。
    乌都拉不接面罩飞环,只是目注司徒潞问道:“司徒姑娘,你知道我赠你三枚金环之意?”
    司徒潞因曾听“大头霸主”纪西屏加以解释,知道乌都拉对于自己颇有求凰之想,遂微蹙双眉,避而不答,冷然说道:“乌霸主请把这三枚金环,一具面罩取回。”
    乌都拉毕竟是位化外凶苗,心性粗直,闻言之下,怪笑说道:“司徒姑娘,你既不懂,我便告诉你吧,我送你三枚金环之事,就是想要你做我老婆。”
    司徒潞虽然极为倜傥大方,但当着天下群雄,也不禁被乌都拉这句“想要你做我老婆”之语,羞臊得面红耳赤。
    对于这等粗莽凶苗,自不必反唇相讥,司徒潞羞怒难泄之下,神功暗聚,双掌猛合再分,竟把那三枚金环及一具面罩,一齐震碎撕毁。
    那具特制面罩,虽代表一家霸主身份,倒还不甚紧要,但乌都拉这种凶苗,对那三枚金环,却向来看得几乎比性命还重,一见金环震碎,不禁面色惨变,宛若厉鬼凶神般,向司徒潞颤声问道:“你……你……竟敢毁我金环?”
    司徒潞“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毁你三枚金环,有什么大了不得?你再敢信口胡言,放肆无礼,便小心我把你双臂间所有金环,连你那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脑袋一起毁了。”
    “飞环霸主”乌都拉闻言,怒视司徒潞,用苗语叽哩咕噜地向她怪叫一阵,并拾起一截碎环,略微划破自己左手中指,使碎环沾上鲜血。
    “你这是作甚?”
    乌都拉改用汉语,狞笑答道:“你犯了我们‘金环苗族’的最大忌讯,除非立即答应做我老婆,否则我就要用这截带血金环,把你全身上下,一寸一寸地割裂而死!”
    这时,马空群在“八霸坛”上,见双方势必动手,遂走到“仙肌嫫母”余不邪身边,双眉微蹙,向余不邪附近低声说道:“余大姐,司徒潞功力不凡,‘飞环霸主’未必能是她的对手,要不要……”
    马空群话犹未了,“仙肌嫫母”余不邪便把脸一沉,神色不悦地接口说道:“马霸主,‘飞环霸主’乌都拉不奉我命,擅自出阵,纵遭大败,也是咎由自取。何况当着举世群雄,更不能一开始就怯敌贻笑。”
    余不邪声色俱厉,不仅马空群悚然而退,并使“八霸坛”
    上的其他霸主,均听得分明,未便再有所陈说。
    场中的司徒潞则在见了“飞环霸主”乌都拉那副凶神恶煞模样之后,不禁冷笑一声,扬眉说道:“乌都拉,你打算怎样动手?”
    “飞环霸主”乌都拉凶睛一瞪,厉声答道:“十三只飞环,一柄苗刀,七十二式伏虎掌。”
    司徒潞失笑说道:“这样倒好,暗器、兵刃、掌法三阵,一齐施为,也算是今日这‘六诏大会’之上的一出开锣好戏。”
    “飞环霸主”乌都拉身形忽闪,倒纵出三丈有余,两条长臂一垂,便各握了三枚金环在手。
    司徒潞知道他金环厉害,遂也不敢怠慢,伸手入怀,取出一件奇异兵刃。
    这件兵刃,看来毫不起眼,就像是一根长约七尺,粗如拇指麻索,只不知经过什么油质浸泡,有点闪闪发光而已。
    “飞环霸主”乌都拉“咦”了一声叫道:“司徒潞,你怎么不取暗器?”
    司徒潞双手分握麻索中央,使两头各自垂下了三尺左右,向这“飞环霸主”乌都拉,扬眉说道:“乌都拉,我的‘玄阴铁线’,虽然薄负时名,却向来不爱使用,且以这根‘追魂索’,破掉你的十三金环便了。”
    乌都拉虽是一位身负奇学的化外凶苗,但在见识方面,终仍远逊于中原奇挟,他哪里会看得起司徒潞手中这根宛着麻绳的“追魂索”?一声怪笑,双臂齐扬,手中六枚金环,化成左三右三的六圈飙转金光,划空飞出。
    “千人坪”上的满座群豪之中,除了身为“玄阴教”副教主的“离垢书生”司马彦,“玉琢嫦娥”聂小冰外,便是新出江湖的“玄阴教主”东方赫,对场中形势,最为关怀,他一来想看看所谓“武林八霸天”,究竟是些什么人物?二来更想看看一别十余年的师妹司徒潞,如今在功力方面到了什么境界?
    司徒潞刚把“追魂索”取出,东方赫便向司马彦低声笑道:“司马二弟,你知不知道司徒潞手中这根‘追魂索’的来历?”
    司马彦摇头笑道:“小弟虽然不知,但从东方大哥的语气之中,可以略微听出端倪,大概这根‘追魂索’,也是你的师门至宝。”
    东方赫点头笑道:“司马二弟真个聪明,猜得丝毫不差,这‘追魂索’是由十三条‘铁丝蛇筋’,合搓而成,宝刃难断,烈火难焚,并可打散一切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等护身功力。”
    聂小冰一旁笑道:“东方大哥,你如今是不是希望司徒潞死在‘飞环霸主’乌都拉的‘飞环苗刀伏虎掌’下,免得你再寻她泄恨?”
    东方赫摇了摇头,微笑说道:“聂三妹,你猜错了,我虽恨极司徒潞,但只想亲手杀她,在她与外人动手时,却依然盼她获胜,才显得‘玄阴’一派武功,冠冕江湖,压盖一切。”
    司马彦闻言,不禁暗叹武林人物的门户之见,确实牢不可破。
    他们方在谈笑,“千人坪”上群豪,已于一片“叮当”脆响以后,发出了一片由衷赞美的叹息之声。
    原来“飞环霸主”乌都拉那六枚金环发出以后,本是三左三右,分别旋飞,但到了司徒潞面前五六尺处,却突然往中一合,似欲互相撞击。
    司徒潞一来江湖经验丰富。二来两进“恶鬼谷”,并曾一度身为“霸主”,多少也总摸清几分乌都拉的手法路数。知道若容这三左三右的六枚金环一合,便会由互相激撞,再生错劲,漫空飘旋不易捉摸。
    自己神功早聚,身法又妙,虽然未必会惧怯这些旋飞金环,但最稳妥的手段,却还是乘它不曾中合,妙用未生之际,将其彻底毁掉。
    司徒潞因“无为仙子”欧阳絮直到如今还未出现,司马彦与聂小冰的脏腑奇毒,不知已否祛除?今日这场“六诏大会”
    之上,显然邪焰高于正气,必然尽量樽节精力,以应付艰险局面,故而心中主意方定,真气立提,便在金环未合之前,凌空纵起。
    她是斜斜纵起,迎向右方,手中“追魂索”往前一穿,便使郡从右面飞来的三枚金环,一齐套在这“追魂索”上。
    环光刚把索影套住,司徒潞一声清叱,右臂电抡,用那带着三圈金光的“追魂索”影,猛向左方飞来的三枚金环,狠狠砸去。
    这种动作极快,笔者写来虽慢,但司徒潞纵身、挺索、索环、砸环,都是在一刹那间。
    “叮当”脆响起处,那六枚环成了萁豆相煎,自伤其类地碎落一天金雨。
    “千人坪”上的群豪见状,齐为司徒潞的灵心巧思,及敏捷身手而晴暗喝彩。
    但司徒潞心中,却充满警觉,毫未得意。
    因为她知道“飞环霸主”乌都拉的飞环手法,绝世无双,十三金环中,只被自己破了六环,还有七环未发。
    果然群雄惊叹之声未了,空中“铮铮铮”地,业已连响起一片金环交错之声。
    换句话说,前六枚金环,刚碎成一天金雨坠落,后七枚金环立即化成漫天旋光,把司徒潞的身形罩住。
    常言道:“只要功夫探,铁杵磨成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司徒潞便是有心人,她深知苗人复仇之心最切,自己骗了“飞环霸主”乌都拉,日后必成死敌,遂在闲暇之中,专门研究了一些应付这化外凶苗漫天飞环的神奇身法手法。
    如今,身法落地,漫天环影,已罩当头,换了任何人也必有点手足无措。
    但司徒潞却会者不忙,香肩微摇,又从由漫天飘飞,变成一齐向她集中袭击的金环光影之中,拔空三丈。
    这—次,“千人坪”上群豪,多半惊奇得肃然无声,其中只有五人,各自为司徒潞拍掌叫好。
    五人中的三人,自然是“玄阴教主”东方赫,与他手下两名副教主,“离垢书生”司马彦,及“玉琢嫦娥”聂小冰。
    另外两人,却是曾经女扮男装,和司徒潞有过一段情,骗去她“大还丹”的“翠眉妖女”姬绿绮,和她舅父“赤手妖龙”姬玉城。
    原来司徒潞破这七枚金环的身法手法,神奇巧妙的简直令人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她仅仅从罩身环影之中,冲天纵起,别无其他动作。
    但司徒潞冲出环影以后,空中哪里还有半枚飞环,竟被她在一瞬之间,全数凌空收去。
    群雄百目齐注,看得分明,只见司徒潞左右足尖,各挑一枚金环,左手纤纤玉指之间,夹着两枚金环,右手“追魂索”
    上,套着两枚金环。
    只有六枚,还有一枚金环,却在何处?
    这一枚收得更妙,也更使群豪惊得瞪目无声,是被司徒潞在临纵身时,甩去罩头丝巾,用脑后马尾把一枚金环卷住。
    东方赫哈哈大笑,向司马彦得意说道:“司马二弟,‘玄阴’一派武学,果然不凡,司徒潞这大破十三环的身法,业已技震群雄。”
    “呛啷啷啷啷……”东方赫一语未了,场上又是一片金铁交鸣声息。
    司徒潞身未落地,双足微扬,先把足尖所挑的两枚金环,向“飞环霸主”乌都拉凌空踢去。
    然后左手一扬,右手一挥,再把长发一甩,又复发出了五枚金环。
    司徒潞有意先声震人,她在这七枚金环之上,又用了相当功力。
    七环或先或后,或左或右,本是毫无规则乱飞,但到了“飞环霸主”乌都拉身前七尺之处,却前环慢,后环快,右环左,左环右地,自行整整齐齐,叠成一堆,向这金环霸主化外凶苗飞去。
    司徒潞秀眉双挑,扬声笑道:“司徒潞有愧古人,蔺相如能原璧归赵,我只能还你七环,那六只已碎金环,却还不成了。”
    乌都拉哪里还有脸面,再接金环?双目凶光如血,厉啸一声,突然拔出身边一柄奇形苗刀,向凌空飞来的七枚金环,挥刀怒劈。
    苗刀锋芒惊人,精光电掣,脆响纷纷,硬把那七枚金环,劈成了十四枚半圆形的碎环坠地。
    十三枚金环破后,怪事突来。
    司徒潞突然听得有人用“传音入密”神功,向自己耳边发话。
    这发话人的口音,竟是司徒潞苦盼已久的“无为仙子”欧阳絮,她向司徒潞耳边,缓缓笑道:“司徒姐姐,常言道‘除恶务尽’,‘武林八霸天’个个穷凶极恶,无一能留,对这‘飞环霸主’乌都拉,你尽管痛下绝情,为西南一带的苗民除害,只在大破‘八霸帮’后,对从恶之中,略予回头机会,以稍体上天好生之德便了!你师兄东方赫,武学极高,我想利用他与那极扎手的‘赤手妖龙’姬玉城,互相恶斗,纵难两败俱伤,也必双方尽耗功力,不足再为大患!故姐姐除却乌都拉后,无妨委屈求全,向东方赫低头和好,则既可助我完成妙策,又可与司马彦、聂小冰等,明目张胆的共同会合。”
    司徒潞听完话后,不禁惊奇欲绝。
    因为无论功力多高的武林高手,在施展这择人专注的“传音入密”神功之时,均有相当限度,无法过份及远。
    换句话,自己适才既听得这一番传音之浯,则“无为仙子”欧阳絮,必在“千人坪”上。
    但先前曾经密切注意,如今又复目光细扫,仍未见着这位神出鬼没,武功绝世的至交姐妹踪迹?难道她是易容变服,参与这“六诏大会”……
    司徒潞念犹未了,一片冷森森的苗刀精记,业已拦腰卷到。
    乌都拉此时因视如性命的所有金环业已全毁,自然急怒心疯!他横刀待敌片刻以后,见司徒潞目光四扫,茫然出神,并未理会自己,遂凶心大发,钢牙挫处,一式“浪卷流沙”,便向司徒潞挥刀偷袭。
    司徒潞何等功力?乌都拉刀光才掣,她便冷笑扬眉,一式“旋叶离枝”,飘退三尺,手中“追魂索”带着惊魂锐啸,向这无耻偷袭的化外凶苗,斜肩砸下。
    苗刀仅约三尺有余,“迫魂索”却长达七尺!司徒潞这一往后飘身,乌都拉所发那招“浪卷流沙”,自然卷空,但对方“追魂索”的划空锐啸,却已到了自己头上。
    乌都拉功力不弱,但却吃亏在见识太浅,他一来以为手中苗刀,锋芒绝世,无坚不摧,二来仗恃身有“十三太保横练”,能避刀剑鞭棍,遂对司徒潞斜肩砸到的“追魂索”,不愿闪躲,一式“斜拨云霓”,扬刀上撩,想把对方的长索削断,聊报金环被毁之恨。
    但司徒潞的“追魂索”,是由十三根“铁线蛇筋”,合扭而成,哪里是苗刀能断?
    既不能断?则软兵器见硬即弯,乌都拉左肩以上,遂被“追魂索”的索梢,重重鞭了一下。
    苗刀削不断“追魂索”,“十三太保横练”也禁不起贯注内家真力的“钱线蛇筋”!“吧”的一声脆响,乌都拉失声惨呼,跄踉几步,背后被鞭之处,立即肿起了一条高高血印。
    司徒潞既经“无为仙子”欧阳絮暗中嘱咐,手下那肯留情?追踪进手,连发绝招,施展“小追魂夺命连环神仙索法”,把乌都拉圈入了一片荡魄惊魂呼呼啸声的弥天索影之内。
    “八霸坛”上,与“飞环霸主”乌都拉交情较深之人,自然是那如今身为“毒猬霸主”的“南荒毒猬”柳文宗,但柳文宗虽看出乌都拉不敌司徒潞,颇有生命之虑,却因适才“仙肌嫫母”余不邪已为此事斥责马空群,自己遂不便再向总督帮请命捷手。
    又过十来照面,“飞环霸主”乌都拉业告身法凌乱,危机时现,性命已在呼吸。
    柳文宗见状,委实忍耐不住,向“仙肌嫫母”余不邪微抱双拳,陪笑说道:“余总督帮……”
    —语方出,“仙肌嫫母”余不邪便自脸色如冰,目光电扫“八霸帮”上的“六大霸主”,向柳文宗摇手沉声说道:“柳霸主不必多言,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八霸帮’全帮荣辱声誉,重于任何个人,那里能在大会才开之际,便即怕死贪生地贻笑天下?万一‘飞环霸主’真遭不幸,我必设法杀却司徒潞,替他报仇,帮中倘再有人对此多言,莫怪余不邪要以‘总督帮’身份,毫不容情,按照故违帮规处置!”
    余不邪语音方了,“千人坪”中央战场以上的血雨已飞,“飞环霸主”乌都拉,被司徒潞纵身凌空,施“神仙三索套金蟾”的散手绝招,用“追魂索”打中天灵,裂脑毙命。
    乌都拉的脑浆血雨方飞,一条高大人影,突然抢步入场,厉声怪啸,向司徒潞猛扑而去。这条高大人影,便是乌都拉手下那位,号称“神力金刚”
    的花皮蛮子。
    “仙肌嫫母”余不邪高据“总督帮宝座”之上,正向“东海龙女”艾紫君含笑举杯,欲待饮酒,忽见如此情形,不禁勃然变色,十彩宫袍的大袖拂处,便把手持酒杯,遥向场中掷出。
    “神力金刚”花皮蛮子尚未扑到司徒潞身前,已被凌空飞来的那只酒杯,打中了眉心部位。
    “仙肌嫫母”余不邪的功力,委实惊人,这只细瓷酒杯,业已深深嵌入花皮蛮子脑中,几乎代替了他的鼻子部位,却不仅杯仍未碎,连杯中美酒,也未有所溢出。
    直等花皮蛮子的尸身一倒,方流了他满脸酒渍与赤红鲜血,粉白脑浆,棍合成了一副不忍卒睹惨状。
    这种情况,自然看得全场默然。
    但仍有一阵声震四山的洪烈狂笑,自默然之中响起。
    发笑之人,是“赤手妖龙”姬玉城,他不仅发笑,并在笑声收歇以后,手指“仙肌嫫母”余不邪,轩眉叫道:“余不邪,你处置的好!所用手法,也够得上称为一绝,照姬玉城看来,堂堂‘八霸帮’中,仅有你这‘总督帮’还可算是一位人物。”
    余不邪冷冷看了这“赤手妖龙”姬玉城一眼,哂然未答,侧过脸儿,向“东海龙女”艾紫君说道:“艾小妹代我传令,命他们收尸掩埋,并献上各种佳肴名酒,请与会嘉宾,一面饮用,一面再彼此各寻对手,切磋武技。”
    艾紫君如言传命,暂时使这“千人坪”上,又从杀气腾腾,转化为觥筹交错。
    司徒潞姗姗举步,退出场中,但却未回归本座,竟直向东方赫,司马彦,聂小冰,悟非大师等所坐席次走去。
    司马彦、聂小冰等,不知司徒潞的来意,尚以为她是来向东方赫有所质询,有点为她提心吊胆。
    东方赫则目光冷冷斜睨,自那副精巧得可以表现喜怒哀乐的特制人皮面具之上,浮现出一丝阴谲笑意。
    司徒潞走到席前,霍然止步,向东方赫一抱双拳,恭身说道:“小妹司徒潞,参见东方师兄。”
    东方赫想不到司徒潞竟对自己这等礼貌,遂摆了摆手,冷然说道:“我是‘玄阴’门下的不肖弃徒,不敢当司徒公主的如此称谓。”
    司徒潞陪笑说道:“多年久别,东方师兄怎的还盛气未消?要知道恩师昔日只是被师兄一时触怒,才负气越次传宗,但小妹始终却不敢执掌‘玄阴’门户。”
    东方赫眼皮一翻,目注司徒潞问道:“你是名正言顺的‘玄阴派’掌门人,为什么不敢执掌此职?”
    司徒潞神色沮顾地,巷身答道:“有师兄在,司徒潞便不敢僭越。”
    东方赫见她对自己执礼甚恭,遂颜色略霁,“哦”了一声说道:“你当真还记得我这不肖师兄?”
    司徒潞点头笑道:“小妹先创‘玄幽派’,后改‘重光派’;始终不敢僭用‘玄阴’二字,岂非显然是尊敬师兄?何况并每年分派手下,海角天涯地找寻师兄,以正‘玄阴教主’之位。”
    聂小冰听到此处,已知司徒潞用意,遂在一旁帮腔,向东方赫含笑说道:“东方大哥,司徒公主既然说得这等诚恳,大哥似乎不必断绝了师兄妹的情义才对。”
    东方赫笑了一笑,目注司徒潞,扬眉问道:“听你这样说法,难道竟愿尊我为‘玄阴教主’?缴出‘玄阴符令’等传宗信物吗?”
    司徒潞点头笑道:“东方师兄,不必对小妹诚意再表怀疑,我已解散‘重光派’,如今仅剩孑然一身,只等待同师兄参与‘六诏大会’以后,便回转‘北邙鬼府’,取出封存已久的‘玄阴符令’,缴还师兄,光大本派门户。”
    东方赫听得心中暗觉高兴,但表面上却仍异常淡漠地缓缓笑道:“你要知道,我若执掌‘玄阴符令’做了‘玄阴教主’,则你就只能颇为屈尊地担任一位副教主了。”
    司徒潞闻言,赶紧躬身称谢说道:“小妹多谢师兄,并敬遵师兄法谕。”
    她一直极度谦恭,东方赫自然再沉不住那张脸儿,双眉一展,纵声狂笑说道:“司徒师妹既然当真未曾忘记我这师兄,我们便共掌‘玄阴教’,与举世群豪,一争霸业。”
    司徒潞知道这是东方赫客套之语,遂自摇头笑道:“小妹不敢当共掌教务之称,只愿在师兄麾下,竭尽所能,听候驱使。”
    东方赫笑道:“司徒师妹与我既已解开误会,便应移座同饮,并见过我这结盟弟抹,及悟非大师。”
    说完,手指司马彦等人,为司徒潞引见,笑道:“这是我‘离垢书生’司马彦二弟,‘玉琢嫦娥’聂小冰三妹,均为‘玄阴教’副教主,悟非大师则是本教护法。”
    司徒潞装得逼真地,向司马彦等,含笑点头,一一礼见,并对东方赫柳眉双扬,微笑说道;“东方师兄,你果然是一派掌门大才,司马副教主等,全属当代武林中的出群高手,如今全归本教,‘玄阴教’的力量,确已着实不弱了呢!”
    东方赫微笑说道:“司徒师妹适才业已技震群雄,为‘玄阴’门户,大放光彩!少时我与司马二弟,聂三妹,悟非护法等人,亦应各显专长,便可在举世群雄之前,使‘玄阴教’声戚大振。”
    司徒潞秀眉微蹙,低声说道:“东方师兄,今日这‘六诏大会’上,除了和‘赤手妖龙’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绿绮同来那位身着血红长袍,不识姓名,不知深浅的年老道人以外,大概只有两位盖代魔头,功力之高,非由东方师兄亲自应付不可。”
    东方赫双眉微挑,含笑问道:“司徒师妹是否说的是‘赤手妖龙’姬玉城,及‘仙肌嫫母’余不邪等两位?”
    司徒潞点头答道:“东方师兄千万不可对他们加以轻视,这两人的一身功力,均已炉火纯青,登峰造极,高明到了不可思议地步。”
    东方赫果被司徒潞这几句存有深心之话,挑逗得傲气高腾,目光如电,扬眉狂笑说道:“司徒师妹,你莫要长起他人志气,灭却自己威风,你东方赫师兄长年幽居,潜心绝学,为的就是再出江湖,傲视天下,少时我定然指名叫阵,与姬玉城、余不邪二人,一决胜负。”
    司马彦饮了一杯美酒,缓缓放下酒杯,向东方赫含笑说道:“东方大哥虽有挽弓挽强,用箭用长的豪情壮志,但强弓长箭,属于压阵节目,如今大会伊始的开锣战儿,应该由我们点缀,小弟意欲献丑出场,敬向东方大哥,求取一支将令。”
    东方赫哈哈大笑说道:“司马二弟尽管出场,你功力比我差不许多,定然又可为‘玄阴数’三字,一放光采。”
    司马彦微微一笑,缓步入场,巍立如山地,向“八霸坛上”略抱双拳,提气朗声叫道:“玄阴教第二副教主,敬请‘武林八霸天’中,‘辣手霸主’马空群下场一会。”
    东方赫闻言,向司徒潞微笑说道:“我司马二弟是位聪明绝顶的有心人,他这自称‘第二副教主’之意,分明是把‘第一副教主’尊称,让与司徒师妹了呢!”
    司徒潞蹙眉一笑,尚未答言,聂小冰便凑趣娇笑说道:“司徒姐姐不必谦逊,无论在功力、见识、年龄,以及与东方大哥的渊源等任何方面,我和我彦哥哥,均应向你恭执弟妹之礼。”
    这时,司马彦脸上面具未摘,身上宽大骷髅长袍未卸,语音又故意略变,致使那“辣手阎君”马空群,未能发觉向自己叫阵的“玄阴第二副教主”,竟是曾在“庐山人头石”下互缔生死之交的“离垢书生”司马彦。
    马空群是阴狠毒辣无比的一代凶人,除了亲见“仙肌姨母”余不邪种种神奇由衷畏服以外,几乎连对“赤手妖龙”姬玉城,都不甚忌惮,又怎会把位什么“玄阴教”的“第二副教主”,看在眼内?
    司马彦发话方毕,马空群便站起身形,向身为“总督帮”,执掌“八霸帮”发号施令大权的“仙肌嫫母”余不邪一抱双拳,轩眉笑道:“余大姐,对方指名叫阵,小弟可否下场应敌?”
    余不邪点头说道:“既然指名挑战,马霸主自应出场,但在你离开‘八霸坛’前,我却有两件事儿,必须先行嘱咐,不许丝毫违拗。”
    余不邪适才掷杯,怒杀“神力金刚”花皮蛮子,业已充分表现出她“总督帮”的威严,故使马空群闻言之下,恭身肃立地悚然说道:“余大姐尽管吩咐,马空群恭遵号令。”
    余不邪冷然说道:“第一件事儿是‘飞环霸主’乌都拉,出阵失风,已丧锐气,如今马霸主既然下场,我要你竭尽全力,务必为‘八霸帮’夺回光彩。”
    马空群点头狂笑道:“余大姐且请放心,小弟必不辱命。”
    余不邪语音更冷,沉声说道:“第二件事儿是我虽然期望马霸主获胜,但万一尽力而败,却也不会对你怪责,换句话说,就是胜要胜得光采,败要败得光荣,当着四海八荒三山五岳的举世豪雄,我决不容许有丝毫不光明的手段,使‘八霸帮’贻羞含垢。”
    马空群一面恭身领命,缓步下场,一面却在暗自窃笑。
    他窃笑的是“仙肌嫫母”余不邪于大庭广众之前,无论发话行事,均极冠冕堂皇,令人肃然起敬,但暗地却命自己在“一线天”两端,“惊魂壁”脚,“千人坪”下,埋藏大量地雷炸药,万一情势不妙,可以在挥手之间,把“千人坪”上的举世群豪,齐化劫灰,心肠比自己还要毒辣几分,委实是位外装忠厚,内藏奸诈的盖代枭雄女杰。
    念犹未毕,人已走到场中,司马彦正黑袍飘飘地,岸立相待。
    马空群阴笑几声,扬眉问道:“尊驾有无姓名?万一在‘鬼门关’口挂号,一进入阴曹地府之时,不能仅仅写上一个‘玄阴教’的‘第二副教主’吧?”
    司马彦默然不答,自行卸去所着那件又宽又大的黑色骷髅长袍,连纹几纹,脱手化成一道玄色飞虹,射向席上聂小冰的手内。
    黑袍一脱,马空群便自微惊,因为对方那副猿臂蜂腰的矫健身材,无论是高矮胖瘦,均与自己仿佛,看去并极为眼熟。
    司马彦缓缓伸手,再摘人皮面具。
    面具一去,全场豪雄多半均失声惊呼,啧啧称奇不已。
    因为场中对立两人,身材面貌,简直毫无分别,只有司徒潞与聂小冰,才看得出司马彦的左耳垂上,比马空群多了一粒“守宫砂”所点的朱红小痣。
    马空群退了半步,讶声说道:“原来是你。”
    司马彦脸色如冰,功力微凝,骈指向下一划,石粉扬处,在地上划了一道深槽,向马空群冷然问道:“你懂不懂这是何意?”
    马空群起初愕然,但立即“峨”了一声说道:“这是不是划地绝交?”
    司马彦点头答道:“不错,这就是划地绝交,‘人头石下风云会,巨恶尸前生死交’的结盟之情,从此断绝,我不再叫你马大哥了。”
    马空群也自喟然叹道:“我不怪你,你在‘天姥山’中,被我幽禁秘洞,几难生出人间,自然应该和我断绝金兰之义。”
    司马彦冷然一笑,摇头说道:“马空群,你说错了,‘天姥山’诡计囚人之事,并不算大,我是为了你假冒我‘离垢书生’四字,在中原道上,无恶不为,才决心与你划地绝交,永断金兰之义,誓为生死之仇。”
    说到此处,目光电扫全场,提气朗声叫道:“诸位中原大侠,如今大概可以看清在中原道上,连作十二件神人共愤的滔天罪恶之人,是这‘辣手阎君’马空群,不是‘离垢书生’司马彦。”
    马空群听得俊脸微红,恼羞成怒,冷笑说道:“是我又便如何?江湖中那有是非?只有强弱,成则为王败则寇,顺我者昌逆我亡,你今日在这‘恶鬼谷’内,难道还想会有‘天姥山’中的那般侥幸?”
    司马彦剑眉微挑,狂笑说道:“我们两人由金兰兄弟,变成生死仇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正式交战,确实应该好好分上一个存亡强弱,你打算怎样动手?”
    马空群厉声笑道:“虽是第一次动手,也许便是最后一次动手,我们必须各尽所能,打一个痛快淋漓,才能死而无怨。”
    司马彦轩眉笑道:“对极!对极!请你随意出题,司马彦无不奉陪就是。”
    马空群满面杀气,狞笑说道:“我们以拳掌、兵刃、暗器、轻功、玄功等五阵论输赢,谁若输却三阵,谁就当着举世群雄,自尽而死。”
    司马彦点头说道:“我对这五阵论输赢的打法,完全同意,但关于胜负判别方面,却似应该请上几位评断之人。”
    马空群一点头,“仙肌嫫母”余不邪已在“八霸坛”上,扬声叫道:“司马朋友这种提议合理,由我‘仙肌嫫母’余不邪与‘赤手妖龙’姬玉城,‘玄阴教主’东方赫等三人,担任评判,大概尚可公平,不致走眼。”
    当世武林的各门各派首脑人物,虽均聚集在这“千人坪”
    上,但其中显然是以“仙肌嫫母”余不邪,“赤手妖龙”姬玉城,及“玄阴教主”东方赫三人,功力最高,由他们来担任评判胜负,自是再适当不过的理想人选。
    司马彦见评断人选业已决定,遂向马空群扬眉说道:“马霸主,今日在此以武会友的高明人物太多,我们这五阵较功,应该开始了吧!”
    马空群冷然一笑,蓦地提气高声叫道:“搭一线天。”
    一语方出,立时在“千人坪”的一端峭壁之上,发生一阵隆隆剧响。
    群雄闻声注目,只见在峭壁半腰的二十来丈高处,有两名“八霸帮”弟子,合力转动一具绞盘,把垂在深壑中的一根儿臂粗细钢索,慢慢绞起。
    这根钢索,长度足有四五丈,一头系在“千人坪”端峭壁半腰的纹盘之中,另一头则系在对壑一削如砥的“惊魂壁”
    上。
    等到把这根钢索,完全系紧,也就是在“千人坪”的二十来丈上空,向对壑“惊魂壁”,搭了一座长桥。
    司马彦目注钢索,向马空群问道:“马霸主,这‘一线天’,搭来何用?”
    马空群狞笑答道:“这‘一线天’用处颇多,或是互相比赛轻功,或是人登其上,再后较量暗器,以及通行‘一线天’,去向对壑‘惊魂壁’,互作生死之斗。”
    这几句话儿,听得满座群雄,多半心生怯意。
    因为“一线天”距离“千人坪”,已有二十来丈高下,何况“千人坪”与“惊魂壁”之间,还隔着一条百丈深壑,故而人立“一线天”上,太以惊心荡魄,慢说互相较量暗器,比斗轻功,就是通行一遍,也非有绝世轻功不可。
    马空群语音一了,故意目光冷注司马彦,满面傲色地哂然说道:“‘一线天’虽搭,却决不强人所难,你若有所胆怯,我们‘拳掌、兵刃、暗器、轻功、玄功’等五阵之斗,便全在这‘千人坪’上较量,亦无不可。”
    司马彦当着举世群雄,那肯被他轻视,遂剑眉双扬,冷笑说道:“马霸主不必目中无人,慢说是这‘一线天’,就是万丈刀山,司马彦也敢奉陪滚上几滚。”
    马空群狞笑说道:“你不胆怯最好,我们立即开始第一阵……”
    话方至此,“玄阴教主”东方赫忽在席上站起身形,摇手朗声叫道:“马霸主且慢和我司马二弟动手。”
    马空群狂笑说道:“东方教主,我与司马彦有生死不解之仇,约斗五阵,尚未开始,难道你就想……”
    东方赫不等他们往下讲,便自怫然说道:“马空群,你不要口角轻薄,我且向你们‘八霸帮’的余总督帮说话。”
    “仙肌嫫母”余不邪闻言,遂含笑叫道:“东方教主,你有何事见救?”
    东方赫指着那根横在两壁之间的“一线天”朗声说道:“这‘一线天’搭成以后,除了贵帮马空群霸主,与我司马二弟之外,必然尚有多人,较技其上,是否应该先行略加察看,方示公允?”
    余不邪点头笑道:“东方教主说得极是,余不邪对于此举,确嫌忽略,就请东方教主,屈尊一察如何?”
    东方赫摇头笑道:“我要避嫌,不便尊命,应该请位无利害关系的局外之人,细加察看才好。”
    余不邪点头一笑,目光如电,遍扫全场,忽自“八霸坛”
    上,站起身形,抱拳含笑叫道:“余不邪敬请‘黄山逸叟’柴天藻兄,去往‘一线天’上,察看察看有无不妥之处?”
    “千人坪”上群雄,听得全自点头,因“黄山逸叟”柴天藻不仅一向独来独往,与世无争,并以“无影十三飘”的轻功身法,饮誉武林,由他上这“一线天”去察看,委实太以恰当。柴天藻也觉义不容辞,遂含笑起身,缓步走向“千人坪”
    端的参天峭壁。
    这时,“千人坪”上,一片静肃,正邪群雄均知柴天藻此举,虽是察看这根数十丈长钢索,有无不妥之处,但也就等于是一场绝顶轻功的惊人表演。
    柴天藻心知今日“千人坪”上,虽然高手云集,武功强于自己之人,为数极多,但以轻功一技而论,自己的“无影十三飘”身法,依旧颇足自傲,只是分寸之间,颇难拿捏,表现得太过收敛,未免有失身份,表现得太过卖弄,又嫌贻笑大方,必须要作到不愠不火地步,才算是能把这趟差事,好好交代。
    主意刚刚拿定,业已走到参天峭壁之前,柴天藻真气微提,一式“长箭穿云”窜起了七丈高下。
    “长箭穿云”,是寻常轻功身法,但一纵七丈,却非身负绝顶轻功,不能到达如此地步。
    一纵之势将尽,柴天藻双掌端平,齐胸下压,借着真气反激,又复升空三丈。
    第二度去势,又将衰竭,柴天藻左足一踏右膝,右足再踹左膝,接连两式轻功绝学“梯云纵”,又称“海鹤钻云”,便自把身形贴在离地十六七丈高的峭壁之上。
    身形才贴峭壁,足尖微点突石,双手一分,附壁行功,施展“游龙术”,猱升五丈有余,便到了绞盘所在。
    柴天藻立足绞盘之侧,尚未纵登“一线天”钢索,便听得下面“千人坪”上群雄,为自己连用几种轻功绝技,却未过分炫弄,便腾身二十来丈高空之举,发出一阵暴雷似的喝采声息。他微抱双掌,谢过群雄赞誉,便自提气纵登钢索,这钢索既有儿臂粗细,踏索而行,原不甚难,但索长数十丈,横在高空,虽已用绞盘绞紧,仍被强劲山风,吹得不住摆动,加上足下绝壑,深不见底,人登其上,心悸神摇,也就把本不甚难的踏索渡之举,变成了极难之事。
    柴天藻安然缓步,毫不恃技卖弄,由钢索这头,走到那头,并对“惊魂壁”上的系索钢环,仔细察看。
    察看过后,转身面对照管纹盘的两名“八霸帮”弟子,提气高声叫道:“你们把这钢索,放松两丈。”
    “八霸帮”弟子如言转动绞盘,把钢索放松两丈。
    柴天藻双足轻点,离开“惊魂壁”,再度纵登钢索。
    但如今这条钢索,已与先前大不相同,放松两丈,自便软软下垂,而被狂啸山风,吹得摇摇摆摆。
    柴天藻这次走法,与上次也不相同,他故意歪歪斜斜,左倒右颠,令人看得为他暗捏冷汗,似乎随时都会失足坠下,殒身无底绝壑。
    外行人看来,柴天藻是在卖弄轻功身法,但内行人却知道这位“黄山逸叟”,是把“大力千斤坠”,暗藏在“游仙醉步”
    之中,以试探这报钢索上,有无玄虚,及能吃重到如何程度?
    柴天藻走到钢索中腰,又向那两名“八霸帮”弟子叫道:“请你们再把钢索绞紧。”
    “八霸帮”弟子如言照办,柴天藻在他们绞紧之际,忽似微一失神,竟自钢索上,滑得翻身坠落。
    他人在两壁中央,这一猝然失足,必将坠入绝壑,毫无侥幸地把条老命断送于峋峋怪石之内。
    故而“千人坪”上,约有十来位武林人物,均为之惊呼失声,而叹息无法抢救。
    但惊人之事忽现,柴天藻的整个身躯,不像是一位失足之人,却像是一片随风之叶。
    随风之叶,必然飘飘。
    柴天藻便是这般飘呀飘地,左飘右飘,平飘侧飘,不仅未曾飘坠无底鲍壑,却飘上了“千人坪”,不仅飘上了“千人坪”,并飘到他原来所坐席次之上,轻飘飘地,飘然入座。
    发自由衷的,在“千人坪”上,又响起了一次暴雷喝采。
    司马彦一抱双拳,扬眉笑道:“柴老人家,你这‘无影十三飘’的轻功身法,委实高明得可称独步天下的。”
    柴天藻摇头笑道:“司马大侠不要捧我,柴天藻说句老实话儿,若是我们分开走索,单较轻功,柴天藻或许花样多些,易于讨好,但双方在索上动手,我却非被你于二三十招以内,打下无底绝壑不可。”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电扫群雄,自丹田提足真气,高声叫道:“柴天藻细看这‘一线天’钢索,毫无不妥之处,吃重也在千斤以上,诸位武林高朋,尽管放心登索较技便了。”
    马空群见柴天藻业已验毕“一线天”,并自归座,遂向司马彦冷笑说道:“司马彦,我们五阵之中,先斗何阵?”
    司马彦微笑答道:“我早就说过,任凭你出题划道,司马彦无不奉陪。”
    马空群闻言,手指空中铁索,方自狞笑一声,忽又听得另一位被“仙肌嫫母”余不邪,邀为评断人的“赤手妖龙”姬玉城,狂笑发话说道:“你们既然有约在先,是比斗‘拳掌、兵刃、暗器、轻功、玄功’等五阵,便应该遵约顺序而为,第一阵是比拳掌。”
    姬玉城是评断人身份,马空群对他所说无法违攒,只得微抱双拳,点头应命,但心中却已知道第一阵说比拳掌,自己必特大折锐气。
    因“离垢书生”司马彦的“三阳神功”与“黄山逸叟”柴天藻的“无影十三飘”,向称武林绝艺,自己在第一阵上,便遭遇对方看家手段,哪里还有什么侥幸不败之理?
    司马彦则虽听比斗拳掌,仍毫无骄敌之心,双拳交护前胸,静气凝神,抱元守一,足下不丁不八地,开了门户,站桩待敌。
    马空群智珠早定,深知这一阵拳掌之斗,自己在内力真气方面,决非司马彦敌手,只有设法把握住“快、诡、狠”三字,或许还有些万一之望?
    故而司马彦站桩巍立,稳健如山,马空群却展开飘忽身形,绕着这“离垢书生”,不停游走。
    转到第三圈上,司马彦不耐久等,身形欺进半步,右掌疾推,向马空群发出一招“震山撼岳”。
    这招“震山撼岳”,是暗挟“三阳神功”的内家重手,马空群怎肯硬接?肩头一晃,横飘出七尺有余,但足尖才一点地,身形便自缩回,左掌“铁琵琶指力”,飞也似地反向司马彦左胯骨上狠狠划落。
    司马彦“震山撼岳”本是虚招,但因算出马空群狡猾无伦,若无便宜,决不肯冒险行事,遂故意装作把招式用老,足下步法,微见凌乱,似乎有点闪不开马空群向左胯的“铁琵琶手”。
    马空群左手五指,分明再有半尺便将划中司马彦胯骨,但却疑心大动,觉得以对方名头,决不会如此轻率,定是故卖破绽,引诱自己。
    若换常人,在疑心即动之下,自即收势变招,但马空群却明知故犯,狂笑连声,依然挥掌疾落。
    他算定司马彦这故卖破绽之举,只有两种用意。
    第一种用意是在自己招式用实之际,以“七巧玲珑璇玑手”,反扣自己的左臂要穴。
    第二种用意是佑仗他成名绝技“三阳神功”,把自己的“铁琵琶手”,生生震断。
    马空群既知敌意,而仍敢挥掌疾落之故,是因胸有成竹,对于这两种可能,均无所怯。
    他折掌之中,微提真气,暗把左臂自肘以下的所有穴道,完全封死。
    这样做法,是防范第一种可能,假如司马彦用“七巧玲珑璇玑手”法,反扣自己左臂,则因穴道早封,无妨拼着略受微伤,让他扣住,并趁机用右掌立下辣手,对方因胜必骄,因骄必疏狂大意,或许能够称心如意地,把这“离垢书生”,一掌了结,用不着苦拼五阵。
    万一司马彦是想用“三阳神功”,把自己左手震断,则更属正中下怀,因自己左手小指尖端,蓄有半寸锐甲,不但足可洞石穿金,并淬有剧烈奇毒,只要一丝见血,立告封喉,五脏尽裂而死。
    故而自己这挥掌疾落之举,表面虽似施展“铁琵琶手”,实则想藉小指毒甲殪敌,司马彦倘被划中,自己一根左手小指,虽将难免震断,但对方的一条性命,亦必就此了结,以小易大,一举歼仇,怎不教马空群在双目凶光之内,流露了狞恶得意神色。
    司马彦果然被他料中,是想倚仗自己号称举世无敌的“三阳神功”,把马空群左手震断。
    眼看马空群的左手小指毒甲,已将划中司马彦左胯,眼看这位“离垢书生”,即将在“千人坪”上,当众惨死。
    但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下,突然有了转机。
    这转机就出在马空群从那双凶睛之中,流露了过份得意的狰狞神色。
    常言道:“眼为心之苗”,像马空群这等绝世凶人,居然仍自失去控制,从一双眼神之中,显出了内心意秘。
    司马彦一面凝集“三阳神功”,一面目光偶瞥,恰好与马空群那两道凶狞得意眼神,对个正着。
    双方目光一对,司马彦立即惊觉对方之所以如此得意之故,必是自己将中毒计,已濒临险境。
    戒心既起,目光电扫,看出马空群并非用左手五指,凝劲发招,而是四指微钩,小指独挺,向自己左胯划来。
    马空群左手小指指端的半寸毒甲,虽然在挥掌疾落之下,使司马彦无法看清,但司马彦凭江湖经验与天赋才智,已可猜出了十之八九。
    说时迟,那时快,从司马彦见了对方凶狞眼神生疑,则发现马空群左手小指端有异,只是一剃那间。
    说时快,那时迟,司马彦虽然发现危机,但因马空群落掌太快,业已无法逃得过对方的毒甲一划。
    万般无奈,司马彦只有把自己所凝聚的“三阳神功”,不向左胯贯注,而改用右掌发出,宛若南山倾北,东海翻腾般,向马空群当胸击去。
    这样一来,司马彦若是中毒而死,马空群也必粉身碎骨。
    撇开穷途末路,拼死图存等特殊情况以外,假若以身份、年龄、境遇等,完全相同的一正一邪而论,则邪人必比正人,格外贪生怕死。眼前情状,便属如此,司马彦是出于无奈,非拼不可地只有一拼。
    马空群却因自己尚有无数辣手未发,怎肯在一开始间,便与司马彦拼命拼死,遂宁愿略为吃亏地,一面疾收左掌下划之势,一面右掌猛挥,拦拒对方“三阳神功”的当胸逆袭。
    他是色欲之徒,本就比不上司马彦的元阳未破,真力弥漫,何况一面收势,一面挥掌,又属分心二用,遂在双方内力真气正合之下,低“哼”一声,被对方震得跄踉退出四五步外。
    司马彦知道他穷凶极恶,无与伦比,自己好客易才脱危机,那敢丝毫放松,身形电闪,追踪进手,尽展所能,二三十招以后,便把马空群圈入了如山掌影以内。
    “千人坪”上的举世群豪,看到此处,因场中情势,略转缓和,方均自进出了一口长气。
    “玄阴教主”东方赫被邀担任评判,自更凝神细看,他一面目注场中,一面向聂小冰问道:“聂三妹,我司马二弟与这马空群有多大仇恨?为何才一交手,对方便如此拼命相搏?”
    聂小冰尚未答言,司徒潞却在一旁含笑说道:“东方师兄,他们之间的仇恨,如何不深?马空群的昔日情人‘无为仙子’欧阳絮,成了司马彦的如今情人,司马彦的昔日情人‘东海龙女’艾紫君,又成了马空群的未婚妻,就凭这‘情场死敌,醋梅翻澜’八个字儿,他们还会不均想把对方连皮带骨地,嚼吃下肚吗?”
    东方赫听得颇出竟外,目注聂小冰,双眉微扬,含笑说道:“聂三妹,我真想不到像司马二弟那样一位正直笃实的君子人,竟会有这多风流韵事?”
    一语甫毕,忽觉场中有异,赶快回头看时,却见司马彦与马空群的第一阵比斗掌掌,已告停止。
    东方赫脸上一烧,心中暗叫不妙,因自己身任评判,如今偶与聂小冰答话,以致疏神失察,不知司马彦与马空群之间,是怎样分出胜负?万一“仙肌嫫母”余不邪有所询问,却是如何答话?
    他正自愁思无计颇为窘急之间,却听得马空群语音森冷如刀,向司马彦厉声狂笑叫道:“司马彦,这一阵拳掌之斗,不必打了,马空群甘心认败。”
    原来马空群自被司马彦圈入如山掌影以后,心中便在衡量,晴忖根据双方功力,关于“拳掌之斗”,司马彦因身怀傲视当世的“三阳神功”,几乎必胜自己,自己倘若竭尽所能,虽可支撑上个两三百招,但为何不把力量留以所长以上施为,而在必败之下,空作傻斗?
    心念及此,一声“且慢”,使自微闪身形,纵出圈外。
    司马彦毕竟是仁侠君子,虽与马空群恨重一天二地,仇深四海三扛,但既听他要求停手,便即应声收势,未曾乘胜追击。
    等到马空群厉声发话,自愿认败,司马彦自然无话可说,点头一笑,准备继续再作第二阵的比斗。
    “千人坪”上群雄,忽见马空群停手认败,不禁互相低低谈论,起了一片“嗡嗡”声息。
    但这片“嗡嗡”声患才起,便又回复到适才凝神观战地,那等肃静无声。
    因为有位风华绝代,曼妙如仙的美貌娇娃,正自面对全场,似欲有所发话?
    这位绝代娇娃,便是马空群的未婚妻,定于今日与他结成佳偶,并担任“八霸帮”值月霸主的“东海龙女”艾紫君。
    艾紫君莲步姗姗,走到“八霸坛”口,举起手中一个“恶鬼令符”,脸色如冰,沉声叫道:“八霸帮中弟子肃听,余总督帮有令谕众。”
    这两句话儿一出,不仅“八霸帮”弟子,个个肃立恭身,便连“千人坪”上的所有群雄,也都不再“嗡嗡”谈论,一齐静听这位表现得卓卓不凡,垦然极具领导才能的“东海龙女”
    艾紫君代传什么令谕?
    艾紫君目光一扫,见全场均已静肃,遂双手举着那面“恶鬼令符”,一字一字地,沉声说道:“奉总督帮余令谕,本帮霸主马空群,与‘离垢书生’司马大侠,互斗之下,未曾落败,自行低头,颇辱本帮令谕,着记大过一次,倘若再犯,便削去‘霸主’尊称,摒诸‘武林八霸天’的兄妹盟约以外。”
    艾紫君话音一了,转身归座,这时“千人坪”上的无数目光,遂均自然而然地,一齐注视马空群的身上。
    马空群虽是穷凶极恶之徒,但生平气傲心高,骄狂无比,他虽知“仙肌嫫母”余不邪一向与令严明,但却万想不到会命“东海龙女”艾紫君,当众传谕,如此折辱自己。
    万目睽睽,齐相注视,马空群羞窘交集,情何以堪?倘若肋生双翼,他会一飞冲天,倘若地下有洞,他也会钻入九泉地府。
    本来他与司马彦两人,身材容貌,完全相似,令人无从辨识,但如今却忽然有了显著差异?
    因为司马彦是小白脸,马空群却成了小红脸,脖子也气涨得几乎比司马彦粗了一半。
    尤其是他那道目光,业已凶厉得从赤红之中,隐眨碧芒。
    这种目光,只代表了一个字儿,这个字儿便是“恨”,“恨,恨,恨,恨……”
    马空群恨谁?恨司马彦吗?
    不对,他本来是百分之百地,把司马彦恨入骨髓,但如今对司马彦的恨意,却只剩了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转恨了“仙肌嫫母”余不邪。
    另外的三分之一,却转恨了“东海龙女”艾紫君。
    他恨余不邪之故,自然是认为她不该不留丝毫情面地,当着举世群豪,如此折辱自己。
    他恨艾紫君之故,则为了她是自己未婚妻,又与余不邪情如姐妹,极为亲密,竟不代自己向余不邪略为解劝求情,便即神色冰冷地,当众宣布出足使自己惭羞欲死的那等难堪令谕。
    恨!恨!恨!恨……
    既恨,便想解恨。
    既想解恨,便需报复。
    对谁报复?对司马彦报复,连对艾紫君也转变成恨地,同样要加报复。
    马空群报复得了吗?凭他这身第一流中第二流的能为,也许斗得过“东海龙女”艾紫君,却未必斗得过“离垢书生”司马彦,对于“仙肌嫫母”余不邪,则更是远非敌手。
    但马空群却出人所料地,确有报复手段。
    因为他虽然只有第一流中第二流的功力,却有第一流的心机。
    远在“仙肌嫫母”余不邪命他督工于“一线天”端,“惊魂壁”脚,及“千人坪”下,埋藏大量地雷火药之际,马空群便起了深心,在杀手之中,更藏杀手。
    他在三处地雷火药之中,每处都埋藏了两条引信。
    其中一条引信,是遵照“仙肌嫫母”余不邪所嘱,接到秘密隧道的出口以外。
    但另一条引信,却接到了除了马空群之外,别无人知的秘密所在。
    如今马空群既然恨满胸膛,便决心施展这杀手中的杀手,作为报复,不论自己与五阵赌斗的胜负如何?均去往这秘密引信所在,点上一把火儿,使余不邪、艾紫君、司马彦,以及整个“八霸帮”中友好,三山五岳群雄,都在天崩地裂之下,玉石俱焚,化为灰烬。
    马空群想到此处,心中高兴,脸上的一片羞红,变成了惨白煞气,连那气得涨粗了的头项,也渐渐恢复原状。
    司马彦毕竟是当代大侠,胸襟宽弘,并到底曾与马空群有过八拜深盟,故而适才见他羞气得全身发抖之状,竟不忍催促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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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云雾霁庐山显嵘
    如今因马空群业已平静下来,便自傲微一笑说道:“马霸主,第一阵司马彦侥幸承让,如今可以开始第二阵比斗了吧?”
    马空群阴森森地扬眉一笑,伸手襟底,撤出一只形如八卦的汤碗大小钢圈,及一根长约二尺有余的“文昌铁笔”。
    司马彦见马空群取出这一只“八卦钢圈”,及一根“文昌铁笔”均是不见于“兵器谱”中的特制外门兵刃,知道必然不凡,心中深具戒意。
    马空群左手持圈,右手执笔,目光如刀,狞视司马彦,厉声问道:“司马彦,你用的是什么兵刃?为何还不取出?”
    司马彦扬眉一笑,尚未答言,半空中精芒忽闪,一道冷森森的剑虹,迎面飞来,并听得“玉琢嫦娥”聂小冰声若银铃地,娇声叫道:“彦哥哥,我把这柄‘湛卢古剑’,送给你了。”
    司马彦轻伸猿臂,接住飞虹,果然正是那柄斩金洞石,无坚不摧的前古神物“湛卢剑”。马空群眼看司马彦手横这柄寒芒电闪,夺目森肌的前古神物,不禁有苦难言,心头狂跳。
    司马彦与马空群开始第二阵比斗兵刃,“玉琢嫦娥”聂小冰把“湛卢古剑”送给司马彦。
    马空群眼看司马彦手横这柄前古神物,不禁有苦难言,心头狂跳。
    因为临阵交手,倘若借用别人兵刃,自属不当,可以严加指责!但聂小冰聪明异常,当众声称赠剑,则这柄前古神物,便已成了司马彦所有,自然名正言顺地,应该由他运用,以致“仙肌嫫母”余不邪、“赤手妖龙”姬玉城、“玄阴教主”东方赫等三位评判人,均未发话干涉。
    自己奉对“八卦钢圈”、“文昌铁笔”的精妙招术,颇有自信,这一来,不禁气馁,因一圈一笔,全属轻巧兵刃,那里当得起“湛卢古剑”的绝世锋芒?可能不出三五十招,便将难逃败绩,并或有性命之险!马空群正在发愁,司马彦猿臂挺处,“湛卢剑”精芒忽闪!但他这剑芒忽闪之举,并非向马空群发招进袭,而是仍把“湛卢古剑”,化为一道飞虹,抛向聂小冰,并扬眉朗笑说道:“多谢冰妹,但这‘湛卢古剑’,锋芒太利,初用之下,恐不趁手,仍请冰妹保存。我还是暂向‘八霸帮’余总督帮,借用一柄寻常青钢剑吧!”
    这几句话儿,在婉转中充分表现了光明磊落的侠土襟怀,听得“千人坪”上的举世群雄,无不为这令人钦佩的“离垢书生”,暗翘拇指。
    “仙肌嫫母”余不邪点手招过一名“八霸帮”徒,取下他身后所插青钢长剑,便自“总督帮”宝座以上起立,缓步走向“八霸坛”口。
    这时,举世群雄的炯炯目光,又均移注到这位“仙肌嫫母”身上。
    余不邪卓立坛口,含笑叫道:“司马大侠,是否向我借剑?”
    她不笑还好,这咧嘴一笑,丑怪益添,配上那件十彩宫袍,及头间如雪肌肤,简直太以不伦不类,令人怀疑到倘使“无盐”再世,“嫫母”重生,或许还会比这位握有“八霸帮”
    最高威权的余总督帮,长得好看一些。
    司马彦闻言,一抱双拳,朗声笑道:“司马彦游侠江湖,向凭双掌,如今既与马霸主比斗兵刃,只好请余总督帮,惠借一柄青钢长剑。”
    余不邪目闪奇光,点头笑道:“好!司马大侠接剑!”语音方了,掌中所持青钢长剑,便自脱手掷起,先在空中平千稳稳旋飞了一个圆弧,然后才像有人驾驭,准确无比,飞投向司马彦的手内。千人坪上群雄,无不怵目惊心,但也无不发白内心地,又复喝起一个暴雷大采。
    连“赤手妖龙”姬玉城,与“玄用教主”东方赫,也看得好不皱眉,他们都意想不到“仙肌填母”余不邪,对于内家最高神功“驭气飞剑”,竟有了如此造诣。
    全场人物之中,对此震惊最甚的却是谁呢?是“重光公主”司徒潞。
    司徒潞见了“仙肌嫫母”余不邪所表现的“驭气飞剑”绝技,不禁惊得娇躯一软,几乎晕倒在聂小冰的怀内?聂小冰因司徒姊姊久经大敌,智麓如海,从来见过她如此惊慌,遂一面扶住她娇躯,一面低声问道:“司徒姊姊,你怎么了,是不是担忧‘仙肌嫫母’余不邪的武功过高,无人能制服吗?”
    司徒潞定了定神,点头苦笑说道:“这位‘仙肌嫫母’,委实高明得太以可怕!她既能用‘迷神大法’,收服艾紫君小妹,又能‘驭气飞剑’,更能暗呜叱咤地,那等号令群豪!今日这场‘六诏大会’,我真无法预料,会弄成一种什么局面了?”
    聂小冰虽然跟见“仙肌嫫母”余不邪的“驭气飞剑”手法,极为神奇,却仍不甚服贴地,向司徒潞扬眉说道:”司徒姊姊何必担忧?自古吉人有天相,又道是恶人每被恶人磨,我总觉得‘八霸帮’中,充满了一片分崩离析的败亡迹象,兆头决不在妙!你看,马空群那恶贼的‘文昌铁笔’,及‘八卦钢圈’,不是遇上克星,施展不开,已被彦哥哥用与小妹共同精研的,龙虎风云剑法’,圈在如山剑影以内了吗?”
    司徒潞闻言,闪目看去,果见司马彦手中的一柄青铜长剑,业已展尽“龙虎风云剑法”的精微奥妙,使马空群所用的“文昌铁笔”,及“八卦钢圈”,根本施展不开,相形见绌。
    看到此处,司徒潞不禁双眉微扬,向聂小冰含笑说道:“冰妹的‘龙虎风云剑法’,确是当世武林中的剑法绝学,马空群在这一阵上,又属必败!他们是五阵赌命,我倒看马空群倘若连败三阵,他却怎好意思食言背信,不当着举世群雄,如约自尽而死!”
    聂小冰笑道;“直若连败三阵,马空群纵然舍不得自尽,那位看来极好面子的‘仙肌嫫母’余不邪,大概也不会饶他。但司徒姊姊应该知道彦哥哥要想赢得这场赌约,恐怕还须历尽艰苦,颇不容易的呢?”
    司徒潞又在场中看了一眼,讶然说道:“冰妹此话怎讲?马空群身法已乱,分明败在顷刻。”
    聂小冰摇头说道:”这一阵自然是彦哥哥稳获胜利,但下两阵的‘轻功’‘暗器’,均非彦哥哥所长,可能会被马空群占了上风,必须到第五阵上,才能决定双方胜负。”
    司徒潞被聂小冰一言提醒,点头笑道:“冰妹说得不错,‘轻功’及‘暗器’两阵,确非你彦哥哥所长,但第五阵比‘玄功’,他的‘三阳神功’,号称举世无敌……”
    话方至此,场中胜负已分,司马彦突奋神威,剑演连环三绝,漫空剑影中,包含了万点剑尖,把马空群左肩头及左臂上,刺伤两处。
    马空群因伤势不重,遂钢牙紧咬,准备不顾涔涔流血,再向司马彦拚命进扑。
    但身形末动,一条彩衣人影,已如天仙飘坠,飞落面前。
    来人正是“八霸总督帮”,身穿十彩宫袍的“仙肌嫫母”
    余不邪。
    余不邪这次却非斥责马空群,她是带了一杯美酒赶来,如今一面把酒杯递向马空群,一面含笑说道:“马霸主,武林人物过手论招,胜负原属常事,只要能尽力面为,心中便告无愧,这第二阵兵刃比斗,马霸主虽告再败,但已尽其所能,故而余不邪特来以杯洒相慰,望你万莫气馁,在其余三阵之上,好好努力。”
    马空群接杯饮尽.满面凶狞神色,向余不邪抱拳说道:“多谢余总督帮,并请余总督帮放心,马空群倘若再败一阵,便即当众自尽,决不有辱‘八霸帮’声誉。”
    他对余不邪,向称“余大姊”,如今改称“余总督帮”,分明是已含忿意。
    但余不邪却不计较这些细微小事,只是含笑点头,回转“八霸帮”上。
    马空群双目之中,凶芒如电,狞视着司马彦,阴恻恻地,冷然说道:“司马彦,请上‘一线天’,我们把,轻功’及‘暗器’两阵,合并较量可好?”
    司马彦点头笑道:“马霸主尽昔划道,司马彦无不遵命,但马霸主左肩左臂尚在流血,要不要先行裹伤?然后再……”马空群摇手狞笑说道:“你不必猫哭老鼠假慈悲了,马空群生平杀人如麻,流血成河,我那里会在乎这点伤势?”
    说到此处,手指高横于坪上二十来丈的“一线天”钢索,又自冷冷说道:“我们从峭壁纵登,谁先上得‘一线天’,就算准胜‘轻功’,然后再在‘一线天’上,较量‘暗器’。”
    司马彦点头应允,两人遂一同走到“千人坪”端的参天峭壁之下,凝神卓立。“仙肌嫫母”余不邪请“赤手妖龙”姬玉城发动号令,姬玉城遂毫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引吭长啸。啸声才出,司马彦与马空群便分别腾身,纵登峭壁。
    这一阵“轻功”比斗,关系太重,倘若马空群再败,便成了连败三阵,根本不必再比“暗器”,就应该从“一线天”上,自行跃下无底深壑。
    但不知是否马空群因这阵非胜不可,而竭尽全力,拼命施为,居然先行纵登“一线天”,在二十来丈高下之中,比司马彦超前了七八尺远。
    论起两人的轻功造诣,司马彦却比马空群稍弱,但也弱得有限,相差极微。
    如今七八尺远的胜负之距,却是马空群足下留情,否则他最少可比司马彦抢先三丈。
    这是何故?这是马空群生性卑鄙,作了手脚。
    适才“黄山逸叟”柴天藻曾经亲上“一线天”细加察看,总未察出弊病。
    因为马空群太以狡猾,他不是把手脚作在“一线天”钢索之上,而是作在纵登“一线天’必须经行的峭壁之上。
    马空群每隔三丈高下,便在那峭壁上留下一个可以点足借力之处。
    这些可以点足借力之处,全是仅容足尖的小小石穴,又非直线凿出,而是故意参差的左右分开,每一小穴间的距离,又在两三丈高下,故而任凭旁人如何细心,也无法发觉,马空群却把位置记得烂熟,可以在一削如砥,极难寻得惜力所在的参天峭壁之间,随意飞登,从容举步。
    有了这种弊病,司马彦怎得不败?但马空群却因“仙肌嫫母”余不邪,“赤手妖龙”姬玉械,“玄阴教主”东方赫等三位担任评判之人,目光如电,无微不察!自己若把司马彦甩得太远,虽可快意,却易引入起疑,露出破绽,遂故意造成一个相距仅仅七八尺远,几乎是先后脚同时跃登“一线天”,极为接近的胜负情况。
    这种深心,果未白费,余不邪、姬玉城、东方赫等三人,一齐不曾有所起疑,发话质问。
    司马彦纵登“一线天”钢索,见马空群已比自己早到半步,遂抱拳含笑说道:“马霸主胜了一阵,我们是二比一了。”
    马空群冷笑一声,扬眉不答,便自提气轻身,顺着“一线天”钢索,向两壁中腰的绝壑上空,缓缓走去。
    司马彦也安详举步,踏索相随。
    两人走到“一线天”中央,也就是距离两端峭壁,各有十来丈处,相隔三丈,相对而立。
    马空群满怀得意,目中射出狰厉凶芒,右手袖内藏着一筒“万蜂攒蕊倒须针”,左手袖内藏着一筒“飞蝗烈火弹”,准备把司马彦从“一线天”上,击落绝壑,根本不必再有第五阵的“玄功”比斗。
    这两种暗器,全是马空群费尽心机打造,专为“一线天”
    较技面设。“万蜂攒蕊倒须针”筒以内,足有百枚以上的“淬毒倒须细针”!“飞蝗烈火弹”筒以内,足有数十粒可化飞星毒火的“硫硝丸”!马空群准备先发“飞蝗烈火弹”,一片火星攒射之下,司马彦立足钢索,无处可避,只有往上纵身,然后再乘他全身凌空,避无可避之际,按动“万蜂攒蕊倒须针”筒崩簧,必然把这“离垢书生”打成一只刺猬似地,坠入无底绝壑。他这种毒手,设想极为周密,只要崩簧一按,司马彦必遭劫数。
    但聂小冰适才说得不错,自古吉人有天相,司马彦光明磊落,自是吉人,果然获得天相,竟把马空群这种毒计凶心,轻轻易易地化为乌有。
    原来就在马空群杀气腾眉,准备向司马彦发话叫阵之际,司马彦却先“呀”了一声,向马空群苦笑说道:“马霸主,这一阵‘暗器’比斗取消,司马彦甘心认败,我们是各胜两阵,平分秋色了。”
    马空群万想不到司马彦竟会有这一着,不禁气得厉吼一声,正侍发话,但却听得“仙肌嫫母”余不邪已在“八霸坛”
    上,凝气传声,向司马彦问道:“司马大侠,我不许马空群不战而退,临阵畏缩,你怎么竟也甘心认败了呢?”
    司马彦提气苦笑答道:“司马彦并非胆怯,只因忘了素来身无暗器,以致只有在这‘一线天’,向马霸主低头认败,尚请余总督帮见恕我是情出不已。”
    马空群怒极叫道:“不比‘暗器’不行,我不接受你这甘心认败。”
    余不邪在“八霸坛”上闻言,立即抬头发话,含怒叱道:“马霸主,你这是怎么说话?武林较技!首重公平,司马大侠身无暗器,如何比斗?难道叫他做你活靶不成?你倘若必须比斗,便把你所用暗器,分他一半也可。”
    余不邪这种办法,极为公平,但马空群却无法接受。
    因为不论是把“飞蝗烈火弹”?或是把“万蜂攒蕊倒须针”,分给司马彦使用?则对方崩簧之下,自己也照样消受不起。
    故而马空群万般无奈,只好暗自痛惜地,咬牙放弃这必可殪敌良机,向司马彦恨声说道:“这样也好,我们各胜两阵,便在最后一阵‘玄功’比赛之上,分一个胜负生死。”
    司马彦扬眉笑道:“第五阵‘玄功’比赛,就在这‘一线天’上施为如何?”
    马空群因自己每次划道,司马彦无不遵从,如今既然提出就在这“一线天“上,比斗“玄功”之议,自己也不便示弱不允,递点头答道:“自然可以,你打算怎样比法?”
    司马彦提气高声,使下面“千人坪”上群雄,均能听见,轩眉笑道:“我们负手而立,在这‘一线天’钢索以上,相对举步,各把所炼‘玄功’,化成‘无形罡气’,布满身前,等走到互相接近之时,看看谁能把对方逼得退后?或是撞下‘一线天’,胜负便可立判。”
    司马彦语音刚了,“千人坪”上的“赤手妖龙”姬玉城便自高声怪笑说道:“妙极、妙极,我赞成这种生面别开地‘一线天’上人擅人的奇异比赛。”
    经姬玉城这样一说,马空群哪里还能推脱?只好硬着头皮,表示赞同,与司马彦各自巍立于那根随着山风吹拂,晃来晃去的“一线天”钢索之上,凝聚“玄功”,化成布满身前的“无形罡气”。
    聂小冰听了这种“玄功”比较法,方自心内慰然地,向司徒潞微笑说道:“司徒姊姊,这就好了!马空群那点功夫,哪里会是彦哥哥的‘三阳神功’之敌?他们在这‘一线天’上,定可恩仇了了。”
    司徒潞点头说道:“冰妹话虽不错,但马空群是个毒辣小人,你彦哥哥却是个仁厚君子。若是君子与君子之战,则光明磊落,不虞有他,胜利自然属于强者一方,但如今是君子与小人之战,或许有甚意外?我们不可懒怠,还是凝神警备,有所提防,才是正理。”
    聂小冰悚然称是,抬头注视巍立“一线天”钢索以上,两位生死仇家的一切举措动静。
    这时,马空群与司马彦二人,业已踏着足下的“一线天”
    钢索,由相距三丈开始,彼此均负手缓步,渐渐接近。
    三丈,两丈五六,一丈七八,一丈二三……
    双方之间距离,一步步地接近,“千人坪”上群雄,则鸦雀无声,齐齐仰头注目,随着司马彦与马空群的步履,在情绪方面,逐渐加强了紧张程度。
    因为这不是平地过招,而是在无底绝壑之间的“一线天”
    上,用“玄功”所化的无形罡气,负手互撞。
    这种比斗方法,既不能腾挪闪展,又因是负手而行,不能丝毫取巧,“玄功”较弱的一方,必然毫无侥幸地,要被对方撞落绝壑,粉身碎骨而死。
    何况司马彦与马空群,事先当场声明,五阵赌命,如今业已各胜两阵,必须在这最后一阵玄功比斗之上,分出胜负输赢,故而凡被撞落“一线天”之人,即令万分侥幸,不曾坠向无底绝壑,碎骨粉身,也将当着举世群雄,履行赌约,自尽而死。
    “一线天”上的两位生死情仇,距离仅剩一丈,他们运用“玄功”所化布在身前的无形罡气,业已即将接触。
    换句话说,司马彦与马空群之间究竟谁胜谁负?谁生谁死?便在一瞬之间,可以决定。
    与双方有利害关系之人,都把一颗腾腾乱跳的心儿,提到咙口处,静看他们所运无形罡气互触之下,究竟居谁先后退?因在这种情况之下,谁先后退,就表示谁的“玄功”较弱,纵或拚竭全力,勉强支撑,也无非苟延残喘,最后必将被对方撞落“一线天”下。
    钢索上的马空群及司马彦两人,距离格外近了,由一丈而九尺,而八尺,而七尺……
    山风也格外劲急,吹得那长长钢索,摇摆不定。
    聂小冰与司徒潞,都紧张得有些坐不稳了,要想离座起身,走到“一线天”钢索之下的绝壑边缘,对司马彦准备接应。
    但她们目光看到“八霸坛”上的群凶动静,却不好意思站起身形,只得咬紧银牙,仰视变化。
    原来,马空群一向骄纵狂妄,人缘太差,不仅“眇目霸主”岑大化、“长脚霸主”康醉天、“大头霸主”纪西屏、“毒猬霸主”柳文宗等,均在“八霸坛”上,静坐未动,对他生死胜负,毫未理会,便连与他已订夫妻之约的“东海龙女”艾紫君,也漠不关心地,只是与“仙肌嫫母”余不邪,异常亲密地,互相谈笑。距离到了六尺,“一线天”上,才有变化。马空群忽然身躯一震,好似无法前行地,往后缓缓退去。
    聂小冰见状,秀眉双轩,向司徒潞失声笑道:“司徒姊姊,我说如何?马空群果然不是彦哥哥‘三阳神功’之……”
    她这句“果然不是彦哥哥的‘三阳神功’之敌!”话儿中的最后一个“敌”字,尚未说出口来,语音便倏然而止,脸上喜色也褪。
    因为“一线天”上的马空群,仅缓缓退三步,但自屹立不动。
    不但屹立不动,他在略停片刻以后,井还缓缓向前举步,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两人之间的空隙,仍然保持了六尺距离,始终未变,则马空群这由后退到屹立,由屹立到进至原位之举,也可以说是司马彦在前进中受到阻碍,并在投受到阻碍后,也缓缓退了三步。聂小冰的情绪变化最大,她在司马彦前进时,是满面喜色!在司马彦后退时,是满面忧容!直到双方重在“一线天”
    上,峙立相持,才透过一口气儿,柳眉双蹙地,向司徒潞摇头叹道:“司徒姊姊,天下不可思议的怪事太多,你大概也决想不到马空群在不曾弄鬼之下,会有抗拒彦哥哥‘三阳神功’,并能相持不下的神奇功力。”
    司徒潞一面凝神注目,仰视空中“一线天”钢索,一面却轻轻用手指击桌,仿佛有所思忖?蓦然问,“一线天”上有了急变。
    司马彦与马空群不再相对峙立,同时负手前行。
    他们都是往前,谁也不曾退后,谁也不曾受到阻碍,竟消除了两团无形罡气对抗间的六尺空隙。
    五尺、四尺、三尺。
    看得“干人坪”上群雄,个个惊奇万分,个个莫名其妙?展眼间,司马彦与马空群不仅对面而立,并放开负在背后的双手,互相紧握,各自扬眉大笑。
    笑声中,杂有“隆隆”巨响,负责管理“一线天”的“八霸帮”弟子,已把纹盘放松,使那根极长钢索,自中央站人部位,缓缓垂下。
    因为司马彦与马空群四手相握,同时轩眉发笑,便显示了他们的性命作为赌注的五阵之斗,业已皆大欢喜地,获得秋色平分的祥和结局。
    索垂十丈,两人同时放开紧握双手,同时自索上腾身。
    司马彦是以“神龙御风身法”,马空群是以“轻鸥渡海身法”,各展绝世神功,斜飘十来丈远,又复奇巧无伦地,同时落足“千人坪”上。
    “仙肌嫫母”余不邪哈哈大笑,举杯起立,走到“八霸坛”
    口,目光如电,遍扫群雄,朗声说道:“诸位与会高朋,本帮马霸主与司马大侠这五阵赌命之斗,居然会获得秋色平分的祥和结果,委实难能可贵,来来来,我们全体举觥,为他们庆贺一杯。”
    群雄闻言无不举杯,司马彦与马空群双双抱拳环揖,表示谢意以后,也就各归本座。
    司徒潞见司马彦归座,遂目光炯炯地,盯在他脸上,扬眉问道:“彦弟,‘一线天’玄功互撞,是你向马空群报复仇恨,及为武林除害的绝好机会,你为什么又忽动仁慈?放了他一条生路。”
    司马彦摇头笑道:“小弟哪里放他什么生路?只是双方功力相若,委实难分胜负而已。”
    司徒潞冷笑说道:“你莫要抵赖,我看出你在‘一线天’上,嘴皮微动,定是向马空群‘蚁语传音’,加以劝说。”
    司马彦听司徒潞这样说法,才红着一张俊脸笑道:“司徒姊姊,是马空群先向我施展‘蚁语传音’的呢?”
    司徒潞“哦”了一声,冷笑说道:“像他那等凶毒狠辣,骄傲狂妄之人,居然会向你发话求饶!”司马彦摇头笑道:“他不是向我发话求饶,只是念了两句词儿。”
    聂小冰皱眉道:“这是两句甚诗儿,竟有使马空群消灾度厄,起死回生之力。”
    司马彦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在:一线天’上,走到相距六尺之处,双方运用‘玄功’所化的无形罡气,便已互触。”
    司徒潞看了聂小冰一眼,微笑说道:“冰妹认为马空群的玄功内力,决敌不过你傲视当世的‘三阳神功’。”
    司马彦点头笑道:“冰妹看法不错,在玄功内力方面,马空群最少要比我弱上两成,双方无形罡气才触,他便告不支后退。”
    聂小冰双眉微挑,冷然问道:一彦哥,你为什么不趁机进迫,倚仗最拿手的‘三阳神功’,把这害了你不少次的恶贼,擅下千寻绝壑?”
    司徒潞接口笑道:“这贼子狡猾异常,定是在见势不妙之下,立刻用什么花言巧语,来打动你彦哥哥那副慈悲心肠。”
    司马彦苦笑说道:“司徒姊姊猜得对了,马空群才一不支后退,便用‘蚁语传音’功力,向我念了‘人头石下风云会,巨恶尸前生死交’等两句诗儿。”聂小冰蹙眉说道:“这是你们在‘庐山人头石’下的结盟之语,但彦哥哥既已和马空群划地绝交,却何必再动什么同盟兄弟情份?”
    司马彦播头叹道:“马空群虽然极恶穷凶,但也是位性情高傲透顶,绝不肯轻易服低之人,如今在生死呼吸以下,万般无奈地,向我低吟昔日结为盟兄弟时的两句诗儿,着实有些可怜,怎会不使我动了恻隐之心.不忍硬把他撞下千寻绝壑,而暗加劝戒,设法保全了他的性命颜面,做成秋色平分之局。”
    聂小冰听得感慨无穷,叹息一声说道:“常言道:‘饶人是福’!又道是:‘但得一步,何处不留人’?彦哥哥这种不记前仇,临阵缴敌的宽仁厚德,固然是侠士襟怀,但马空群一代枭雄,奸恶处出人意表,你今日饶过了他,日后万一落在他的手中,他却未必能眷念什么‘人头石下风云会,巨恶尸前生死交’而饶得了你。”
    司马彦目中神光湛湛地,含笑说道:“今日之事,只是尽我之心,至于日后马空群饶不饶我……”
    话犹来了,司徒潞忽然接口娇笑说道:“彦弟与冰妹放心,马空群大概不会有‘日后’了。”
    聂小冰讶然问道:“司徒姊姊此话怎讲?”
    司徒潞微笑答道:“我看马空群大概不会再有‘日后’之语,也就是说马空群大概不会活过今日。”
    聂小冰越发不解,扬眉问道:“司徒姊姊,你这种判断,却是从何而来?马空群不曾被彦哥哥撞下‘一线天’,不是业已幸度奇灾大劫,为何会还活不过今日了呢?”
    司徒潞笑道:“此事无法解释,只是我一种感觉,但这感觉虽还未能十分肯定,却也有七八分的把握。”
    司马彦与聂小冰听得正自茫然,恕有一朵虹云,自座中飘起,落向“千人坪”中央的较技场上。
    这朵红云,便是与“赤手妖龙”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绿绮同来的那位身着虹色道袍的年老道人。
    这年老道人,面貌虽极陌生,不知来历,但既与“赤手妖龙”姬玉城那等盖世魔头同来,自然绝非寻常人物。
    他身落场中,目光微扫四周,便白杨眉高声叫道:“贫道向居‘邛峡’,法号‘红云’,敬请当世武林中第一暗器名家,下场一会。”
    红云道人的语音才落,“八霸坛”上的“毒猬霸主”柳文宗,便自站起身形。
    因为除了“仙肌嫫母”余不邪、“赤手妖龙”姬玉城,“玄阴教主”东方赫等三位特殊出奇人物以外,武林中对于掌力、兵刃、轻功、暗器四技,各有互相默认的第一高手。
    掌力方面,寻不到再比“离垢书生”司马彦所擅“三阳神功”再复高明之人。兵刃方面,“玉琢嫦娥”聂小冰的那柄“湛卢古剑”的绝世锋芒,以及“龙虎风云剑法”的精微奥妙,算的上是个中翘楚。
    轻功方面,适才“千人坪”上群雄曾经有目共睹,“黄山逸叟”柴天藻的“无影十三飘身法”,委实盖世无双。
    暗器方面,则推“毒猬霸主”柳文宗,为四海八荒之间第一高手。故而红云道人卓立场上,向盖世武林中第一暗器名家发话叫阵以后,“毒猬霸主”柳文宗遂站起身形,向“仙肌嫫母”
    余不邪抱拳笑道:“请示总督帮,柳文宗可否下场与这红云道人一会?”
    余不邪在她那总督帮宝座之中,微一欠身,点头笑道:“柳霸主尽管下场,你一身奇绝暗器,向称傲视乾坤,应该在这‘六诏大会’之上,替‘八霸帮’争份光采!”
    马空群坐在一旁,听出“仙肌嫫母”余不邪的语意之中,又复隐隐讽刺自己无能,不禁越发恨在心头,准备觅机离开“千人坪”,点燃坪上所埋大量地雷火药,使举世群雄,无分敌我,尽化劫灰,则放眼乾坤,还不由自己一人称霸?他正凶心暗起之际,“毒猬霸主”柳文宗业已从“八霸坛”
    向场中红云道人走去。
    红云道人见这“毒猬霸主”柳文宗走到自己面前,遂微挑双眉,冷冷问道:“尊驾何人?你就是当世武林中第一暗器名家吗?”
    柳文宗听他这样说话,不禁怒在心头,但却又无法发作,只好打量虹云道人几眼,冷笑说道:“在下柳文宗,外号人称‘南荒毒猬’,并忝为:八霸帮’中的一家霸主,关于暗器方面……”
    红云道人不等“南荒毒猬”柳文宗话完,便自阴森森地笑了一笑,摇手截断他话头说道:“尊驾既是‘南荒毒猾’柳霸主,自热是当世武林中第一暗器高手,决无差错的了。”
    柳文宗“哦’了一声,扬眉笑道:“想不到道长居然还知晓柳文宗这点微名?”
    红云道人脸上颜色忽然冷若寒冰,一阵厉声狂笑说道:“贫道三个徒儿,生平全以暗器自诩,却全数死在柳霸主的奇绝暗器之下,故而贫道虽然不识柳霸主尊颜,却早已记得你这‘南荒毒猬’四字。”
    柳文宗惊然一惊,目注红云道人沉声问道:“道长的三位高徒是谁?”
    红云道人杀气腾眉,但却故意压抑语音,显得异常平静地缓缓答道:“柳霸主在‘贵州黔灵山’中所杀的‘三手真人’元清,在‘广西钩孺山’中所杀的‘子母金梭’文秉雄,以及在‘南荒群雄会,上所杀的‘夺魄观音’王玉芳,都是贫道门下三个不肖的孽徒,但柳霸主称雄四海,杀人如麻,对于这三名手下冤魂,恐怕早已记不清楚了吧?”
    柳文宗听得越发吃惊,微退半步,抱拳当胸,又向这红云道人问道;“这样说来,道长便是三十年前,以各种奇绝暗器,驰誉武林的‘百臂仙郎红衫客’吗?”
    红云道人微叹一声,摇头答道:“好汉莫提当年勇,世间白发不饶人!贫道如今两鬓皤然,哪里还配有‘百臂仙郎’之称?只是一生爱着红衫,到老来仍穿了这件红色道袍而已。”
    柳文宗静静听完,好不惊惧!知道自己业已遇上一位也以睹器称绝的前辈名家,并是深仇大敌。
    因为自己在“贵州”、“广西”,及“南荒群雄会”等处,杀死那“三手真人”元清,“子母金梭”文秉雄,及“夺魄观音’王玉芳三人之后,发觉对方暗器手法,别具神妙,自己险为所击,遂曾辗转探听,探出三人均是昔年威震江潮的暗器名家“百臂仙郎红衫客”的门下弟子,但那“百臂仙郎”,却踪迹早绝,传说已不在人世。
    如今这红云道人自吐来历,竟是这等强仇,柳文宗怎不心惊,赶紧尽祛骄暴之气,摄心凝神地,含笑问道:“柳文宗今日得能幸会久所心仪的前辈暗器名家,确非易事,道长打算怎样赐教?”
    红云道人微微一笑说道:“据贫道所闻,柳霸主当年是用‘追魂白羽箭’杀死:三手真人’元清,用‘子午丧门钉’杀死‘子母金梭’文秉雄,
    用‘毒猬金针’杀死‘夺魄观音’王玉芳。”
    柳文宗扬盾答道:“道长说得丝毫不错。”
    红云道人笑道:“虹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来是一家。不论释家道教,抑或儒门,都讲究因果报应!柳霸主既种前日因,始获今日果,贫道还想领教领教你十二枝‘追魂白羽箭’,一袋‘子午丧门钉’,及所着‘金猬衣’上的‘毒猬金针’的厉害。”
    在场群雄听出红云道人满口因果报应之语,仿佛是说“南荒毒猬”柳文宗,今日遇上冤家.业已果报好还,准死无救,不禁齐觉此人出语太傲,柳文宗必定勃然震怒,有所发作。
    谁知柳文宗久经大敌,毫不激动,竟静气平心地,微微笑了一笑,向这红云道人,缓声说道:“道长说得极是,柳文宗今日准备以身还债,颇不愿欠到来生,但不知道长施展什么暗器?”
    红云道人扬眉一笑,目注柳文宗,发话问道:“柳霸主既然知道我‘百臂仙郎红衫客’的微名,定也知道我在三十年前,以何物享名字内?”
    梆文宗听得悚然一惊说道:“道长是要用号称‘血字十三钱’的‘夺命青蚨’。”
    红云道长点头笑道:“这十三枚青钱,随我隐居深山,寂寞甚久,今日在这‘六诏大会’以上,恐怕业已不会再有昔年震慑江湖的威风杀气。”
    一面含笑说话,一面伸手人怀,取出比干常铜钱略大的十三枚特制青蚨,托在手掌之上。
    柳文宗身是暗器名家,自然知道这十三枚青蚨之上,携着“夺命”两个朱红篆字,故而又名“血字十三钱”,不仅手法之妙,罕世无俦,钱上一并淬有奇剧毒物,不论是人是兽,见血封喉,中即无救。
    如今对方取出此物,虽然自己的十二枝“追魂白羽箭”,一袋“子午丧门钉”,及无数“毒猬金针”,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但仍必特别小心,总不能傲敌大意,对其有丝毫轻视。
    柳文宗戒心更探,抱拳笑道;“柳文宗有缘能在‘血字十三钱’下领教,委实难得,请道长限定比赛办法以后,柳文宗便当献丑。”红云道人听柳文宗要自己限定比赛办法,遂扬眉一笑,也未见他有任何凝劲使力动作,便见两枚“夺命青蚨”,自掌中向下坠落。
    青蚨一坠,全场豪雄,无不失惊,因为近三十年来,确实未曾见过如此神奇的暗器手法。
    原来两枚“夺命青蚊”自红云道人掌中坠下,并未触及石坪,就在将及地而未及地之回,忽似有人暗加牵引般的变成贴地乎飞出了五六尺远。
    贴地平飞之际,两枚青蚨便斜斜分开,飞出六尺,相距已在一丈一二。
    这时,那两枚青蚨,忽然同时落地,各在石坪上微微滚转了一个不规则的小小圆圈,再复自行离地而起,飞回了红云道人手内。
    群雄看得连连摇头,叹为观止,“南荒毒猬”柳文宗则看得在惊心之上,更加惊心。
    因为那两枚“夺命青蚨”,在石坪上所滚转的不规则小小圆圈,竟是划出了两只并合足印。
    这种用意,显然是红云道人要与“南荒毒猬”柳文宗,各自分立在这两只并合足印之中,相距一丈一二,互飞暗器,并不许有所闪躲?红云道人青蚨坠地,划印飞回的随心所欲手法,已使“南荒毒猬”柳文宗为之好不惊心!而一丈一二的限定距离,更使他在惊心以上,格外提心吊胆。
    因一丈一二距离,未免太近。
    在这近距离之中,要想倚仗灵巧身法,闪避对方所发暗器,业已极为艰难,何况还划了足印为限,不许丝毫闪避。
    梆文宗看得一面眉头暗皱,一面向红云道人问道:“道长,我们是谁先出手?”
    红云道人笑道:“柳霸主莫非认为先出手之人,会占便宜?”
    柳文宗点头答道:“我们均以暗器名世,在相距这近距离,并不许闪躲以下,恐怕先出手之人,要占了九成胜面。”
    红云道人一阵狂笑说道:“柳霸主既然这等说法,我就让你先行出手。”
    柳文宗闻言大喜,正待腆胡点头,先解决掉这名大敌强仇,但“仙肌蟆母”余不邪,却在“八霸坛”上,站起身形,提气高声叫道:“红云道长,你不能轻视我‘八霸帮’中人物!武林过手,首重公平,承让占先,似乎不是有头有脸之辈,所能接受的呢?”
    余不邪这样一说,柳文宗不禁眉峰微皱,哪里还好意思点头下去。
    红云道人目注余不邪,含笑说道:“余总督帮难道是要贫道先出手吗?”
    余不邪摇头笑道:“道长若先出手,仍然不算公平,我认为最公平的办法,莫如凭天一断。”
    一面发话,一面飘身纵下”八霸坛”,走到场中,向“赤手妖龙”姬玉城,及“玄阴教主”东方赫,含笑叫道:“姬玉城道友及东方赫教主,请下场中,我们来为红云道长及本帮柳霸主,主持谁先出手的凭天一断。”
    “赤手妖龙”姬玉城与“玄阴教主”东方赫,双双离席起立应声走来,“仙肌嫫母”余不邪首先取出三枚青钱,分给姬玉城、东方赫每人一枚,然后向红云道人及梆文宗鼓笑说道:“红云道长与柳霸主,请各择青钱一面,并不可使我们三人知晓。”
    红云道人闻言之下,遂选择青饯的有字一面,柳文宗选择无字一面,两人并悄悄打了照应。
    余不邪、姬玉城、东方赫三人见他们业已选定,遂一齐屈指力弹,把那三枚青钱,向空中弹起了数丈高下。
    姬玉城所弹青钱,落下时是有字一面向上。
    东方赫所弹青钱,落下时是无字一面向上。
    余不邪则弹得最高,最后落下,换句话说,红云道人与柳文宗的命运,便将决定在她这青钱一落。
    妙事突出,余不邪所弹起这枚青钱,在落地时,竟是不信不倚,笔直嵌入了石坪之内。
    余不邪失声叹道:“天章已定,红云道长请与柳霸主同时出手,我们三人在旁瞻仰双方的绝世手法便了。”
    红云道人点头一笑,手握十三枚既称”夺命青蚨”,又称“血字十三钱”的得意暗器,缓步走向所划足印之内。
    柳文宗自亦随同动作,但左手中业已扣了七根“子午丧门钉”,右手中也把十二枚极为细小的“追魂白羽箭”,准备妥当,至于所着“金猬衣”上的“毒猬金针”,更是可以摇身即发。
    双方走到所划足印之中,凝神对立。
    “仙肌嫫母”余不邪,朗声叫道:“我仍请姬玉城道友发啸为号,两位一听号令,便可自行施为。”
    说完,向姬玉城微一挥手,姬玉城的一声厉啸,便自冲口而出。
    啸声才起,便似是“南荒毒猬”柳文宗占了上风,只见他在一瞬间所发七点寒星,十二枝白羽箭,及漫空怒射的金针光网,业已把红云道人身形,整个罩住。
    红云道人则似出手得慢了一步,未见他有丝毫动作。
    柳文宗所发暗器的气势虽厉,但因距离太近,在空中飞射之时,不过是一刹那间。
    一刹那间,展眼即过,寒星落,箭影坠,金光针雨齐收。
    “千人坪”上,万众无声,寂然如死。
    因为这场两位暗器名家之战,结果太惨,也未出群雄所料。
    红云道人似是厌世拚死而来,他对柳文宗所发七枚“子午丧门钉”、十二枚“追魂白羽箭”,及无数“毒猬金针”,根本既来闪躲,又未抗拒,完全均被打中,变成一只金色刺猬般,立即倒地气绝。
    但他那“血字十三钱”,却不知何时飞出,每一枚“夺命青蚨”,都在柳文宗的身上,划破了一个小小血口。
    这一来,柳文宗所受,可比红云道人惨得太多。
    红云道人是立时气绝,他却未曾死去,只是连哼也哼不出声地,在坪上不住翻滚,全身筋骨,均自剧烈痉挛。
    “仙肌嫫母”余不邪不忍再看,十彩宫袍的大抽一拂,柳文宗便告毕命。
    姬玉城与东方赫双双转身,刚待归座,余不邪忽然含笑叫道:“姬道友与东方教主,你们不必走了,今日这‘六诏大会’,流血已多,且由我们三人,来个了断之战如何?”
    “赤手妖龙”姬玉城扬眉笑道:“余总督帮,你要怎样了断?”
    余不邪微笑说道:“姬道友与东方教主,只要任何一人能够胜得余不邪,余不邪便把‘八霸帮’,立即解散。”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炯如寒电,一扫姬玉城、东方赫,又自朗声笑道:“但余不邪万一侥幸,却请姬道友与东方教主,当着举世群雄,立誓隐迹,永绝江湖。”
    东方赫自负甚高,早就有意斗斗这位号令群雄的“仙肌嫫母”,闻言之下,便即点头笑道:“东方赫愿意领教,但不知余总督帮是先与何人动手?”
    余不邪一摊双掌,微笑答道:“我和你们两位,同时动手!右掌应敌‘赤手妖龙’姬道友,左掌应敌‘玄阴教’东方教主。”
    这几句话儿,听得群雄一惊,均想不到“仙肌嫫母”余不邪竟敢单独一人,挑战两位绝顶高手?“赤手妖龙”姬玉城尤其吃惊,因在“王屋山”中,与“仙肌嫫母”余不邪凌空对掌之际,自觉功力尚微胜对方半筹,余不邪如今怎敢这等骄狂,难道这段期间,她竟会有甚突飞猛进?余不邪猜出姬玉墟与东方赫的心头所想,含笑说道:“两位不要为我耽忧,余不邪既出狂言,必有绝艺,就看姬道友与东方敦主,敢不敢接受我这挑战之举?”
    姬玉城被她激怒得轩眉怪笑问道:“余总督帮既然这等说法,我们不便再复不识抬举,但你以一敌二,却是如何动手?”
    余不邪含笑说道:“武功练到我们这等火候,何必再拆招换式的跳跳蹦蹦?我想彼此按三个方位,席地而坐,双方各出一掌相对,也就可以分出胜负。”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在石坪上缓缓坐下,伸出左右双掌。
    事既至此,姬玉城与东方赫也只好一笑落座,各舒一掌,与余不邪掌心相贴。
    这时,“千人坪”上,自然更笼罩了一片紧张沉默气氛。
    马空群毒念虽已早定,但毕竟对于“东海龙女”艾紫君的绝代姿容,尚有些不舍之心,遵把她叫到一边,低声说道:“君妹,你随我暂时离开‘千人坪’片刻,我有要紧话说。”
    艾紫君摇头笑道:“余大姊正在力拚强敌,我身为值月霸主,怎能擅自离场?你有甚话儿,不能在此说吗?”
    马空群狞笑说道:“君妹,你今日好似也有些随同余大姊,对我鄙视起来?你不肯随我离开片刻,少时难免要后悔呢!”
    艾紫君冷笑答道:“后悔什么?我受余大姊天高地厚深恩,那有在她以一敌二,力拚强敌之际,轻易离开‘千人坪’之理。”
    马空群听艾紫君这样说法,也只好狞笑一声,纵下“八霸坛”,独自走出“千人坪”外。
    他因心计狡毒异常,虽离“千人坪”,却暂时不曾点燃地雷火药,想等余不邪与姬玉城、东方赫分了胜负以后,再行决定举措。
    因为余不邪若败,“八霸帮”势将瓦解冰消,自然应该突下辣手,给“千人坪”上群雄,来个玉石俱焚的一网打尽。
    余不邪若胜,则绝顶强敌既去,司马彦、聂小冰、司徒潞等,便不足为虑,“八霸帮”必将睥睨海宇,傲视江湖!自己无妨暂时委屈,先与“东海龙女”艾紫君成婚,娶为妻室,再利用“八霸帮”的群众力量,培植自己的一切基础,然后觅机除掉余不邪、岑大化、康醉天、纪西屏等,独霸天下。
    马空群有此深心,故而人虽离开“千人坪”,却仍在探听余不邪与姬玉城、东方赫等,互拚内力之战孰胜孰负?谁知不探听还好,这一探听之下,却把马空群惊得骨软筋酥,魂飞魄散。原来“赤手妖龙”姬玉城,及“玄阴教主”东方赫二人,均上了“仙肌嫫母”余不邪的一个莫大恶当。
    余不邪当众挑战,以一敌二之举,藏有深意,她是施展了一条任何人料想不到的引虎驱狼妙计。因为倘若余不邪单独与姬玉械,或东方赫对敌,必须以本身功力,战胜对方!如今则可利用姬玉城来斗东方赫,她自己却毫不费劲地,坐待双方拚到精疲力竭之际,再复略加施为,便可轻轻易易,解决掉这两名江湖魔头,武林巨憝。
    换句话说,余不邪居中,姬玉城居右,东方赫居左,三人手掌互合之后,余不邪便以一种神奇绝学,将右掌上所感受“赤手妖龙”姬玉城的内力玄功,注向左掌,将左掌上所感觉“玄阴教主”东方赫的内力玄功,注向右掌,这样一来,她只用神奇绝学,护住心头,清静无为,而成了姬玉城与东方赫在竭尽所能,互拚胜负。
    这种能把自己置诸事外,清静无为的神奇功力,名叫“无为神功”,载在当今武林宝芨“无为真经”之内。
    这“无为神功”,在“千人坪”上,只有两人认得,一位是“重光公主”司徒潞,一位是“东海龙女”艾紫君。
    司徒潞起初还弄不懂余不邪为何要以一敌二,异常狂妄地,向姬玉城、东方赫二人挑战,等看了片刻之后,方自恍然大悟,摇头叹道:“这位余总督帮,真是超人,我决想不到她率同艾紫君小妹,在‘恶鬼谷不邪宫’中闭关之举,竟是苦练‘无为真经’,并练成了经中‘无为而胜’的最高造诣。”
    司马彦听得骇然问道:“无为真经不是‘无为仙子’欧阳絮的所有奇珍吗,怎会到了这‘仙肌嫫母,余不邪的手内?”
    司徒潞微笑说道:“彦弟再耐心等待片刻,一桩足以震惊海宇群雄,流为百世武林佳话的莫大秘密,大概在展眼之间,便将揭晓的了。”
    语音剐了,“千人坪”三奇较技之处,业已传来一片铝铃朗笑,原来“赤手妖龙”姬玉城与“玄阴教主”东方赫,均是性情高傲,目空四海之人,如今以二对一,认为慢说不胜,就算胜得略为迟缓,也会贻笑天下,成为耻辱。
    故而才一合掌,便即毫不保留地,均以全力施为,期使余不邪立遭败绩。
    谁知一任他们倾尽全力,余不邪的脸上神情,却始终夷然自若。
    越是如此,姬玉城与东方赫便越是不服,穷源竭奉,不顾一切地,拚命施为,以致在不太长的时间之内,竟把他们极为纯厚的内力玄功,消耗到了相当地步。
    余不邪智珠在握,觉出时机已到,“无为神功”一收,“有为神功”突发。姬玉城与东方赫齐觉有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奇强热力,自余不邪掌心中蓦然传出,被烫得均自打了一个寒颤,这区区一个寒颤,等于是使他们数十年苦练的玄功内力,从此瓦解冰消,不再是武林高手。
    余不邪一阵银铃脆笑,缓缓收子双掌,站起身形,目光微扫面若死灰的姬玉城、东方赫,以及“千人坪”上所有群雄,神色肃然,朗声说道:“各位武林贵友听真,武术本旨只在葆元健体,益寿延年,不在斗狠逞能,恃强凌弱。今日‘六诏大会’之上,流血已多,足资炯戒!武林中万派同源,共扶正气,何必标新立异,企图独霸称尊?故而本人郑重宣布,‘八霸帮’从此解散。”
    这一席话儿,听得全场鸦雀无声,谁也想不到余不邪会在战败姬玉城、东方赫等两名绝世高手以后,反把“八霸帮”宣布解散。
    “八霸坛”上的“眇目仙翁”岑大化,首先起立,一抱双拳,惶然叫道:“余总督帮……”
    余不邪向他摇手叫道:“岑仙翁不必多言,你们‘云梦三奇’,在‘云梦争奇会’上,虽曾被人蛊惑,大动贪念,但生平恶孽,尚不太多,故而今日才不像柳文宗,乌都拉,及朝元和尚那些平素过于心狠手辣之人,惨遭应得果报!如今怎的还对‘恶鬼谷’中这点基业,有些不甘割舍?要知道我是蓄意先入地狱,然后普度众生的‘无为仙子,欧阳絮,并不是什么企图称霸称尊的‘仙肌嫫母’余不邪呢!”
    她一面发话,一面脱下十彩宫袍,并取出一方药巾,在那张丑脸之上,一阵擦抹,便恢复了绝代容光,天人妙目。
    群雄听得无不钦敬万分,司马彦与聂小冰则既惊奇得目瞪口呆,又高兴得心头狂跳。
    只有司徒潞不曾过份惊奇,因为她已从欧阳絮驭气飞剑时,所显“无为神功”之上,看破端倪,猜出究竟。
    欧阳絮恢复本来面目以后,含笑叫道:“司徒姊、彦弟、冰妹、君妹、以及悟非大师,请来场中。”
    司徒潞、司马彦、聂小冰、艾紫君、及悟非大师,均自应声纵到。
    欧阳絮目光如电,冷扫“八霸帮”中所有人物,沉声叫道:“我们兄弟姊妹,为了扶持江湖正义,决定解散立机极不纯正的‘八霸帮’,若有不服之人,便请下场答话。”
    “八霸帮”徒,寂然无声,无论在情在势,均无人敢加反抗!只有那位性情高傲,暴烈绝伦的“赤手妖龙”姬玉城,却厉吼一声,回掌自拍天灵,尸横就地。
    东方赫也自修然一笑,骈指点向心窝,却被司徒潞伸手拦住,含泪叫道:“东方师兄千万不可如此,恩师门下,只有你我两人.昔日严加黜责,也无非激励师兄,期能上进而已!何况小妹一心向道,已倦尘俗,将来宏扬‘玄阴’一派,还须仰仗师兄大力。”
    东方赫想不到司徒潞真把自己仍当作师兄看待,不禁感动得凄热泪下。
    司徒潞指着司马彦与聂小冰,继续向东方赫含笑说道:“东方师兄,彦弟冰妹所服慢性毒丹……”
    东方赫不等司徒潞话完,便自摇手失笑说道:“师妹,你们上我当了!司马贤弟与聂小冰在‘幕阜山’中所服,只是一种凉沁心脾,功能益气葆元灵丹,那里是什么慢性毒丹?不然,悟非大师最少在我怀中,摸了三次,怎会摸不到解药呢?”
    司马彦等闻言,方自恍然。悟非大师更是双颊微红,向司徒潞愧笑说道:“司徒公主,真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连我这见不得人的薄技,一经搁置,也告生疏,居然在东方教主身上,早就露了马脚。”
    群侠谈笑至此,欧阳絮忽然目光一闪,向艾紫君皱眉问道:“君妹,人在得意之中,往往会有极大疏忽,我怎地忘了马空群,他到哪里去了?”
    艾紫君含笑答道:“姊姊在与姬玉城,及东方教主较技之际,他要我随他离开‘千人坪’,还说什么不听他言,必会后悔……”
    话犹未了,欧阳絮便已憬然顿悟,赶紧向“千人坪”上的举世群豪,高声叫道:“诸位武林高手,马空群狼子野心,可能是去燃坪下所埋的地雷火药,诸位赶紧疏散,井最好从那隧道之中,驰出‘恶鬼谷’外。”
    群雄闻言,“千人坪”下,“惊魂壁”脚,及“一线天”两端,果然隐有异声传出。
    欧阳絮气得柳眉倒竖,向司马彦顿足说道:“我因欲取信群凶,故一面命马空群埋藏地冒火药,一面却暗将引信毁去,谁知这贼心机太深,居然另设引信,如今隧道人口太乱彦弟快去维持秩序,我与司徒姊姊,及冰妹君妹,则防护未及走避,尚留在‘千人坪’上的武林人物,有我‘无为神功’,及她们相助之力,或许能多多抢救几人,挽回一些劫数。”
    司马彦点头授命,赶紧纵向那秘密隧道入口,请群雄不可争先恐后,胡乱拥挤,而应鱼贯进入,才不致惨遭重劫。
    但群雄疏散大半以后,重劫便告临头,几声霹雳响处,地动壁颓,乱石如雨,并有些万斤大石,向这隧道人口,凌空砸落。
    司马彦尽量抢救群雄,自己逃避较晚,他在眼看万斤巨石,压到当头之际,方拚命闪身,纵入隧道。
    粉身碎骨之难,虽告侥幸躲过,但那声“轰隆”巨响的威势太强,仍把司马彦震晕在这隧道以内,身上并挨了不少碎石。
    等他恢复知觉,慢慢自碎石堆中爬出,业已周身是血,遍体鳞伤,连隧道也告坍塌。
    隧道既塌,自然无法前进,司马彦遂费尽心力,从那万斤大石的石缝中,设法钻出,重又回到“千人坪”上。
    这时,已是次日,”千人坪”上乱石纵横,大半已被爆裂翻转。
    司马彦最关心的,自是欧阳絮、聂小冰、艾紫君、司徒潞、及悟非大师等人安危,遂在这凌乱不堪的“千人坪”上,仔细寻找。
    “千人坪”上,尸体不少,但多半都是“八霸帮”中弟子,及数位功力较弱的武林豪客。
    司马彦虽然未曾发现欧阳絮等人遭难,但目睹如此惨状,却也伤心得泪落如雨。
    因为他心中暗忖,关于这场浩劫,自己也要负担一半责任,倘若“一线天”上,凝功互撞之际,自己不对马空群留情,却怎会有如此祸事?司马彦一面凄然垂泪,一面思索欧阳絮等,如今何在?想来想去,觉得她们以为自己遭劫数,极可能结伴隐居在“天姥秘洞”之内。
    念动身弛,再奔“天姥”。
    但他身负重伤,心神交瘁,终于在中途病倒。
    这一病颇为沉重,病倒了不少时日。
    等他病愈起程,赶到“天姥山”中,恰好又是八月十五的中秋之夜。
    骤雨新晴,碧空如洗,中天皓魄,分外光明。
    三度中秋,四经旧地,眼前景色,也仍然是司马彦初来秘洞践约时的松间照明月,石上流清泉。
    但江山未改,人事全非!欧阳絮、聂小冰、艾紫君、司徒潞等四女,是否未曾遭劫?是否结伴隐居此间?是否认为自己惨遭不幸?而终日伤心欲绝。
    司马彦感慨太多,情泪满面,急欲进入秘洞,求得答案。
    但寻来寻去第一处秘道门户紧闭,第二处秘道的门户不通,第三处秘道的入口门户,也被巨石封死,使他根本无法进入这充满美丽回忆,足令人荡气回肠的秘洞以内。
    司马彦万般无奈,独立峭壁顶端,对着朗彻无翳的中天皓月,凄然长叹。
    谁知他这声凄然长叹一收歇,身后不远之处,忽也响起一声幽幽长叹,司马彦大吃一惊,转身看去,知道这声长叹,是发自一方巨石之后。
    这种悬崖峭壁,人迹难到,外人决不会来,司马彦不禁怀着又惊又喜心情,一面走向巨石,一面笑声问道:“石后是谁?是冰妹、君妹,还是欧阳姊姊、司徒姊姊?”
    他刚刚走近巨石,忽从石后捷逾飘风地,闪出一条人影,并趁司马彦毫未提防之际,用一柄冷森森的短剑,指定他心窝要害,厉声狞笑说道:“我不是你的姊姊,也不是你的妹妹,而是你的追魂太岁,要命阎王。”
    这人是马空群。
    司马彦如今因重病初愈,形容憔悴,但马空群居然比他还要丑怪百倍!马空群右臂已断,右眼已盲,那张与司马彦生得一般无二的英俊脸庞之上,也满布刀瘢,可怖已极!司马彦因自己已被他用短剑指定心窝,根本无法闪动,情知生望已绝,遂反倒视若泰然地“咦”了一声,扬眉问道:“举世群雄,几乎全都被你害死,你自己怎会也落这等模样?”
    马空群右臂已断,是用左手执剑,狞笑一声,剑尖微挺,已刺进司马彦胸前皮肉之中,约有三四分深,鲜血涔涔,顺便下滴。
    司马彦牙关一咬,缓缓后退。
    马空群那肯放松,一面缓缓进逼,一面狞笑说道:“我点完地雷火药,使‘千人坪’上石裂山崩以后,因想亲眼欣赏欣赏自己这桩得意杰作,看看到底有多少英雄人物,死在我的手内?遂重复回转‘恶鬼谷’,谁知冤家路窄,竟与那不曾炸死的‘翠眉妖女’姬绿绮相遇。”
    司马彦恍然说道:“原来你是被姬绿绮弄成这副模样。”
    马空群咬牙说道:“我不该认为群雄齐灭,从此可独霸天下!以致见了姬绿绮那副狼狈神情,竟动了怜香惜玉,旧欢重拾之心,才被她害成这般模样。但姬绿绮的下场,却比我更惨,我是废去她一身武功,剥去她所有衣裳,推入猿窟,使她被群猿轮奸而死。”
    司马彦听得摇头叹道:“你太狠毒了,哪里还有丝毫人性?”
    马空群狞笑说道:“人性?这‘人性’二字,误尽了天下英雄!你在‘一线天’钢索以上,若非忽动‘人性’,对我手下留情,哪里会有此刻?我与姬绿绮重逢之际,若非忽动‘人性’,想与她重拾旧欢,又哪里会落得今日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奇丑形状?”
    他一面厉声发话,一面却把业已刺人司马彦胸前皮肉中的短剑剑尖,不住转动,使司马彦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点点随剑下滴,衣衫上更是早就成了殷红一片。
    司马彦咬紧钢牙,步步后退,业已即将退到再无可退的悬崖边缘。
    马空群继续狞笑说道:“我处置姬绿绮以后,因未见你与欧阳絮、聂小冰、艾紫君、司徒潞等尸体,遂一路探听,寻来此地,谁知果然冤家路狭,在我尚未把秘洞门户,设法弄开,进内察看之前,便即与你相遇,如今你休想我会动丝毫怜悯之心,只选择一个在我剑下分尸寸磔,抑或自行跳崖粉身碎骨的死法便了。”
    司马彦忽然目光一亮,扬眉狂笑说道:“你所说的这两条死路,我都不愿走,我要奋斗出一条活路!至少也要和你这丧尽天良恶贼,一同并骨悬崖。”
    一面发话,一面拚命缩胸闪身,井挥掌向那柄刺入自己胸前皮肉的锋利短剑,猛力切下。
    原来司马彦审度情势,知道绝无侥幸,倘若不拚,只有束手待毙,则为何不抱着必死之心,一奋求生之念?马空群想不到司马彦这种受制情况以下,仍想反抗?遂不等对方手掌切及剑锋之际,便蓦然左臂挺处,把整柄短剑,都刺人司马彦胸前,并用掌心猛力一登,厉声狂笑说道:“司马彦,你死到临头,还想与我并骨,简直是痴人说梦。”
    司马彦因已退到悬崖边缘,不便闪避,以致虽想一拚,却仍比马空群的动作,慢了一步。
    首先是被马空群在胸前深深刺了一剑,然后又被马空群掌心猛登,打得惨“哼”一声,仰身翻下千寻峭壁。
    他所作反抗挣扎,仅仅是闪开了心窝要害,不曾被马空群刺中心房,应剑立毙而已。
    马空群看见司马彦胸前剑洞中,所喷血雨,及这位“离垢书生”,已被自己震落悬崖以后,不禁对着掌中的带血短剑得意万分地,纵声狂笑。
    一阵狂笑,尚未是发泄他胸中的得意情绪,马空群居然仰对中秋皓月,发出第二阵纵声狂笑。
    但第一阵狂笑,笑得他自己眉飞色舞,第二阵狂笑,却笑得他自己毛骨悚然。
    因为,在第二阵狂笑未毕之中,马空群突然发觉另有别人在自己身后不远之处,也正哼哼冷笑。
    马空群毛骨悚然,回身看去。
    中秋皓月,光满崖头.在马空群身后丈许之处,一并排站着四位云环雾鬓的绝代佳人。
    最右边的一位是“玉琢嫦娥”聂小冰,最左边的一位是“东海龙女”艾紫君,中间两位则是“重光公主”司徒潞及“无为仙子”欧阳絮。
    那位曾经另外具有过庄伯乐、及“仙肌嫫母”余不邪等两种身份的“无为仙子”欧阳絮,向马空群看了两跟,冷然说道:“马空群,休已经变成这副模样,怎还笑得出口?”
    马空群一见这四位女侠,竟会同时出现,便知道自己运数已终,反倒凶心大作,狞笑说道:“我虽然变成如今这副惨相,但‘离垢书生’司马彦,终于死在我手,教我怎不畅怀发笑?”
    欧阳絮“哼”了一声,冷笑说道:“谁信你满口胡言?‘离垢书生’司马彦那等光明磊落侠士,纵或有甚灾厄,也必逢凶化吉,遇难呈样,那会在你这种猪狗不如,心肝坏透的恶贼手下,遭受不测。”
    马空群一举手中短剑,厉声笑道:“欧阳絮.你们这干贱婢,且睁开眼睛看看,我过柄短剑之上,所沾满的便是‘离垢书生’司马彦的心窝鲜血。”
    欧阳絮、司徒潞、聂小冰、艾紫君等,见马空群短剑上血迹犹新,又见他那狞厉得意神情,似非虚假,更想起适才未出秘道之前,仿佛确曾听得有人惨哼,不禁均大屹一惊,面面相觑,齐自芳心忐忑。
    马空群见状,越发得意,狞笑说道:“司马彦不仅心窝饮剑,血喷如泉,更中了我内家重掌,被震下千寻峭壁,你们这干贱婢,一个个地都被我马空群成全为活寡妇了。”
    聂小冰柳眉倒剔,翻手拔出精芒夺目的“湛卢古剑”,时期指马空群,厉声叱道:“马空群,倘若我彦哥哥当真被你所害,聂小冰誓必把你万剑凌迟,剁成一堆肉酱。”
    马空群狞笑说道:“聂小冰,你在做梦!我右臂已断,又复以一对四,自知不敌,只等把话说完,便即跳崖自尽,那会让你们能够称心愿地报仇雪恨。”
    聂小冰银牙紧咬,挺剑向前。
    马空群一面后退,一面向聂小冰摇手狞笑说道:“聂小冰,你不必发狠,且听我把怎样杀死司马彦的经过,详述一遍,将来你们手抱灵牌,身穿孝服之时,岂不可以更添一些惨痛回忆,及流泪资料?”
    聂小冰冷“哼”一声,正欲挺剑进袭,欧阳絮却脸色深沉地向她摇手说道:“冰妹,你不用急于进手,马空群在我们重围之中,更无退路,绝对难再侥幸,且让他说说经过也好。”
    聂小冰此时早就把这“无为仙子”欧阳姊姊,奉若神明,闻言遂停步不进,但仍手横“湛卢古剑“,目光狠狠流注马空群,丝毫不肯松懈,防范他藉说话之间,施展什么阴谋诡计?马空群存心要使这四位均与“离垢书生”司马彦有深厚感情的绝代女侠,听得芳心尽碎柔肠寸断!遂把自己适才迫害司马彦之事,加油加酱,绘影绘声,说得眉飞色舞。
    欧阳絮等,起初确是听得伤心欲绝,泪迹纵横,但到了后来,忽然珠泪齐止,一个个在玉颊上现出喜色。
    马空群莫名其妙,住口同道:“你们怎么不伤心了?”
    欧阳絮满面祥和,含笑说道:“昭昭天道,朗朗无亏,福善祸淫,报应不爽,任凭你千凶万恶,但古人天相,终告无恙,我们还要伤什么心呢?”
    马空群越发不解问道:“这‘无恙’二字怎解?难道司马彦还会不死?”
    欧阳絮失笑说道:“你无端耳力失聪,显然报应临头,气数已尽!且静心凝神地听上一听,司马彦可曾死吗?”
    马空群闻盲大惊,遂如盲静心一听,果然听得司马彦正以一种极为微弱话音,在峭壁以下的五六丈处,不断连呼:“冰……妹……冰……妹”。
    司马彦这微弱语音,听在马空群耳中,吸引得他满腹惊奇,走到悬崖边缘,探头向崖下看去。
    这一看,方见司马彦周身浴血,跌在距离崖顶的约五丈来高的大片藤曼之中,尚有一丝微气。
    马空群见司马彦末死,不禁凶心大动,钢牙猛挫。
    这时,欧阳絮等四女因恐马空群施展暗器,对司马彦再下毒手,遂一齐向他猛扑而至。
    马空群若是不顾一切,向司马彦施展暗器,司马彦确实决难逃死。
    但马空群人太凶狡,既恐自己被欧阳絮等擒获,必将受尽活罪,又立意非把司马彦置于死地不可,遂先用手中短剑,飞掷进袭自己的四位女侠中,身法最快的“无为仙子”欧阳絮,然后照准司马彦落足的那片藤蔓,纵身猛扑而下,口内并厉声喝道:“司马彦,我们庐山结义,曾是生死之交,你马空群大哥,特来和你并骨在这千寻峭壁以下。”
    五丈来高的距离,又是由上下扑,自然一纵即到,司马彦抗拒无力,万难幸免。
    欧阳絮等未想到马空群会有这同归于尽绝招,不禁急得均在悬崖顶上,流泪顿足。
    但欧阳絮刚说得极对,昭昭天道,朗朗无亏,神善祸淫,报应不爽。就在马空群即将扑到藤蔓的千钩一发之际,司马彦突然拚竭余力,咬牙挥手,一道夺目精虹,电飞而出。
    司马彦身边并无兵刃,精虹何来?原来这道精虹,就是司马彦于前年八月中秋,初到“天姥山秘洞”,来赴“消魂之约”时,“无为仙子”欧阳絮留赠给他的那柄前古利剑。
    司马彦因使欧阳絮返魂无术,不忍把这引人伤心之物,终日佩带身旁,遂脱手掷人崖壁,以留纪念。
    今夜,被马空群打下悬崖,顾壁滚落,恰好坠身剑柄,硬把这柄前古利剑,砸得裂石而出,与司马彦一同坠在昔日司马彦为了遮护藏剑,特意引来的大堆藤蔓以内。
    人类在遇莫大危难之时,每会发挥出令人惊奇的莫大潜力。司马彦本已重伤垂危,气力衰竭,但既见马空群宛如凶神恶鬼般,凌空扑来,竟也夹生神力,掷出一剑。
    这一剑掷出,司马彦便告气绝。
    马空群则正自得意狞笑之际,精虹一道,已到心头。
    他见状之下,蓦然想起惨死于自己手中的那位“譬目追风”彭一秋,替自己摸骨相命以后,所作“一剑穿心”卦语。
    念犹未毕,精虹已贯心窝,马空群便剑柄留在胸前,剑尖透出背后地,带着半声惨哼,坠尸百丈。
    “无为仙子”欧阳絮跟踪飞落,把气息已绝的“离垢书生”
    司马彦,抱上崖顶。
    聂小冰与艾紫君,见司马彦胸前剑洞,尚在流血,人又业已气绝,不蔡英风尽失,一齐露出女孩儿家本色,相拥失声痛哭。
    司徒潞也难忍伤心,泪如泉落。
    只有“无为仙子’欧阳絮虽也妙目中满含泪光,但却取出一粒灵丹,纳入司马彦口中,并不避嫌疑地,四唇紧接,用香液度药入腹,再以药散敷在司马彦胸前剑洞以上,善他仔细包扎。
    聂小冰脸色如冰,咬牙顿足叫道:“欧阳姊姊,彦哥哥人都死了,你还替他喂药敷药则甚?’语音一了,便即手横“湛卢古剑”,向颈上刎去。
    欧阳絮见状大惊,因不及阻止,只好凝功弹指,把聂小冰点了穴道,然后放下司马彦,夺了“湛卢古剑”,替聂小冰解穴笑道:“冰妹,你这是何苦?”
    聂小冰偎在欧阳絮怀中,泪如雨落说道:“彦哥哥死了,我也不想再活。”
    欧阳絮笑道:“冰妹,你猜猜看,我给你彦哥哥吃的是什么药物?”
    聂小冰悲声泣道:“什么药物也没有用,除非当世中会再出现一粒能够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大还丹’。”
    欧阳絮点头笑道:“冰妹真是聪明绝顶,猜得丝毫不差。”
    聂小冰惊奇得从欧阳絮怀中跳了起来,睁大着一双妙目叫道:“彦哥哥业已溅血横尸,欧阳姊姊怎么还有心情说笑?你不是早就把那当世中独有仅存的一粒‘大还丹’,吃掉了吗?”
    欧阳絮微微一笑,一面替聂小冰把“湛卢古剑”,插还鞘中,一面向司徒潞轩眉说道:“司徒姊姊,我如今要宣布一项连你也不知道的莫大秘密。”
    司徒潞因关于欧阳絮的一切事儿,自己业已尽知,遂也颇为惊奇地,静听这位“无为仙子”,要宜布什么秘密?欧阳絮微笑说道:“自从马空群为姬绿绮色欲所诱,对我负心以后,我便对于‘人性’,及‘情义’两者,发生绝大怀疑,决竟对所有新交旧友,作一彻底考验。”
    司徒潞听得哎呀一声,手指欧阳絮皱眉笑道:“你这捉狭透顶的坏丫头,莫非你根本不曾服食什么‘冬心九毒草’吗?”
    欧阳絮点头笑道:“我怎会为了马空群那等贼子,当真服毒殉情?故而‘离垢书生’第一次去往秘洞,赴我‘销魂之约’时,我只是写了两封缠绵悱侧遗书,用内功屏息,在榻上小睡而已。”
    聂小冰“呀”了一声,恍然说道:“怪不得彦哥哥第一次进入秘洞之时,一切布置,神妙万方,原来仍是姊姊在暗中加以策动。”
    欧阳絮含笑说道:“我既未服毒,自然用不着那粒珍贵无比的‘大还丹’,但却想不到竟留来挽救了司马彦的一场劫数。”
    说到此处,微叹一声,指着司马彦,向司徒潞扬眉笑道:“这位‘离垢书生’,对我确是一片真情,但今日我亲口度药之举,也算是有了答报。从今后患仇了了,不再涉足尘寰,只与姊姊漫游天下奥境灵山,同参上道……”
    聂小冰不等她话说完,便自拉着欧阳絮的衣袖,满面焦急神色,低声叫道:“姊姊既然知道彦哥哥对你真诚心意,怎能高蹈远隐,不完成这段足为百世佳话的‘无垢情缘’?”
    欧阳絮一手抚着聂小冰的如云秀发,一手拉着艾紫君,向她们微笑说道:“冰妹、君妹,我和司徒姊姊,一来年龄已大,二来沧桑久历,淡于世情,那里还会有什么儿女绮念?‘见性师太’孟香禅与悟非大师,云游海外,发现一片与世无争的灵山妙境,在彼结庐,待我已久。我与司徒姊姊,就此告别,你们则与‘离垢书生’,三位一体,弹剑江湖,为莽莽武林,主持正义!这册‘无为真经’,就算是我对你们三位结缡嘉礼的些微贺意便了。”话完,取出一册“无为真经”,塞在聂小冰与艾紫君手中,便与司徒潞含笑携手而去。
    边对,“无为仙子”欧阳絮的腔上,及一双妙目之中,充满圣洁光辉,使得聂小冰与艾紫君,只有流泪相看,却不敢再说什么对她挽留之语。
    圣洁无伦的中秋月,照着欧阳絮、司徒潞两位绝代佳人的圣洁身影,并传来一片圣洁歌声!这片圣洁歌声,是首七言小诗,是由“无为仙子”欧阳絮的口唱出。
    她唱的是:
    “不羡鸳鸯只羡仙,餐霞辟谷大罗天。
    祝君鱼掌今兼得,了结人间无垢缘。”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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