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游龙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假戏真做
    狄素云看完石碑上所铸字迹,方知掷碑之人,不是对头,而是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门长者。
    这“莫骂勾魂令;须防万恶钱!身畔有至宝;妙用太无边!”四句话儿,分明是警告自己,并提醒其要忘了身畔所藏至宝的无边妙用!
    但这身畔至宝四字,却把这狄素云看得有些迷惑起来?仔细一加盘算,觉得自己身边,只有两件东西,尚可称为宝物!
    第一件自然系龙三公子所赠,功能祛毒的“魏武宝珠”!
    第二件便是“游仙酒丐”上官智所赠的那枚“连环钢圈”!
    想到“连环钢圈”,狄素云便暗骂自己太以糊涂,在“岳阳楼”上,便看出其中一只圈儿上所镌六十四个手足舞蹈人形,是种神奇武学,却为何直到如今,尚未加以参究研练?
    她一面愧疚,一面便取出那两只“连环钢圈”,仔细观察!
    这次察看,自极细心,但仍看不出那只上铸“春夜宴桃李园序”唐人古文的钢圈,究竟有什幺用处?
    这只圈儿的妙用难明,但对另一只圈儿上所镌六十四个舞蹈人形,却豁然而悟地,领会其中奥妙!
    原来狄素云看出这些舞蹈人形,可能就是“游仙酒丐”上官智,穷毕生心力,独刨精研的“游仙八式”!
    上官智这“游仙八式”,是一式分为八招,共有八八六十四手,神奇招术,恰好与圈上所镌的人形相合!
    狄素云师门中与“游仙酒丐”上官智颇有渊源,自易触类旁通,故在有此领悟之下立即照样比划,一式一式地,潜心参研!
    武林儿女,对于各种神奇武学,均极醉心,狄素云何独不然?她起初童兴尚不太浓,但在略有心得,食髓知味以后,却如痴如狂地,拚命加以习炼!
    日落月升,满天星斗!
    狄素云仍在苦炼这初尝甜头,颇觉神妙的“游仙八式”!
    她忘了时间,忘了寻找夏侯平和狄墨云,忘了龙三公于,甚至于也忘了自己!
    蓦然间,有个苍劲口音,在狄素云耳边响起,沉声叫道:“杀星即来,赶快静静躲在一旁,莫要出声,迟刚有祸!”
    狄素云艺高胆大,一身傲骨,若是换在平时,她哪里肯听这种劝告?但此刻却因觉得那苍劲口音,具有使自己不可抗拒的奇异魔力,竟乖顺无比地,微闪娇躯,藏入一大丛茂草之内!
    就在她刚刚藏进草中,一条黑影,便自掠空飞来!
    这黑影是位长发披肩的中年黑衣美妇,但一闪即逝,身法快捷得使狄素云连对方的面貌,都无法看清!
    她目送这位黑衣美妇,身形消失在蔓草荒烟之内,心中好生诧异地,暗自忖道:“这位黑衣中年美妇是谁,一身轻功,足称绝世,难道向自己发话警告之人所说的‘杀星’,就是她么?”
    念头方转到此处,耳边又响起那颇具魔力的苍劲语音,低低说道:“杀星虽过,少时定会再来!你还是走远些好,莫要在此沾惹是非,自寻烦恼!”
    狄素云辩出语音是从一株古树梢头而来,遂也以“传音入密”功力,含笑说道:“多谢老人家指点在下趋吉避凶,请告名号,以便致谢!”
    古树梢头,一片静寂,未闻答话!
    狄素云不禁柳眉微挑,暗忖对方分明人在树上,自己倒要看看他是何人?为何既肯帮助自己?又复这等藏头露尾,不肯露面相见?
    主意既定,这次却不再纵身飞扑,而是一步一步地,缓缓向那株古树走去!
    狄素云这种方法,是用眼神凝注那株古树,即令树上之人再想遁去,自己也可跟踪追赶!
    直等走至树下,方才止步卓立,抱拳笑道:“老人家既然不弃愚蒙,却为何不肯赐见金颜,明加指教?”
    古树梢头,仍是一片静寂!
    狄素云决不相信对方会像天上神仙,或是地下幽灵一般,无声无患地,阅然化去!遂微提真气,以一式“长箭穿云”身法,腾空五丈,扑向树顶!
    谁知她在树下发话之际,树顶虽静寂无声,但狄索云身形才腾,树顶枝叶丛中,也飞纵起条疾如电掣的高大黑影,向西北方一闪而逝!
    狄素云那里肯舍?秀眉微剐,功力潜加,施展出“八步赶蟾”的上乘轻功身法,转眼间,便追出了十七八丈!蓦然间,一丝冷笑传来,前行黑影边驰边用“传音入密”神功,向她耳边,低低发话说道:“狄姑娘,你不要追我,且看看你适才勾留之处!”
    这一句“狄姑娘”,把狄素云听得莫明其妙,蹙眉却步,心中满布疑云!
    因为对方知道自己姓狄,已极奇怪,怎会更知道自己从未被揭破的“姑娘”身份?
    狄素云心中密布疑云,但眼中却仍神光电射地,遂从对方所说,向适才曾经勾留之处看去!
    她目光方注,便看见有条人影,飞驰过自己适才所立之处!
    这人影的飞驰速度,虽然奇快绝伦,但狄素云却因距离稍近,立即看出就是先前所见那位长发披肩的黑衣中年美妇!
    狄素云看见这种情况以后,心中忽有所悟!
    她悟出两点,第一点是这次长发披肩的黑衣中年美妇,就是暗中指点自己那人所说的恶煞凶里!
    第二点是那暗中关切自己之人,把自己诱得追来之意,就是使自己避免与那恶煞凶星,互相见面!
    狄素云意念及此,那长发披肩的黑衣中年美妇,早已消失在乱葬岗中的高冢低坟之内!
    她见凶神既去,自然回转身来,想对那一再关切自己之人,道谢请教,并看看到底是那位前辈?
    谁知经过这一耽延,对方身形早杳,只在坟头之上,划地为书,留下了:“素云要见我,立去岳阳楼”等十个大字!
    适才“狄姑娘”的称呼,已使她惊奇不已,如今索性直书“素云”二字,自然更具引诱力量,把她引诱得秀眉连轩,毫不停留地,立向“岳阳楼”头赶去!
    狄素云走得好,她若不走,这片乱葬岗头,必生重大事故,不知会酿成什么样的不堪收拾局面?
    因为她走后不久,这乱葬岗头,忽然起了人语喧哗的争吵之声!
    其中一方,一跺脚能使江湖乱颤的“勾魂双令”之一,“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
    另一方则更是狄素云的熟人,是正在君山赴约落空,等得心焦不耐,随后赶来的龙三公子!
    原来,龙三公子在狄素云走后,等到约定时刻,便也赶赴“君山”!
    但“君山”脚下,不仅不见“游龙侠少”夏侯平,连狄素云也失去踪迹!
    龙三公子见状方自惊愕万分,那位由夏侯平所派去的劲装少年,却已向他禀告一切。
    龙三公子静听完,方始恍然,遂一面挥手命那劲装少年离去,一面在“君山”脚下,往来蹀踱,有所盘算!
    他盘算的是自己曾听狄素云说过“鄱阳湖湖心鬼岛”的那段遭遇,根据“冷面仙姬”,身怀“金链黑骷髅”一事看来,此女必是“勾魂双令”之一的“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袭冰艳的门下弟子!
    “勾魂双令”,号称当世武林中心肠最毒,手段最辣之人,则裘冰艳的门下弟子,必然也是相当棘手!
    龙三公子未曾识破狄素云是女儿身前,与她之间,是惺惺相惜,彼此投缘,极为纯挚的金兰兄弟情谊!
    但自从识破春光,知道狄素云的本来面目之后,便极自然地,把这片极为纯挚的金兰兄弟情谊,转变成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在水愿成比目鱼,愿花长好,愿月长圆,甘心永侍妆台,消受眉语眼波,轻颦伴怒的无穷爱意!
    无论是男是女,只要真诚爱意一起,往往便把自己看得极淡极淡,把对方看得极重极重,甚至宁愿牺牲一切,维护对方,使对方永在快乐之中,不感受丝毫苦痛!
    龙三公子便是如此,他一想到“勾魂双令”师徒的心辣手狠,便不禁为狄素云的安危悬忧,赶紧设法雇了一叶扁舟,离开“君山”,擅向“岳阳”,准备也赶去那片荒坟,替狄素云打个接应!
    谁知他弃舟登岸,刚刚离开“岳州”城区,便遇见一名青衣俊婢,在道旁向他敛衽施礼,并轻启朱唇,含笑叫道:“小婢池碧荷,参见三公子!”
    龙三公子见姊姊“血手香妃”龙妙妙的心爱贴身侍婢“青衣龙女”池碧荷,竟也在这“岳州”地面出现,不禁大吃一惊,愕然问道:“碧荷,你怎会来此?难道我姊姊也到三湘了么”。
    池碧荷点头笑道:“罗公三鼎,齐现‘洞庭’,姑娘获讯之下,遂率同碧荷赶来,以期与八方高手,略作角逐!若能有所收获,岂不可在‘峨嵋金顶大会’之上,省下不少手脚?”
    龙三公子“哦”了一声,含笑问道:“我姊姊如今何在?你们在何处落足?”
    池碧荷微笑答道:“姑娘到此之后,因听得三公子的踪迹,也在‘岳阳’,遂与碧荷,分头寻找三公子!我们是在‘岳州城’东关外,一座古寺的铁楼之上落足!”
    龙三公子问了问西南有无要事?便向“青衣龙女”池碧荷含笑说道:“碧荷,你且先回那古寺钟楼,等我姊姊转来,就说我不是今夜,便是明晨,定然赶去和她相见!”
    池碧荷看了龙三公子一眼,娇笑说道:“三公子为什么现在不能和我同去?”
    龙三公子笑道:“如今我要去赴一位新交好友的重要约会!”
    池碧荷因知道龙三公子的风流不羁性情,遂异常调皮地,微扬柳眉,抿唇娇笑说道:“三公子的这位新交好友,定然又是什么绝代红妆,江湖侠女?”
    龙三公子俊脸微红,向自己姊姊的这位心爱宠婢,瞪下一眼,佯怒叫道:“荷儿休要调皮,我这新交好友,是我金兰盟弟!”
    池碧荷闻言,娇笑说道:“既然如此,三公子何不带我去拜见拜见这位四公子呢?”
    龙三公子摇头说道:“其中另有原因,不便带你前去!荷儿赶紧乖乖听话,回转古寺钟楼,否则我便叫我姊姊不传你本门心法!”
    池碧荷一面向龙三公子施礼转身,缓步走去,一面发出银铃似的娇笑说道:“三公子莫要吓我,你大概还不知道,姑娘已经把本门之中的三种神功心法,一齐传给荷儿了呢!”
    龙三公子等这“青衣龙女”池碧荷走后,才又扑奔那处占地不小的乱葬岗头!
    但因他左一思索,右一耽延,业已误却了不少时间,哪里还能寻得见狄素云,或夏侯平的踪迹?
    龙三公子因关怀狄素云太甚,怎肯死心?遂索性一座一座坟头地,按次搜索过去!这样搜法,果然被他渐渐搜到狄素云起先苦炼那“游仙八式”之处!
    蓦然间,一条人影,宛如凭虚御风,凌空蹑步般,从侧面冉冉飞来!
    龙三公子人在右方,并有坟树遮掩,奉可不被对方发现,但他却被对方的神奇身法所惊,口中低低“噫”了一声!
    裘冰艳何等耳力?目光微瞥,身形便自凌空斜侧地,飞降在龙三公子的面前数尺!
    龙三公子平素何等气概?但如今也不禁对这长发披肩的黑衣中年美妇的神奇来势,及阴冷目光,略觉慑惧地,退了半步!
    裘冰艳目光冷冷注视着龙三公子,沉声问道:“你走你的路儿,我走我的路儿,你却‘噫’了一声则甚?是不是对我有所讥笑?”
    龙三公子生平的确尚是第一次遇到这等蛮不讲理之人,不禁气得哈哈一笑,扬眉答道:“我是笑你也好,不是笑你也好,我爱笑便笑,你管得着么?”
    裘冰艳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等敢向自己硬抗的人,不禁煞气腾眉地,狞笑连声说道:“好!你爱笑便笑,我爱杀便杀!”
    说到最后一个“杀”字,右掌忽翻,一股奇劲罕俦的无形潜力,便向龙三公子的胸前压到!
    龙三公子想不到对方下手这快?遂赶紧气提丹田,功聚双臂地,翻掌抵御!
    这等硬打硬接,在功力火候上,不能差得太远,否则优胜劣败,无法掩饰地,便将立有判别!
    “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是傲视乾坤的绝代人物,她这陡起杀心的翻手一掌,岂是龙三公子仓卒应变所能抵敌?
    双方的无形掌力,才一凌空相合,龙三公子便知不妙!
    他所发掌风,先被击败,跟着便是一股奇重极强的无形劲力,直撞胸部!
    龙三公子脏腑间一阵翻腾,足下拿桩不稳,接连退了三四步远!
    这是他身上所着“紫貘衫”,替他消却了大半劲力,否则就在裘冰艳的一掌怒翻之下,他便将变作一条“地府游龙”,飞魂绝命!
    裘冰艳一掌击出,便自收手静观结果,未再继续攻击!
    她见龙三公子退了三四步,身躯微微摇晃,但却并不倒下,也似未受甚重伤模样。
    裘冰艳看得好不惊疑地,对龙三公子喝道:“你是谁?怎会逃得过这‘追魂三掌’之一?”
    龙三公子虽然心惊对方功力太强,但听她问到姓名,却仍然强打精神地,狂笑说道:“你别先问我是谁?你自己也应该报报姓名,我是号称‘风流游龙’的龙三公子!”
    这“风流游龙龙三公子”的名号一报,竟使裘冰艳脸上杀气渐敛,喜气渐生地,又向他盯了两眼,微笑说道:“我的姓名,不必说出,你试试猜得到么?”
    龙三公子摇头说道:“我猜不出你是甚等样人?但从你适才那翻手一掌的劲力之上.加以推测,应该是位旷代罕见的出奇高手!”
    裘冰艳点头笑道:“总算你这条‘风流游龙’,还有一点眼力,我来问你,你有没有看到一位异常枯瘦的灰衣老叟?”
    龙三公子摇头答道:“我来这乱葬荒坟之中,第一个遇见的人儿,便是尊驾,却那里看到什么灰衣老叟?”
    裘冰艳“咦”了一声,讶然自语说道:“我方才明明听得那老鬼的笑声,为何赶来寻觅,不见人踪?难道老鬼怕我,或是那笑声非他所发?”
    龙三公子不耐烦听她这种自言自语,遂剑眉双扬,发话说道:“你还有什么事儿没有?若想打架,龙三奉陪!若是不想打架?则你找那灰衣老叟,我却要告别下!”
    裘冰艳微笑说道:“你不要走,我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儿,要和你商议商议!”
    龙三公子讶然问道:“你要和我商议?……”
    裘冰艳不等龙三公子话完,便即接口笑道:“我想替你做个媒儿,让你这条‘风流游龙’有点精神管束!”
    龙三公子大感意外地,皱眉说道:“你和我风萍初遇,那有一见面就替人做媒提亲之理?”
    裘冰艳扬眉笑道:“武林人物讲究的就是这样千金一诺,豪气凌云,你是不是答应了呢?”
    龙三公子苦笑说道:“别的事儿可以千金一诺,豪气凌云!但男女婚姻,却那里可以连面都未曾见过,便即点头应允?”
    襄冰艳笑道:“你要见见我所说的人儿,还不容易?我这就将她叫来,管保是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代美人,一定配得上你!”
    话完,遂转过身躯,发出一声低啸!
    龙三公子连摇双手说道:“你不要叫,你便把瑶池玉女,月殿嫦娥叫来,我也不要!”
    裘冰艳双眉微扬,目注龙三公子,摇了摇头,含笑说道:“不要不行,你难道竟不给我这作媒人的一些面子?”
    龙三公子见对方委实太以蛮横,遂怒极而笑道:“我慢说从来未曾见过,甚至从未曾听过,竟有这样荒唐透顶的霸王媒人?但龙三风流成性,腻友如云,我暂时还不想惹上家室之累,只好辜负你一番美意的了!”
    他一面发话,一面凝足轻身功力,一式“风扬柳叶”,便向东北方,纵出了六丈多远,意欲飘然而去!
    龙三公子这种动作够快,也纵得够远,谁知裘冰艳却比他动作快了一步,竟纵过他身前数尺,故而龙三公子空自腾身六丈有余,脚尖点地之时.那裘冰艳仍然是带着一脸奇异笑容,站在自己面前四五尺外!
    裘冰艳抬起一只右手,指着龙三公子,格格傲笑说道:“龙三,你想溜那行?你既然把我叫做霸王媒人,我便索性霸道一些,不仅非耍你答允这桩亲事,并要你们拣日不如撞日的立即成婚!”
    龙三公子气得厉啸一声,右掌忽伸,五指虚空一抓,掌背上坟起了五条虬筋,色泽也渐渐由青而紫!
    裘冰艳目光微注,晒然说道:“这大概就是你姊弟仗以雄据西南的‘血手五龙抓’,换了龙妙妙施为,可能有点苗头,但你却火候还差,功力不够,最好善于藏拙,莫要徒自招辱!”
    龙三公子怒火已动,那里肯服?一式“骊项取珠”,便向裘冰艳的咽喉抓去!
    他这种独门功力“血手五龙抓”,确实厉害,五指才一伸出,便有四缕奇寒,一缕酷热的五缕劲风,向裘冰艳隔空飞袭!
    裘冰艳“哼”了一声,黑衣微闪,便避过龙三公子这凝劲一抓,并发出一阵狂笑叫道:“龙三,你看,我替你说媒的对象来了,我就不信像这样风神美艳,武功高强的女娃儿,会使你看不中意?”
    龙三公子面含苦笑,闪目一看,果见从东北电掣风驰般,赶来了一条袅娜黑影!
    他自从与裘冰艳会面以来,先是挨了一掌,试出对方在内家真力方面,比自己强出甚多!
    再是出其不意地,提气腾身,仍被裘冰艳从容截住,又试出对方在轻功方面,也比自己高明不少!
    等到适才十拿九稳的一记“血手五龙抓”抓空,更试出身法灵巧方面,对方照样神奇得使自己望尘莫及!
    连碰三个钉子,饶你龙三公子性情再傲?也难免有点心底生寒地,暗生戒意!
    如今既见有条袅娜黑影赶来,龙三公子遂钢牙暗咬,把心一横,立意暂时虚与委蛇,倒看对方能弄出些什么花样?
    那条袅娜黑影,赶到面前,正是方与“游龙侠少”夏侯平,两情互恰,谈得极为投机,而被袭冰艳啸哨召来的“冷面仙姬”狄墨云!
    狄墨云恭身敛衽,向裘冰艳含笑问道:“师傅,你不是给了墨儿三日限期么?怎又突然立即呼唤?”
    裘冰艳指着龙三公子,向狄墨云笑说道:“墨儿,你认识他么?”
    狄墨云妙目流波地,瞥了龙三公子一眼,便即摇头答道:“我不认识,这人从未见过!”
    裘冰艳失笑说道:“这就叫‘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又道是‘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狄墨云听到此处,业已猜出一些端倪,不禁妙目凝光地,重又向龙三公子打量几眼,失声问道:“师傅怎的这样说法,莫非他……他……他就是龙三公子?”
    裘冰艳点头笑道:“对了,这就是名震西南的‘风流游龙,龙三公子,长得确实倜傥不群,武功也还不算太差,墨儿是否看得上眼?”
    龙三公子听得简直几乎气炸了肺,心想这一师一徒,真不知是那里来的怪异人物?
    他念犹未了,狄墨云业已把嘴角一披,摇头说道:“师傅!你认为他长得漂亮,我却还有些看不上眼呢。”
    倘若事在昨日,则以龙三公子这份英挺俊拔的翩翩浊世风神,或许真使狄墨云一见倾心。但如今一来狄墨云已对“游龙侠少”夏侯平,情根暗茁,爱意滋生!二来更知道龙三公子已与胞妹狄素云心心相印,自然决不会再对他发生丝毫情意!
    狄墨云这句“却还有点看不上眼”之语,使裘冰艳与龙三公子两人,都听得有点大出意外!
    裘冰艳愕中微带惊奇,暗忖狄墨云为何竟敢对自己所嘱咐她以百丈情丝,把龙三公子虏为裙下之语,表示违抗?
    龙三公子则在愕然之中微带不服,暗忖:凭自己的文才武艺,声名相貌,竟还会使这女娃儿说是看不上眼?
    换在平时,裘冰艳早对狄墨云厉声斥责,但此刻却因当着龙三公子,不宜给狄墨云太大难堪,遂只向她看了一眼,冷然问道:“墨儿,你从什么地方,对他看不上眼?”
    狄墨云适才原是硬着头皮答话,但如今却倒触动灵机,扬眉笑道:“师傅,嫁人要嫁英雄好汉,不能嫁个绣花枕头,我看这条‘风流游龙’除了脸蛋儿长得颇为英俊以外,未必有什么真才实学。”
    龙三公子既被狄墨云称为看不上眼,又被她讥为没有真才实学的绣花枕头,不禁傲性大动地,扬眉狂笑道:“姑娘说话请留点分寸,你要不要见识见识我这绣花枕头之中,藏的是些什么货色?”
    狄墨云闻言,正中下怀,但却不得不先向裘冰艳,加以请示地,格格娇笑说道;“师傅,你老人家听见没有?这条‘风流游龙’居然发话挑战,要和我比划比划?”
    裘冰艳微笑说道:“比武联姻,原是武林佳话,你们两个便过上几招也好!省得一个把对方看成绣花枕头,一个却以为我这媒人,全属花言巧语,所介绍的,不是顶儿尖的绝代仙葩,巾帼女杰!”
    龙三公子见裘冰艳同意比斗之举,遂向狄墨云叫道:“来来来,我们且斗上三百回合!”
    狄墨云因另存深意,必须把龙三公子激得怒火高腾,不顾一切地,拚命出手,自己才能用计逃脱师傅强迫为媒的这桩为难之事!故而听了龙三公子约斗三百回合之语之后,遂哂然不屑说道:“三百回合之数,未免太多,阁下能支持我三十招攻势,便算你‘风流游龙’之名不是虚得的!”
    龙三公子果然越听越怒地,厉声叫道:“姑娘既说出大话,便请发招,龙三倘若当真接不住你三十招攻势,我便在你面前,长跪求婚,甘心妆台永侍!”
    裘冰艳听他这样说法,不禁心花怒放地,哈哈大笑说道:“墨儿,有他这几句话儿,这桩美满良缘,等于是业已纳采下定!你用我所传‘修罗七七掌’,好好打他一顿,倒看他是怎样逃得出三十招外?这也算是先给你未婚夫婿的一点下马威呢!”
    狄墨云恭身领命,娇躯才转,玉掌便挥,果然用的是凌厉无俦,变化诡异的“修罗七七掌”法!
    龙三公子是大大行家,一见狄墨云出掌发招,便知此女果非易与,功力还在自己的意中人狄素云之上!自然丝毫不敢大意地,展尽所能,妥慎应付。
    裘冰艳看了几个回合,知道龙三公子与狄墨云的功力火候深浅,原差不多,但狄墨云施展到“修罗七七掌”中几招别出心裁的奇妙招术之际,必会诱使龙三公子中计上当,从而获得胜利!
    她这种想法,本来不错,却谁知狄墨云用上了更深心机,竟与龙三公子来了个双方合作!
    原来,狄墨云一面动手,一面暗用“蚁语传音”功力,向龙三公子耳边说道:“龙三公子,我叫狄墨云,我知道你是我同胞小妹狄素云的意中人,我们之间,绝不能成立什么婚姻之约。但我师傅‘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性情极怪,向来言出必行,决不容人违抗!故而你一定要完全听我安排地,与我密切合作,才能应付目前的尴尬局势!”
    这几句耳边私语,把龙三公子听得一身冷汗!
    他此时才知道那位功力高得出奇的黑衣长发美妇,竟是与“灰指神霸,纸钱霸主”谷寒涛,合称“勾魂双令”的“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
    而与自己动手的这位绝色娇娃,名叫狄墨云,竟是心上人狄素云的同胞姊姊!
    这两种关系,极为矛盾!自己既不能与狄素云之姊,再订婚姻之约,但对于这力所难敌,向来一意孤行的武林煞星“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却又如何应付?
    龙三公子正在发愁,狄墨云又以“蚁语传声”功力,向他耳边说道:“还有一件事儿,你必须记住,就是不可提及‘狄素云’三字!”
    龙三公子闻言,不禁更觉愕然,弄不懂这狄墨云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什么药?
    狄墨云一面奇招迭出,出手猛攻,一面又瞒着裘冰艳,向龙三公子,悄悄发话说道:“龙三公子,你莫要惊奇错愕,一切事儿,且待日后解释,如今你却要赶快给我个答复,若你愿意与我合作,共度难关,便点点头儿,否则便播摇头儿,表示拒绝之意!”
    龙三公子此时正苦进退两难,踌躇无策,那里还肯拒绝?遂乘着闪身避势之间、把头儿点了一点!
    狄墨云见他点头表示愿与自己合作,遂喜心翻倒地,又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龙三公子说道:“我下一招,是用‘鬼闹钟魁’手法,右掌先实后虚,再复由虚化实,左掌先虚后实,再复在实上加劲地,向你双掌猛攻!你可乘我虚实变幻的刹那之间,以‘赤手搏龙’绝学,震得我胸前门户洞开,然后用独门煞手,重重打我一掌!”
    龙三公子听狄墨云要自己重重打她一掌,不禁在目光中,又现出茫茫然的莫明其妙神色!
    狄墨云知他惊奇,遂不得不再加解释说道:“你这一掌,打得越重越好,只不要把我打死!因为我身受重伤之下,我师傅便不能逼我与你立即成婚,而‘龙家血手’之伤,外人无法能解,我师傅为了我的安全,也就不会对你有过份不利举措!这样一来,目前难关,即可从容度过,我们便有机会,彼此细商怎样应付的彻底策略!”
    龙三公子听完话后,觉得今夜除非宁为玉碎,在裘冰艳掌下伏尸以外,确实只有狄墨云所说之策,可以暂度难关,遂无可奈何地,又向狄墨云把头儿点了一点!
    狄墨云见状,秀眉微挑,厉声道:“龙三,你不要骄傲,不要得意,且尝尝我‘修罗七七掌’中的这招‘鬼闹钟魁’手法,是何滋味?”
    话完,招发,左右双掌,同时一圈一翻,向龙三公子凝劲拍去!
    裘冰艳观战至此,脸上微现笑容,因为这招“鬼闹钟魁”手法,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外生虚,实中加实,是自己独创精研的绝学之一!龙三公子定然在难明虚实,走避不当以下,要吃大亏……。
    她念犹未了,却见龙三公子竟把握得恰到好处地,趁着狄墨云虚实互变的刹那之间,左手大袖一翻,震开狄墨云的胸前门户,右掌色呈血红,五指如钩的,当胸推出!
    裘冰艳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墨儿小心速退,这是‘龙家血手’!”
    但狄墨云是故意施展这条苦肉计,自然避让略慢,未及闪开,被龙三公子打得闷“哼”一声,飞跌出六七尺外,口吐桃花,晕死在地!
    裘冰艳性情虽极残酷凶狠,但狄墨云却是她欲以衣钵相传的唯一爱徒,见状之下,那得不怜怒交进?冷叱一声,身形电闪地,骈指往龙三公子的肋下点去!
    龙三公子此时因已知晓对方身份,遂心中暗定对策,巍立如山地,既不躲闪,也不接架!
    裘冰艳这一招乃是含怒而发,威力极强,龙三公子只要稍加闪避抗拒,轻则重伤,重则惨死!
    但她眼看已点中对方肋下要穴,龙三公子却连动都不动,只好缩手收势,咬牙厉声问道:“龙三,你为什么甘心等死,不加闪避抗拒?”
    龙三公子泰然自若地,目注裘冰艳,微笑答道:“因为我如今业已想起你的来历,觉得不必动手!”
    裘冰艳“哦”了一声,冷然问道:“你说说看,恐怕未必猜得着我的来历?”
    龙三公子扬眉笑道:“纸钱灰指甲,金链黑骷髅,令到如人到,江湖鬼见愁!你定然是威震乾坤‘勾魂双令’中的‘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
    裘冰艳“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猜出我的身份,吓得不敢动手?”
    龙三公子依然高傲绝伦地,轩眉答道:“我不是不敢,而是人贵有自知之明,不是旗鼓相当的半斤八两对手,根本不必一战!”
    裘冰艳喝道:“什么半斤八两,期鼓相当?”
    龙三公子笑道:“一分修为,一分功力,武学上的‘火候’二字,丝毫勉强不来!譬如我和你这女弟子是旗鼓相当,半斤八两,可以公公平平地,放手一拚!倘若换了你来?我却有自知之明,远非敌手,干脆杀剐听便,不必相抗!”
    裘冰艳闻言,不禁发出一阵得意狂笑!
    龙三公子嘴角微披,哂然说道:“你不必过份得意,‘金链黑骷髅’之名,虽然震慑乾坤,但三山五岳,能者如云,照样有与你功力相当,火候相若的适宜对手!”
    裘冰艳目闪凶芒,厉声问道:“谁是我的对手?”
    龙三公子笑道:“能作你对手之人,还不在少!譬如那‘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游仙酒丐’上官智,‘玉剑观音’空明师太,‘南海醉仙’萧九先生,以及我姊姊‘血手香妃’龙妙妙等,都足以和你作泣鬼惊神的生死一搏!”
    裘冰艳静静听完,目光凝注在龙三公子脸上,不住哂然冷笑!
    龙三公子不耐烦地问道:“如此发笑则甚?”
    裘冰艳狂笑答道:“我笑你绕着弯子,说了半天,原来只是想激我尊重身分,去寻你姊姊相斗,不要找你晦气!”
    龙三公子俊脸通红地,扬声叫道:“你不要以为我当真对人惧怯,不敢惹你,常言遭得好‘拚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打’……”
    裘冰艳不等龙三公子话完,便自接口道:“你不必再激我了,赶快请便,今夜这笔帐儿,等我向你姊姊清算也好!”
    龙三公子想不到裘冰艳真被自己的几句话儿,激得傲性大发,肯放自己走去?闻盲之下,摇头说道:“你叫我走,我偏不走!”
    裘冰艳诧然问道:“你为何不走?还留在这乱葬坟中则甚?”
    龙三公子指着晕死在地的狄墨云,应声答道:“我与你这女弟子,并无过分深仇,一时失手,把她打成这等重伤,有些过意不去,想替她治好伤势再走!”
    裘冰艳气得目闪厉芒地,狂笑说道:“你尽管走,作徒弟的被人打伤,作师傅的自然会治!”
    龙三公子因狄墨云是故意被自己打成这等模样,怎能忍心独自走去,弃她不顾?遂又含笑说道:“她是被我‘龙家血手’所伤,外人无法救治……”
    裘冰艳冷笑叫道:“龙家血手,又待如问?我治得了时,便治她的病,治不了时,便要她的命!反正是死是活,与你无干,你若再不快走,小心我会不顾身分,把你那只‘龙家血手’,生生扭断!”
    龙三公子知道这位“金链阎婆”的疯狂之性已发,根本不可理喻,遂只好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凌空抛向裘冰艳,扬眉朗声说道:“这纸包之内,是我独门灵药‘还魂散’,你且赶紧喂给令徒服下,便可保全她的一条性命!”
    裘冰艳接过纸包,立即撕破,对包中的白色药粉,看下一眼,便自咯咯怪笑叫道:“龙三,你简直瞎了狗眼,裘冰艳师徒,生平傲骨难磨,怎会受人怜悯?沾人恩惠?你还不替我滚!”
    袭冰艳说道“快替我滚”之际,右手忽扬,竟把那包“还魂散”,当作暗器使用,向龙三公子迎面洒来!
    两人相距,原近两丈,药粉更是何等轻细之物?但发自裘冰艳手中,却仍具有相当威力,化成一片白光,带着呼呼啸声,漫空罩下!
    龙三公子知道不走不行,只得一声长叹,顿足飞身,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但他人虽离开,心情上却有一种沉重负担!
    这种沉重负担,就是对于狄墨云的深深关切!
    因为自己为求逼真,及恃有治伤药物起见,那一掌打得不仅委实太重,并还用的是独门绝学“龙家血手”!
    如今,裘冰艳高傲无伦,拒绝自己替狄墨云下手疗治,并不肯接受所赠药物,则狄墨云的性命,定有相当危险!
    倘若对方是位陌不相识之人,已足使自己心中为之歉疚难安,何况狄墨云竟是狄素云的同胞姊姊,自然更使自己心中百绪如潮地,不得平定!
    龙三公子失魂落魄地,信步前行,竟险些儿把一位坐在乱坟碑上的老叟撞倒!
    那老叟“哼”了一声叫道:“常言道:‘扬头老婆低头汉,青皮萝卜紫皮蒜’,多是够狠够辣人物!你这位小哥儿,却为何要作低头汉呢?”
    龙三公子闻言,赧然抬头,却见石上坐的是位衣衫槛褛,却并不肮脏,神情清朗出尘的老年花子!
    他虽才一注目,却从这老花子的气宇之上,看出不是常人,遂止步恭身陪笑说道:“晚辈心中有事,以致险些儿冲撞了老人家,尚望老人家海量宽容,莫加怪罪!”
    老花子看他两眼,哈哈笑道:“江湖人言,‘风流游龙’龙三公子,一向性情狂傲,目中无人,今日怎会对我老头子,客客气气起来?究竟是龙公子交上了什么益友良朋?人品进步,还是传闻有误呢?”
    龙三公子见对方一叫出自己来历,不禁好生惊奇地,又对这老花子仔细打量了几眼!
    老花子微笑说道:“龙公子,你这样看我则甚?莫非想做个东道主人,请我这老花子,喝上几杯酒么?”
    龙三公子笑道:“老人家若想饮酒,晚辈自应奉请,但可惜这等荒坟乱冢之间,恐怕寻不着……”
    老花子不等他话完,便自怪笑说道:“只要你肯花钱,离此半里之遥,便有一家小小酒店,所酿造的酒儿,味道还并不惜呢!”
    龙三公子点头笑道:“既有酒店,龙三愿意奉陪老人家,共谋一醉,敬烦老人家指点路径如何?”
    老花子笑道:“指点什么路径?你随我来便了,或许我不会白喝你这一顿酒儿,而使你获得一种意外收获!”
    语言方了,身形已腾,朝向西南方飘然走去!
    龙三公子遂也随后腾身,但那老花子却似施展了什么“千里户庭”,“移形缩地”等极上乘的轻功,竟使龙三公子,难以追及!
    龙三公子心中一惊,傲气也发,展尽身法地,要想把这来历奇异的老花子追上!
    半里之遥,转瞬即到,等那老花子在一家上了门板的小酒店前停步之时,龙三公子业已落后了六七丈远!
    老花子正待举手敲门,唤醒店家,龙三公于已如一缕轻烟般,飘坠面前,向老花子抱拳笑道:“当世武林中,能具老人家这等身手之辈,究如凤毛麟角,故而龙三要冒昧请教一声,老人家可是名满乾坤的‘游仙酒丐’?”
    老花子哈哈笑说道:“二十年前,‘游仙酒丐’上盲智七字,确还小具声名,但如今却久已没没无闻,比起你这‘风流游龙’龙三公子的威风杀气,可差得远下!”
    这时,那家酒店的门板忽启,有个三十来岁的店家,现身走出,向“游仙酒丐”上官智,陪笑说道:“老爷子,你怎么此刻才来?我把那三只鸡儿,早已卤好,一锅牛肉,也炖得又香又烂的了!”
    上官智从袖上摸出十两纹银,递给店家笑道:“卤鸡炖肉,虽然要紧,但更要紧的却是我所要的那套衣服,你可替我准备好了么?”
    龙三公子闻言,方自微愕,那店家却已把一件灰布长衫,及一顶毡帽,双手捧过!
    上官智披上长衫,戴好毡帽,便无复是位年老花子,而变成一位小酒店的主人模样!
    龙三公子笑道:“上官老前辈,你易容变服则甚?难道除了我们以外,这店中还会有酒客来到?”
    上官智拉着龙三公子进入酒店,并命店家把门板上好以后,并颇为得意地,含笑说道:“若我所料不错,今夜除了我们以外,这店中可能还会有两拨客人,前来敲门买酒!故而我们要起他们未来之前,先行吃饱喝足,才有精神看热闹呢!”
    龙三公子听得茫无头绪,不禁苦笑叫道:“上官老前辈……”
    上官智立即连连摇手截断他的问话,在桌边坐下,端起早已斟满的酒,一倾而尽,又撕了一只鸡腿,啃了两口,方对龙三公子笑道:“龙老弟,我们要争取时间,且一面喝酒,一面吃鸡吃肉,并一面谈话!”
    龙三公子听他这样说法,遂也举箸挟了一块牛肉,边自咀嚼,边自微笑问道:“上官老人家,你在‘洞庭岳阳’一带突现侠踪,莫非是为那‘罗公三宝’而来?”
    上官智啃完鸡腿,甩去鸡骨,又取了一只鸡翅,扬眉怪笑说道:“龙老弟,不但我是为‘罗公三宝’而来,便连‘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等‘勾魂双令’,以及你姊姊‘血手香妃’龙妙妙,谁又不是为那一块鼎腹,一只鼎耳,一只鼎足而来?”
    龙三公子笑道:“这样一来,简直成了八方高手会三湘,倒使‘岳州’左近,成了峨嵋金顶争金鼎的前哨之战!”
    上官智怪笑说道:“‘勾魂双令’太以凶残,他们若来一个?我还可以应付,偏偏是双现‘岳州’地面,便几乎把我弄得焦头烂额!如今总算是被你赶走一个,才使我喘过了一口气儿!”
    龙三公子讶然问道:“被我赶走一个?老前辈此话怎讲?”
    上官智连喝了两杯酒,目注龙三公子笑道:“裘冰艳性情虽怪,法令虽严,但对门下弟子,却爱如性命!狄墨云既被你用独门‘血手’震伤脏腑,她自需全力为唯一爱徒疗伤,哪里还有工夫,参与洞庭夺宝之事?”
    龙三公子笑道:“或许她不顾一切地,仍要参与,固为我听她说了孺子不足一斗,要向我姊姊加以报复!”
    上官智摇了摇头说道:“裘冰艳虽然言出必行,但我料她必在设法为狄墨云治愈伤势以后,才会找你姊姊一斗!”
    龙三公子剑眉微挑,目光电闪,说道:“老人家,你认为裘冰艳治得了我家传血手?”
    上官智微笑说道:“你们龙家的家传血手,虽极厉害,但裘冰艳功力通神,自然难她不倒,只不过要消耗一点时间而已!”
    龙三公子听说裘冰艳可以救得狄墨云,心中略一宽地,含笑问道:“老人家认为裘冰艳替狄墨云疗伤之举,需要多久时间?”
    上官智伸出三根手指笑道:“三天,她最少也要花费三天时间,才能使业已魂游墟墓的狄墨云,脱离险境!”
    说到此处,意兴飞扬地,又喝了一杯酒儿,哈哈大笑说道:“有了这三天光阴,让我善加运用,或许会替这‘岳州’‘洞庭一带’弭劫消灾,无须在‘峨嵋金顶争金鼎’之前,先弄得鬼哭神嚎,天翻地覆。”
    龙三公子笑道:“老人家打算怎样利用?”
    上官智指着身上所穿长衫,头上所戴毡帽,以及这座小小店房,笑衅吟的说道:“我就利用这件衣服这顶帽儿,及这座小小酒店,便可把……”
    说到此处,忽然倾耳凝神,听了一听,又复怪声笑道:“那厮来得真快,我要求龙老弟隐身承尘之上,看场精彩好戏,千万不可露出形迹!”
    龙三公子因好奇之心大动,遂立即微提真气,纵上承尘,静看这位“游仙酒丐”上官智,弄的是什么花样?
    但身躯刚刚隐好,却想起桌上的卤鸡炖肉,及杯筷等物,均未收拾,若被对方看在眼中,岂不立即知晓不久前曾有人在此饮啖!
    龙三公子方想把自己所发觉的漏洞,告知上官智,但店外却已起了扣门之声。
    上官智把所戴毡帽,拉得低压眉梢,故意打下一个哈欠,嘟嘟囊囊地,抱怨说道:“今天真是碰到鬼子,这样深夜,还有人在门外敲敲打打,难道竟自知活不到明天,非现在喝点酒么?”
    龙三公子听了这几句话儿,不禁对“游仙酒丐”上官智,越发钦佩!暗想这位老人家,真是神通广大!
    原来,上官智此时不仅语音全变,并连腔调方面,也用的是极为地道的“岳州”土语!
    上官智一面嘟囊,一面取下了一块门板,只见门外站着一位枯瘦得异平常人,神情也冷傲到了极处的灰衣老叟!
    龙三公子本未见过“勾魂双令”,但适才曾与“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互作纠缠,遂猜想出这位前来敲门买酒的灰衣老叟,定然便是“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
    谷寒涛走进店门,果然首先看见龙三公子与上官智所吃剩的鸡肉杯筷等物,不禁愕然问道:“这酒菜是你们店中人自己吃剩的么?”
    上官智陪笑道:“我们自己那里舍得这样吃喝?这是两位堂客所未用完的剩余酒莱!”
    龙三公子听得一皱双眉,暗想自己今日真不知经历了多少怪事?方才在裘冰艳手下,几乎被硬逼成亲,如今在上官智口中却又成了堂客!
    谷寒涛听见“堂客”二字,双眉微挑,又复向上官智问道:“店家,你是说有两位堂客,曾在你店中饮酒?”
    上官智点头答道:“这两位堂客,是一老一少,但却美丽到了极处!”
    谷寒涛想了一想问道:“她们是不是身穿黑色长衫?”
    上官智应声说道:“老的一个,是穿黑色衣服,但年轻的那位姑娘,却穿的是一件褐黄长衫,毫无杂色!”
    谷寒涛问道:“她们在这里坐了多久?及走了多久?”
    上官智喉间痰音极浓地,陪笑说道:“那两位堂客,在此吃喝谈笑了约莫有一个时辰,走了却仅有片刻!客人若是知道她们所去方向,并走快些,或许还赶得上呢!”
    这种谎话,扯得极圆,就是因“游仙酒丐”上官智江湖经验极为老到之故,卤鸡炖肉新,残杯中余酒犹温,桌上也尚未收拾,显然人去未久,倘若上官智说是客人早去,岂不立使谷寒涛心生疑窦?
    何况上官智轻轻巧巧几句话儿之中,还包含了两种噱头,使谷寒涛非留在此地,听他鬼扯不可!
    第一种噱头是告知谷寒涛那一老一少两位堂客,在此吃喝谈笑了约莫一个时辰,使谷寒涛起了探询她们所谈何语之念!
    第二种噱头是在有意无意中告知谷寒涛,对方虽然走尚未久,但必须知道所行方向,才可赶上!否则,四野茫茫,又怎样追踪蹑迹?
    谷寒涛听完话后,立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递向上官智,并把语音放得颇为柔和地,含笑问道:“店家,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两位堂客的所去方向?”
    上官智把那块碎银,掂了一掂,好似又想贪得,又复无奈地,仍然递还谷寒涛,摇头苦笑地说道:“在下不敢胡言乱语,骗取客人厚赏,我在那两位堂客走时,正忙着上板关门,以致未注意她们去向。”
    谷寒涛眉梢微挑,向上官智摇手笑道:“店家,你不必把银子还我,且替我也弄些酒莱吃喝,但我要问你话儿,你却必须根据所知,从实答复!”
    上官智闻言,遂立把那块碎银,揣入怀中,一面欢天喜地,收拾杯盘,替谷寒涛重行准备酒菜,一面陪笑说道:“客人有话,尽管请问,我们岳州人,向以诚实著名,绝不欺瞒顾客!”
    谷寒涛持杯就唇,呷了一口,悠然含笑问道:“店家,你说那两位堂客,在此吃喝谈笑了约莫一个时辰,你可听见她们所谈的是些什么话儿?”
    上官智侍立在谷寒涛身旁,点头笑道:“回禀客人,我在那两位堂客身边,端莱上酒,自然听见了她们所说的,是些什么话儿。但却因太以拉杂,不知道应该怎样……”
    他谎话越编越像,越扯越圆,使那老奸巨猾的谷寒涛,居然深信不疑地,接口含笑说道:“不妨,不妨,由我来问,由你来答,这样或许还会帮助你回忆得更加清楚一点!”
    上官智点头笑道:“这样最好,但我若记不得或是答不出时,客人却不可怪责我呢!”
    谷寒涛吃了一块牛肉,随口问道:“那两位堂客的彼此之间,是怎样称谓?”
    上官智想了一想答道:“穿黄衣的小姑娘,把那穿黑衣的中年美妇,叫做师傅!她师傅则把她叫……叫……叫做墨儿!”
    谷寒涛“哦”了一声,把“墨儿”之名,念了两遍,又向上官智扬眉问道:“店家,你有没有听她们说过是为了何事前来‘岳州’地面?”
    上官智巴不得他有此一问,急忙大献殷勤地,点头答道:“知道,知道,她们是为了两件事儿,前来岳州!”
    谷寒涛听得讶然问道:“两件事儿?你……”
    上官智连连摇手地,接口笑道:“客人别急,她们对这两件事儿,谈说颇多,且等我来向你仔细禀告!”
    龙三公子藏身承尘之上,听到此处,业已猜出这位“游仙酒丐”上官智,可能是想编造一套谎话,使裘冰艳、谷寒涛等“勾魂双令”,各自东西,不在“岳州”相会!以免于“峨嵋金顶争金鼎”的大会期前,多肇起一场武林浩劫!
    谷寒涛见了上官智那副肋肩谄笑神情,遂扬眉微笑,又摸出一块碎银,轻轻放在桌上说道:“店家,这块碎银,是酒资以外的赏赐,我希望你能尽量回忆,把所听得那两位堂客的口中之言,对我转述详尽一点!”
    上官智一面点头哈腰,唯唯称是,一面便像个市井贪利小人般地,赶紧伸手去取谷寒涛放在桌上的那块碎银!
    谁知谷寒涛刁滑无伦,他对上官智所扮店家,虽未看出丝毫破绽,却仍故意相试,竟在轻轻一放之下,便使那块碎银,深深嵌入木内!
    但谷寒涛虽颇刁滑,上官智却比他更要刁滑三分,伸手一取碎银,竟未取动,遂装出惊奇万分,颤声问道:“客人,这……这……这……”
    谷寒涛微微一笑,暗运神功,那块碎银居然自行离桌飞起,落在上官智的手掌之上!
    上官智一声不响,痴然木立,仿佛是被这种神奇怪事,惊得呆了!
    这副美妙表情,使谷寒涛疑虑尽去,哂然笑道:“客家,你还不把银子收起,详细告诉我那两位堂客,是为了两件什么事儿,赶来岳州?”
    上官智如梦初醒地,向谷寒涛盯了两眼,在神情中略添悚惧之状,一面收起碎银,一面余惊未尽的颤声说道:“她……她们的第……第一件事儿,是为,为……为了找寻三件宝贝!仿佛叫……叫做罗……”
    谷寒涛接口笑道:“是不是叫做‘罗公三鼎’?”
    上官智连连点头地,含笑说道:“对了,对了,就是叫做‘罗公三鼎’!我听得那位黑衣中年美妇说,是什么鼎腹、鼎耳,均有下落,但尚有一只鼎足,却告遍寻不得!”
    谷寒涛听了这几句话儿,不禁双眉高挑地,发出一阵纵声狂笑!
    上官智知道他是得意狂笑,但却不得不装做愕然问道:“客人怎么这样发笑?莫非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儿?”
    谷寒涛饮下一杯酒儿,微笑说道:“你不要管我,我笑我的,你说你的,我不会怪你说错什么话儿?”
    上官智闻言,遂又复说道:“她们的第二件事儿,是要来找寻一个老鬼!”
    谷寒涛皱眉问道:“你说什么?这老鬼是谁,他从何而来?”
    上官智应声答道:“那黑衣中年美妇说是这老鬼闻得‘罗公三宝’,在‘岳州’出现之事,必然也会赶来,她要趁机向他表示骄傲一番!我并听得这老鬼仿佛姓谷,名字是叫什么……”
    谷寒涛听得怒气腾眉,厉声叫道:“我知道了,你不许再说下去!”
    上官智悚然一惊,垂手呆立!
    龙三公子在暗中听得却几乎有点忍俊不禁,心想上官前辈委实太以促狭,这种当着和尚大骂贼秃之举,真令谷寒涛有苦难言,发作不得!
    但他虽觉好笑,却丝毫不敢转动,连呼吸也运用内家龟息之法,因为谷寒涛如此功力造诣之人,十丈以内,坠针落叶,无不可闻,自己倘若稍露马脚。不仅立蹈杀身危机,并破坏了“游仙酒丐”上官智的一番心血!
    龙三公子方想到此处,谷寒涛又向呆立一旁的上官智,皱眉问道:“店家,你怎么不讲话了?”
    上官智苦笑几声,恭身答道:“客人,你不是不许我再说下去了么?”
    谷寒涛也不禁哑然失笑,又取了一块碎银递过,把神色装做得颇为温和地,缓缓说道:“是不要你再说那老……老鬼姓名,并不是不要你再说其他各事!”
    上官智笑逐颜开地接过银子,揣入怀中,一面替谷寒涛提壶斟酒,一面陪笑问道:“客人,你还要问甚话儿?”
    谷寒涛扬眉说道:“我要知道那黑衣中年美妇,可曾说出她有何值得找寻那老儿,向人家夸耀骄傲之处?”
    上官智略为想了一想,瞿然说道:“她有过这种话儿,那黑衣中年美妇说是她有一个杰出徒弟,但那老儿却至今还是个老绝户,寻不着姿质灵秀的可传衣钵弟子!
    这几句话儿,正好说中谷寒涛的心头隐痛,遂一顿酒杯,长叹说道:“俗骨蠢材容易得,精金美玉太难求!那孤独老鬼,目前虽无传人,但他却具有可使对方速成绝艺的特殊本领,只要一旦寻着一位两厢情愿的根骨灵秀少年,定可在极短期间,把他造就成傲视武林的旷世好手!”
    龙三公子闻言,心中不禁动了一动,暗忖自己倘若能桩这位“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垂青造就一番,不知在功力方面,能有多少进场?
    这时.上官智突然怪叫一声说道:“客人,我想起来了,我知道那两位堂官,如今去往何处?”
    谷寒涛目闪精芒,连声催促说道:“她们去了何处?快讲!快讲!”
    上官智笑道:“那黑衣中年美妇说是在湘南‘九疑山’中,发现一名比她如今这位徒弟根骨更好的少年人,要想赶去收为弟子,否则索性杀死,决不让那老鬼万一凑巧遇上,只消略费心血,便又足与她媲美!”
    这几句话儿,编造得恰如裘冰艳的褊狭习性,直把这高傲好胜的谷寒涛,听得连连冷笑说道:“好,我也去趟‘九疑山’,倒看看这老婆子,收了位什么样的宝贝徒弟?以及她所说的那名少年人,根骨又是如何好法?”
    这等武林怪客,作事往往兴到即为,故而谷寒涛语音才落,身形微闪,人已飞出了店门以外!
    等到上官智装作失惊过甚,脚步跄踉地,赶到店外颤声连叫“客人”之际,谷寒涛已如一缕灰烟,消失在若隐若现的朦胧曙色中!
    上官智摇了摇头,又复凝望片刻,见谷寒涛确已去远,方自转身进店,上了门板,纵声大笑叫道:“龙老弟,憋够了吧?你使‘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专心为爱徒疗伤,无法于三日内,参与‘洞庭’夺宝之事!我刚把‘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骗得远去湘南‘九疑山’,三日内决难赶回!可称殊边同归,功德无量,因为‘勾魂双令’这一置身事外,至少在‘洞庭夺宝会’上,可以多保存十名左右的江湖人物性命,等于是消弭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奇灾浩劫!”
    龙三公子飘身落地.抖去衣上所沾灰尘,向上官智讶声问道:“上官老人家,你是说有人要在三日之内,举行一场‘洞庭夺宝大会’么?”
    上官智点头笑道:“龙老弟难道还不曾知道这件轰传三湘的武林盛事?”
    龙三公子摇头苦笑说道:“晚辈连日以来,俗事忧心,精神恍惚……”
    上官智微笑接口说道:“龙老弟何必矫情?你应该说是佳人系念,俊侣关心,以致才弄得有点百念纷纭,六神无主!”
    龙三公子红着一张俊脸,岔开话头说道:“老人家,这场‘洞庭夺宝大会’,究竟何人发起?以及夺的是什么宝呢?”
    上官智含笑说道:“这场大会,是‘君山渔夫’娄一清发起,所夺宝物,自然是极受武林人物珍视的‘罗公残鼎’!”
    龙三公子问道:“是几件残鼎?鼎腹?鼎耳?还是鼎足?争夺办法如何?大概仍脱不了讧湖老套的刀头分胜负,掌下定高低吧?”
    上官智摇头笑道:“‘君山渔夫’娄一清所悬争夺之物,只是一块‘罗公鼎腹’,但其争夺方法,却颇为别致,不是江湖老套!”
    龙三公子听出兴趣地,扬眉问道:“请问上官前辈,那‘君山渔夫’娄一清所欲举行的‘夺宝大会’,到底是怎样别致?”
    上官智微笑说道:“娄一清虽以‘渔夫’为号,其实却是颇有资财,洗手归隐的昔年江洋巨寇……”
    龙三公子听到此处,插口笑道:“常言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这位娄当家的,既能洗手归隐,寄情渔樵,便大异于一般俗寇!”
    上官智一面举杯饮酒,一面点头说道:“娄一清确实比常人聪明,他无意中获得一块‘罗公鼎腹’,本想秘密珍藏!但消息不慎外泄,发现八方高手,齐聚三湘之下,便知匹夫无罪,怀璧有罪,自己的一点功力,那足与这些绝世高手抗衡?若想保持这块‘罗公鼎腹’,必将烦恼迭至,灾祸临头,不如索性发起一桩武林盛会,由与会人各显神通,公开夺宝,自己则置身事外,只为台下殷劝主。不作台头夺宝人,遂可于垂死暮年,再充任一次安安稳稳,毫无惊险的风云人物!”
    龙三公子扬眉笑道:“娄一清这种想法,果极聪明,但老前辈似乎还未说出他这‘夺宝大会’的别致之处何在?”
    上官智目注龙三公子笑道:“龙老弟怎么如此性急?你让我一面喝酒,一面说给你听!娄一清为了这场‘夺宝大会’,几乎耗尽藏资,筹备已久,他邀请了三湘地面的黑白两道的四位元老,共同主持,在‘君山逍遥坞’中,摆设了‘五行大阵’!”
    龙三公子讶然问道:“他既由与会群雄,较技夺宝,却又摆设‘五行大阵’则甚?”
    上官智笑道:“这又是娄一清的聪明之处,也是我所谓的别致之一!他认为倘由与会群雄兵刃拳掌地,动手过招,则当场不让父,举手不留情的各尽所能之下,难免有所死伤,彼此种仇结怨,甚至又把他牵涉在内,有失置身事外的逍遥本旨!故而别出心截的摆设了‘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大阵’,请与会豪杰,各展所长,任意选择的尽量显示功力,再由六位主持人,公平评判,给与分数,等所有人表演完毕,便把那块‘罗公鼎腹’,赠送得分最高之人!”
    龙三公子静静听完,含笑说道:“娄一清这种安排,虽已煞费苦心,并颇为别致,但其中却好像仍有未尽妥善之处?”
    上官智饮了一杯美酒,怪声笑道:“龙老弟且说说看,你认为何处不妥?”
    龙三公子说道:“幸亏‘勾魂双令’,不能参与此会,否则得分最高的,定是他们,谁还能比得过这等绝世魔头……”
    上官智截断了他的话头,摇手说道:“龙老弟,你弄错了,譬如拿你来说,就未必比不过‘勾魂双令’?”
    龙三公子连播双手,愧然笑道:“上官老前辈不要拿我取笑,龙三起初年少气盛,确有井蛙自大之见,但此次遇上‘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后,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深具秋萤难敌月,螳臂岂当车之感……”
    上官智听他说至此处,双眉略轩,摇头笑道:“龙老弟,倘若动手过招,你因火候关系,自非‘勾魂双令’对手!但在‘君山逍遥坞’的‘五行大阵’之上,却未必不能比裘冰艳,谷寒涛那等老怪物们,得分为多!其中缘故,你可猜得出么?”
    龙三公子想了一想说道:“是不是‘君山渔夫’娄一清在评判给分办法之上,有了特殊规定?”
    上官智向龙三公子点头笑道:“你猜对了,娄一清认为倘依照寻常办法,则只有听凭几位成名老怪纵横卖弄,逞尽威风,年轻好手便无出头机会,遂在评判给分的标准之上,对老辈成名人物,加以限制,面对修为年浅,火候稍逊的后辈好手,略加补救!”
    龙三公子问道:“他是怎样限制?怎样补救?”
    上官智笑道:“评判时,要根据当事人的年龄辈份,及所表现的功力火候,综合给分,譬如我老花子表演‘弱水捞针’一技,获得八十五分,你若能照样施为,便固年龄辈份,比我略差,而得分却反在八十五分以上!”
    龙三公子抚掌笑道:“这种办法,不仅别致,并极为公平,可见得‘君山逍遥坞’中这场‘夺宝大会’,确属百年罕睹的武林盛事!”
    上官智微笑说道:“龙老弟好自努力,‘勾魂双令’不来,我也不会有贪得之念,则像你这等年轻好手,必然占尽便宜……”
    龙三公子目光一转,接口笑道:“上官老前辈,龙三想请你尽力扶持狄素云姑娘,在‘君山逍遥坞’的‘夺宝大会’之上,争取荣誉!因为我或许会不参加这场武林盛举!”
    潇湘书院扫描,yxgocr。
   

举报

第十章夺宝大会
    上官智听得诧然问道:“你不参加?你放弃这种千载良机则甚?”
    龙三公子苦笑答道:“我有比参加这场‘夺宝大会’更为重要之事,故而想请上官老前辈,帮我一个忙!”
    上官智摇了摇了头,目注龙三公子笑道:“龙老弟,这不算是帮忙,因为我与狄素云的关系,比与你更深,扶助她夺获‘罗公鼎腹’,冠冕群堆之举,本来就是我老花子的肩头重责!”
    龙三公子笑道:“我知道老前辈会帮助狄素云姑娘,故适才所说之意,只是想请老前辈替我转告一句话儿!”
    上官智微笑问道:“什么话儿?我老花子平生最爱成人之美,愿意替你们这些英雄侠女,递简传书,穿针引线!”
    龙三公子俊脸微红,含笑说道:“老前辈请转告狄素云,就说龙三有要事暂离,不及与她为别,彼此定于‘峨嵋金顶争金鼎’的大会之上,再复相见!”
    上官智点头笑道:“好,我替你传达这句话儿,但你们心愿得谐,百年好合之际,却少不了我老花子的一杯喜酒!”
    龙三公子忽然想起一事,不禁俊脸更觉烧红地,向上官智愧然笑道:“上官老前辈,我有一桩秘密,你暂时还不可向狄素云,加以泄漏!”
    上官智莫明其妙地,诧声问道:“什么秘密?”
    龙三公子有点不便出口地,嗫嚅说道:“我……我已经在无意中知道狄素云的女……女孩儿家身份,对她深为倾心,矢情不二!但她却尚以为我懵然不知,与她只是金兰手足之爱!”
    上官智“哦”了一声,怪笑说道:“你怕我泄漏你已知她秘密之事,羞了狄素云么?”
    龙三公子苦笑说道:“我觉得这桩秘密,最好等狄素云向我主动揭破,才较稳妥!”
    上官智笑道:“我可以替你保守这桩秘密,但却不同意你这种想法,因为男女相爱之间,男人永远应该站在勇敢猛攻的主动地位!”
    这“男人永远应该站在勇敢猛攻的主动地位”一语,把龙三公子,听得先是微微一愕,然后面含微笑地,向上官智抱拳长揖,作别而去!
    上官智见龙三公子走后,不禁失笑自语说道:“今天这桩事,办得真险!若不是谷寒涛老鬼与我一别多年,想不到我会改装相戏,而我又曾大下苦心地,把当地人的‘岳州’语音,练得纯熟,难免要被他看出破绽,坏了大事!”
    语音至此微顿,眼珠一转,又复摇头笑道:“如今‘君山大会’的一场浩劫,虽暂告消除,但我老花子却又受了龙三公子之托,要去找那狄素云呢!”
    这位“游仙酒丐”上官智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一番,也就离开了这座荒村酒肆。
    这时,“岳阳楼”上酒客甚多,但多半都是些武林豪客,绝少俗人,所谈论的也都是有关“君山渔夫”娄一清,在“逍遥坞”中,举办生面别开的“夺宝大会”之事!
    群豪之中,有位鹤立鸡群,风采如仙的美秀白衣书生。
    这位白衣书生,便是“玉剑观音”空明师太的得意爱徒,易钗而弁的侠女狄素云!
    狄素云独据一张酒桌,举杯自饮,但她一双妙目以内的炯炯神光,却正向“岳阳楼”上所有群豪,一一细加审视!
    因为她在乱葬坟莹之中,曾获人两次示替,避过与那位意欲杀她已久的“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相遇,而惨遭毒手危机,并参悟出上官智镌环相赠的“游仙八式”以后,曾发现这位隐形关垂自己的前辈高人留下了“素云要见我,且去岳阳楼”字样!
    狄素云既阳错阴差地,寻不着龙三公子,遂立即赶赴“岳阳楼”头!
    她韧见“岳阳楼”头,全是武林人物,不禁心中微喜,但仔细一打量以后,又不禁秀眉微蹙!
    因为狄素云目力极强,又是武林高手,大大行家,看出楼头人物,多半庸俗不堪,其中纵或有一、二位比较高明的上中人材,也决不是能在乱葬坟中,对自己一再关切,而能使自己摸不清对方身份的绝代奇客!
    狄素云正自满腹疑云,忽觉眼前一亮!
    她因便于注视“岳阳楼”的往来游客,遂把所坐之处,选择得正对梯口,如今恰巧看见从楼下走上一位风神脱俗人物!
    此人是位四十出头五十未到的清秀中年书生,衣着与狄素云一样,穿了件白色儒衫,气宇出生,在高华中,并蕴有威严神态!
    狄素云一见之下,觉得这位白衣中年书生,正是自己耍找之人,便站起身形,抱拳笑道:“老人家倘不嫌弃,便请屈驾同饮如何?”
    白衣中年书生闻言,一面缓步走过,一面含笑说道:“有人愿意请客,当然极好!但我比你的年龄虽是略为痴长,对于‘老人家’三字,却还不愿承当,你能不能换个称呼?彼此饮酒谈天之际,也可以随便一点!”
    狄素云听了他这样说法,又觉这白衣中年书生的语音,也与乱葬坟岗中所闻不同,遂知自己过于心急,弄错了人,不禁双颊微红,窘然呆立。
    白衣中年书生见了狄素云这副神情,双眉微扬,含笑说道:“人各有志,不必勉强,你若不肯改变称呼?我便也谢却盛情,不愿以‘老人家’三字,来换上一顿吃喝!”
    狄素云因这白衣中年书生,人品不俗,纵非所寻之人,也不妨略加交结,遂抱拳陪笑说道:“仁兄尊姓大名?”
    白衣中年书生听她改了称呼,遂点头微笑道:“仁兄两字,比‘老人家’三字听起来舒服多了,我姓毕,名中仁,但不知你这位爱请客的老弟台,是姓什么呢?”
    狄素云一面招呼酒保,添设杯筷酒肴,一面含笑答道:“在下狄素云……”
    话犹未了,毕中仁便摇手叫道:“不好!不好!”
    狄素云英明其妙地,蹙眉问道:“毕仁兄此语何意?莫非不满小弟所叫酒肴……”
    毕中仁连摇双手笑道:“狄老弟不要乱猜,我不是不满意你所叫酒肴而是觉得你的名儿不好!”
    狄素云越发惊奇地,诧声问道:“毕兄有话,尽管明言,未知小弟贱名‘素云’二字,有何不妥之处!”
    毕中仁扬眉笑道:“天上素云,原本清高自在,不是俗劣字眼,但用以为名,却略嫌含有脂粉之气,只宜于女,不宜于男,狄老弟风华绝世,分明才调极高,难道连这种浅薄道理,都未曾注意到么?”
    这几句话儿,把狄素云听得玉颊微红,芳心又转,认为毕中仁仍是自己来此相寻之人,遂秀眉双挑,试探性的含笑说道:“毕兄,我觉得我们好像不是初次相逢,已曾在别处见过!”
    毕中仁摇头笑道:“大概没有见过,不然我不会对你这脂粉气息极浓的‘素云’二字,毫未留下印象!”
    狄素云见对方不肯承认,只好暂时闷在心头,旁敲侧击地,举杯笑道:“毕仁兄不必再研究我的名字了,小弟且敬你一杯酒,当我们彼此订交,结为好友!”
    毕中仁举杯就唇,一倾而尽,目注狄素云,微笑说道:“狄老弟,你不是湘人,却赶来‘岳州’,莫非是要参与那‘君山渔夫’娄一清即将举行的夺宝大会!”
    狄素云适才便听得“岳阳楼”上,群雄谈论这“夺宝大会”之事,心中顿觉好奇,如今再见毕中仁提起,遂摇了摇头,含笑说道:“小弟未识‘君山渔夫’娄一清其人,也未曾听说他要举行什么‘夺宝大会’?毕兄倘有所知,即请见告如何?”
    毕中仁“哦”了一声,讶然说道:“原来狄老弟对于如此武林盛事,竟无所悉?我还以为你是特意赶来,夺取‘罗公鼎腹’的呢!”
    狄素云失惊问道:“娄一清的‘夺宝大会’,是要夺取‘罗公鼎腹’么?”
    毕中仁笑道:“娄一清不是企图夺宝,只是打算把这块‘罗公鼎腹’,赠送给精中选粹,鳌里夺尊的武林绝世之人!故而这场大会,虽然热闹非凡,却不致带有太重的血腥气味!”
    说完,遂把“君山大会”的一切情况,向狄素云细加叙述。
    狄素云听得扬眉笑道:“这场热闹,果极有趣,小弟颇愿观看!毕兄想来定也是参与的了!”
    毕中仁微笑道:“我不仅参予,并还是‘君山渔夫’娄一清所邀请的评判人物之一!”
    狄素云想了一想笑道:“娄一清这场‘夺宝大会’,既然要把当事人的年龄,身份等条件,与所表现的武功火候,综合计算,则评判人的责任极重,所作断语,颇难恰到好处的呢!”
    毕中仁点头说道:“虽然难,但我们充任评判之人,均愿尽心尽力地,做到‘公平’二字!”
    两人谈了一会,毕中仁便即告辞,狄素云在这“岳阳楼”头,整整等了一日,也未等着那位在乱葬荒墓中,把自己约来相见的前辈怪客!
    狄素云废然之下,自然想起了业已芳心相许的龙三公子,想起了姊姊“冷面仙姬”狄墨云,想起了“南梅醉仙”萧九先生门下的“游龙侠少”夏侯平师兄!
    但狄素云虽然想念他们,却并不想见他们,因为她知道既有“君山渔夫”娄一清在“逍遥坞”中,所举行的这场“夺宝大会”,则龙三公子,狄墨云,夏侯平等人,均将参于此会,彼此定可在会中相见!
    故而狄素云在这一两日之间,居然一尘不染,百虑皆摒,专志凝神地,练习上官智镌环上相传的“游仙八式”!
    寻常人习炼这种上乘武功,潜心十载,未必有成?
    但狄素云却在一两日间,便锻炼得施展自如,得心应手!
    如今,狄素云自幼便蒙“玉剑观音”空明师太那等旷代奇侠,替她把根基扎得结结实实,循序渐进地,锻炼出一身相当高明武学,则练习这‘游仙八式”起来,自然触类旁通,可以由一悟十地事半功倍!
    展眼间,狄素云把“游仙八式”,练得滚瓜烂热,时日方面,也到了“君山渔夫”娄一清所举办的“夺宝大会”之期!
    “君山逍遥坞”前,热闹非凡,不知来了多少五岳三山的武林豪客!
    这些武林人物之中,只有小部分是自负武学,觊觎夺取那块“罗公鼎腹”而来,却有大部分是自知材料不够,仅想见识“君山渔夫”娄一清所布置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大阵,及上阵人的绝艺神功,以求一开眼界!
    会场是设在一片湖水前,并预定午正时分,开始举行大会!
    天到巳末,群雄业已毕集当场,但狄素云目光四扫,仔细搜索之下,只看见两位熟识人物!
    一位便是“岳阳楼”中相识,如今正高踞评判席上,神采飞扬的白衣秀士毕中仁!
    另一位则是“游龙侠少”夏侯平,但因座的相距过远,宾客又挤成一堆,未便互相招呼!
    狄素云好生惊讶,暗忖慢说姊姊狄墨云高傲无比,便连龙三公子,也是目空四海的好大喜功之人,他们决不会不知道这桩“夺宝大会”,更决不会甘于寂寞,不来参与,这迄今未见之故,却是什么道理?
    她越想越觉疑心,遂意欲穿过宾客人群,去寻“游龙侠少”夏侯平,问问他日前与“冷面仙姬”荒坟约斗之事,有了什么结果?
    但狄素云刚刚站起身形,天光已届午正,只听得“铛铛铛”的三记清越钟响!
    这三声钟响,是大会开始记号,群雄由纷嚣吵杂之中,齐静了下来,聆听主人发话!
    狄素云见状,觉得不便单独走动,遂仍在原位坐下!
    “君山渔夫”娄一清起立发话,他所说极为简单明了,只揭橥了四项原则:
    第一项原则是凡属要想获得“罗公鼎腹”之人,必须通行“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大阵,并在每阵中,至少被评判为六十分以上,方算合格!
    第二项原则是通行五行大阵之时,所表现武功方式,完全由当事人自行决定,评判人再根据其难易成败,及年龄身份等加以公平评分!
    第三项原则是,在大会之中,务须暂时捐弃一切私仇,若有故违,便成公敌!
    第四项原则是与会人务须立誓,不许再对夺得“罗公鼎腹”之人,加以暗算,更复生心攘夺!
    这四项原则,均颇冠冕堂皇,自然使与会群豪,听得毫无异议!
    “君山渔夫”娄一清话完,见在座群堆,毫无其他意见,遂扬眉传令笑道:“摆金刀阵!”
    号令一出,立有四五名侍役之人,搬出几萝金刀,一柄柄刀柄向下,刀尖向上地,虚插在一条约两丈的沙堤之上!
    这种金刀,极为锋利,每柄均长约七寸,插满沙堤以后,顿使那条两丈沙堤,变成了刀山模样。
    娄一清指着刀山沙堤,拈须笑道:“这两丈刀堤,便算是第一关,但如何行走,却可由当事人别出心裁,自行施展!那位且领众开头,一试绝学?”
    娄一清语音方落,座中业已站起一人,声若洪钟地,狂笑说道:“倪桓不才,想以‘赤足举重’方式,通过这条‘刀山沙堤’!”
    娄一清昔年久走江湖,知道这倪桓外号人称“神力金刚”,一身硬功,火候极高,是河南成名巨寇,遂点头笑道:“倪兄既要以‘赤足举重’方式,通过‘刀山沙堤’,但不知是用石锁?还是用链力石担?”
    “神力金刚”倪桓扬眉大笑说道:“我要五百斤一只的两只石锁!”
    这句话听得全场一惊,因为两只石锁,共重千斤,倪桓手举这等重量,还要赤足踏刀,委实称得上是罕见武林绝艺!
    娄一清含笑挥手,命人取来石锁,倪桓遂先行试了试手,然后脱去鞋袜,双手高举石锁,飘身向那“刀山沙堤”纵去!
    沙堤极为松软,刀尖极为尖锐,常人若是赤足行走,在身形一落之下,不是把脚底戳得洞穿的皮破血流,就是耍把那虚插沙上的尖刀,踏得陷入沙内!
    但如今“神力金刚”倪恒,手举千斤石锁,赤足踏向刀尖之际,却皮不破,血不流,刀不沉,沙不陷,分明已把轻功内力,练到了相辅相成,随意施为的上乘境界!
    他走得不快,缓缓举步,踏遍了沙堤之上的每一金刀,等把这两丈刀山,完全走完,全场豪雄,均自掌声雷动!
    倪桓走向原处,脸不红,气不喘地,放下石锁,向五位评判人,微一抱拳,静待评断!
    娄一清等略加计议,便由他向“神力金刚”倪桓,含笑说道:“倪兄暂时休息,你可以参加第二阵了!”
    倪桓知道在遍经金木水火土等五阵之前,当事人的所得分数,必须保持秘密,暂不宣告!但自己既被宣称可以参加第二阵,则定已获得高于六十分的基本分数!
    娄一清目光四扫,含笑叫道:“还有那位愿在这金刀阵上,一显绝学!”
    一声异常清脆的“阿弥陀佛”佛号,突然响起座中,跟着便站起一位身披紫色缁衣的中年美貌女尼!
    娄一清看得眉头一蹙,认出这是号称“仙霞三凶”之一“紫衣勾魂”妙常师太!
    这是一位板难缠的淫尼,但武功之高,却与隐居“仙霞岭”中的另外两位凶人,“金佛”法洪,“蓝影神魔”芮独尊等齐名,被武林人物,视为遇之无幸的凶神恶煞!
    娄一清因宾客太多,并未亲自一一接待,故而忽见“紫衣迫魂”妙常师太之下,不禁心中微愕,目光四扫!
    他目光四扫之意,是想看看“金佛”法洪,“蓝彤神魔”芮独尊等其余“仙霞二凶”,有否同来?
    但“紫衣追魂”妙常师太却已颇为不悦地,发话问道:“娄老先生,你在沉吟则甚?难道竟认为贫尼功行微薄,所学太浅,不配上这‘金刀阵’么?”
    娄一清闻言,忙自抱拳笑道:“师太说那里话来?但不知道师大打算施展什么样的武林绝艺?巧戏金刀!”
    妙常师太扬眉笑道:“我想来个‘金蜂吸蜜,巧度刀庄’,请娄老先生命人把堤上金刀,深插入沙,只留两寸在外!”
    娄一清立即命人照办,但那位“神力金刚”倪桓,却听得双眉微蹙,知道“紫衣追魂”妙常师太即将表演的这种“金蜂吸蜜,巧度刀庄”功夫,要比自己适才所显露的“赤足举重”之技,高明不少!
    原来,所谓“金蜂吸蜜,巧度刀庄”就是先行把那些金刀,插得深入沙中,然后在每踏过一柄金刀之时,要用“回元巧劲”把金刀吸成虚插沙内!这“回元巧劲”已极难提,但是难的却是在走完抄堤刀阵以后,要把所有金刀,吸提成一般深浅,其中若有丝毫参差?便算是功行未到!
    妙常师太见金刀业已插好,遂脱去云鞋,仅着白袜,纵到刀阵以上!
    狄素云见状,不禁哂然微笑,暗忖“紫衣追魂”妙常师太这等凶邪人物毕竟功力不纯,比起自己,仍差了一些!
    因为施展这种“金蜂吸蜜,巧度刀庄”功夫,是着鞋难似脱鞋!外行人见妙常师太,脱去云鞋之举,虽然更觉惊奇,但在狄素云这等行家眼中,却深知她悬功行不够,故意取巧!
    妙常师太的身形步法,轻捷得宛如流水行云,并在每踏过一柄金刀之后,果把这金刀吸提得升高不少,仅留刀柄部分,虚插沙内!
    与会人物,多半都被这“仙霞三凶”中妙常淫尼的功力所惊,但狄素云却心中另有所念。
    她念的是“夺宝大会”已开,群雄纷纷献技,龙三公子与狄墨云,为何尚未到达?
    倘若再延片刘,仍未见他们到来,自己便去寻“游龙侠少”夏侯平,问问他与姊姊狄墨云的荒坟之约,究竟是什么结果?
    谁知狄素云思念未了,沙堤刀阵以上,就怪事突生!
    “紫衣追魂”妙常师太行动极为快捷,展眼间只剩下七柄金刀,便告功行圆满地,走完全阵!
    但偏偏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就在这倒数第七柄金刀之上,使妙常师太发生意外,吃了不少苦头!
    她刚刚踏上这倒数第七柄金刀刀尖,忽觉肋下一麻,玄功立散,提聚不住丹田间的一口内家真气!
    内家真气既难提聚,武林好手立变凡人,那柄尖锐金刀,便不仅刺破妙常师太,所着布袜,并穿透她脚心皮肉,顿时血流如注,把沙堤染成了鲜红一片!
    尖刀刺透脚心,是何等难熬痛苦?妙常师太一声惨哼,但却不得不咬紧牙关,倚仗多年修为,活生生把整个身躯,钉在这柄金刀之上,慢慢向沙堤之内沉落!
    因为妙常师太的前后左右,都是锋锐金刀,她若不强忍痛苦,采取如此方法,则万一身形仆倒,岂不被林立刀锋,活活刺死?
    变化一生,群雄愕然,一条胖大黄彤,首先自席上凌空纵起,向沙堤刀阵扑去!
    这条胖大黄影,是位黄衣僧人,也就是“仙霞三凶”之一,与“紫衣追魂”妙常师太同来赴会的“金佛”法洪!
    法洪人尚未到,便自劈空发掌,把妙常师太的周围金刀,一齐击得随沙飞去!
    妙常师太见危机已解,心神方懈,立即忍受不住那种刀穿脚心的奇异痛苦,“嘤咛”一声,仆倒在沙堤之上!
    “金佛”法洪扑到近前,替妙常师太拔出深深刺进脚心的那柄尖锐金刀,并敷以止血生肌的金创灵药!
    妙常师太脚筋已伤,一足暂废,无法站立,只得由“金佛”法洪半捧半抱的托在手上!
    法洪低声问道:“三妹,你对于这种‘金蜂吸蜜,巧度刀庄’之技,向所精研,怎会突然失足?”
    妙常师太紧咬银牙,恨声答道:“二哥,你替我查上一查,究是何人对我暗算?我适才只觉左肋一麻,便玄功立散地,提不住丹田真气!”
    “金佛”法洪闻言,目光略注妙常师太左肋,不禁脸色微变,心神一颤,但却毫不声张地,把妙常师太,抱回原座!
    原来妙常师太所着紫色缁衣的左肋部位之上,露出一根半入衣内,半在衣外的细细鱼刺!
    “金佛”法洪既是“仙霞三凶”之一,性情定极傲凶暴,他在发现“紫衣追魂”妙常师太,果是被入暗算以下,为何不肯声张,反而悄悄吞声忍气?
    这种道理,就在于“金佛”法洪的江湖经验尚丰,有点识得时务。
    因为群雄互相钦啖所坐席次,最近的一席,也距离这沙堤刀阵,足有三丈五六!
    “金佛”法洪心中盘算,依照自己功力,倘若用这细细鱼刺,作为暗器,在一丈以内,或可弹出伤人,超过一丈之外,慢说贯衣打穴,破人真气,恐怕连保持准确,部属不易!
    如今,这根鱼刺,最近是从四丈以外飞来,则对方功力之高,委实惊世骇俗,超凡入圣!自己与其相较,宛如秋萤之拟皓月,鸡卵之击泰山,螳臂之当车轮,何必太不识相地再寻更大没趣?
    法洪识透利害,不仅不肯声张,反而不动声色的,把挂在妙常师太绢衣上那根鱼刺悄悄取去,向她微笑安慰说道:“三妹不要胡乱起疑,与会群雄均远隔数丈之外,尤其是众目睽睽以下,有谁能对你妄加暗算?”
    妙常师太未明就里,自然不服叫道:“二哥,照你这种说法,难道是有鬼怪作祟,或是我在自己算计自己……”
    “金佛”法洪,生恐夜长梦多,再起祸事,遂不等妙常师太说完,便以“蚁语传声”功力,向妙常师太说道:“三妹莫再多言,其中蹊跷,我已看出,但此时千万不能声张,等出了‘逍遥水坞’,始可详告,好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呢!”
    说到此处,改用朗声发话,向“君山渔夫”娄一清念了声佛号叫道:“娄老先生,我三妹刀创太深,一足已废,无法继续参与大会,遂想先行告退,不知娄老先生容不容许我兄妹,扫人高兴地高却‘逍遥水坞’?”
    娄一清正觉这庄变故,来得突然,再听“金佛”法洪如此说话,遂赶紧向他们安慰几句,派人送出水坞!
    这时,狄素云因看出有人暗算“紫衣追魂”妙常师太,使这位“仙霞”淫尼,大吃苦头,遂目光电扫地,向接近沙堤刀阵的几席盛筵之上,仔细搜索,看看有什么绝世高手在内?
    蓦然间,她有了重大发现,遂满面喜色地,站起身形,匆匆走过!
    原来,狄素云目光注处,瞥见有位衣裳褴褛的年老花儿,正自抓着一只鸡腿,旁若无人地,吃得口沫四溅!
    这位年老花儿正是“岳阳楼”上巧遇,赠送自己连环钢圈,暗传“游仙八式”的“游仙酒丐”上官智!
    狄素云因与上官智同席的,尚有数人,不知这位“游仙酒丐”,是否隐匿身份?故而未敢称名提号,只是长揖为礼地,含笑叫道:“老人家好!”
    上官智回头一看,见是狄素云,遂也斜着两只醉眼,呵呵说道:“你来得好,我正要找你!”
    狄素云以为上官智是为了那“游仙八式”,要找自己,遂一面在上官智身边坐下,一面陪笑问道:“老人家找我,是不是为那两只圈儿之事?”
    上官智怪笑答道;“我找你有好几件,但你既提到圈儿,却不知对我所送你的两只连环钢圈,是否满意?”
    狄素云满面感激神色,替上官智斟了一杯酒儿,低声笑道:“老人家垂爱太深,狄素云受惠匪浅!”
    上官智饮尽那杯美酒,目注狄素云,怪笑说道:“这样说来,你已经知道那两只圈儿的价值了么?”
    狄索云因对那“游仙八式”,研习得已获神髓,遂忽略了上官智所说“两只圈儿”中的“两只”含意,连忙点头笑道:“武林异宝,希世奇珍,无法用寻常价值,加以估计!狄素云愧无所报,只有多敬老人家一杯,少时并奉赠老人家一些‘猴儿酒精’的了!”
    说完,又自执起酒壶,替上官智斟了一杯。
    上官智听狄素云要送“猴儿酒精”,不禁高兴得眉飞色舞,笑呵呵地道:“我要找你之故,除了问你是否已知道那‘连环钢圈’的价值以外,还要告诉你两件事儿!”
    狄素云微笑说道:“老人家请讲,狄素云洗耳恭听!”
    上官智不便揭破她女儿家面目,遂颇为委婉地,含笑问道:“有个号称‘风流游龙’的龙三公子,是不是你的好友?”
    狄素云目中一亮扬眉笑道:“龙三公子是我结义盟兄,但不知他如今何在?为何不来参与这场生面别开的‘夺宝大会’?”
    上官智笑道:“他托我带话给你,说是因有特殊要事,无法赶到这‘君山逍遥水坞’,参与盛会!”
    狄素云“哦”了一声,蹙眉问道:“我龙三哥有什么要事?他没有奉托老人家与我约期约地相会?”
    上官智一面举杯,一面答道:“龙三公子究竟有何要事?我不知道,但他却托我和你约定于明年八月中秋,相会在‘峨媚金顶’!”
    狄素云如今是万缕情丝,业已全数系向那位倜傥风流的龙三公子身上,一听此别甚久,要等到明年中秋,才能在“峨嵋金顶”重逢,不禁秀眉紧聚,现出了怅怅相思神色!
    这时,沙堤刀阵,又复从新摆好,“君山渔夫”娄一清含笑询问与会群豪有无人愿意在这“金刀阵”上,显示绝艺!
    群豪因主人事先言明,必须把“金木水火土”五阵,全部通行,争取最高分数,才可获瞄那块“罗公鼎腹”,自然有不少人物,均愿逞能一试!
    但上阵七人之中,仅有两人获得及格分数,其余则铩羽知难而退!
    “游龙侠少”夏侯平忽然离座起身,向“君山渔夫”娄一清抱拳为礼,朗声笑道:“娄老人家,命人把金刀深插沙堤,仅留一寸刀尖,并替夏侯平准备两只千斤石锁!”
    这几句话,听得与会群豪,均自一震,因为夏侯平分明要把“神力金刚”倪桓所表现的“举重行刀”,及妙常师太所表现的“金蜂吸蜜”,来一次综合施为,并将两项神功,加难不少!
    因为“神力金刚”倪桓是用五百斤石锁,夏侯平则改用千斤!
    “紫衣追魂”妙常师太是把金刀探插入沙,保留两寸刀尖在外,夏侯平则插得更深,仅留一寸。
    故而,夏侯平尚未施为,业已语震群雄,使全场肃静无声,无数道惊疑妒恨目光,均凝住在这位“游龙侠少”身上!
    上官智也微叹一声,点头说道:“夏侯平与龙三公子,全是佼佼不群的后起俊彦,龙三公子既不参与?大概夏侯平在这‘逍遥水坞’之内,可以冠冕群豪,夺得这块‘罗公鼎腹’的了!”
    上官智几句无心之语,挑起了狄素云的争胜豪情!但她已知“游龙侠少”夏侯平,艺出“南海醉仙”萧九先生门下,与自己师门渊源太深,是自己的师兄身份!遂只得暂压傲气,向上官智问道:“老人家适才说是有两件事儿相告,除龙三公子奉托传言以外,另一件事儿,却是什么?”
    上官智笑道:“若不是你提起,我倒几乎忘了!有位与你姓名近似,只差一字的狄墨云姑娘.你可认识?”
    狄素云惊然一惊,应声答道:“认识,认识,她是否外号‘冷面仙姬’,艺出‘勾魂双令’中,‘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的门下?”
    上官智点头笑道:“这位狄墨云姑娘,本来也欲参与盛会,但因与人动手比斗,身受重伤,遂不能来了!”
    狄素云听得姊姊狄墨云的受伤噩耗,不禁惊魂欲绝!她本欲询狄墨云怎样受伤?但转念一想,姊姊既与夏侯平,约斗荒坟,自然是伤在这位“游龙侠少”手下!何况,姊姊的一身功力,比自己只高不弱,除了曾获“南海醉仙”萧九先生真传的夏侯平以外,又有谁能使她艺所难敌,身受重伤?
    她有了这种想法,遂不问狄墨云是被何人所伤,只向上官智皱眉问道:“老人家知不知道狄墨云的伤处严重到什么程度?”
    上官智想不到在这件事儿之中,又滋误会,遂应声怪笑道:“狄墨云挨了极重内家煞手,伤势不轻,若换旁人,早已命若游丝,魂游墟墓!但她一来本身的根基修为极好,二来又有‘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那等绝世高手,替她悉心医治,故而夺宝大会,虽不能来,一条小命,总还可以保住!”
    狄素云听了上官智所说.那里知道狄墨云是具有深心地,故意在龙三公子手下受伤,只以为定是被夏侯平打得芳魂飘渺,性命呼吸!
    一个是嫡亲胞姊,一个是异师师兄,亲疏之间,自然有别!
    人,无不自私,狄素云由于胞姊之仇,淡却师门之谊,竟勾动了业已平息的与夏侯平争胜傲念!
    这时夏侯平一手举着一只千斤石锁,正自飞驰于沙堤刀阵以上,所过之处,果然施展“金蜂吸蜜”的回元巧劲,把足下金刀,一柄柄吸高得只牲下刀柄部分,虚插沙内!
    夏侯平走完沙堤,全场发自由衷地,掌声雷动!
    “君山渔夫”娄一清看得佩服万分,站起身形,双翘拇指地,向夏侯平哈哈大笑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毕竟英雄出少年!夏侯老弟在这‘金刀沙堤’之上,委实可称艺冠群雄……”
    娄一清话犹未了,狄素云突然站了起来,微抱双拳,秀眉高挑地,朗声叫道:“娄老人家,你身为主持这场‘夺宝大会’的评判人物,不宜有丝毫偏颇之见,狄素云想请你在与会群豪,尚未献艺完毕以前,把对夏侯平所赞誉的‘艺冠群雄’四字收起!”
    夏侯平想不到狄素云会出面与自己作对?不禁向她诧然看了两眼,皱眉归座!
    “君山渔夫”娄一清也被狄素云项撞得赧然生惭,咳嗽一声,勉强含笑问道:“狄老弟既然这样说法,娄一清自当遵命!但不知狄老弟是否也愿大显神功?使娄一清开开眼界!”
    狄素云傲然笑道:“在下若是不用献技?又何必阻止娄老人家,对夏侯平大加赞美?”
    娄一清笑道:“狄老弟怎样施为?是‘举重踏刀’?是‘金蜂吸蜜’?还是像夏侯平老弟一般,把这两种功力,综合表现!”
    狄素云冷然一笑,扬眉答道:“旁人业已作过之事,学样再做,有何趣味?我想表现得比较新鲜一点!”
    五位评判人中的那位白衣秀士毕中仁,哈哈大笑说道:“狄老弟雄心不小,但不知你有什么新鲜花样?”
    狄素云早就成竹在胸,向“君山渔夫”娄一清抱拳说道:“娄老人家,请你借给我一卷古书,及一枝朱笔!”
    娄一清闻言,一面命人去取古书朱笔,一面目注狄素云,点头笑道:“妙极妙极,古人于‘牛背读书’,传为万世美谈!狄老弟如今却要在‘刀尖批书’……”
    话方至此,狄素云便接口笑道:“娄老人家,你猜错了,我不是要在‘刀尖批书’而是要在‘刀柄圈书’。”
    娄一清正有点弄不懂她这‘刀柄圈书’之意,狄素云已向场中执役之人,含笑说道:“有劳你们把这沙堤上的所有金刀,完全掉转,刀柄向上,刀尖向地,插入沙中两寸。”
    这几句话儿,听得在场群雄,全都愕然失惊,因为金刀极为锐利,这一掉转刀尖,插在沙内,岂非片羽之加,均足使金刀疾沉,刺沙而没?
    狄素云见侍者业已取来古书朱笔,接过一看,见是一卷“后汉书”,遂信手翻到“西南夷传”部分。
    她左手执书,右手执笔,白色儒衫狂杨,似燕惊,似云飘,身形横飞数丈,美妙无诗地,岸立在沙堤起始处的金刀柄上!人从如此远处飞来,刀尖下的沙堤,更是如此软松。照说足尖才点,金刀便沉!但内家神功,就有这等神妙,不知是狄素云身如柳絮?还是松软沙堤,突变精钢?她足下金刀,居然一动未动!
    狄素云施展新近参悟的“游仙八式”,在沙堤刀阵之上,翩然举步,身法之妙,自然旷世无俦!并于燕掠鸿飞,龙翔凤翥之间,用右手中的朱笔,向左串中的“后汉书”上,替“西南夷传”详圈细读!
    展眼间,燕停掠、鸿停飞、龙停翔、凤停翥地,人归原处!沙堤如旧,刀阵依然,每一柄金刀的入沙深度,仍为两寸!
    但狄素云手中“后汉书”的“西南夷传”之上,却不仅密点浓圈地,分清名读,并在书眉间,偶加朱笔批语!
    这份功力,与夏侯平适才所演,同属两难,遂在狄素云向娄一清笑吟吟地,交还古书朱笔之际,全场掌声暴响!
    娄一清对那卷“后汉书”略为注目,便自长叹说道:“狄老弟与夏侯平老弟所表现的绝世神功,先后辉映,冠冕一时,真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了!还有那位武林同源,愿意锦上添花,为此会更放异彩!”
    锦绣在目,珠玉当前,慢说小一辈的年轻人物,便是老一辈的成名人物,也均无入应声!
    娄一清见状,遂命人撒出沙堤一阵,改布了五段形状本质完全相似的粗巨树桩,目光一扫群雄,含笑说道:“第一阵上,只有五人获得合格分数,故而第二阵只需五段树桩,请适才五位来宾,各在一段树桩之上,施展绝学,以便再加评判!”
    狄素云闻盲,向“游仙神丐”上官智,低声说道:“老人家,我觉得这金刀较技的第一阵上,有件怪事!”
    上官智举杯就唇,饮了一口,目注狄素云道:“什么怪事?”
    狄素云道:“在‘金刀阵’上,获得合格分数,能参与第二阵者,共有五人,除了‘神力金刚”倪桓,‘游龙侠少’夏侯平,与我三人以外,其余两人,都有些怪里怪气!”
    上官智问道:“怪在何处?”
    狄素云说道:“那两人一个身材瘦小纤弱,似是女子;一个身材高大,仿佛背脊微驼。两人所显功力,均不甚高,但却似有保留,未曾放手施展!”
    上官智微笑说道:“这个理由简单,他们是在夏侯平及你之前上阵,自视甚高,认为只需略加表现,已足傲视群雄,遂乐得留些手段,在其余四阵上,突出奇兵,夺得‘罗公鼎腹’!”
    语音至此,略为一顿,目光电扫四外,又复怪笑说道:“但他们见了夏侯平与你表现惊人,获得极高评分之后,心中定然懊悔万分地,要在第二阵上,全力竞争!故而这五根木桩以上,必将好戏连台,我老头子有了比鸭屁股更妙的下酒物了!”
    狄素云静静听完,蹙眉说道:“老人家所说,虽似洞见对方心意,但他们均身穿宽大长袍,头部也被头巾罩没,不肯以本来面目见人,却是何故?”
    上官智失笑说道:“这个理由更为简单,他们既不肯以本来面目见人,必然是本来面目见不得人!反正只要先向‘君山渔夫’娄一清,打过招呼,通过年龄身份,使台上有所根据评分,便谁也对他们无法干涉!”
    话方至此,娄一清又在“评判台”上,发话说道:“适才‘金刀阵’上的五位合格来宾,已依先前次序,编为五号!如今便请第一号来宾‘神力金刚’倪桓,在左起第一根木桩之上,继续表现功力!”
    “神力金刚”倪桓自从看见夏侯平及狄素云所表现的神奇功力以后,本已雄心渐冷!但不好童思虎头蛇尾地,一阵即休!遂只得应声出阵,走到五根木桩的最左面一根木桩之前,凝神肃立,暗运功劲!
    片刻过后,“神力金刚”倪桓调匀真气,劲贯右掌,向这粗巨木桩之上,猛然横切而出!
    钜震一声,土飞桩晃,木桩腰际,也现出了掌切深痕!
    倪桓跟着又是全力施为的两记内家重掌,终于在第三掌上,算是把这报粗巨木桩,拦腰击断!
    娄一清点头笑道:“倪兄掌力惊人,你又获得合格分数,可以参加第三阵了!”
    谁知倪桓在闻言之下,竟一抱双掌,朗声笑道:“人贵自知,今日大会以上,好手如云,比倪桓高明之人,简直车载斗量,不可胜计,倪桓知难而退,到此为止,我只用观光,不再参与下一阵了!”
    话完,向满座群雄,抱拳环揖,深施一礼,便自回归原座!
    “神力金刚”倪桓这种光明坦白的识趣举措,倒也赢得与会群雄的一片掌声!
    上官智也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这家伙到乖巧知趣,见机而作,及早抽身,免得夺宝不成,反而把条性命,夺在其内!”
    狄素云愕然问道:“老人家此话怎讲,这场大会,只较技而不动手,量多功力不够,夺宝不成,怎会还有什么性命之虑?”
    上官智呵呵笑道;“我的看法,与旁人稍有不同,我仿佛觉得‘逍遥水坞’之中,隐含有一片森森杀气!”
    狄素云听得正待详问,“君山渔夫”娄一清又在“评判台”上,朗声叫道:“请第二号来宾,在右起第一根木桩之上,表现绝艺!”
    第二号来宾,便是狄素云所说那位身材瘦小,穿着长衫,头戴面罩,似是女子之人!她听得娄一清的话儿以后,站起身形,缓步走到右起第一根木桩之前,伸出右掌,轻按在木桩顶上!
    整个会场之中,忽然肃静无声,无数道惊奇眼神,都凝注向那位第二号来宾的纤关右掌之上!
    她这只右掌,根本毫未动弹,也未见丝毫蓄劲用力现象,但那根粗巨木桩,却一寸一寸地,慢慢地住下沉去!片刻过后,整个木桩几已全沉,只胜三寸左右的短短一截在外!
    这第二号来宾,缩回纤手,缓步归座,但与会群雄,却依然肃静无声,并未见有什么鼓掌喝采举措!
    并不是第二号来宾所表现的这种“压桩入地”功力,不值得令人喝采!而是“断桩容易压桩难”!尤其像她这样不动声色地,只凭单掌轻按,便把整个木桩,压沉地下的神奇表现,简直比登天还难,震惊得与会群豪,作声不得!
    其中吃惊最甚的,便是“游龙侠少”夏侯平,他估量自己纵以全力施为,仍难企及对方,不禁万分惊诧地,揣想这蒙面长衣的第二号来宾,究竟是什么人物?
    狄素云也秀眉深蹙地,向上官智低声说道:“老人家,你猜得不错,果然好戏连台,这第二号来宾,在第二阵上,才拿出了看家本领!但对方把‘般若金钢掌’力,练到这等地步,委实太以惊人,真令我望尘莫及!”
    上官智轩眉笑道:“狄老弟,慢说是你,就是我这‘游仙醉丐’,恐怕也未必能及她呢!”
    狄素云惊疑问道:“老人家看不看得出这第二号来宾,是何来历?”
    上官智摇头笑道:“我们可以省些脑力,不必胡乱猜测,因为五阵献技,转瞬即毕,到那时候丑媳妇必见公婆,还不知道谁是牛魔王?谁是铁扇女么?”
    狄素云闻盲,仍在疑思,但因见那位身材高大,似乎背脊微驼,也是长衫蒙面的第三号来宾,业已离席走到右起第二根木桩之前,遂暂时把疑思搬开,细看对方是怎样施展?
    这第三号来宾,也与第二号来宾采取同样方式,伸出一只有掌,轻按在木桩顶上!
    狄素云真不相信与会群雄中,竟有这样多的绝世高手?遂聚精会神地,定睛细看,倒看这第三号来宾,是否也能照样把整根木桩,压沉地内?
    与会群雄,差不多均与狄素云的心思相同,故而“逍遥水坞”之中,又复一片肃静!
    但第三号来宾手按木桩,业已足有一盏热茶时分,仍未见那木桩有丝毫沉陷迹象?
    狄素云看得先而疑,继而惊地,向上官智低声问道:“老人家,你看这第三号来宾,是在搞些什么名堂?难道他练的不是‘般若金刚掌’,而是比‘般若金刚掌’更厉害,更阴毒的‘天魔摧心手’么?”
    上官智摇头道:“大概不是,当世中精于‘天魔摧心手’的只有‘灰指神翁,纸钱霸王’谷寒涛一人,而谷寒涛已决不会参与此会……”
    上官智话方至此,那位第三号来宾,业已缩手入袖,而那整根木桩,也随着他缩手之势,全都化为木灰地,分飞四散!
    狄素云失惊叫道:“老人家,我猜对了吧,他不仅果然练的是‘天魔摧心手’,并还业已练到极高明的程度!”
    上官智怪叫一声,皱眉说道:“怪事怪事,我老化子怎会看走了眼?少时我非要对这第三号怪人查究一番不可!”
    这时,最感为难的,却是“评判台”上,担任评分的五位评判人物!
    因为第二号来宾所表现的“般若金刚掌”,及第三号来宾所表现的“天魔摧心手”,高明得已到绝世罕见地步,遂令他们相顾皱眉,不知道究竟应该给以多少分数,才算合理?
    在第一阵上,夏侯平与狄素云所表现的已颇惊人,他们都给九十分的评分,如今斟酌再三,方始对第二号来宾,及第三号来宾,评给九十五分之数!
    娄一清跟着便请第四号来宾,继续表现绝艺!
    夏侯平细加盘算,觉得若是单独施为,自己无法比得上第二号及第三号来宾,要想不落人后,只有邀请驮素云合手献艺的唯一途径!
    因为,他已知道狄素云是“玉剑观音”空明师太弟子.而空明师太却与恩师“南海醉仙”萧九先生,合力研参过一种奇妙无比的“阴阳和合神功”!
    他想到此处,遂站起身形,向“评判台”上的“君山渔夫”娄一清,微抱双拳,朗声笑道:“娄老人家,夏侯平有桩请求,我想与五号来宾狄素云兄,合手施展一种新奇功力,不知老人家能否见允?”
    娄一清闻听,方一踌躇,他身畔坐的毕中仁,忽然低声笑道:“娄兄,你先问问第五号来宾狄素云看,若是狄素云表示同意,便无妨让他们合手施展?”
    娄一清点了点头,向狄素云旨笑问道:“狄老弟,你愿不愿意与夏侯平老弟,联手施展?”
    狄素云看出夏侯平的心意,遂点头笑道:“联手施展也好,狄素云屈从此命!”
    娄一清见狄素云既已应允,遂请他与夏侯乎一同下场,表现绝艺!
    夏侯平一面与狄素云并肩缓步,走向木桩,一面低声笑道:“狄师妹,我已经知道你是我‘玉剑观音’空明师叔门下的衣钵传人,前次略有得罪,还请师妹加以宽恕才好!”
    狄素云听他叫破了自己身份,不禁玉颊飞红,因上次荒坟初遇,自己曾掴了夏侯平一记耳光。遂赧然说道:“夏侯师兄,请千万莫要这等说法,上次荒坟初遇之际,是小妹狂妄无礼地,得罪你呢!”
    夏侯平笑道:“那时彼此不知是师门兄妹,以致稍有误会,何足挂齿,师妹不必再把这点过眼云烟,放在心上!”
    狄素云低声笑道:“夏侯师兄,你是否邀我共同施展‘阴阳和合神功’?”
    夏侯平点头笑道:“我们若不施展这种师门秘学?便要被那第二号及第三号来宾,比下去了!”
    狄素云想起姊姊墨云来,遂又向夏侯平低声问道:“夏侯师兄,你与那‘冷面仙姬’的荒坟之会,弄成了怎样结果?”
    夏侯平因与狄墨云早已互生情愫,遂俊脸微红地,有些嗫嚅难答!
    狄素云冷笑一声说道:“夏侯师兄,你怎么答不出来?我早知道那位‘冷面仙姬’,业已被你打成重伤了呢!”
    夏侯平大惊说道:“狄师妹怎么这样说法?我知道那位‘冷面仙姬’狄墨云,是你胞姊,怎会把她打成重伤?何况她又是‘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的高足,一身功力,也未必弱于我呢!”
    狄素云见夏侯平已知姊姊的姓名来历,以及与自己的姊妹关系,不禁又惊又喜地,皱眉说道:“这就怪了!我姊姊若不是伤在你的手?却还有谁能把她……”
    夏侯平目注狄素云,诧然问道:“狄师妹,你是怎样得知你姊姊受伤之事?”
    狄素云答道:“我是听上官老前辈说是我姊姊因身负重伤,不能参与此会,加上又知道你与我姊姊有互斗之约,遂不曾详问,便以为她定是伤在你的手下了呢!”
    夏侯平听狄素云仍在疑心自己,不禁苦笑说道:“狄师妹,你猜得完全错了,我怎会舍得把你姊姊打伤……”
    话方至此,发觉大有语病,赶紧赧然住口!
    但狄素云绝世聪明,反应何等敏捷,业已从夏侯平的语气之中,听出端倪地,扬眉含笑问道:“夏侯师兄,你和我姊婶,业已交成朋友了么?”
    夏侯平因秘密已泄,无可奈何,只好红着俊脸,点头答道:“我们性情相投,一见如故……”
    语音至此一顿,把话头转开,反问狄素云问道:“狄师妹,你方才所说的上官老前辈,就是‘游仙酒丐’上官智么?”
    狄素云看出夏侯平与姊姊狄墨云有情,自然欣喜异常,遂颇为识趣地,不再提起这桩容易使夏侯平发窘之事,也把话题转开,含笑答道:“夏侯师兄猜得对了,小妹所说的上官老前辈,正是名震乾坤的‘游仙酒丐’!”
    夏侯平“呀”了一声说道:“一来上官老前辈是师门长老,二来又知道你姊姊的受伤之讯……”
    狄素云微微一笑,接口说道:“夏侯师兄何必讲什么一来二来?等我们施展‘阴阳和合神功’,把这场交代下来,便可彼此移座同席,还有什么话儿,不能向上官老前辈请教呢?”
    这时,他们师兄妹二人,边走边谈地,缓缓行来,业已走到五根木中所余的两根木桩之前,夏侯平遂点头说道:“对,狄师妹请凝‘无极玄阴神功’,与我的‘先天乾阳神功’,互相配合,全力施为,莫要在‘峨嵋金顶争金鼎’的‘中秋大会’之前,便挫了师门令誉!”
    “师门令誉”四字,听得狄素云万念均祛,合掌低眉地,在距离木桩,约莫六七尺远之处,盘膝端坐!
    夏侯平也在她身边坐下,凝神提聚师门绝学“先天乾阳神功”!
    与会群雄,已被第二号来宾的“般若金刚掌”,及第三号来宾的“天魔摧心手”等两般绝艺所惊,如今虽均目注夏侯平狄素云,但却不信他们能表现出什么更为高明,或是足与第二号第三号来宾,互相比较的神功绝艺!
    夏侯平因自觉已把“先天乾阳神功”,凝聚妥当,举手即发,遂向身边端坐的狄素云看了一眼!
    狄素云也把“无极玄阴神功”的所化真气调匀,向夏侯平点头示意!
    两人打招呼以后,夏侯平便扬起左掌,狄素云则扬起右掌!
    他们双掌扬起,并未击向木桩,而是互向对方缓缓推出!
    等到夏侯平感觉狄素云的掌风,阴寒砭骨!狄素云感觉夏侯平的掌风,奇热灼人之际,才双双翻掌,把两股神功,融合成一股“阴阳和合神功”,向那两根木桩,猛然狂涌而去!这股“阴阳和合真气”涌过木桩,那两根木桩,既未断折,也未成为粉碎,更未向地下缩进!
    但夏侯平与狄素云,却面含微笑站起身形,向“评判台”,略一抱拳为礼,便即双双退下!
    “君山渔夫”娄一清双眉微扬,向场上执役之人,朗声叫道:“你们去把两根木桩,检验一下!”
    执役之人,恭身领命,方自走向木桩,忽然一阵微风拂过,那两根木桩竟随风而倒,成了两堆灰烬!
    这种功力表现,自更惊人,但因系两人合力,“评判台”上,略作磋商,遂给了夏侯平、狄素云每人九十五分,使得这仅余四位争胜人物,在第二阵上,得分相同,毫无高下轩轾!
    与会群雄,无不惊赞,其中只有两人,在情绪上有一种异常感觉!
    这两人,自然便是那第二号来宾,及第三号来宾!
    他们两人的心中情绪,显然不同,可以从目光所注之上,加以观察!
    第二号来宾两道炯炯有神的眼光,是从头戴面罩之中,射向狄素云,对她全身上下,不住打量!
    第三号来宾则不看狄素云,却向夏侯平凝视!
    狄素云未理会这些事儿,只把夏侯平带到自己坐位之上,替他向“游仙酒丐”上官智引见!上官智呵呵笑道:“夏侯老弟,我与你师傅‘南海醉仙’萧九先生有多年未见,不知他的酒量,是否仍如昔日?”
    夏侯平陪笑说道:“家师酒量,与日俱宏,但平素自酌自饮之际,曾一再向夏侯平称道上官老前辈是当世中唯一能和他颉颃的酒中能手!”
    上官智扬眉笑道:“萧九先生的酒量日宏,我也自觉近来真可以千杯不醉,这样说来,倒要选个良辰,寻处美景,与你师傅放量开怀地,尽情一醉!”
    夏侯平含笑说道:“老前辈要选良辰美景,还不容易?八月中秋,可谓良辰,峨嵋金顶,应称美景!”
    上官智怪笑说道:“好!你代我选得真好!但你师傅早就看穿名利,谈于世情,他会不会为了‘峨嵋金顶争金鼎’之事,而寓却‘南海’?”
    夏侯平恭身肃立答道:“家师认为‘峨嵋’之会,关系整个武林祸福,民族兴衰,并非仅属江湖名利之争,他老人家必将赶去与会!”
    狄素云听得不耐,一旁接口说道:“夏侯师兄,‘峨嵋大会’,为期尚早,你为什么不向上官老前辈,请教请教当前之事!”
    夏侯平闻言,遂向上官智问道:“上官老前辈,我师妹的姊姊狄墨云姑娘,是被何人打伤?她伤得怎样?”
    上官智看了狄素云一眼,佯作不知,讶然问道:“你是他的师妹?”
    狄素云玉颊徽红,赧然答道:“狄素云一向男装,并非有意瞒骗,尚请老人家恕罪!”
    上官智点头笑道:“你是男的?或是女的?与我全不相干,我怎会对你怪罪?”
    狄素云心中益窘,芳颜如醉,夏侯平赶紧替她解围,恭身陪笑地,再向上官智重复问道:“老前辈,那位狄墨云姑娘到底伤在何人手下?”
    上官智微笑答道:“她是被龙三公子的家传血手,打成重伤!”
    夏侯平听得方自大感惊奇,狄素云早已大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龙三公子决不会打我姊姊!”
    上官智笑道:“龙三公子不是真想打你姊姊,而是不得不打你的姊姊!”
    狄素云讶然问道:“老人家此话怎讲?”
    上官智狂笑说道:“因为他若不打你的姊姊,你姊姊就要嫁给他了!”
    这两句话儿,听到夏侯平及狄素云,均自大为惊讶!狄素云秀眉紧蹙地,继续向上官智问道:“老人家,你莫耍卖甚关于?请把其中缘由,说得明白一些可好?”
    上官智饮了一口酒儿,怪笑说道:“那位‘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不知怎的,竟看上了龙三公子?非逼着狄墨云姑娘,嫁他不可!”
    狄素云怒道:“天下那有这等混帐的师傅?”
    上官智笑道:“师傅确实混帐,但徒弟却为了大难!因龙三公子在随兴风流中,颇具真情,早已心有所屑……”
    狄素云听到此处,不禁螓首微垂,霞飞两颊!
    潇湘书院扫描,yxgocr。
   

举报

第十一章假凤虚凰
    上官智看她一眼,继续笑道:“更何况狄墨云姑娘慧眼识人,也早就有了理想中的英雄夫婿!”
    “英雄夫婿”四字,也听得那位风流倜傥的“游龙侠少”夏侯平,在俊脸上微现忸怩神色!
    狄素云看在眼中,遂越发断定姊姊狄墨云,与夏侯平师兄之间,的确两心相印地,深具情愫!
    上官智怪笑说道:“在这种男不能娶,女不能嫁的情况之下,又无法硬抗裘冰艳的逼婚凶威,狄墨云姑娘遂想了一条妙计,要求龙三公子,动手较艺!”
    狄素云皱眉说道:“这算是什么妙计?互相动手又怎能解决问题?”
    上官智笑道:“这叫‘苦肉计’,狄墨云姑娘于动手间,暗用‘蚁语传声’,把自己下一招手法,告知龙三公子,并要求龙三公子施展独门煞手,把她打成重伤,以解决眼前无法周全的尴尬局面!”
    狄素云心内一酸,泪光盈盈地,悲声说道:“我姊姊真是煞费苦心,但她那位‘理想英雄夫婿’却须感激知情,切莫辜负她这番深意才好!”
    夏侯平明知狄素云是取瑟而歌,在替狄墨云向自己说话!但因心中也委实感激狄墨云青眼独垂的深切情意,遂异常慷慨大方地,朗声笑道:“自古英雄多仗义,由来侠女最深情!狄师妹放心,假若你姊姊的理想夫婿,当真是位英雄,他便决不会辜负狄墨云姑娘的一番情意!”
    狄素云听夏侯平这样说法,不禁芳心大慰,恰好“君山渔夫”娄一清也在此时,发话请通过第二阵,获得合格分数的四位来宾,再在第三阵上,各显神功绝艺!
    第一阵是“金”,第二阵是“木”,第三阵便轮到“水”字!
    娄一清所定的第三阵较艺办法,名为“湖底寻针”!他手指“逍遥水坞”中,一片特别平静的湖水说道:“这片湖水,深约十丈,表面看来平静寻常,但若潜入水底两丈深以后,便有无数急漩,并水冷如冰,鹅毛沉底,娄一清每次准备十根银针,在嘉宾入水前,掷落湖底,以寻得银针多寡,评判分数!”
    说到此处,话音微顿,又指着湖边一幢草屋,朗声笑道:“那草屋之中,备有男用女用等各种水衣水靠,请四位嘉宾,更衣以后,立即开始第三阵的‘湖底寻针’比赛!”
    第二号来宾,第三号来宾,以及夏侯平,狄素云等四人,闻言之下,均到草屋中换了水衣,但那第二号来宾与第三号来宾,却仍戴着面罩,不肯显露出本来面目!
    娄一清见这四位嘉宾,均已换好水衣,遂手中拈着十根长约三寸的大型银针,微笑说道:“为了公平起见,这第三阵应该倒序而行,娄一清先请第五号来宾,表现水中绝艺!”
    夏侯平因第五号来宾便是狄素云,遂颇为关怀地,向她低声问道:“狄师妹,湖深十丈,已非等闲,何况水质奇寒,其中更有急漩。师妹的一身功力,虽然已得空明师叔真传,但不知水性方面……”
    狄素云微微一笑,截断夏侯平的话头说道:“师兄放心,我师傅夏居‘南岳’,冬居‘北岳’,在‘北岳草庵’之前,恰有一片湖潭,水冷如冰,亦具急漩!小妹自幼嬉泳其中,大概目前这十丈寒漩湖水,还不致难得倒我?何况即令体力难支,尚可运用师门绝学‘无极玄阴神功’,避水而退!”
    夏侯平听了狄素云这等说法,自然宽心大放,狄素云也就向“君山渔夫”娄一清所指的湖水之前,从容走去!
    她走到岸边,方自止步,向娄一清抱拳笑道:“娄老人家,狄素云准备入水,请发银针!”
    娄一清点头一笑,右手扬处,所握银针,便化作十线寒光,划空飞射地,穿波入水!”
    狄素云静等十线寒光,一齐投入湖内以后,方微闪身形,凌空纵起数尺,双手合伸,以一式“鱼鹰入渊”身法,斜斜穿进了水波之内!
    夏侯乎见了狄素云入水时,水花毫未飞溅,所激波纹范围,又复极小,遂越发放心,知道这位师妹,在水性方面,果有超人造诣!
    狄素云因水性极精,故而全身才一入水,便感觉这片湖水,委实有异寻常,不时从水底升起一种阴森森的寒意!她既敢入水寻针,自然能在水中睁目,狄素云一面缓缓下沉,一面便凝神四顾!
    沉约丈余,已有急漩,越往下则急漩更多,吸力也更强更大!
    狄素云忽见漩涡中闪动银光,遂赶紧伸手取过,却是四根银针,其余六根,显已深入湖底!
    她搬运功力,加速下沉,身上所感觉的阴寒程度,也就越来越甚!
    等到入沉湖底,业已水冷如冰,但那六报银针,却只有三根可以取得!
    原来湖底有不少水眼,另外三根银针,可能被漩流卷入水眼之下?
    狄素云大为失望,但知银针既入水眼,根本无法再取,遂只好持着这业已寻得的七根银针,穿波出水!
    但就在她往上穿波之际,目光偶然旁注,却使狄索云大吃一惊!
    狄素云取得七根银针,往上穿波之际,目光偶然旁注,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人的水性孰高孰下?最关重要的便是在三桩技艺之上的互相比较!
    第一桩是否能在水中换气?也就是能在水中潜留多久?
    第二桩是否能知道各种水流特性,而一一加以适应?
    第三桩则是在水中睁目以后,所能看到的距离远近?
    以狄素云的水性,在寻常水波之中,足可看出两丈,但在如今这等急漩以内,却仅能看出一丈三四,但虽只能看这远程度,她已发现右面湖底下面设有刀轮,但未开动而已。
    狄素云有此发现以后,一面穿波上升,一面芳心暗忖,难怪“游仙酒丐”上官智说这场表面看来无甚凶险的“君山夺宝大会”之中,仍然隐藏杀机,“君山渔夫”娄一清即在湖底装有刀轮,岂非早有害人心意?
    往上穿波,速度极快,转眼间人已出水,狄素云把手中银针,交给岸边接应之人,向娄一清把拳叫道:“娄老人家,狄素云惭愧无能,只在十枚银针之中,寻回七枚!”
    说完,便即走进草屋,脱下水衣,换好原有衣裳,回归原座!
    这时,“游龙侠少”夏侯平业已准备入水!
    狄素云目注“君山渔夫”娄一清,留神细看,见他所掷出的十线银光,仍是落向自己适才入水原处,方放心自语说道:“这老东西不是想害我夏侯师兄!”
    狄素云的这句自言自语,把上官智听得英明其妙,怪眼双翻,向她愕然问道:“狄姑娘,你说的是什么话儿?”
    狄素云因自己身份已明,遂改口笑道:“上官师伯,你说的话对了!”
    上官智越发英明其妙地,皱眉说道:“狄姑娘,你……”
    狄素云此时方悟出自己说得太以没头没脑,遂忍俊不禁地,嫣然一笑,又复低声叫道:“上官师伯,你所说这场大会之中,看来虽无凶险,其实隐藏杀机的话儿,简直宛如洞见娄一清的肺腑,说得丝毫不错!”
    上官智目光一闪,扬眉问道:“你是不是在湖水之中,发现了什么蹊跷?”
    狄素云遥向“君山渔夫”娄一清看了一眼,点头答道:“娄老头儿在湖底装有一具厉害刀轮,只是尚未开动而已!”
    上官智闻言,双眼微闭,似在暗自思索?
    狄素云见状问道:“上官师伯,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揣测‘君山渔夫’娄一清为何要在水底装配刀轮之故?”
    上官智双眼一睁,怪笑说道:“我明白了,娄一清定是用‘罗公鼎腹’为饵,想把他两个昔日仇家引来,设法报仇雪恨!”
    狄素云“哦”了一声,微笑说道:“娄一清之意,原来如此!但他那两个对头,与他既有深仇,纵来参与,又怎会不严加警惕?”
    上官智笑道:“狄姑娘有所不知,‘君山渔夫’娄一清归隐之后早已悄悄死去,如今主持大会之人,只是略为易容,并借用娄一清名号,他那两个仇家,除非不来,要来便非大上恶当不可!”
    狄素云颇为好奇地,继续问道:“他那两仇家是谁?”
    上官智应声答道:“一个是‘勾魂双令’中的‘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一个是‘万毒仙翁’朱一飞!”
    狄素云闻言,蓦然一惊,因为“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还在其次,那“万毒仙翁”朱一飞,却是自己杀母深仇“双妖十大寇”中的最后“一寇”!
    她万想不到这位冒用“君山渔夫”娄一清名号之人,竟与自己敌忾同仇?自然大感惊愕!
    上官智见状,正待动问,却见“游龙侠少”夏侯平业已出水,遂暂未发话,只注视夏侯平从水中取得多少银针?
    夏侯乎与狄素云完全相同地,把七根银针,交与湖边侍应之人,然后换去水衣,回归原座。
    狄素云低声笑道:“夏侯师兄,你怎么也只捞得七根银针?莫非另外三根,也被吸入水眼了么?”
    夏侯平剑眉微轩,笑而不答,却悄悄向狄素云,一伸右掌。
    狄素云目光注处,只见夏侯平除了把七根银针,交给侍应人员之外,还留有六根银针在手!
    换句话说,就是夏侯严不但把这次的十根银针,完全寻回,并连上次狄素云所未能寻得的三根银针,也一并弄到手内!
    狄素云见状,不禁又惭愧,又是佩服夏侯乎本领通天地,赧然笑道:“夏侯师兄真好本领……”
    夏侯平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摇手笑道:“狄师妹,我不是真有好本领,只是投机取巧地,身边带有一块极好磁针,方能从水眼之中,把银针逆吸而上!”
    狄素云扬眉笑道:“夏侯师兄,你既然取得十三根银针,为何不一并取出?却仅向娄一清缴了七根呢?”
    夏侯平笑道:“狄师妹不要在意,因若凭真实本领,像你那等寻回七报银针,已难能可贵,故而我最多只可缴出此数!但却不得不借重所带磁针之力,把其余卷入漩涡水眼的六根银针,吸出带回!”
    狄素云尚自有点莫明其妙地,愕然问道:“夏侯师兄,你既不愿多缴,却要事取则甚?”
    夏侯平微笑答道:“我若不把这六根银针取走,万一那第三号来宾,或第二号来宾身边,也照样带有磁铁,被他们吸出缴上,彼此所得针数,悬殊大多,我们岂不难于平反劣势了么?”
    狄素云听到此处,方自长叹一声,佩服万分地,摇头说道:“夏侯师兄老谋探算,确实高明,小妹望尘英及。”
    夏侯平方待谦逊几句,却见那位身材高大,背脊微驼的第三号来宾,业已走向湖边,遂凝神注视他的一切动作!
    那位冒用“君山渔夫”娄一清名号的主持大会之人,右手微扬,十线银光,又自凌空投入湖中!
    第三号来宾丝毫不敢怠慢地,循着银光落处,一式“寒凫投波”,便即潜入水中!
    狄素云忽然惊觉那位主持大会的假娄一清,这次所发的十线银光,已非投在自己与夏侯平适才潜水之处,而是向右偏出了一丈左右!
    她有此发现之后,便立向“游仙酒丐”上官智扬眉问道:“上官师伯,你发现那位主持大会之人,这次的投针手法,有些不同了么?”
    上官智点头笑道:“他投针落水之处,比第一次及第二次,约其向右面移动了一丈左右!”
    狄素云叫道:“右移一丈,湖底设有刀轮,那主持大会之人的这样做法,定是打算害死第三号来宾的了!”
    上官智微笑说道:“狄姑娘说得不惜,那主持大会之人,应该是这种意思!”
    狄素云秀眉深蹙,又复问道:“照上官师伯的适才所说看来,这第三号来宾,不是‘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便是‘万毒仙翁’朱一飞了!”
    上官智点了点头,怪笑说道:“若不是他们二人,那位冒牌货色的‘君山渔夫’娄一清,何必要暗下毒手?”
    狄素云脸色一变,霍然起立!
    上官智含笑问道:“狄姑娘,你要作甚?”
    狄素云苦笑答道:“不论那第三号来宾,是谷寒涛?或是朱一飞?都对我关系太大,是我和我姊姊,誓欲将其手刃,以报亲仇之人,故而,我……我要救他,不能使他死在这湖水之下!”
    夏侯平笑道:“对方人已入水,狄师妹已脱下水衣,不及换衣,你却打算怎样才能在仓卒之间救他?”
    狄素云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他既然入水,必精水性,那湖水中的寒流急漩,未必难得住他,我打算在水上传音,叮嘱他对湖底刀轮,深加防范即可!”
    夏侯平伸手提壶,替狄素云斟了一杯美酒,并扬眉含笑说道:“狄师妹不必如此忧心,还是请坐饮酒!”
    狄素云闻言,茫然地坐了下来,目注夏侯平讶声问道:“夏侯师兄,你此语何意?须知那第三号来宾,若是死在湖底刀轮之上?小妹便将抱恨终身的呢!”
    夏侯平低声笑道:“狄师妹放心,我适才下水之际,也已发现那具刀轮,为防有人遭受暗算起见,业经施展‘金刚掌力’,把刀轮轴心,加以震断,如今是无法转动发挥威力的了!”
    狄素云闻言,方知夏侯平处事老到,思虑周详,慢说武功高出己上,便连这些江湖经验,也远非自己能及!遂心悦诚服地,微笑说道:“夏侯师兄委实高明,你既已毁去刀轮,小妹便不再多事,只静看第三号来宾,究竟是谷寒涛?还是朱一飞了?”
    上官智摇手笑道:“狄姑娘不必猜测,此人定是‘万毒仙翁’朱一飞,因为那位‘灰指神霸,纸钱霸主,谷寒涛,如今大概正在‘湘南九疑山上’,不及来此与会的了!”
    说到此处,怪事又生!水波中浪花一翻,现出那位第三号来宾身形,但他仿佛精力交疲,拼命般游到湖边,爬上岸来,业已奄奄一息!
    侍应人员走过,问他寻得了多少银针?那第三号来宾,羞羞惭惭地,一伸右掌,却只一根银针,托在掌上!
    夏侯平大为惊诧地,向狄素云蹙眉说道:“狄师妹,这事怪了!湖底那具刀轮,分明被我震碎轮轴,无法转动,而这第三号来宾,身上也毫无伤痕,但他却为何累得这般精疲力尽,好似曾死里逃生似的,银针也仅获得一根,莫非此人虽通水性,却不大精么?”
    上官智饮了一口酒儿,摇头说道:“我不同意夏侯老弟的这种想法,因为大会主持人事先声明,湖深十丈,水寒漩急,这‘万毒仙翁’朱一飞,倘若不精水性,他怎敢冒失下水?”
    夏侯平苦笑一声,目注狄素云问道:“狄师抹,你的看法如何?”
    狄素云这时,把两道秋水般的炯炯眼神,死盯在那位正走进草屋,准备更衣的“万毒仙翁”朱一飞身上,秀眉紧皱,口中喃喃自语说道“这人身材高大,背脊微驼,看来极为眼热,我怎么好像在何处见过?……”
    狄素云自语至此,蓦地恍然大悟,扬眉叫道:“原来是他,我明白了!”
    夏侯平讶声问道:“狄师妹,你明白什么?”
    狄素云如今业已想起这“万毒仙翁”朱一飞,就是自己在“幕阜山”脚小镇之中,韧遇“神针玉指赛韦娘”杜飞绵,与“天台跛叟”闵家骝一同出现的那名白发驼背老人,遂把昔日之事,对上官智及夏侯平,说了一遍。
    上官智静静听完,眯缝着一双微带酒意的怪眼,向狄素云低声说道:“狄姑娘,你这叙述昔日经过,与目前‘万毒仙翁’朱一飞,几乎在水中淹死一事,有何关联?”
    狄素云应声答道:“怎么没有关联,我如今已可断定夏侯师兄适才说得不惜,这‘万毒仙翁’朱一飞确实不精水性,自然几乎在水中淹死!”
    上官智仍有点莫明其妙,皱眉问道:“他若不精水性?怎敢独下十丈寒波地,自找无趣?”
    狄素云遂把龙三公子在“南七省绿林总寨”之中,取出一真二假的“魏武三珠”,结果把真的“祛毒宝珠”,送给自己,假的“避火宝珠”与“避水宝珠”,被闵家骝抢去,最后闵家骝在“幕阜山”死于杜飞绵神针以下时,这两粒假的“魏武宝珠”,又被“万毒仙翁”朱一飞从闵家骝手中抢走等事,仔细说了一遍。
    上官智得悉如此复杂的前因后果之后,方连连点头地失笑说道:“这就对了,‘万毒仙翁’朱一飞原来是倚仗身有‘魏武避水宝珠’,才敢下这十丈寒波,差点儿见了水龙王呢!”
    说到此处,湖边一阵鼓嗓,全场豪雄,也响起了一片喝采之声!
    上官智,夏侯平,狄素云等,一齐抬头看去,原来是那第二号来宾,业已从水中踏波登岸,并交给那岸边接应人员,所寻得的一十三根银针。
    狄素云看得“啊呀”低叫一声,向夏侯平蹙眉说道:“夏侯师兄,你刚才也寻得一十三根银针,却因对我谦让,不肯全数取出,只以七根呈缴,如今岂不是被那第二号来宾,预先占忧了么?”
    夏侯平摇手笑道:“狄师妹,不必忧虑,对方自持太高,在第一阵上,隐匿功力,吃了大亏!第二阵我们倚仗师门绝学,‘阴阳和合神功’,也不曾落了下风!如今虽因‘万毒仙翁’朱一飞,过份脓包,遗失九针在水,被第二号来宾,捡了便宜,但连前累计,彼此仍是个持平局面,在这等情势以下,胜负之数,决定于未来的‘火土’两阵,反而紧张的比较有情趣呢!”
    夏侯平话方说完,突然与会群雄,纷纷起立,全以惊讶神色,向湖边注目看去!
    原来,当那第二号来宾把十三根银针,交给岸边接应人员意欲转身走入草屋,更换水靠之时,竟发生了出于令人意料之外的震惊全场怪事!
    第二号来宾一转身,那名接过银针的接应人员,竟突然一招“金猫翻爪”,实胚胚地,击在第二号来宾的后背“脊心穴”上!“脊心穴”是后背要害,倘若换了夏侯平,或狄素云,事先有备,凝功相待地,挨上一掌,虽然无甚大碍?但在这等完全意外之下,却也禁受不起!
    岂知这位第二号来宾的一身功力,确比夏侯平及狄素云,均要略为高明,他才一转身,后背便挨重击!却居然仍未受伤,也未过份狼狈,只被震得抢出半步而已。
    那借用“君山渔夫”娄一清名号,主持大会之人,一见这等情势,不禁大大惊异地,一面出声怒叱,一面赶紧纵身赶过!
    他身在半空,便厉声叱道:“周雄,你吃下什么熊心豹胆?竟敢对我座上嘉宾,如此无礼!”
    那名叫周堆的恃应人员,并未答话,只瞪着色呈血红的两只怪眼,把满嘴钢牙,咬的“格支支”地,向凌空纵来的主人,狞厉怒视!
    借用娄一清名号的主持大会之人,匹了周雄这副疯狂动态,方自一蹙双眉,周雄厉啸忽起,双手齐扬,把手中“万毒仙翁”朱一飞,及第二号来宾所呈墩的十四根银针,化成两蓬银线,向主人电疾打出!
    这时,借用娄一清名号,主持大会之人,业已纵落周雄面前,双方距离,既近在数尺,又决想不到这跟随自己多年的得力健仆,竟对主人,也会忘恩反噬?
    几种原因,凑在一处,使那借用娄一清名号的主持大会之人,仅仅闪开了六根银针,却被余的八根银针,一齐打中!
    这大会主人,也是位江湖奇侠,武学颇为不弱,但不知怎会挨不起这八根普通银针?才被打中,便告颓然倒地!
    评判台上的其余四位评判人物,见出了这种惊人岔事,自均赶来,与会群雄,也乱哄哄地,纷纷围垅!
    周雄全身乱抖,面如死灰,仿佛拭主畏罪地,害怕已极!
    四位评判人中的一位苍须老人,睁目厉声叱道:“周雄,你胆敢犯上弑主!我郭天威要把你立毙掌下!”
    语音一落,右掌才抬,身边忽然有人沉声叫道:“郭兄慢动,此人碰他不得!”
    郭天威信头一看,见发话之人是与自己一同被邀请担任评判的毕中仁,遂“哼”了一声,冷然问道:“毕兄,你难道认为这弑主逆仆,还有什么可恕之道么?”
    毕中仁摇头答道:“我不是说他有可恕之道,而是说此人业已全身蕴毒,触之者死!”
    郭天威惊然问道:“毕兄此语何来?这逆仆周雄,在岸边侍应已久,怎会……”
    毕中仁不等郭天威话完,便自接口说道:“适才那高大驼背的来宾,便是当世武林中,最精于用毒的‘万毒仙翁’朱一飞,朱一飞在‘入水寻针’的这场较拄之上,几乎淹死,并仅仅寻到一根银针,自知失败,已对‘罗公鼎腹’绝望,遂大起毒心!我认为他所还给周雄的那根银针之上,定必涂有能够令人成疯,并传毒害人的特殊药物!”
    毕中仁说到此处,周堆蓦然全身一震,七窍狂流黑血,立即仆倒死去!
    群雄方始恍然,再看那位借用娄一清名号的大会主人,却见他骨肉尽化一滩黄水,只在黄水中,留下些衣履毛发而已!
    毕中仁霍地转身,目光笼注着“万毒仙翁”朱一飞入内换衣的那间草屋,厉声狂笑叫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朱一飞,你还不出来受死?今日这“逍遥水坞”之中,便是你恶贯满盈,血债血还地,偿清一切恶孽之处!”
    偌大的“逍遥水坞”,这多的江湖豪雄,居然鸦雀无声,大家都静看这心狠意毒的“万毒仙翁”朱一飞,是怎样出现?或是怎么在草屋之中答话?
    但毕中仁话了以后,草屋之中却无人应声,也未见有人走出。毕中仁怒火高腾,再度厉声叫道:“朱一飞,你‘万毒仙翁’四字,在当世武林中,也算小有名头,今日却怎会露出如此腋包贼相?倘若再缩头不出,我便要施展辣手,来个阎罗天子请仙翁了!’他一面发话,一面已把内家神功,暗暗贯注双掌!
    语音之后,草屋中仍自寂然毫无反应!
    毕中仁厉啸一声,抢前两步,双掌齐推,一片足以摇山震岳的罡风怒卷之下,竟把整间茅屋,完全摧毁,夷为平地!
    狄素云看得微吃一惊,向上官智低声说道:“上官师伯,这位毕中仁前辈,练得好强的‘内家罡掌’?”
    上官智怪笑说道:“他那里姓毕?我从这‘化石神功,阎罗气劲’之上,业已知道他是谁了!”
    狄素云见上官智居然知道毕中仁的来历,方待请问之际.忽听四外群雄,又发出一片惊奇叹息之声!
    原来那座小小茅屋,虽然被毕中仁所发的奇强掌力夷平,但在屋中却并无朱一飞的踪迹!
    这位心机狡猾的“万毒仙翁”,大概趁着群雄纷乱,人声鼎沸之际,早已悄悄溜走!
    毕中仁眉头一皱,突然想起那块“罗公鼎腹”,尚在评判台上,不禁暗叫不妙!
    他方生警觉,犹来回头,三条人影,业已闪电般地,纵上评判台,把那块无人看管的“罗公鼎腹”抢走!
    这三条人影的其中一人.身材高大,背有微驼,一望而知,正是从草屋内知机遁脱的“万毒仙翁”朱一飞!
    他们抢得“罗公鼎腹”之际,异常狡猾地,竟分向三个方向逃窜!
    三条人影分途,却有五条人影齐追!
    这五条人影,是毕中仁等四位评判,以及那位尚不知姓名身份的第二号来宾!
    宝物既被抢走,这场夺宝大会,自然便中道崩殂!狄素云因心急母仇,遂向上官智问道:“上官师伯,我们可不可以去追那‘万毒仙翁’朱一飞?”
    上官智怪笑说道:“你和你夏侯师兄,不妨去追,我却还要在此查察一些另外的紧要之事……”
    狄素云恐朱一飞逃得太远,不易追赶,遂立即提气腾身,夏侯平也义不容辞地,陪同她一齐追去!
    他们的轻功脚程,比“万毒仙翁”朱一飞快捷多多,若在陆地之上,只要方向不错,确实定能追上!
    但目前地势不利,出得“逍遥水坞”,便是水烟无际的辽阔“洞庭”,湖面上虽有几点疾驶如飞船彤,却又无法断定那点船影,才是自己所要追赶“万毒仙翁”朱一飞所乘?
    狄素云与夏侯平无可奈何,只得胡乱选了一点船影,作为目标,便自催舟猛赶!
    夏侯平边自荡浆催舟,边自摇头苦笑说道:“狄师妹,今日这场夺宝大会上的各种情事,委实变幻万端,大大出人意料,譬如那位第二号来宾的姓名身份,就使我费尽神思,仍然猜不透半点端倪!”
    狄素云点点头说道:“这人确实怪极,不仅武学惊人之外,并以还具有不畏剧毒的特殊体质!周堆被‘万毒仙翁’朱一飞所害,心神疯狂,全身蕴毒,任何人一经沾染,均将立告惨死,但这位第二号来宾的后背‘脊心’要穴,挨了周雄重重一掌之下,却既无受伤象征,也无中毒迹象!”
    说到此处,忽然“哎呀”一声.扼腕叫道:“我只顾追赶朱一飞,却忘了向上官师伯探询另一件事儿!”
    夏侯平问道:“狄师妹,你要向上官师伯,探询何事?”
    狄素云皱眉说道:“上官师伯知道那位毕中仁的真实姓名来历,我竟忘了加以探谒请教!’夏侯平双眉微蹙说道:“那毕中仁的姓名来历,似乎与我们并无大大关系?……”
    狄素云接口笑道:“夏侯师兄有所不知,这位毕中仁的行动举指,颇为怪异的呢!”
    说完.遂把那夜荒坟之中,有深知自己底细的武林高人,隐形相助,又在“岳阳楼”上,遇见毕中仁,极可能两者为一等事,向夏侯平细说一遍。
    夏侯平静静听完,点头说道:“照狄师妹这等说法,那位化名毕中仁的武林前辈,着实有点怪异,尤其是对于师妹的一切事儿,仿佛知道得特别清楚!”
    狄素云苦笑道:“我就是对于此事,有些惑然莫解,才后悔适才竟忘下向上官师伯,顺口问上一问!”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又复目注夏侯平微笑说道:“夏侯师兄,我想起来了,方才上官师伯说是他从‘化石神功,阎罗气劲’的独门功力之上,可以看出毕中仁的真实姓名来历!你比小妹见多识广,是否知道所谓‘化石神功、阎罗气劲’,究竟是什么人的独门绝学?”
    夏侯平沉思片刻,摇头答道:“我也不曾听说这‘化石神功、阎罗气劲’之称,或许是这位前辈成名甚早?并曾中途隐迹,新近再出江湖而已?”
    说到此处,业已追近“岳州”,前逃船影,也失了踪迹,不知是拢岸停泊?抑或在水云浓密之中,转向逸去?
    夏侯平与狄素云又不便在湖上继续盲目搜索,只好暂时弃舟登岸。
    这时,夜色四合,月上东天,夏侯平猛然想起那武功高得出奇,并赠送自己一朵素心兰的白衣美女,有今夜林中再见之约!
    那位自比“峨眉月”,把自己比作“巫山云”的白衣美女,不仅武功高得出奇,气质谈吐,也复高得出奇,虽只风萍偶聚,一面匆匆,却具有一种使人无法忘怀的神奇魔力!
    要想探那白衣美女究竟是什么来历?则今夜之约,势所必赴!
    但因狄素云业已略微知道自己与她姊姊狄墨云,心意相投之事,则这桩狄墨云以外的佳人之约,却决不能让狄素云有所知晓!
    夏侯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向狄素云含笑说道:“狄师妹,我想适才船上之人,定已弃舟登陆,我们不如分头而行,穷这一夜光阴,在‘岳州城’左近,仔细搜索一下!”
    狄素云那里知道夏侯平别有花样,遂点头笑道:“好,但我们分边搜索以后,却在何处相会?”
    夏侯平指着面前的‘岳阳楼’影,笑道:“明日午前,我在‘岳阳楼’头,等待师妹!”
    狄素云点了点头,扬眉笑道:“小妹敬遵夏侯师兄之命,我们是怎样分路?”
    夏侯平向那丛乱葬荒坟方向,伸手一指说道:“我搜这边,狄师妹请搜相反方向!”
    狄素云自无异议,两人遂挥手为别!
    夏侯平此去,虽有一片奇妙旖旎风光,却需略为按下,先行叙狄素云方面的意想不到遭遇!
    狄素云与夏侯平分手以后,信步前行不久,便到了一片人迹稀少荒郊。
    此处,虽然比不上那片乱葬荒坟的嶙光爝火,鬼气森森!但在冷月西风以下的长林丰草,也颇有一番幽凄气象!
    狄素云方在寻思“岳州城”市厘幅凄,颇为繁华,但郊区不远,便如此荒凉,定是绿林人物猖撅,黑道豪强,经常出没之故!
    哼……哼……
    狄素云悚然一惊,暗想:这声音怎地如此凄惨!是人哼?是鬼哭?是狼嗥?还是枭鸟悲叫?
    她一面心中猜疑,一面却把两道湛如秋水的眼神,注向哼声起处!
    哼……哼……
    这回她听得分明,哼声是从十余丈外,一丛小林中传来,但因哼声低微得宛若游丝,令狄素云无法断定,究竟是鸟?是蛇?是人?是兽?
    哼……哼……
    第三度哼声入耳,顿时把狄素云心中所想,完全推翻,使她对这哼声种类,可以立即断定!
    是人哼!
    是一种只剩奄奄一息,业已生存绝望,令人听来入耳断肠的极低极惨人哼!狄素云好奇之心,砰然而起,恻隐之心,油然而生!立闪身形,一纵而过!
    原来那片丰草的频频摇动之故,是草中有个人儿,正在一面低声惨哼,一面好似苦极难禁地,滚来滚去!
    狄素云首先看到那人背影,不禁侧隐之心,越发加深!
    因为,那人是个身高不满五尺的小小男童!
    无邪赤子,身遭惨祸,怎不教这位好心肠的侠女,双蹙秀眉,心生恻隐!
    但随着那男童的一个滚转之后,使狄素云看到那人面貌,不禁把满怀侧隐,立即变成了满腹惊奇!
    因为,那小小男童,居然生长蕾一部盈腮虬髯!
    小童生虬髯,令人太惊奇!狄素云自然不信,她认为定是这虬髯之人,身量生得特别矮小而已!
    这种认定,似乎合理?但狄素云一注目,这认定却又被推翻!
    痛苦得在草中翻滚之人,身量并不矮小,是个虬髯大汉!
    既称并不矮小,又称虬髯大汉,却为何这人身高不满五尺?
    凄惨之处,便在于此,不知是那位心狠手辣之人,施展武林中最恶毒的“截脉缩筋”绝技,使这足有六尺开外的虬髯大汉,筋脉痉挛收缩得身长不足五尺!
    狄素云暗想此人总算命不该绝,五行有救,才会遇上自己,而自己又懂得祛解这种“截脉缩筋”之法!
    她走到近前,伸手便欲向那虬髯大汉的肩窝点去!
    谁知那虬髯大汉,却强熬苦痛地,翻身避开,并厉声叫道:“你不要找死!”
    狄素云闻言,不禁愕然问道:“你这人怎么如此不通情理?我是打算救你,要替你祛解被人点中的‘截脉缩筋’毒手!”
    虬髯大汉满面狞厉神色,仿佛在强忍苦痛地咬牙说道:“我不是被人用‘截脉缩筋’手法点中,而是中了比‘截脉缩筋’手法,更厉害的‘百合牵机剧毒’!如今,毒已蔓延全身,你如一伸手触碰,便将和我遭受同样悲惨命运!”
    狄素云如今既觉这虬髯大汉,似在何处见过?又看出他满面凶光,决非善良之辈。遂扬眉问道:“我看你不是好人,怎会有这好心肠,怕我为救你中毒?”
    虬髯大汉拼命在腔上挤出一丝痛苦中的狞笑说道:“你看得不错,我确实不是好人!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我不能在垂死之前,作上一件好事?何况我还想请你对我略施恩典,自然更不愿让你也胡里胡涂地,中了这‘百合牵机剧毒’!”
    狄素云皱眉说道:“你若是被人用‘截脉缩筋’手法点中,我倒可以解救,但若是中了什么‘百合牵机剧毒’,我却无能为力!”
    虬髯大汉苦笑说道:“你不能替我解毒,总能使我早点解脱痛苦,因为我业已无救,并要约莫熬受三个时辰的惨绝人寰痛苦,才会死呢!”
    狄素云这时忽然想起,这虬髯大汉,正是“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命自己去往“洞庭湖”上,替他向他们索取“罗公鼎足”的所遇三人之一!遂“呀”了一声,失声叫道:“你是老四?”
    虬髯大汉苦笑说道:“不错,我是老四,我不但要请你使我早点解脱痛苦,还要请你带件东西,给那谷……”
    说到最后,因痛苦难禁,语音未毕,便全身一阵痉挛地,又在草中翻来滚去!
    狄章云看得好生不忍地,点头说道:“有什么心愿?尽管说出,我一定帮你作到就是!”
    虬髯大汉语不成声地,断续说道:“请……请你在‘中元穴’上,用……用七成力,点……点我……一下!我……我……我才能和……你说……话!”
    狄素云是大大行家,知道若用七成力点了对方的“中元穴”后,这虬辑大汉,虽可暂遏痛苦,不再痉挛,却最多半个时辰必将死去!
    她虽有点不忍下手,但看出这虬髯大汉,中毒已深,委实无法解救,遂只好如言用七成力,隔空点了他的中元大穴!
    虬髯大汉脸色一宽,目注狄素云说道:“我请你带句话给谷寒涛老人家,就说老四是死在老大之手!”
    狄素云问道:“老大是谁?”
    虬髯大汉答道:“老大是‘万毒仙翁’朱一飞!”
    这“万毒仙翁”朱一飞七字,把狄素云听得大吃一惊,重又向虬髯大汉,打量几眼问道:“你是不是刚从‘逍遥水坞’中,抢了‘罗公鼎腹’逃来此地?”
    虬髯大汉点头答道:“主持‘逍遥水坞’主人,与‘万毒仙翁’朱一飞,结有夙仇,这次夺宝大会,就是为了诱他而设!那人并极工心计,特意先用无法解救的‘百合牵机剧毒’,涂在‘罗公鼎腹’以上,准备即令杀不了朱一飞,而被他把‘罗公鼎腹’夺走,也将使这位擅于用毒的‘万毒仙翁’死在剧毒之下!”
    狄素云皱眉问道:“朱一飞可曾中毒?”
    虬髯大汉答道:“朱一飞擅于用毒,也就防人用毒害他,他遂命我下手,从‘评判台’上,把那‘罗公鼎腹’取起!”
    狄素云咬牙说道:“这‘万毒仙翁’朱一飞真个心机狡毒,万恶绝伦!你和他是结盟兄弟,他居然还要害你!”
    虬辑大汉也自把钢牙挫得山响地,恨恨说道:“他要我去取那‘罗公鼎腹’,不仅是防备在鼎上淬毒,并还含有更深用意!”
    狄素云讶然问道:“他除了防范中毒,以称作为试验之外,还有什么用意?”
    虬髯大汉目光如火答道:“他为人狡诈无比,心机极深,认为‘罗公鼎腹’,是众所瞩目之物!谁若携带逃走,谁就必然成为众矢之的,难得侥幸!故而,他要我负责取宝奔逃,他坐事头功,事败,则由我这倒霉鬼的老四,替他顶祸受罪!”
    狄素云静听虬髯大汉说完经过,一面暗恨“万毒仙翁”朱一飞,委实太以奸恶刁钻,一面又向虬髯大汉问道:“你所想托我之事,就是要我把这段经过,代你告知‘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么?”
    虬髯大汉苦笑答道:“我除了请你把这桩经过,源源本奉,转告‘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老爷子,并想请你把那块‘罗公鼎腹’,带给他老人家,不知你肯答应么?”
    狄素云想了一想,点头说道:“我看你被那朱一飞害得太以可怜,且答应你这桩要求就是!”
    虬髯大汉满面感激神色说道:“多谢朋友盛意!但你对那块‘罗公鼎腹’可千万不能用手触碰,盛须谨慎包裹,否则又等于是我害了你了。”
    狄素云点头笑道:“我不会以身试毒,你尽管放心,但不知你那块‘罗公鼎腹’藏在何处?”
    虬髯大汉欲言又止地,长叹一声说道:“朋友,有两句俗语,你可知晓?”
    狄素云皱眉问道:“什么俗语?”
    虬髯大汉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狄素云哂然说道:“你莫非怕我受你之托,不忠你之事,把那块‘罗公鼎腹’私自吞投,不去交给‘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么?”
    虬髯大汉苦笑说道:“我知道你胸襟正大,既然受人之托,必会忠人之事!但我这垂死之人,最好能有点保障,才可以死得略为心安!”
    狄素云听他说得好可怜,遂秀眉双蹙问道:“你想要什么保证?只要我能够做得到的,我愿意使你安心而逝便了!”
    虬髯大汉叹道:“我所想要的保证,是你能不能对我立上一句虚无飘渺的誓言,好让我……”
    狄素云不等他话完,便自微笑说道:“好,我答应你!我若从你手中,吞没‘罗公鼎腹’如不交给谷寒涛,便让我也死在‘万毒仙霸’朱一飞的裂心毒手之下!”
    虬髯大汉听狄素云立了如此重誓,遂满面安慰神色地,拼命把身躯向左方滚出少许!
    原来那块“罗公鼎腹”,竟是压在虬髯大汉的身躯之下!
    他这一滚过,狄素云遂用丝巾把那‘罗公鼎腹’包好,取起一看!
    这块“罗公鼎腹”上镌刻着几句古文,正是王勃“滕王阁序”最后的八句诗儿: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銮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垦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狄素云看完这八句诗儿,真弄不懂当初罗真人,所镌在“罗公鼎”上的,为何尽是些古文古诗?这些东西,对武林人物,有何用处?竟纷纷不颐生死地,拼命攘臂争夺?
    谁知就在狄素云看那“罗公鼎腹”上所镌古篆之际,那位虬髯大汉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怪吼!
    狄素云闻言心惊,注目再看,却只见那虬髯大汉,全身急遽颤抖,从口耳眼鼻之中,慢慢溢出鲜血!
    这种现象,自然是虬髯大汉所中的“百合牵机剧毒”,业已发作,百脉齐煎,肝肠如沸,纵有通天本领,也无法在“枉死械”中,“鬼门关”口,挽留他片刻光阴!
    终于虬髯大汉不再动弹地,气绝死去,狄素云凄然一叹,先替对方挖坑埋尸,料理后事,然后才把那块上淬剧毒,触之伤人“罗公鼎腹”,加以重重包裹!
    包好“罗公鼎腹”,藏在身旁,狄素云一面信步前行,一面暗自盘算!
    狄素云所盘算的是根据自己目前受了虬辑大汉之托以后,处理此事,共有四种作法,应该极具慎重地,选择其中一种良妥之策!
    第一种作法是完全不弄心机,照实将虬髯大汉遗言转达,并把这“罗公鼎腹”,送交谷寒涛!
    第二种作法是根本不宣布这桩任何人不得而知的秘密情事,把“罗公鼎腹”吞没!
    第三种作法是仅把虬髯大汉的遗言,转告谷寒涛,而不将他托交“罗公鼎腹”之事说出!
    第四种作法是只交“罗公鼎腹”,不传遗言,使谷寒涛接过“罗公鼎腹”后,也中了其上的“百合牵机剧毒”而死!
    这四种作法,在狄素云的心中,盘旋起伏好久,才使她有所选择,作了决定!
    她不愧为名门侠女,所作的是光明磊落决定,所选择的是第一种作法!
    狄素云决心既定,万虑皆除,遂按照与“游龙侠少”夏侯平所约时地,前去践约!
    她这边总算略有收获,但夏侯平那边却完全失望!
    原来,夏侯平匆匆赶到与那位向自己赠送兰花的白衣美女所约定的小林之中,却伊人未来,芳踪杳杳!
    他徘徊等待,直到天明,方发现对方比自己来得早,已在一株大树上,削下树皮,留字而去!
    留字大意是说“万毒仙霸”朱一飞,恶性重大,必须追踪行诛,“罗公鼎腹”关系重要,也必须设法夺得!两桩要事待办,故而不及等待夏侯平!彼此江湖有缘,仍可重逢,最迟在“峨眉金顶争金鼎”的大会之上,也必互相快聚!
    夏侯平看完白衣美女留字之后,恍然顿悟地,自语说:“我明白了,她就是他!”
    这句“她就是他”之语,仿佛蕴含下无限玄机?其实只是夏侯平悟出向自己蹭花订约的白衣美女,就是“逍遥水坞夺宝大会”以上,那位功力惊人的第二号来宾!
    他心中暗想,怪不得自己总觉得那位第二号来宾的身法甚热,像在何处见过?原来就是在这林中所遇,武功出奇,风华美秀的白衣女子!
    夏侯平心胸正大,平索游侠讧湖,虽具绝世风神,从不沾花惹草!
    但如今却在心头脑海之间,深深嵌上了无法磨灭的一双情影!
    这一双情影,自然是“冷面仙姬”狄墨云,与这尚不知来历姓名的神秘白衣美女!
    狄墨云与夏侯平已曾共吐衷肠,两情相治!神秘白衣美女却只似有意似无意地,把一朵所佩兰花替他插在襟上!
    夏侯平既非好色之徒,两情又有深浅重轻,则鱼与熊掌之间,应该不再难加选择,大可对这神秘白衣美女,淡然忘却!
    但这位白衣美女,却具有使人一见难忘的绝代风情,使得夏侯平几度立意把她忘掉,竟未如愿,她这条情影,终仍深嵌在“游龙侠少”的心灵深处!
    夏侯平一夜徘徊,沉浸在惘惘情愁之中,直等到了约定时刻,方去那片乱葬坟,与歇素云互相会见!
    狄素云一见夏侯平,便失惊问道:“夏侯师兄,你遇见什么劲敌?身上受伤了么?”
    夏侯平听了狄素云这没头没脑一问,不禁愕然道:“狄师妹,你此语何来?怎会认为我曾遇劲敌?”
    狄素云指着夏侯平的英俊脸庞笑道:“仅仅一夜不见,夏侯师兄便清减这多,难道还不是曾遇劲敌,相互狠拼,以致略伤元气?”
    夏侯乎“哦”了一声笑道:“我瘦了么?但却一夜无事,根本未曾遇见任何敌人呢!”
    狄索云秀眉微蹙说道:“倘若不是拼斗强敌,过耗本元,则夏侯师兄,更应该多多保重!因为你眼眶微陷,目有红丝,气色也略显憔悴,可能是要生点什么病痛?”
    夏侯平闻言,暗惊一夜相思之苦,居然损人如斯,可见得若不能善处一个“情”字,则其中的风险波涛,真足使任何豪杰英雄,为之惨遭灭顶!
    他一面心中惭愧,一面却俊脸微红地,向狄素云含笑问道:“狄师妹,你呢?我看你满面喜色,莫非已把你那不共戴天的深仇,‘万毒仙翁’朱一飞,除掉了么?”
    狄素云摇头笑道:“我不曾寻着‘万毒仙翁’朱一飞,但却把那块‘罗公鼎腹’,弄到手内!”
    说完把“罗公鼎腹’取出,又向夏侯平微笑说道:“但这块‘罗公鼎腹’,只不过暂时由小妹保存,将来还要交给那‘勾魂双令’中的‘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呢!”
    夏侯平骇然问道:“这等武林奇珍,岂可落入凶邪之手?狄师妹怎会有将‘罗公鼎腹’,交与谷寒涛的念头?”
    狄素云笑道:“这不是我的念头,只因我受人之托,不便不忠人之事而已!”
    夏侯平越发惊奇地,讶声问道:“狄师妹,你是受谁之托?”
    他边自问话,边自伸出手来,想把“罗公鼎腹”,接过观看!
    狄素云连着鼎腹外的重重包裹,一齐交给夏侯平,并对他仔细嘱咐说道:“夏侯师兄请小心一些,这鼎腹上,淬有‘百合牵机剧毒’,千万不可令其稍沾皮肉,否则必遭惨死。”
    夏侯平微吃一惊,异常小心地,解开包裹,略一观看,便即包好交还狄素云,点头说道:“狄师妹收好,这块‘罗公鼎腹’,不是假贷,但‘万毒仙翁’朱一飞,居然在其上淬以剧毒,心机阴险得确实可怕!”
    狄素云目注夏侯平,嫣然一笑说道:“夏侯师兄,你估计错了,这鼎腹上的剧毒,不是朱一飞所淬,而是那位冒用‘君山渔夫’娄一清名号的‘逍遥水坞主人’淬来准备毒死朱一飞的呢!”
    夏侯平听得好不吃惊地,连声追问,狄素云遂把自己巧遇虬髯大汉的那段事情,向他细说一遍。
    夏侯平静静听完,蹙眉说道:“这险恶江湖之内,委实步步皆是危机,我们倘若略不小心,便难免为凶邪所乘!”
    说到此处,向狄素云看了两眼,又复问道:“狄师妹,你若把这‘罗公鼎腹’,交给谷寒涛,则无殊为虎添翼;若是不给他时,却又对死者负约!着实有点进退两难,不知你是否已有妥善之策?”
    狄素云神光满面地,含笑答道:“我宁可为虎添翼,也不能对死者负约!因为若对死者负约,便无法加以补偿!若是为虎添翼,尚可设法把这只老虎除掉!”
    夏侯平点头笑道:“狄师妹说得有理!”
    狄素云继续笑道:“何况‘罗公鼎腹’,虽是罕世奇珍,但却非把四块鼎腹,三只鼎足,两只鼎耳等‘九残金鼎’得齐,方能参悟鼎上所镌刻的‘罗公绝学’!仅仅一块‘罗公鼎腹’似也不见得能替他谷寒涛老鬼,增添了多少凶焰?”
    夏侯平抚掌笑道:“狄师妹越说越觉有理,我这作师兄的,算是服了你了!”
    狄素云玉颊微赧,娇笑说道:“夏侯师兄,你应该对我多加启迪教导才是,怎么竟捧起小妹来了!”
    夏侯平失笑道:“谁在捧你?狄师妹人间仙品……”
    狄素云连连摇手地,截断夏侯平的话头笑道:“夏侯师兄,你这‘人间仙品’四字,狄素云那里敢当,倘若移赠我姊姊狄墨云,还差不多,但惜我姊姊,是‘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的弟子,门户太以不正,夏侯师兄既与她有了相当感情,便应该设法把她救出火坑才是!”
    夏侯平俊脸上微觉发烧地,点头说道:“令姊委实是朵曾遭小谪的绝代仙葩!如今虽处泥淖之中,却灵根未昧,只要她自行奋发,我们再竭力相助,终必有归正道之日!”
    狄素云敛衽恭身,深施一礼说道:“夏侯师兄,小妹先代我姊姊,谢谢你了,但望你莫要忘了适才之言,务须竭力尽心地,对她多加接引!”
    夏侯平的俊脸之上,又是一阵发热,正待窘然答话之际,忽然听得长空中,远远传来一声鹤唳!
    狄素云见夏侯平闻得鹤唳以后,顿时满面惊奇神色,不禁讶然问道:“夏侯师兄,这鸟鸣之声,像是鹤唳,你怎么颇有所惊呢?”
    夏侯平目注鹤唳恃来方向,应声答道:“这鹤唳之声太熟,有点像是我师傅所养的‘玄顶黄鹤’,难道我恩师也驾临三湘了么?”
    他语音刚了,东南方的天空之中,果然飞来了一只巨大黄鹤!
    夏侯平见果如自己所料,这只巨大黄鹤,正是恩师“南海醉仙”萧九先生所养灵禽,遂赶紧与之招呼地,引吭长啸,黄鹤闻得夏侯平啸声,立即降落,背上并未乘人!
    狄素云目光注处,好不惊奇?因普通鹤类,多半丹顶,但这只黄鹤,却其顶如墨,并比经常所见,几乎大了一倍以上,顾盼间显得极为灵异威猛!
    这只“玄顶黄鹤”,对夏侯平叫了两声,并以长喙略探翼下,衔了一面小小竹牌,伸头递过!
    夏侯平恭身肃立,接得竹牌,略一过目之后,便向狄素云笑道:“狄师妹,我们要暂时为别的了!”
    狄素云扬眉笑道:“夏侯师兄要去那里?莫非萧九师伯,有甚重大差遣?”
    夏侯平点头笑道:“我恩师果到三湘,现在‘南岳祝融峰’的道友洞中暂住,命这‘玄顶黄鹤’前来寻我往谒!”
    狄素云笑道:“既然萧九师伯在‘衡山’相待,夏侯师兄自应赶紧前去,并请代小妹,叱名恭叩萧九师伯金安!”
    夏侯平目注狄素云,含笑问道:“狄师妹,你离此之后,欲往何处?我们怎么相会?”
    狄素云嫣然笑道:“我还想再找找那‘万毒仙翁’朱一飞,以报杀母之仇,故而踪迹难定!好在‘峨嵋’一会,毕集群雄,夏侯师兄即令与我参差不遇,彼此也可在‘峨嵋金顶’相会!”
    夏侯平颇为关切地,向狄素云叮嘱说道:“狄师妹,你凡事多加小心!常言道得好:‘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那‘万毒仙翁’朱一飞,在武功方面,虽不甚高,但一身毒技,及诡恶心机,却太以可怕!”
    狄素云点头笑道:“多谢师兄关怀,小妹也深知‘万毒仙翁’朱一飞的毒技蛇心,极为可怕!但我有一粒能祛百毒的‘魏武宝珠’在身……”
    狄素云说到此处,话犹未了,却突然而住地,发出“呀”的一声惊叫!
    狄素云秀眉深蹙,满面悔恨神色地,连连顿足说道:“我怎么竟会忘了我有这粒‘魏武祛毒宝珠’?否则岂不可以救那虬髯大汉一命!”
    夏侯平叹道:“狄师妹真是一位慈悲侠女,满怀仁恕之心,却无需为此悔恨!因一来命由天定,在劫难逃,二来那虬髯大汉,也是与‘万毒仙翁’朱一飞互相结盟的‘一丘之貉’,根本死无足惜!师妹多多保重,夏侯平就此告辞,我们‘峨帽金顶’再会!”
    话音了后,向狄素云含笑抱拳,并对那只“玄顶黄鹤”,微一挥手!
    “玄顶黄鹤”健翼双张,腾空便起!
    夏侯平也跟纵腾身,轻飘飘地落向鹤背,展眼便穿入云中不见!
    狄素云对于夏侯平这种跨鹤御风的神仙行迳,异常艳羡,不禁纵目长空,随口吟道:“跨鹤临风乐可知,白云满袖瞻无机……”
    但她吟声未了,垒垒荒冢之间,却起了一丝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歌声!
    这歌声唱的是“漱玉词人”李清照传诵千古的“声声慢”词: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懂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的这阅“声声慢”,词意本极凄凉,歌人又仿佛是位满怀离愁的妙龄少女,加上地属乱坟之间,简直词意、歌声,及周围环境,无不悲凄欲绝地,织成了一片愁云惨雾!
    狄素云才听歌声之际,便觉得这作歌女子的语音甚热!等到一曲既终,歌声收歇之时,忽又加上了“丁冬”“丁冬”地琵琶两响!
    这两响琵琶弦鸣,固然替那已终的歌声词意,增添了几分悲凉,但也使狄素云对那作歌女子的身份来历,来了个恍然大悟!
    她知道这作歌女子,便是龙三公子腻友,并曾与自己在“幕阜山”上,有两面之缘的“神针玉指赛韦娘”杜飞绵,遂大喜高声叫道:“杜姊姊……杜姊姊……”
    狄素云一面高叫,一面娇躯微闪,扑向歌声来处!
    手抱琵琶,在一座坟头之上,倚着墓碑而坐的青衣女子,正是“神针玉指赛韦娘”杜飞绵,但这位一向极为风趣活泼的风尘侠女,如今却是满面忧郁神色!
    狄素云见所料不错,遂抱拳含笑叫道:“杜姊姊,你一向可好?”
    杜飞绵既不起身,也不还礼,只向狄素云看了一眼,淡然答道:“杜飞绵流落风尘,身为乐妓,是极卑极贱之人,那里敢当狄姑娘这等名门侠女的‘姊姊’称谓?”
    狄素云英明其妙地,惶然问道:“杜姊姊,狄素云对你有何开罪之处?你……你怎么如此见外了呢?”
    杜飞绵面冷如冰,扬眉答道:“我杜飞绵虽是风尘乐妓,但洁身自守,尚知节义,我有点看不惯水性扬花,朝秦暮楚之人!”
    狄素云“呀”了一声,略含不悦地说道:“杜姊姊,你这‘水性扬花,朝秦暮楚’之语,莫非说的竟是我么?”
    杜飞绵妙目微翻,神光如电地,晒然答道:“我不是说你?难道是说我自己?”
    狄素云闻言,把脸一沉,但旋又强自忍耐地,向杜飞绵陪笑说道:“杜姊姊,小妹想向你请教一下,你对我所批评的‘水性杨花,朝秦暮楚’八字,是从何而来?”
    杜飞绵怀抱琵琶,冷冷答道:“是从适才那位名头比龙三公子更大,武功比龙三公子更高,人也长得比龙三公子更为英俊潇洒的‘游龙侠少’夏侯平而来!”
    狄素云顿悟地,目注杜飞绵失笑说道:“杜姊姊,你完全错了!”
    杜飞绵冷笑说道:“错什么?我杜飞绵风尘流转,阅人已多,难道还看不出你和那‘游龙侠少’夏侯平之间的相互情感,极为纯挚深厚!”
    狄素云笑靥微开,点头说道:“纯挚也对,深厚也对,但性质方面,却完全不对,因为‘游龙侠少’夏侯平,和我之间的纯挚深厚情感,只是兄妹之情!”
    这回轮到杜飞绵惊奇起来,她柳眉双轩,愕然问道:“兄妹之情?夏侯平是你哥哥么?”
    狄索云点头笑道:“不是我哥哥也和是我哥哥差不多,因为一来夏侯平是‘南海醉仙客’的得意弟子,我是‘北岳玉剑观音’的衣钵传人!二来夏侯平又与我姊姊狄墨云情性相投,是她的知心密友!”
    杜飞绵听得满面飞红,连耳根都烘然发热地,口中期期艾艾,不知应该怎样向狄素云解释致歉才好!
    狄素云含笑说道:“杜姊姊,你不必介意,常言道:‘不知者,不怪罪’,我不会对此有所计较的呢!”
    杜飞绵虽听狄素云这等说法,但仍然好生惭愧地,向她摇头叹道:“狄姑娘,我好不惭愧……”
    狄素云赶紧替她设法解围,岔开话头说道:“杜姊姊,你不是去找龙三公子踪迹,到底与他见面了么?”
    杜飞绵摇了摇头,微叹说道:“我自与你在幕阜山分手以后,便到他一向踪迹常现之处,前去找他,但却连连扑空!后来听说洞庭湖君山的‘逍遥水坞’之中,有场夺宝大会,以为龙三公子,定必参与,遂立即星夜赶来,谁知竟又迟了一步,大会已告散去!”
    狄素云微笑说道:“杜姊姊,你来的并不算迟,因为曾经参与‘逍遥水坞大会’之人是我,龙三公子却根本不曾加入这场热闹!”
    杜飞绵蹙眉说道:“龙三公子是个无事尚要生非的不甘寂寞人物,他怎会不参与君山夺宝的呢?莫非有什么灾厄纠缠,分身不得!”
    狄素云摇头笑道:“他大概不会有甚重大灾厄?因为我和他互相分手,并不太久!”
    杜飞绵“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怪不得我到处寻他不到,原来你已与他见过面,他可知道你女孩儿家的本相了么?”狄素云玉颊微红,扬眉说道:“我怎么会让他知道?杜姊姊若是遇上他时,也暂不可对他揭破这桩秘密!”
    杜飞绵微笑问道:“你是不是对龙三公子,还不放心,打算再考察惟一段时期么?”
    狄素云五颊赧然,摇头笑道:“三哥除了心高性暴,及手下太辣之外,并没有太多缺点!何况他自从与我结交以来,在气质上.也变化得善良多多!似已再无什么考察必要!”
    杜飞绵含笑问道;“狄姑娘……”
    狄素云不让她往下再说,便自接口笑道:“杜姊姊,你若再叫‘狄姑娘’,却休怪我要和你绝交了呢!”
    杜飞绵含笑同道:“你要我叫你什么?”
    狄素云颇为俏皮地,眨着一双妙目答道:“姊姊应该对我有双重称呼,背着人叫我‘素妹’,当着人叫我‘云弟’!”
    杜飞绵脸上现出一种感激神色,但又柳眉微蹙说道:“这……这样我是不是太高攀了呢?”
    狄素云嫣然笑道:“姊姊是女中英杰,怎会仍有这种世俗之见?”
    杜飞绵听得双眉一挑,点头笑道:“好!莫对高人为俗态,且从知己结红妆,我遵命托大,以后便叫你‘素妹’或‘云弟’就是!”
    狄素云大喜说道:“姊姊这样才对,我们姊妹之间,应该亲亲热热,不能有所生分……”
    话方至此,忽觉大有语病,不禁窘得玉面通红,赫然住口!杜飞绵自比她略为洒脱,见状之下,含笑问道:“素妹,你既已认为龙三公子本质不坏,可托终身,却为何仍对他保持本相秘密,不让他大大惊喜一下呢?”
    狄素云双颊通红地,低头答道:“给他知道,有多麻烦?彼此也不易相处!我想等过了‘峨嵋金顶大会’,事告恩师以后,再……”
    杜飞绵知道狄素云有些羞涩,遂转开话头,含笑问道:“素妹,你既与三哥见面,怎会在‘君山大会’之前,彼此分手?他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狄素云遂把自己与龙三公子,在“岳阳楼”上相会的前后各情,向杜飞绵详细说了一遍。
    杜飞绵静静听完,神情沉重,秀眉双蹙!
    狄素云愕然问道:“姊姊,你……你在想些什么?”
    杜飞绵缓缓答道:“我是在想龙三哥纵或尚不知道素妹女孩儿家的本来面目,他也把你当做一位气味相投的金兰至好!”
    狄素云点头笑道:“姊姊说得不错,龙三哥和我之间的感情,真比亲兄弟还要好呢!”
    杜飞绵皱眉说道:“问题就出在这里,论起朋友私交,三哥和你情愉手足,论起江湖大事,几乎武林好手,云集三湘!他却有什么更大的原因,不参与‘君山大会’!”
    狄素云被杜飞绵说得也自怀疑起来,螓首微低,思索片刻,秀眉双蹙说道:“姊姊怀疑得对,无论在公在私,龙三哥均不应不参与‘君山大会’,到底是什么事儿?把他给绊住了呢!”
    杜飞绵叹道:“有事羁绊,到属无妨,我只怕不会有足以羁绊得龙三哥无法分身的重大事故!”
    狄素云瞿然说道:“姊姊莫非认为龙三哥有甚灾祸在身?”
    杜飞绵银牙微咬,点头叹道:“我认为非灾即病,否则那会使他那等专喜无事生非之人,不参与这场热闹?”
    狄素云愁聚双眉,失声说道:“可惜!可惜!”
    杜飞绵问道:“素妹可惜什么?”
    狄素云应声答道:“可惜那位告我龙三哥有事羁身,无法与会的‘游仙酒丐’上官智老前辈,业已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般,无法相寻,否则岂非便可问出究竟?”
    杜飞绵微笑说道:“素妹不必忧虑,上官老前辈虽如野鹤闲云,踪迹无定,但我们却可自行设法探访三哥下落!”
    狄素云苦笑道:“茫茫人海,莽莽乾坤,我们却怎样知道龙三哥有何事故羁身?又到那里去找他呢?”
    杜飞绵微笑说道:“我们找他太难,不如叫他来找我们!”
    狄素云讶然问道:“姊姊有何妙策?能叫龙三哥来……”
    杜飞绵不等狄紊云话完,便即微笑接口说道:“素妹,我在听完你对我所说经过以后,发觉你有三桩急于要办之事!”
    狄素云问道:“姊姊所指的是那三桩事儿?”
    杜飞绵笑道:“第一桩事儿,是你要寻找狄墨云姑娘,以便姊妹相会,共同了解身世,寻找‘宇内双妖’为伯母报仇雪恨!”
    狄素云目中隐现泪光,点头说道:“这当然是我的第一心愿!”
    杜飞绵继续笑道:“第二桩事儿,是要寻找‘万毒仙翁’朱一飞,加以诛戮!”
    犹素云连连点头,杜飞绵遂又复笑道:“第三桩事儿,便是找龙三哥的踪迹,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事,不来参与‘逍遥水坞’的‘夺宝大会’!”
    狄素云苦笑说道:“姊姊说得虽然不错,但这三件事儿之中,却没有任何一件,是容易办得到呢!”
    杜飞绵微笑说道:“这三件事儿,分开来做,确极艰难,并似无从着手!但若把它们合在一起来办,却倒也许容易探出些有所关联的蛛丝马迹!”
    狄素云惊异万分地,诧声问道:“杜姊姊,你在说些什么?这三件事儿,还能合在一起办么?”
    潇湘书院扫描,yxgocr。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7 03:01 , Processed in 0.35937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