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游龙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雷霆三式
    凤飞凤失笑说道:“傻兄弟,不要猜疑心了,这些话儿,全是那位‘南海醉仙客’萧九先生,告诉我的!”
    龙三公子失惊说道:“萧九先生知道这桩秘密?”
    凤飞凤点头笑道:“萧九先生不仅看破你姊弟心意,他老人家并是你们同路之人,他派遣得意弟子‘游龙侠少’夏侯平,经常游侠四海,便是结交有志光复的仁人志士!”
    龙三公子大喜说道:“有萧九先生等旷代奇侠,领导光复大业,真是再妙不过!”
    凤飞凤微笑说道:“龙兄弟大概还不知道萧九先生这些年来,隐居南海北海之间,业已对沿海渔民,及一干水上英雄,完全晓以民族气节,成为一支潜伏待命的美师铁军了!”
    龙三公子听得眉飞色辑地,狂笑说道:“这样说来,我不应该再存与‘游龙侠少’夏侯平争胜之心,而应该和他结为志同道合的好友!”
    凤飞凤娇笑说道:“你这一条‘风流游龙’,及一位‘游龙侠少’,不仅应该结为好友,并应该结为亲家!”
    龙三公子听得一怔,目注凤飞凤问道:“凤姊姊,你这亲家二字,从何而为?”
    凤飞凤以种神秘神色答道:“萧九先生说是在‘峨嵋金顶大会’之上,除了聚盟群雄,矢志大业之外,还有一段冤仇,暨六位少年英侠的相互良缘,应该一并了断!”
    龙三公子想了一想说道:“所谓冤仇,可能是指狄墨云,狄素云姊妹,与谷寒涛,裘冰艳‘勾魂双令’间的血海仇恨!”
    凤飞凤点头笑道:“不错,你再猜猜那应该结合良缘的六位少年英侠是谁?”
    龙三公子虽知其中可能包含自己,却故意摇头说道:“小弟无法猜测,请凤姊姊明白见告!”
    凤飞凤妙目流波,看着龙三公子,扬眉笑道:“龙兄弟,你又在装甚胡涂?你这‘风流游龙’,与狄素云,杜飞绵等,就是其中三位!”
    龙三公子俊脸微红说道:“杜飞绵?……”
    凤飞凤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接口笑道:“杜飞绵怎么样?你难道忘了她‘龙三公子最风流’的‘浣溪纱’之赠,你难道忘了狄素云在‘岳阳楼’下,打造‘游龙舟’,发出‘未曾娶妻先纳妾,龙三公子小登科’喜柬,业已妻代夫职,替你与杜飞绵举行嘉礼了么?”
    龙三公子赧颜无语地,只有苦笑!
    凤飞凤笑道:“你们一床三好,在六人中占了一半,其余一半,总该猜得出了!”
    龙三公子答道:“只能猜出夏侯平与狄墨云两位!”
    凤飞凤笑道:“就算只有他们两位,你已与夏侯平成了连襟身份,何况再添上另外一位,以后你们这两条‘游龙’,更将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四字,听得龙三公子又复愕然不解地,皱眉苦笑说道:“我想不出这位能使我和夏侯平亲上加亲之人是谁?”
    凤飞凤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大概喜胡涂了,不然怎会想不出来,这人是你姊姊!”
    龙三公子大惊说道:“是我姊姊?我姊姊怎会……”
    凤飞凤娇笑说道:“你姊姊慧眼识英雄,业已在岳阳城外乱葬坟中,对夏侯平暗示爱意,你难道不愿意她嫁得这样一位英雄夫婿么?”
    龙三公子喜上眉梢地狂笑说道:“怎么会不愿意?此事早就在我理想之中,只是以为颇多艰难,不便轻易吐露而已!因为我漫游天下,随处注意!觉得除了‘游龙侠少’夏侯平,竟寻不出第二位够资格作我姊夫的少年英侠!”
    凤飞凤笑道:“小舅子既然同意,事便好办!夏侯平由连襟变成你的姊夫,岂不是亲上加亲了么?”
    龙三公子被这“碧梧仙子”调侃半天,颇思有以反击,遂目注凤飞凤,扬眉问道:“凤姊姊,你左一个‘一床三好’,右一个‘亲上加亲’,但不知把你自己,却怎样安顿?”
    凤飞凤微笑答道:“女孩子的安顿办法?还不是‘嫁人’二字?”
    龙三公子笑道:“凤姊姊要想嫁谁?我倒看你这位绝代仙娃的慧眼芳心,是垂向那位有福儿郎?……”
    凤飞凤微微一笑,截断龙三公子的话头说:“龙兄弟,我想嫁的不是俗人!”
    龙三公子点头笑道:“像姊姊这等慧质灵心……”
    凤飞凤笑道:“龙兄弟,你不要问了,我要嫁的是黄卷溜衣,青灯古佛!”
    龙三公子蓦地一惊,颤声叫道:“凤姊姊!你……我……”
    凤飞凤神色安详地,含笑说道:“龙兄弟,你不要替我难过,我是在风流场中,打过滚的人儿,真所谓淫荡绝伦,阅人无数,像我如此身份,若想嫁给你和夏侯平这等人物,你们不会要我!若是随意找个庸俗老公?我又不愿!高不成来低不就,何如削发入空门?凤飞凤能以这样收场,业已心满意足!”
    龙三公子是性情中人,总有点替凤飞凤难过,剑眉微蹙,方待向她劝说,凤飞凤又自嫣然笑道:“龙老弟,你猜猜看,我这归入空门一事,是由谁接引?”
    龙三公子笑道:“莫非又是那位‘南海醉仙客’萧九先生,一手包办?”
    凤飞凤微笑说道:“萧九先生怜念我孽海回头,尚具灵性,业已将我引介到‘北岳玉观音’门下,并已蒙恩师慨允收录了呢!”
    龙三公子喜道:“姊姊能够归入‘北岳玉观音’门下,真是大喜之事,小弟理当道贺,你从此便是狄素云的师姊了呢!”
    说完,脸上愁容尽解,神光湛然地,向凤飞凤恭恭敬敬地,空施一礼!
    凤飞凤一面还礼,一面娇笑说道:“论起年龄,狄素云虽然是我师妹,但若论起入门前后,我却要称他一声师姊!”
    龙三公子见自己的各种隐情,仿佛均为“南梅醉仙客”萧九先生所知,遂向凤飞凤道:“凤姊姊,萧九先生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指示?”
    凤飞凤笑道:“萧九先生对我的指示颇多,但不知龙兄弟所问的是有关那一方面?”
    龙三公子俊脸微红,含笑说道:“不瞒凤姊姊说,小弟对狄素云贤妹,悬念殊深,但不知她与杜飞绵二人,乘坐那条‘游龙舟’,去往何处?”
    凤飞凤听得失笑说道:“萧九先生既不是能掐会算的神圣仙佛,也不能化身干亿,察看一切有关琐事,他怎会知道狄素云与杜飞绵如今何在?”
    龙三公子愧然笑道:“我也知道这个问题不通,但因与狄素云贤妹情份大深,彼此久别之下,难免关怀过切,尚请姊姊莫要讥笑我呢!”
    凤飞凤笑道:“爱侣关心切,情争一字真!我只会敬你,怎会笑你?如今距离‘峨嵋金顶大会’,为期已不甚远,你不必到处寻找狄素云,且赶去‘峨嵋’,定可会合!皓月圆时人亦圆,我等着吃你们‘双龙匹四凤’的喜酒便了!”
    龙三公子听得连连点头地,扬眉笑道:“姊姊说得有理,但不知你是否与小弟就此同去峨媚?”
    凤飞凤摇头笑道:“你自己去吧,我奉了恩师及萧九先生之命,还有两件要事待办!但在八月中秋以前,必将赶到‘峨嵋金顶’,参与群雄聚盟大会!”
    说完话后,向龙三公子微微一笑,便自转身驰去。
    凤飞凤走后,龙三公子略一徘徊惆怅,也自离开“白象坪”,迳赴“峨嵋金顶”。
    狄素云自从在“幽冥洞天”之中,得了“阴阳鬼母”查瑛指点,赶赴“青城玉笔峰洗砚峡”的隐仙潭畔,寻着“陆地游仙”葛建平,问出自己来历身世,父是“雷霆剑客”秦伯吟,“母是“勾漏玉罗刹”狄青萝后,便认姓归宗改称秦素云,并从葛建平研习绝艺!
    秦素云用她母亲“勾漏玉罗刹”狄青萝所遗的一柄“天柔剑”,在茅屋中,从葛建平研习“雷霆三式”,杜飞绵则在茅屋外,潜心参究那册“游仙秘录”!
    十日光阴,转瞬即过,以秦素云的聪慧资质,加上“雷霆三式”,本是他父亲秦伯吟的成名绝学,天性暗有相通,自然不仅记热,并已可发挥这“雷动万物”、“雷电风云”、“雷鼓风帘”等三招的相当妙用!
    葛建平欣见故人有女,自也高兴异常,含笑说道:“秦贤侄女,你已把‘雷霆三式’,学习得相当纯熟,今后只要朝夕用功,自然威力日增,足可在‘峨蝴金顶’大会之上,独秀群伦,报仇雪恨!如今我们应该出屋看看你那位与你已有十日未见的杜姊姊了!”
    秦素云恭身一笑,柳腰微摆,便自闪出茅屋,举目四顾!
    这时,杜飞绵正自独坐在“隐仙潭”边,仍捧着那册“游仙秘录”,目不旁视地,苦心记诵!
    秦素云飘然纵过,含笑叫道:“绵姊,这十日以来,你有多少收获?我已把我爹爹昔日成名绝学,经葛老前辈改进浓缩的‘雷霆三式’,学会了呢!”
    杜飞绵这才回头,但却把秦素云吓了一跳!
    原来就这十日小别,好好一位姿容绝代的“神针玉指赛韦娘”杜飞绵,竟已憔悴的瘦削不堪,眼眶深陷!
    秦素云大吃一惊,皱眉问道:“绵姊,你……你……你怎么会这……这等憔悴?”
    杜飞绵嫣然一笑,但笑容才在脸上浮现,人已晕了过去,颓然倒地!
    尚幸秦素云手快,一把将她抱住,急忙含泪叫道:“葛老前辈快来,你看我杜姊姊怎么样了?”
    葛建平闻声赶过,对这人已晕去,手中却仍紧握那册“游仙秘录”不放的风尘侠女杜飞绵,略一诊视,便命秦素云把她抱回茅屋?
    秦素云把杜飞绵抱回茅屋,放在软榻之上,又向葛建平眼泪盈盈地,悲声说道:“葛老前辈,共只十日小别,我杜姊姊怎么会憔悴得这般光景?她……她是受了重伤?……还是得了重病?”
    葛建平也自莫明其妙地,皱眉答道:“这事真是奇怪,她脉象之中,只显示身体甚虚,并未有甚明显病症?”
    话方至此,榻上的杜飞绵忽然略一转侧,业已醒转。
    秦素云忙自走到榻边,柔声向道:“绵姊,小妹秦素云在此,你怎会……”
    话犹未了,杜飞绵便话音断续地,接口说道:“云……妹放心,我没甚……么病儿,只是饿……饿……得厉害!”
    秦素云听她喊饿,遂盛了一碗薄粥,慢慢喂她吃下!
    杜飞绵吃了一碗薄粥以后,精神便已恢复许多,向秦素云含笑说道:“云妹,这粥儿真好,我还想再吃一碗!”
    秦素云一面替她添粥,一面微笑问道:“绵姊,你方才到底是怎么样了?真把我吓了一跳!”
    杜飞绵赧然答道:“我……我是饿得发昏,十日以来,未进米粒!”
    秦素云顿足叫道:“绵姊,你难道想练什么‘枵腹神功’?怎未发现这茅屋左近,有的是颇为充口的干粮食品?”
    杜飞绵指着手中那册“游仙秘录”含笑说道:“我因只有十日光阴,可以利用,想把这册秘录,多记一点!遂镇日目不转睛,苦苦诵读,纵到饿得无法禁受之际,也不过爬在潭边,喝口潭水!”
    秦素云长叹一声,表示赞佩地,点头说道:“绵姊,你真够苦心孤诣,但不知已把这册‘游仙秘录’,完全记下了么?”
    杜飞绵摇头笑道:“没有,没有,我大概只记了一半,这册秘录上所载各种神功妙术,均精奥绝伦……”
    说到此处,眼皮微抬,见“陆地游仙”葛建平也在室中,遂慌忙起身下榻,把那册“游仙秘录”双手奉还葛建平,并满面感激神色地,恭身笑道:“葛老前辈,杜飞绵恭还秘录,晚辈苦读十日,获益殊多,今后若有寸成,均出老前辈栽培之德!”
    葛建平接过“游仙秘录”,并未收入怀中,只是以两道朗朗眼神,盯在杜飞绵的脸上。
    秦素云问道:“葛老伯,你这样看我绵姊则甚?”
    葛建平不答秦素云所问,忽然又把那册“游仙秘录”,递向杜飞绵,神情温和地,含笑叫道:“杜姑娘,你既然尚未记全,我就把这册‘游仙秘录’送给你吧!”
    杜飞绵听得一惊,向葛建平愕然注目,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葛建平微笑问道:“杜姑娘,怎么不接?莫非不想要么?”
    杜飞绵听清葛建平果是赠送自己,遂赶紧双手接过,感激得目中泪光潸然地,颤声说道:“多……多谢葛老前辈,但……但……不知老前辈为……为何对杜飞绵如此恩重?”
    葛建平微笑答道:“无心逢美质,绝技有传人,不但你高兴,连我也更高兴呢!”
    秦素云旁观者清,业已听出葛建平的语气,遂向杜飞绵娇笑叫道:“绵姊,你怎么还不拜师?我这位‘陆地游仙’葛老伯,已经表示愿意收你做徒弟了!”
    杜飞绵被秦素云一语提醒,立即双膝跪倒,目中珠泪双垂,又悲又喜地,向葛建平说道:“恩师,弟子风尘贱质,愚鲁不堪,怎敢当恩师如此厚爱?”
    葛建平笑道:“绵儿起来,不要为身世难过,常言道‘英雄不怕出身低’!何况你虽澜风尘,仍然清清白白,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浊水青莲!”
    秦素云好不高兴地,扬眉笑道:“葛老伯,你既已与我绵姊,定了师徒名份,则少不得总要传她几桩绝艺,我也可以再留此些时,把‘雷霆三式’,练得纯熟一些!”
    葛建平笑道:“这是自然,你姊妹二人,根本不必他去,就在这‘洗砚峡隐仙潭’边,好好用功,只消算准时日,再由我带领你们,前去‘峨嵋金顶’便了!”
    杜飞绵大喜问道:“恩师,你老人家也打算参与这场‘峨嵋金顶争金鼎’的‘群英大会’么?”
    葛建平微笑说道:“我既与你们建立了这种关系,还是去一道好!”
    秦素云一旁娇笑说道:“葛老伯愿前去,当然最好,否则我也有三点理由,想请你老人家一同去呢!”
    葛建平哦了一声,含笑说道:“秦贤侄女不妨来个事后请求,我想听听你这三点理由,是些什么高论?”
    秦素云双眉一蹙,悲容满面地,凄然说道:“葛老伯,你既是先父母好友,又告知了侄女身世,还‘天柔剑’,传‘雷霆三式’,岂非希望我与我姊姊报却深仇?故而侄女认为邀请你老人家,同去‘峨嵋金顶’,眼看故人之女,为故人雪恨歼仇,应该是理由之一!”
    葛建平点头说道:“这第一点理由,说得不惜,可以使我接受,第二点呢?”
    秦素云悲容稍抑,破涕为笑地,嫣髂说道:“那位‘阴阳鬼母’查瑛,因小霞小蜂二婢,被人从‘幽冥洞天’之中救走,颇为震怒,要寻找‘仁心龙师’张望平一斗,这场误会,似乎除了葛老伯以外,别无他人可以排解,故而侄女认为这是邀请老人家同去的理由之二!”
    葛建平笑道:“这第二点理由,比不上第一点理由,显得有些勉强!第三点呢?”
    秦素云目闪神光,朗声答道:“第三点理由是侄女觉得这场‘峨嵋大会’,毕集群雄,共夺金鼎,难免会因意气之争,酿成巨灾浩劫,但若有几位威望足能慑服群雄盖世高人,及时出面,或许能化解这场武林浩劫,并使之转化为极有意义的壮举!”
    葛建平微笑说道:“秦贤侄女,你不妨把这‘极有意义的壮举’一语,说得明白一些!”
    秦素云点头笑道:“侄女认为八海四荒的英雄豪杰,既然齐聚‘峨嵋’,若能使其演却名利私欲,群策群励,互定血盟,来为驱逐鞑虏,光复山河的民族大业,共同尽力尽节,方不愧一身所学!”
    葛建平目注秦素云,颇为嘉许地,含笑说道:“想不到贤侄女有如此胸襟?真是巾帼奇杰,足可使你父母,含笑于九泉之下了!”
    秦素云笑道:“葛老伯认为我这三点理由,是否还说得过去?”
    葛建平大为赞美地,含笑说道:“岂仅说得过去,只要你那义正严词的第三点理由,便可使任何稍有血性之人,听从你吩咐指派!”
    杜飞绵微笑问道:“这样说来,恩师是赞同我云妹所提议的‘金顶同为兴汉盟’了?”
    葛建平哈哈大笑说道:“莽莽神州之中,炎炎华胄以内,谁不愿版图重整?谁愿做忘国之民?故而光复华夏,还我山河,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业,又岂仅我葛建平一人赞同而已?”
    秦素云与杜飞绵二人闻言,自然高兴已极,遂不再他去,就在这“隐仙潭”边,努力教练!
    杜飞绵是跟随葛建乎学习“游仙秘录”上的几桩容易速成的神奇功力,秦素云则旦夕不辍,痛下苦功地,精研那“雷霆三式”!
    山中无甲子,岁月逐人飞!
    转瞬间,已届八月中秋,但秦素云与杜飞绵两位红妆侠女,在“陆地游仙”葛建平的悉心陶冶下,功力大为精进,业已远非昔比!
    这日黄昏,葛建平把秦素云与杜飞绵二女,叫到自己的静室之中,含笑说道:“秦贤侄女,绵儿,如今已近八月中秋,我打算明日清晨,便携带你们,同赶‘峨嵋金顶’,参与盛会!”
    泰素云与龙三公子分别甚久,心中极为思念,闻言之下,自然高兴!
    葛建平又取出一小瓶纯白色的乳状液汁,暨两粒比龙眼略大的朱红果实,向她们含笑说道:“秦贤侄女,绵儿,你们且把这一杯乳液,及一粒果实服下!”
    一面说话,一面把瓶中乳液,分作两小杯,向秦素云、杜飞绵递去。
    两人举杯就唇,一倾而尽,只觉满口甘美芳香,入腹后,更化为一股温和暖流,电布周身,心神舒泰无比!
    杜飞绵咂咂嘴唇,娇笑问道:“恩师,这是什么乳汁,怎会如此好吃?”
    葛建平笑而不答,又把那两粒朱果,分别递过,向秦杜二女说道:“你们且把这粒果实吃完再说!”
    秦素云等如言把朱红果实服下,只觉得风味奇佳,几乎比适才所服乳汁,还要隽美!
    葛建平见他们业已吃完,方含笑说道:“秦贤侄女这些日来,把我所传的‘雷霆三式’,及‘阴阳鬼母’查瑛所传的那招‘阴阳开阖’手法,业已参透精微,绵儿则把我‘游仙身法’,及‘乾坤掌’,也完全顿略神髓!但你们毕竟是女孩儿家,先天禀赋稍弱,在内力真气方面,却无甚太大进展!”
    秦素云与杜飞绵听得双双点头,知道葛建平所说,确系至论!
    葛建平继续笑道:“真气内力,与招术身法,原属相辅相成,尤其对付‘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及‘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等‘勾魂双令’,那样绝代凶人,倘若内力悬殊过钜,则纵有任何灵奇招术,也难于发挥威效!”
    秦素云秀眉微挑,含笑说道:“葛老伯,你既这样说法,莫非我与绵姊适才所服那杯乳液,及那粒朱红果实,有甚益元沛气灵效?”
    葛建平看她一眼,微笑说道:“秦贤侄女真是七窍玲瑰,一点即透,你们所饮的那杯乳液,便是‘青城山’灵气所钟,被我费尽苦心,方始寻得的‘万年石乳’,小小一杯入腹,足抵得你们在内力真气方面的十年苦练!”
    杜飞绵喜欲绝地,扬眉问道:“恩师既然如此成全我们,则那粒朱红果实,也可能是六十年一度开花,三度开花方能结实的‘道家朱果’?”
    葛建平点头笑道:“不错,你们所服的朱红果实,正是罕世难寻的‘道家朱果’!有了这两样秉天灵气之物,再加上一夜运功,使之流转周身,充分发挥益气沛元功效,则明日启程的‘峨嵋’之行,我才放心,可以让‘勾魂双令’,尝尝年轻俊彦厉害,懂得‘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了!”
    秦素云感动得珠泪双流,目注葛建平叫道:“葛老伯,这种‘万年石乳’与‘道家朱果’,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价至宝!你老人家既然寻得,怎不自行服用,廷年益寿,得事修龄!却拿来成全我们……”
    葛建平不等秦素云话完,便即呵呵笑道:“我有敷十年修为,得号‘陆地游仙’,功行之深,放眼乾坤,已少敌手,还要服食这种罕世圣药,岂不白糟塌?自然留待成全你们这等心性光明,资质美好的懂得扶持之人!更何况‘万年石乳’,虽然仅有两杯,‘道家朱果’却获得三粒,我早已口馋尝新,吃掉一粒了呢!”
    杜飞绵叹道:“恩师虽然功力通神,无需再借重药物之效,但云妹适才说得不错,多服灵药,定可得享修龄……”
    葛建平又以一阵哈哈大笑,截断杜飞绵的话头说道:“绵儿,你们的这种看法,略有不对,应该修正!常言道:‘徒存方士传,谁证上清仙’?茫茫仙道,无迹无凭,生老病死,才是颠扑不破的循环轨迹,百余年的修龄,只要自己清心寡欲,好好修持,谁都可以达到!至于仅凭服食药饵,便可脱胎换骨,白日飞升!或是万岁千秋,长生不老,刚分明全系误尽苍生的无稽之语了!”
    秦素云听得好生钦佩地,扬眉笑道:“高人论调,毕竟不同,侄女与锦姊听了老伯这一席教言,着实获益非浅!”
    葛建平目光朗然地,微笑说道:“与其学佛,不如学圣!与其学仙,不如学贤!与其求能把躯壳水存于尘世之外,不如求能把一腔浩然正气,长留于天地之间!秦贤侄女适才那种‘金顶同为兴汉盟’的念头,便是高诸仙佛的圣贤之道!成则使万里河山,重归汉室,败则使英魂正气,炳耀千秋!故而严格说来,获益非浅之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你呢!”
    秦素云被葛建平这番话儿,夸赞得玉颊羞红,连声逊谢。
    葛建平又复笑道:“少论仙佛理,多效圣贤行!我们如今不必再复多言,秦贤侄女与绵儿,赶紧入定静坐,调匀本身真气,引导灵药,慢慢流转四肢百穴,使其尽量发挥功用,我再从旁略加助益,只等神归紫丹府,气纳丹田,龙虎一调,重楼全度,便大功告成,昨日今朝大不同了!”
    秦素云与杜飞绵闻言,那敢怠慢?立即面对葛建平,在蒲团之上,并肩盘膝静坐,如言先把本身真气调匀,然后引导丹田间那一股灵药所化的温和势力,缓缓穿行于四肢百穴、奇经八脉之间!
    葛建平则比她们更专心一志地,调气凝功,并注视着秦素云与杜飞绵二女,神色上的一切变化!
    每当她们气血流行到某一经脉穴道,略生碍难之时,葛建平即自发觉,双手食指微伸,隔空吐劲,便替她们把碍难打破,使真气药力,继续通行!
    这样一夜下来,秦素云与杜飞绵的脸上,却略有疲惫神色!
    曙光一道,恰好功行完毕,秦察云杜飞绵均自气舒神旺,天君泰然地,含笑睁开双目!
    她们知道今非昨比,果然精进太多,方自互相对视一笑,便听得葛建平低声叫道:“秦贤侄女与绵儿,果是异质奇葩,资禀太好,这一夜功行,居然无碍完成,真令我高兴极了!”
    泰杜二女抬头看去,见了葛建平满脸疲惫神色,知道他在这一夜之间,为自己费尽苦心,不禁感动得珠泪泉流,一个口呼“老伯”,一个口呼“恩师”,双双扑向葛建平的怀抱之内!
    葛建平一手抱着一个失笑说道:“你们何必这样?我不过是贯注全神,随时助你们打通气直流行障碍,以致略为费力,有些疲惫而已!秦贤侄女与绵儿,无须挂怀,你们且去收拾行装,让我独自静坐到辰牌时分,便可完全复原,同赶‘峨嵋金顶’的了!”
    秦索云闻言,知道葛建平耗力太多,亟须调摄,遂不敢再复多扰,与杜飞绵双双拭泪起立,退出静室,准备干粮食水等一切行装。
    果然天光到了辰牌,那位“陆地游仙”葛建平,便含笑步出静室,恢复了他宛如古月苍松的高华神态!
    秦杜二女见状,自然高兴异常,葛建平向他们含笑问道:“秦贤侄女,绵儿,你们可曾试过关于内力真气方面,究竟有多大进境?”
    杜飞绵微笑答道:“我们只顾收拾行装,尚未曾加以试验!”
    话完,提起行装,走出茅屋,向屋旁石壁之上,虚空按了一掌!
    杜飞绵是用的阴柔暗劲,故而未见什么强劲掌风,但石壁上却现出一只深达七分有余,八分不到的纤美掌印!
    她见状之下,大喜叫道:“恩师,绵儿在这一夜之间,进境着实不小!我往常像这样虚空印掌,石上留痕,连五分深浅,还不到呢!”
    葛建平目注秦素云,微笑说道:“秦贤侄女,你也试上一试!”
    秦素云凝功举掌,虚空一按,壁上所陷掌印,竟九分有余,几乎近寸!
    这是她的功行修为,早已强于杜飞绵,故而如今这壁上掌印,也比杜飞绵深了两分左右!
    但秦素云见了自己的壁上掌印以后,却不仅毫无喜色,反到扑簌簌地,珠泪泉落!
    杜飞绵见她如此神情,不禁愕然问道:“云妹,你怎么了?虚空印掌,在壁上留痕,深几达寸之人,连当世一位好手,都恐不多见,你还不满意么?”
    秦素云摇了摇头,凄然答道:“绵姊说那里话来,我蒙葛老伯垂爱成全,能有如今成就,怎会还不满意?只是从壁上留痕一举,想起‘天台山翠云壑’内的先母遭难之处,遂难免动了孺慕之思,因而伤心落泪!”
    杜飞绵“哦”了一声,向秦素云含笑安慰说道:“云妹,你如今不要难过,再过几日,便可与‘勾魂双令’,于‘峨嵋金顶’相遇,等到你挥‘天柔剑’,施展‘雷霆三式’,歼却亲仇以后,再放声一哭才对!”
    秦素云闻言,果然咬牙收泪,与杜飞绵随同“陆地游仙”葛建平,离开“青城”,赶赴“峨媚盘顶”!
    时属八月十三,再有两日,便是中秋佳节,也便是定在“峨帽金顶”举行的“金鼎大会”会期!
    故面,五岳三山,八荒四海间,自命不凡的英雄人物,均已不是在赶赴“峨嵋”途中,就是业已到达“峨嵋山”下!
    “血手香妃”龙妙妙胸怀大志,不惜资财,在“峨嵋山”的周围区城以内,设有八处临时下榻之处,供应美酒佳肴,招待期前赶到的赴会宾客。
    好在龙妙妙身边,尽多能人奇士,遂把这建筑宾馆,招待宾客之事交给“侠胆龙友小孟尝”李慕青来主持办理。
    所谓“侠胆龙友小孟尝”李慕青、“铁嘴龙宾醉管辖”冷东阳、“仁心龙师卧诸葛”张望平等的“龙友、龙宾、龙师”之称,全是针对“血手香妃”龙妙妙,暨“风流游龙”龙三公子而言,也就是龙家姊弟所结交的三位份属师友之间的绝顶人物!
    小霞小绛,也是龙妙妙的贴身侍婢,则不问可知,秦素云与杜飞绵在“游龙舟”中所遇的“龙二公子”,就是这位胸怀壮志,愧煞须眉的“血手香妃”龙妙妙!
    原来龙妙妙携带小霞小绛,在“岳阳”左近,结识夏侯平后,芳心中便除了满腔君国之思,及民族意识外,也被那位“游龙侠少”占据了相当地位!
    她早知“罗公金鼎”是无用废物,前来三湘之意,自然不是“参与君山大会”,而是找寻分别已久的龙三公子!
    就在此时,“岳阳楼”下的“洞庭湖”滨,“游龙舟”造成下水,并传发“未曾娶妻先纳妾,龙三公子小登科”的别致喜柬!
    龙妙妙深知兄弟性情,初见“游龙舟”时,真还以为是龙三公子的玩世之作,但见了“小登科”喜柬以后,便晓其中另有蹊跷。
    她因业已查出龙三公子与秦素云,杜飞绵间的三角情缘,遂判断出兄弟这两位红妆密友的造舟传柬之举,也无非是要引出龙三公子!
    龙妙妙仅知其事,未见其人,乃以“龙二公子”化名,登上“游龙舟”,相相这位未来弟妇!
    同是武林娇颜侠,均属倾城绝代人,这一见之下,龙妙妙与秦素云,杜飞绵间,自然大为投缘,遂一面派侍婢小霞小绛,暗护“游龙舟”,一面飞函川中,请她的“龙师,龙宾,龙友”,也复沿途厢料!
    龙妙妙布置一切之余,不禁暗骂兄弟,委实太以风流成性,既有了如此娇妻美妾,怎的还不收心?又不知在什么销魂艳窟之中,流连忘返?
    她那里猜得出龙三公子并非耽于声色,而是在“湘南九疑山”中,从“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学艺,打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地,于“金顶大会”之上,与“勾魂双令”,一争雄长!
    龙妙妙找不着兄弟踪迹,只好独返川中,为这场明争金鼎,暗结同盟的“峨嵋金顶大会”布置一切!
    如今,会期已届,“峨嵋山”下,尽是高人……
    在某一条通往“峨嵋”的道路之中,前后走着两拨人物!
    前一拨只有一人,是位脸罩面纱,手持拐杖,踽踽独行的黄衣妇人!
    既有面纱罩脸,自然年岁难知,只可从她拄拐杖之下,猜度这黄衣妇人,是位老婆婆的身份!
    但她虽拄拐杖而行,步履间却毫无蹒跚老态,反倒轻灵绝顶,矫捷万分!
    第二拨则有二人,是一位黑衣老妇,与一位黑衣美女!
    老妇是“勾魂双令”中的“金链闽婆,骷髅仙子”裘冰艳!美女是秦素云的胞姊,如今尚未弄清身世,以仇为师,不曾认姓归宗的“冷面仙姬”狄墨云!
    黄衣妇人在前,裘冰艳师徒在后,但黄衣妇人经过一个景色绝佳之处,偶一流连,裘冰艳师徒便已赶到!
    裘冰艳目光扫处,虽然瞥见瀑旁石上,坐着一位黄衣妇人,但因向来目空一切,也就未多留意。
    她与狄墨云略为眺赏,又复继续前行,黄衣妇人也即起身举步,但彼此间的前后次序,却告颠倒!
    裘冰艳正行之间,忽然“咦”了一声,止住脚步。
    狄墨云含笑问道:“师傅,你老人家想起了什么事儿?”
    裘冰艳双目微蹙,低声自语说道:“难道是她?……”
    一面自语,一面便回头看去。
    这时,那黄衣妇人虽仍拄杖前行,但巳收敛了矫捷轻灵,现出一种驼背弯腰的龙钟老态!
    袭冰艳等她走过身旁之际,发话叫道:“老婆婆,多载睽违,你见了我这武林旧友,怎么连个招,都不打呢?”
    黄衣妇人问道:“你把我认成谁了?”
    裘冰艳指着对方手中那根细杖说道:“倘若我所料不错,你这根杖儿,应该是半根黄色,半根黑色!”
    黄衣妇人失笑说道:“你这说法,倒妙得很,好好一根杖儿,我却把它弄成半黄半黑则甚?”
    裘冰艳冷笑说道:“黑色是阴,黄色是阳,阴阳连运,妙用非常!”
    黄衣妇人摇头说道:“真有点妙,但妙的是你的话儿,使我听得莫明其妙?”
    裘冰艳皱眉说道:“虽然有‘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但你既遇上我这认识真人的武林旧友,又何妨露露相呢?”
    黄衣妇人笑道:“你这位老婆婆,大概有些神经错乱,我若露了面后,还不是与你一样的鸡皮鹤发,成了半截瓤子!”
    一面说话,一面偏过脸儿,轻轻揭起面纱,露出了又老又丑的左半边脸颊!
    裘冰艳冷“哼”了一声,说道:“峨嵋巧遇,旧识重逢,你怎么只肯给我看左半边丑脸?不肯给我看右边漂亮脸颊!”
    黄衣妇人伸手指着狄墨云失笑说道:“漂亮?‘漂亮’二字,只是属于这种年轻小姑娘,不会再属于我们这种老太婆了!”
    裘冰艳越是见她这样推脱,便越是认定对方就是自己所猜之人!遂等黄衣妇人话了以后,缓缓说道:“你不要推脱,且再把右半边漂亮脸颊,给我看看!”
    黄衣妇人哈哈大笑道:“你这位老婆婆真有意思,我又不是徐妃,还会作半面妆么?”
    语音方落,伸手一揭,竟把整片面纱,完全揭去!
    庐山面目已现,果然是位年老婆婆,并非裘冰艳意料之中,半面老丑,半面红妆的奇异貌相!
    裘冰艳方自颇含歉意地“呀”了一声,这黄衣老妇,便即微笑说道:“老婆婆刚才讲得好‘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我如今既已被你逼得露面,显然不是‘真人’!你不必再对我胡乱纠缠,且让我这棺材瓤子,在未进棺材之前,赶去‘峨帽金顶’,开开眼界!”
    说完,方一转身,尚未举步,便响起了一阵宛若龙吟风啸般,极为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
    这声息的来源,是裘冰艳乘着对方刚一转身之际,挥袖飞射出一线金光,缠住了黄衣老妇所持的细杖!
    这线金光,就是袭冰艳仗以成名,上坠黑色骷髅头骨的那根金链!
    但由于链杖相缠,所发生的那阵清越龙吟,也可知晓黄衣老妇所持细杖,乃是金属铸造,并决非凡铁!
    黄衣老妇想不到裘冰艳竟来了这么一手,自然持杖回夺,不愿脱手撤杖!
    双方互一较劲,无甚上下区别。金链铁仗,也就两两分开!
    但链缠杖身之下,却把杖上黑漆,纹落一些,现出黄澄澄的金色!
    裘冰艳一见杖现金色,便自厉声叫道:“查老婆子,你的原形已现……”
    话犹未了,那黄衣老妇哈哈一笑,身形闪处,宛如凤舞龙翔,云飘电掣,在山道间只几个起落,便走得无踪无影!
    狄墨云见这黄衣老妇的身法之快,竟不下于自己师傅。遂大为惊奇地,向裘冰艳问道:“师傅,这穿黄衣的老婆婆是谁?她的身法好快!”
    裘冰艳叹息一声说道:“墨儿,关于出类拔萃的武林人物,江湖间曾经编了四句歌谣……”
    狄墨云不等师傅话完.便自接口笑道:“这四句歌谣,我自然知道,就是:‘纸钱灰指甲,金链黑骷髅,令到如人到,江湖鬼见愁’……”
    裘冰艳摇手说道:“这四句歌谣,是专指我和谷寒涛老鬼‘勾魂双令’而言!但在此之前,还有四句歌谣,指的是六位出类拨萃的绝代武林奇客!”
    狄墨云笑道:“这四句歌谣,墨儿不知,师傅且告诉我好么?”
    裘冰艳点头吟道:“世外神仙好,宫中鬼母凶,南天三块玉,北海一株松!”
    狄墨云失笑说道:“师傅还要解释一下,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谁是‘世外神仙’?谁是‘宫中鬼母’?谁是‘南天三玉’?谁是‘北海一松’?”
    袭冰艳答道:“所谓‘世外神仙’,是指‘陆地游仙’葛建平,所谓‘宫中鬼母’,则是指‘阴阳鬼母’查瑛……”
    狄墨云听到此处,想起恩师适才曾把那黄衣老妇,叫做“查老婆子”,遂恍然笑道:“这样说来,方才那黄衣老妇,莫非就是‘阴阳鬼母’查瑛?”
    袭冰艳点头答道:“就是这老怪物,她在面纱之内,居然还戴了副人皮面具,竟差点把我瞒过,因为查瑛生具异相,她左半脸皱纹密布,丑如老妇,右半边脸却玉润珠圆,美如少女,才得号‘阴阳鬼母’!”
    狄墨云柳眉微皱,又自问道:“师傅,你所念的四句歌谣是:‘世外神仙好,宫中鬼母凶,南天三块玉,北海一株松’,为何那位‘阴阳鬼母’查瑛,并不见得怎样凶狠?”
    裘冰艳摇头苦笑说道:“我也有点莫明其妙?‘阴阳鬼母’查瑛昔日的确凶横无比,并与我有段过节,今日竟一再忍受我的挑衅,和善得令人颇不相信真是她呢!”
    狄墨云笑道:“师傅,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裘冰艳笑道:“绝对不会,她那只‘阴阳鬼杖’,向不离手,何况临去之时,又显露她的‘鬼影凌空身法’?”
    狄墨云一面缓步前行,一面问道:“那‘北海一株松’,是不是指师傅曾经对我说过那位业已化去‘赤松童子’罗天心?”
    裘冰艳点了点头!表示狄墨云猜得不错!
    狄墨云继续问道:“南天三块玉呢?”
    裘冰艳答道:“南天三块玉是指‘南岳玉观音’‘勾漏玉罗刹’,和‘西蜀玉僵尸’!”
    狄墨云笑道:“墨儿知道‘南岳玉观音’又称‘北岳玉观音’,就是‘玉剑观音’空明师大。但‘勾漏玉罗刹’及‘西蜀玉僵尸’是谁,却不知道!”
    裘冰艳说道:“勾漏玉罗刹与你相同,均是姓狄,名叫青萝……”
    说也奇怪,狄墨云根本只知自己血海冤仇,并不知身世来历!但母女之间,感应相通,居然觉得“狄青萝”三字,听在耳中,竟有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意味!
    她正在倾听,见裘冰艳语音忽顿,遂含笑叫道:“师傅,你怎么不说下去?这位‘勾漏玉罗刹’狄青萝的名儿,起得多么美好?”
    袭冰艳也万想不到自己昔年从洪水中偶然救得,爱她质资,收归门下的狄姓孤儿,会是深仇之女?但固一提起“勾漏玉罗刹”狄青萝来,总有些内咎神明!遂假意把脸色一沉,佯怒叱道:“墨儿,你怎么如此罗嗦多问?‘勾漏玉罗刹’和‘西蜀玉僵尸’,均是死去多年之人,还要提起她们则甚?”
    狄墨云素来本有些惧怕师傅,一见裘冰艳满面怒容,遂吓得禁口不言地,默默走去!
    他们师徒二人,走向“峨媚”之事,暂时不提,且说“峨嵋山”下的另几位武林人物!
    这些人物,共有三位,一位是容貌阴险的中年儒生,一位是只胜八指的蟹面遭人,一位是身材高大的驼背老者。
    这三人是一盟兄弟,身为老大的驼背老者,也就是秦素云的仇家“十大寇”中,仅存的最后一名“万毒仙翁”朱一飞!
    朱一飞与两位盟弟,是聚集在“峨嵋山”舍身崖下,他双目凝光,向四外略一打量,怪笑说道;“这也奇怪,老人家一向令出如山,他既要我们于‘金鼎大会’的会期三日以前,赶到‘峨嵋’舍身崖下,怎地这期一日,尚未见来?”
    那容貌阴险的中年儒生,狂笑一声说道:“大哥,那位老爷子,踪迹久绝江湖,如今虽已再度出山,恐怕未必仍有昔日神通……”
    朱一飞不等中年儒生说完,便自变色摇手叱道:“老三,赶快住嘴,莫要信口胡说!难道你活得不耐烦了?”
    中年儒生虽然犹自不服,双眼一番,正待辩说,忽然一阵山风过处,从峭壁之间,吹落了大片树叶!
    山风落叶,原是常事,但“万毒仙翁”朱一飞却语音微颤地,手指中年儒生,沉声叱道:“老人家已来,老三赶快跪下待罪,再若狂妄,你连死都死不成了!”
    这两句话儿,听得那者二蟹面道士,与老三中年儒生,一齐毛骨惊然地,屈膝跪倒!
    中年儒生一跪,方知头上有了东西,一枚黑色纸钱,从他发际飘然坠下!
    但纸钱尚未及地,便被一只手儿接住!
    这只手儿,枯瘦得宛如鬼爪,指甲色是暗灰,不属他们任何一人,正是那位不知从何而来的“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所有!
    谷寒涛面罩严霜,目注朱一飞,冷然叫道:“朱一飞,你等得不耐烦了么?须知我昨日便来,特意藏在暗处,察看你们这几个东西,是否还像昔日一般,对我恭敬听命!”
    朱一飞见谷寒涛颇有怒意,颤声答道:“老人家说那里话来,一日为奴,终身敬主!朱一飞兄弟怎敢对老人家,稍怀异意?”
    谷寒涛听他这样说法,面色稍缓地,扬眉冷笑道:“你还不错,但中年儒生适才已有犯上之意,应该怎样处置?”
    朱一飞深知谷寒涛性情,知道中年儒生已难活命,遂赶紧应声说道:“老三狂妄,其罪当死,但……”
    谷寒涛不容他往下再讲,有所求情。佛然说道:“当死便死,不必多言,是由你下手,还是由我下手?”
    朱一飞闻言,毫不犹豫的,回身一指,便点中中年儒生心窝,使自己这位结盟之弟,横尸仆倒!
    中年儒生死后,谷寒涛目注朱一飞问道:“朱一飞,我要你替我做的东西,可曾做好?”
    朱一飞巷身答道:“老人家命办之事,朱一飞敢有不立即从命之理!”
    说完,取过一具包裹打开,其中是件软皮为里,细葛为面的青色长袍,前心后背,均绣有两大团金花,十分华丽!
    谷寒涛极为小心地,穿上这件金色长袍,又向朱一飞扬眉道:“朱一飞,你这件袍子做的确实不错,但不知是否具有‘触手销魂’的奇妙威力?”
    朱一飞陪笑说道:“老人家放心,这件‘金花毒袍’的所具威力,可以随时试验……”
    谷寒涛微傲一笑,截断他的话头说道:“好,你且试来给我看看!”
    朱一飞悚然一惊,知道自己又把话说错,必须赶紧设法自救,否则……
    他凶睛一转,竟对那缺了两根手指的蟹面道人,含笑说道:“老二,你且向老人家袍上绣有金花之处,猛击一掌!”
    蟹面道人闻言,惨笑叫道:“大哥……”
    朱一飞接口笑道:“二弟莫怕,这只是试验性质而已,‘金花毒袍’虽具‘触手销魂’威力,但我有解药在身,那会使你有所不幸呢?”
    蟹面道人闻言,无法再复推托,只好牙关一咬,向谷寒涛所着长袍的前胸绣花之处,发掌击去!
    他深知谷寒涛既要试验“金花毒袍”威力,便决不会再让“万毒仙翁”朱一飞,救治自己!
    不出手是违令,违令必死,出手是中毒,中毒也是必死,反正终须一死,万难再活之下,这蟹面道人遂凶心大作,起了与子同休之念!
    他所击部位,是袍上金花中央,也就是前胸“七坎”死穴!
    指尖方一沾袍,掌心猛力尽出,用的竟是最狠毒的“小天星”内家重掌!
    蟹面道人的功力不弱,加上谷寒涛毫无提防,故而竟把这位“灰指神翁,纸钱霸主”,打得眉头微蹙,身形一晃!
    谷寒涛这次倒并未发作,只是目注朱一飞,冷然问道:“朱一飞,你们盟兄弟之对我矢志效忠,原来就是这等效法?”
    朱一飞听得全身觳觫地,赶紧低头答道:“老人家圣明,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朱一飞对于老人家,却是矢志忠诚,决无贰意!”
    就在说话之间,那蟹面道人,竟连哼都不哼一声地,便化成了一大滩腥臭浓血!
    谷寒涛目光微注,点头说道:“这件‘金花毒袍’的灵效威力,倒还说得过去,可以合我所用!”
    朱一飞陪笑说道:“老人家交办之事,朱一飞敢不尽心竭力地图报吗?”
    一面发话,一面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双手捧向谷寒涛,含笑说道:“这是‘金花毒袍’上的‘销魂剧毒’解药,老人家万一若有误触,或想饶恕其他触袍之人,只消立即服上两粒,便可无恙……”
    谷寒涛不等朱一飞话完,便接过那只药瓶,看了两眼,向来一飞扬眉问道:“朱一飞,关于这种解药,你配有多少?”
    朱一飞恭身答道:“这解药共须八样珍奇之物,焙煅配制,极为不易,故而只有一瓶……”
    话犹未了,“喀喳”一声谷寒涛业已把那只白玉小瓶,连同瓶中解药,拍成粉碎地,掷下深谷!
    朱一飞骇然问道:“老人家这……这是何意?朱一飞句句实话,并……并……并……无有半字虚言!”
    谷寒涛微微一笑说道:“你莫要怕,我不是怪你,只是因我自己决不会误触金花,故而毁去解药,表示从来不会对任何敌人宽恕!”
    朱一飞听了谷寒涛这样说法,才惊魂稍定地,拭去一头冷汗!
    谷寒涛指着中年儒生遗尸,以及蟹面道人所化的那滩浓血,向朱一飞道:“朱一飞,你同盟兄弟,连死二人,你是否有点怨恨?”
    朱一飞恭身答道:“属下不敢!”
    谷寒涛“嗯”了一声,嘴角微披地,点头说道:“我谅你也不敢,但你知不知道我处死他们二人,是何用意?”
    朱一飞昔年追随谷寒涛甚久,对他性情,揣摩得颇为透彻,早就猜出了这位“纸钱霸主”的杀人意旨!
    但他正想答话说出,忽又禀然警觉,这样做法,是愚笨之举!
    因为谷寒涛是一代枭雄,凡属枭雄人物,最不愿意把自己的心意桩别人猜透!换句话说,谁在枭雄主子之前,卖弄聪明,谁就是最大的笨瓜,自招忌克!
    朱一飞心念至此,赶紧敛锋藏拙地,先假作想了半天,然后摇头说道:“老人家的睿智高怀,那里是朱一飞这等驽钝之质,所能妄加意料?”
    这句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谷寒涛果然志得意满地,傲笑说道:“你这两位盟弟,全是庸俗劣材,平时或可聊供驱策,作些粗事,但‘峨嵋金顶大会’,高人云集,毕聚群英,若让人看见谷寒涛手下,竟有这等蠢货,岂不丢尽了我的体面?”
    朱一飞嘴皮微动,欲言又止!
    谷寒涛扬眉说道:“你大概想说,既然留在身边,有失体面,似可将其遣走,何必杀掉?”
    朱一飞既不敢承认自己正是如此想法,又不敢说是谷寒涛猜得不对,遂只好默然不语!
    谷寒涛一阵杰杰怪笑,说道:“这原因就在于他们二人,知道我的秘密大多,我能用则用,不能用时,自然要加以毁灭!”
    朱一飞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自己知道的秘密,比二位盟弟更多,将来……
    念犹未了,谷寒涛居然又猜透他的心事,双眉微轩,伸手拍着朱一飞的肩头,哈哈一笑说道:“朱一飞,不要有所胆颤心寒,你虽知道我的秘密更多,但‘万毒仙翁’尚是一位有用之人,只要你不对我背叛,我便决不杀你就是!”
    语音才住,便从怀中取出一枚“四死红钱”,向朱一飞道去!
    朱一飞千恩万谢地,接过这枚“四死红钱”,方自心神稍定!
    谷寒涛含笑问道:“你见着龙三了么?”
    朱一飞恭身道:“不但见着,并已把那两粒‘魏武宝珠’转赠,代老人家传了令谕!”
    说到此处,忽又微笑道:“那粒‘避水宝珠’,真具妙用,朱一飞若非身怀此宝,早就死在‘三峡’江流之中,不能再为老人家效力的了!”
    谷寒涛“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这样说法?那龙化龙竟对你动了手么?”
    朱一飞摇头笑道:“我是在‘白帝城’下,被人打得翻入江内!”
    谷寒涛勃然问道:“这向你动手之人是谁?”
    朱一飞答道:“是‘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的得意弟子,‘冷面仙姬’狄墨云!”
    谷寒涛“哦”了一声,冷笑说道:“居然是她?我准许你在这‘峨嵋金顶大会’之上,遇见她时,可以便宜行事!”
    朱一飞恭身称谢,遂随同谷寒涛,到距离最近的宾馆之中落脚,准备等到会期正日,再上“峨嵋金顶”!
    各路群豪,纷于各处宾馆之中落脚,大会主人“血手香妃”龙妙妙却在和她手下两位高人,互商大计!
    这位高人,便是“仁心龙师卧诸葛”张望平,与“铁嘴龙宾醉管辂”冷东阳,另一位“侠胆龙友小孟尝”李慕青则在巡视各处宾馆,接待江湖豪客!
    龙妙妙秀眉双挑,向张望平含笑说道:“老爷子,各路凶邪,业已到达不少,但‘南海醉仙客’,‘北岳玉观音’等正派高手,仍未现身……”
    张望平不等龙妙妙话完,便自接口笑答道:“姑娘放心,这些正派高人,多半不会早来,却要届时才到,他们谁也不肯放过这种聚侠降魔,卫道扬道的大好机会!”
    语音方了,远处半空中,突然接连不断地,升起了三道曳着黑烟长尾的钻天旗火!
    张望平“咦”了一声,轩眉说道:“第三宾馆有警,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遂向龙妙妙及冷东阳略一招呼,闪身驰去!
    龙妙妙目光一转,看见冷东阳神色有异,不禁微吃一惊,诧声问道:“冷大哥,你怎么愁眉双锁,莫非有什么不详预兆?”
    冷东阳有“醉管辂”之称,对星垦卜等技,自然绝精,遂点了点头说道:“老头子的气色不佳,印堂发暗,恐怕难免要受些惊险!”
    龙妙妙大惊说道:“冷大哥既然这等说法,便请你代我在此坐镇,我去替老爷于打个接应!”
    冷东阳皱眉说道:“你是大会主人,似乎不宜太早出现!”
    龙妙妙道:“我保留‘血手香妃’龙妙妙的身份,以龙二公子的身份出现,有何不可?”
    冷东阳点头说道:“这样倒行,但你也不必过份忧虑,因老头子印堂虽暗,却未发黑,不至于有甚性命之虑。”
    龙妙妙一面举步赶去,一面心中暗想“仁心龙师卧诸葛”张望平是何等功力?居然还会有凶险,则来人不知是什么样的绝世凶邪人物?
    她眼看即将赶到第三宾馆,遂暂时止步,进入一片僻静竹林之内,改易男装!
    谁知就是这略一耽延,几乎便使那位“仁心龙师卧诸葛”张望平的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原来这第三宾馆地点较僻,建筑得比较简陋,只有一间上等客户,及三间昔通客户,预料也不会有多少贵客光降。
    但偏偏事屑凑巧,竟有两拨贵客,先后投宿在这第三宾馆。
    先来的是身穿黄衣,手持细杖的“阴阳鬼母”查瑛!
    第三宾馆的接待人员,一来因宾馆中别无来宾,二来看出查瑛的气宇不凡,自然便把这位“阴阳鬼母”,安置在那间尚称宽敞舒适的上等客房之内!
    查瑛入房歇息不久,裘冰艳、狄墨云师徒二人,也已到了这第三宾馆。
    他们虽未打出旗号,但那副神情气宇,使稍有见识之人,一望便知绝非凡俗身份!
    接待人员未免大伤脑筋,既觉不便把裘冰艳、狄墨云师徒招待在普通客房之中,又不便把那位已先进上等客房以内的“阴阳鬼母”查瑛请出!
    就这颇感为难地略一迟慢之间,已把裘冰艳激怒,微挥衣袖,便将主持第三宾馆的一名川中好汉,点了“五阴绝脉”,然后与狄墨云,不受接待的怫然离去!
    等到“仁心龙师卧诸葛”张望乎闻警赶到,细一察看,知道那被点“五阴绝脉”之人,业已脏腑重伤,无可救药,只好索性加上一指,使他不必多受痛苦地,立即死去!
    张望平一面吩咐替死者料理后事,一面便查询下此毒手之人,是何模样?
    第三宾馆侍者方欲答话,葺然间,有个老妇人,怪笑说道:“他们这种肉眼凡胎,怎会认得出那位旷世魔头?只有我老婆子,还说得出她的来历!”
    张望平回头看时,见从上房之中,走出来一位手持细仗的黄衣老妇!
    他上次虽因援救小霞小绛二婢,倚仗一位熟哓“丰都鬼域”地势的川中奇侠所助,潜入“阴阳宫”,打通“望乡台”秘道,得手而去,但却未曾与“阴阳鬼母”查瑛,互相朝相!
    故而,张望乎虽觉这位黄衣老妇神采夺人,却不知竟是专为寻他而来的强仇大敌。
    查瑛语音才落,张望平便抱拳笑道:“多谢老婆婆,请问那下手伤人,并如此狠辣的黑衣老妇,究竟是何等人物?”
    查瑛也不知道这位精神矍铄老叟,便是自己要找的“仁心龙师卧诸葛”张望平,遂怪笑说道:“那黑老婆婆的名气大了,她就是‘勾魂双令’之一,名叫袭冰艳,号称‘金链阎婆,骷髅仙子’!”
    张望平“呀”了一声,失惊说道:“我未想到竟是这位魔头?怪不得为了些许小事,竟心狠手辣地,点人‘五阴绝咏’!”
    查瑛笑道:“她狠且由她狠,反正后日在‘峨嵋金顶’之上,总会有个恩恩怨怨的彻底下断!”
    张望平点头说道:“老婆婆说得对,‘峨嵋金顶’一会,各种恩怨,均须总结,我张望平如今不向那袭冰艳计较的了!”
    说完,向查瑛长揖为礼,表示谢意,便欲转身走去!
    查瑛脸色一变,沉声说道:“站住,你慢些走!”
    张望平莫明其妙,含笑问道:“老婆婆,还有何事指教?”
    查瑛双目之中,异芒电闪地,凝注在张望平的脸上,怪笑问道:“尊驾就是名震西南诸省的‘仁心龙师卧诸葛’张望平么?”
    张望平神色谦和地,微笑答道:“张望平谬托虚名,不敢当老婆婆如此称道!”
    查瑛“嘿嘿”笑道:“这才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又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张望平这才听出对方话中有话,不禁向查瑛打量两眼,扬眉问道:“听老婆婆这样说法,竟是有意找我的么?请恕张望平疏慢失礼,向未请教老婆婆怎样称谓?”
    查瑛冷笑说道:“我久仰‘仁心龙师卧诸葛’的大名,且先领教一二,再通名号便了!”
    说完,便把一只干瘪右掌缓缓伸出!
    张望平见了,不便示弱拒绝,遂只好也自伸出右掌,并微笑说道:“老婆婆恕我眼拙……”
    话方至此,双掌业已互触,张望平闷“哼”了一声,如遇蛇蝎地,缩手退出六七尺许,目注查瑛,失惊问道:“老婆婆,你……你竟是‘丰都鬼域’中的幽冥主人‘阴阳鬼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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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金鼎大会
    原来张望平以为对方只是为慕名而来,心中毫未存甚敌意。故而不仅一面含笑发话,一面缓缓伸掌,并只在掌上凝聚了九成功力!
    但“阴阳鬼母”查瑛却深知“仁心龙师卧诸葛”,既负盛名,必怀绝学,再加上昔日之恨,遂把所炼的“阴阳和合摧心掌”力,凝足了十二成地,全力施为!
    像他们这等绝世高手的神功运用,岂同等闲?双掌虽然一触即分,张望平脏腑狂震,右半身整个酸麻,伤势已不在浅!
    查瑛这时才表明身份地,点头狞笑道:“张望平,你心中居然还有我查老婆子这点微名,当初为何却妄自猖狂地,到‘阴阳宫’中撒野?”
    张望平边自静摄心神,镇压下脏腑间的翻腾气血,边自冷然说道:“查老婆子,以你‘阴阳鬼母’的盛望威名,不应该在未对我说清情由之前,遽下毒手!”
    查瑛狂笑答道:“这就叫‘投之桃李,报以琼瑶’!当初你挖通‘望乡台’秘道,救走小霞小绛两个丫头之时,可曾对我老婆婆打过交道么?”
    张望平一向智虑周详,才有“诸葛”之号,但今日却既因大意疏神,吃了暗亏,又被“阴阳鬼母”查瑛抓住语病,驳问得无法答话。
    查瑛哈哈一笑,扬眉叫道:“张望平,你不必惊慌,我查老婆子已非昔年性情,今日令你吃了些小亏,但算了断了先前过节!你若有所不服,可赶紧调理伤势,在‘金顶大会’之上,与我作一公平决斗便了!”
    语音落处,身形忽闪,化为一丝电疾人影,刹那间便即驰去不见!
    张望平见强敌已去,这才赶紧盘膝静坐,运气调元地,疗治所受“阴阳和合摧心掌”的伤势!
    查瑛去后不久,“血手香妃”龙妙妙所扮的龙二公子,也翩然来到第三宾馆门前。
    她一见张望平席地盘膝,闭目静坐情状,便知正在运气疗伤,不禁大吃一惊,遂向宾馆人员,悄询究竟。
    问明经过以后,龙妙妙始恍然,不禁对“铁嘴龙宾醉管辂”冷东阳的星相之学,佩服万分!
    她因知张望平仅与“阴阳鬼母”查瑛,互交一掌,受伤不会大重,应该足能自疗!遂不肯加以惊动,只在一旁静静看护,防范再有什么恶煞凶神,前来扰闹!
    张望平这一调息静坐,足足坐了三个时辰,方自摇头一叹,站起身形!
    龙妙妙含笑叫道:“老爷子,没事了么?”
    张望平赧然笑道:“姑娘大概为我看护已久,那位‘阴阳鬼母’查瑛,果然名不虚传,练得好厉害的‘阴阳和合摧心掌’力!”
    龙妙妙扬眉说道:“查家‘摧心掌’法,是武林绝技之一,讲究叠立十砖,轻加一指,能使上下两砖,毫无所伤,中间八砖,全成粉碎!老爷子大约想不到对方便是‘阴阳鬼母’,才在轻敌大意之下,吃了小亏……”
    张望平不等龙妙妙话完,便自摇手笑道:“诸葛一生惟谨慎,我平日行事,也颇以此为训,但今日却偏偏吃了偶一失慎之亏!不过,客观分析起来,那位‘阴阳鬼母’查瑛的功力,也确实高出我一筹之上!”
    龙妙妙目闪神光说道:“我不会客她猖狂,定在‘金顶大会’会上,施展‘龙家血手’,斗斗她的‘阴阳和合摧心掌’,为老爷于雪却今日之恨!”
    张望平连摇双手,苦笑说道:“龙姑娘,你可以向‘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袭冰艳,责问在此行凶杀人之事,却不必再向‘阴阳鬼母’查瑛,提及与我的这段过节!”
    龙妙妙愕然问道:“老爷子此语问意?”
    张望平苦笑答道:“龙姑娘请想,江湖中向有:‘世外神仙好,宫中鬼母凶,南天三块玉,北海一株松’的歌谣,可见得‘阴阳鬼母’查瑛,素极凶狠毒辣……”
    龙妙妙双眉一挑,接口笑道:“任凭这‘阴阳鬼母’查瑛,怎样凶狠毒辣,我龙妙妙未必怕她!”
    张望平摇头笑道:“龙姑娘错会意了,我是说查瑛今日若乘我不慎受伤之下,连续出手,取我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但她竟未这等作法,可见得这位‘阴阳鬼母’,倘非潜修多年,气质改变?便是业已对我手下留情!我还不识好歹,放不开,丢不下地,耍对这点小小过节,斤斤计较则甚?”
    龙妙妙长叹一声,目注张望平,点头赞道:“老爷子的‘仁心诸葛’之号,委实名不虚传!江湖中人,倘若全能效法你这种宽大仁厚胸襟,则四海八荒之间,哪里还会有什么剑影刀光,腥风血雨?”
    张望平微微一笑,又取出两粒丹药,自行服下,向龙妙妙说道:“龙姑娘,‘勾魂双令’巳见其一,那位比‘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更复凶残的‘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可能也到‘峨嵋’,你应该飞传‘血令’,通知各地宾馆,特别加以小心,莫要再蹈此地覆辙!”
    龙妙妙点头同意,立在宾馆中,写了十数道命令,拴在信鸽腿间,飞传四外!
    就在这些信鸽,纷纷飞往各地宾馆之际,“峨嵋山”中,又来了一位丰渠夷冲的中年秀士,与两位容光绝代的美貌娇娃!
    丰渠夷冲的中年秀士是“陆地游仙”葛建平!
    容光绝代的美貌娇娃,是已知本来,归宗父姓的秦素云,及“神针玉指赛韦娘”杜飞绵!
    一到“峨媚”,秦素云因将与杀害父母的不共戴天深仇,互相对阵,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葛建平见状,向她摇手笑道:“秦贤侄女莫要紧张,越是面临大敌,越应把心放开,自在从容,方能智珠活泼地,控制全局!”
    秦素云深知葛建平所说是至理名言,遵遂身受教,渐渐平静情绪,使心神镇定下来!
    葛建平见秦素云竟能一点就道,知她根器绝高,心中自也高兴!
    “唰”……
    一只银翎健鸽,飞过当头,葛建平双眉微轩,伸手一招,便把这只鸽儿,招得落在掌上!
    直等看完它腿上所拴密令,掌心内劲一卸,那只银翎健鸽,方又双翅疾扇,冲天而起!
    杜飞绵含笑问道:“师父,这只信鸽腿上,所携带的密令,是何人所下?写些什么?”
    葛建平微笑答道:“是龙妙姑向她手下各地宾馆的接待人员传令,说是‘勾魂双令’中的‘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袭冰艳,业已现身,并出手伤人!遂传令各地,务须对‘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多加小心注意!”
    葛建平一面发话,一面以眼角余光,暗察秦索云的神色,只见她虽然听得‘勾魂双令’之名,也只把秀眉微挑,并未如何激动愤怒。越发知道这位故人之女,确是罕世难寻的良材美质!
    转瞬间,已到中秋,各路群豪,遂一齐集中在“峨嵋金顶”之上!
    龙妙妙仔细观察,见除了“南海醉仙客”,“北岳玉观音”等两位旷世高手以外,连兄弟龙化龙,暨业已使自己为之倾心的“游龙侠少”夏侯平,也尚未到。
    她方自皱眉,手下侍者,忽然恭身报道:“三公子到!”
    龙妙妙心中一喜,龙三公子那条矫捷人影,业已闪到面前,恭身长揖,并笑吟吟地,叫了一声“姊姊”!
    常言道:“人逢喜气精神爽”,龙三公子才上“峨嵋金顶”,便瞥见如今改叫“秦素云”的狄素云,与杜飞绵,均已安然无恙,到达现场,自然色舞眉飞,精神焕发!
    龙妙妙刚对龙三公子看了一眼,便为龙三公子双目中的弥沛神光所惊,秀眉双扬,诧然问道:“兄弟,我还以为你玩胡涂了呢?谁知你竞在苦苦修为,把内功火候,炼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上乘境界。”
    龙三公子微微一笑,把别来经过,简明扼要地,向姊姊说了一遍。
    龙妙妙听完,低声笑道:“兄弟且去与你那两位心上人儿,叙叙离情,只等谷寒涛现身,便即开始大会!”
    龙三公子对于秦素云,早就相思欲绝,只因与姊姊久别之下,不得不先行叙述一切有关大事,如今既听得龙妙妙这样说法,便赶紧飘身纵过,向秦素云抱拿长揖,含笑叫道:“狄贤妹……贤弟一向可好?”
    他因相思太甚,“狄贤妹”三字,竞冲口而出。但又恐羞了这位心上人儿,故而又赶紧改称贤弟!
    但这种动作,反而欲盖弥彰,更把秦素云羞得玉颊飞红,垂下头去!
    杜飞绵一旁向龙三公子白了一眼,娇笑说道:“你既已知道我云妹身份,却还装腔作势地,称她贤弟则甚?只不过应该把个‘狄’字,改成‘秦’字才对!”
    龙三公子愕然说道:“为何要改成‘秦’字?”
    杜飞绵嫣然笑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先替你引见我的师父,然后再由秦素云妹子,向你说明她的身世便了!”
    龙三公子一听见眼前这位宛如皓月苍松的中年秀士,竟是杜飞绵的师尊,遂赶紧整肃衣冠!
    杜飞绵笑道:“这位是我师父,姓葛,上建下平,武林人称‘陆地游仙’美号!”
    龙三公子“呀”了一声,恭身施礼,含笑说道:“原来竟是‘陆地游仙’葛老人家,晚辈仰慕仙颜,钦迟已久!”
    葛建平微笑说道:“龙老弟不必多礼,你且与我秦贤侄女,赶紧一叙别来经过,这场大会,就快开始了呢!”
    龙三公子闻言,遂心头微跳,俊脸通红地,又向秦素云长揖为礼,改叫了一声“贤妹”!
    秦素云羞愧已过,反到大方起来,遂把别来所经,及自己的身世家仇,向龙三公子细加叙述。
    龙三公于听完,也把“岳阳”一别的各种遭遇,说了一遍,秦素云不禁听得秀眉愁皱说道:“三哥,我与那谷寒涛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却又对你有传技之德,岂不……”
    龙三公子不等秦素云话完,便即扬眉说道:“云妹不必对此忧虑,谷寒涛与我并无师徒名份,彼此之间,只是互相利用,自然仍以你亲仇为重!我宁愿拔剑……”
    秦素云也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即接口说道:“三哥,我不许你拔刀相助,小妹要手刃亲仇,否则,我爹娘在九泉之下,怎能瞑目?”
    尤三公子方待再复发话,忽然瞥见“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与“万毒仙翁”朱一飞,相偕而来,在“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狄墨云师徒的对面,寻块大石坐下!
    秦素云惊叫一声,向杜飞绵低声说道:“绵姊,那‘万毒仙翁’朱一飞,不是被我姊姊用巨石击舟,翻坠在‘白帝城’下的夔峡急流之中了么?他……他……他怎么能侥幸不死?”
    杜飞绵也觉惊奇,龙三公子却取出那两粒“魏武宝珠”,向她们含笑说道:“朱一飞当日得能不死之故,便因身有‘避水宝珠’!如今我便把这两粒珠儿,分送给绵云二妹!”
    语音一了,便把“避水珠”及“避火珠”,分向杜飞绵,秦素云递去!
    杜飞绵老实不客气地,接过了“避水宝珠”,秦素云不肯接受那粒“避火宝珠”,向龙三公子笑道:“三哥,我身边业已有了‘祛毒宝珠’,这粒‘避火宝珠’,应该由你佩带!”
    龙三公子笑道:“我们三人,分佩‘魏武三珠’,倒也是段武林佳话!但今日却请贤妹先把这‘避火’,带在身边,因为你少时要力拼强敌,手残亲仇,怀中多了一件灵异之物,总是好的!”
    秦素云听他这样说法,遂点头一笑,把那粒“避火珠”,揣向怀内!
    但目光微转,脸上笑容忽收,两道秀眉,又复笼聚愁思地,向杜飞绵苦笑说道:“绵姊,我姊姊此时尚昧于本来,不知裘冰艳是她父母深仇,却便如何是好?”
    杜飞绵点头说道:“这事到极关紧要,我们应该想个法儿,把一切详情,告知你姊姊才好!”
    秦素云方自蹙眉思计,忽然目光微转,低声叫道:“三哥,绵姊请看,我姊姊的神色之间,怎么突然有了变化?”
    龙三公子与杜飞绵闻言,向狄墨云所坐之处看去,果见狄墨云眉黛凝愁,仿佛受了什么重大刺激?全身都起了一种不是细心瞩目难于发现的轻微颤抖!
    起先,她还银牙紧咬,强自支撑,只让泪珠儿在眼眶之中转动,不令下落!但终于忍耐不住,两行珠泪,竟如断线珍珠一般,扑簌簌地,弄得衣裳尽湿!
    杜飞绵万分诧异之下,凑向“陆地游仙”葛建平身畔,正想有所询问,却见葛建平目光也凝注狄墨云,嘴皮并不住微动!
    她有了这种发现,遂恍然大悟地,向龙三公子,及秦素云含笑说道:“我们不必再设法了,我师父业已施展‘蚁语传音’功力,向狄墨云妹子,说明一切!”
    秦素云颇为替狄墨云担忧地,蹙眉说道:“此时尚未到动手时机,我姊姊这样冲动,倘被裘冰艳发现,却是怎生掩饰?”
    她语音方了,狄墨云的伤心难禁神情,业已被裘冰艳看破!
    原来裘冰艳先前因“灰指神霸,纸钱霸主”谷寒涛,率领“万毒仙翁”朱一飞,同来“峨嵋金顶”,遂把全副心神,都注意到这多年情仇身上!
    如今,偶一偏头,忽然发现狄墨云背对自己,神情有异,遂伸手把她的香肩拨转!
    这一对面,狄墨云衣杉湿透,满腔泪溃纵横,自然使裘冰艳大吃一惊,诧声问道:“墨儿,你怎么突然伤心得这般情状?”
    狄墨云从“陆地游仙”葛建平所作耳边蚁语之中,初明身世,并知道师傅裘冰艳就是自己不共戴天深仇的“宇内双妖”之一,自然伤感得无法控制情感!
    她因自幼受裘冰艳薰陶,性情方面,比秦素云暴烈多多,一知真情之下,竟立欲向裘冰艳下手报复!
    但念头才起,忽又觉得裘冰艳对自己虽有杀害父母的如山之仇,却也有抚养教诲的如海之恩,这“恩仇”两字之间,却是如何?……
    狄墨云心中矛盾,正在愁思,耳边又响起葛建平的低低蚁语!
    葛建平这次是看出狄墨云痛苦伤心,劝她暂时且忍耐,并告知由她向谷寒涛下手,把裘冰艳交给秦素云来解决!
    狄墨云听得葛建平这种说法,心中方自一宽,裘冰艳恰好把她拨转身来,愕然问话!
    仓卒之间,狄墨云忽然想起自己在岳阳荒坟,故意于龙三公子手下重伤之事,遂灵机一动,遥指龙三公子,咬牙答道:“师父,墨儿是看见这龙三公子,想起前仇,遂想……”
    这种答覆合情合理,自使裘冰艳深信不疑,不等狄墨云话完,便向她安慰地,接口笑道:“墨几何必如此性急,好在我已替你练就了那根专殪强敌,无坚不摧‘燧人九毒神钻’,难道你还杀不了一个区区龙三公子?”
    狄墨云被裘冰艳一言提醒,暗想自己新近蒙赐的这根“燧人九毒神钻”确实威力奇强,倘若用来作为对“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祷的报仇利器,岂非再妙不过?
    裘冰艳又复笑道:“如今想必还有什么重要人物,不曾赶到,‘血手香妃’龙妙妙才尚未宣布开始这场‘峨嵋金顶争金鼎’大会,只要等大会开始,你便可随时向龙三公子,施行报复的了!”
    狄墨云连连点头,举袖拭泪,但眼光却偷偷扫视全场,寻找自己芳心暗属的那位“游龙侠少”夏侯平的踪迹。
    这时,夏侯平尚未到来,谷寒涛却发现龙三公子已在场中,遂向他招手示意。
    龙三公子缓步走过,神色自如地,恭身笑道:“老人家,有何分派?”
    谷寒涛问道:“你‘白象坪’之行的结果如何?”
    龙三公子笑道:“冷血嫦娥裘霜艳已死,三妖均除,‘罗公秘录’已得!”谷寒涛大喜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辱我之命,果然事事成功,实堪嘉许,你如今可肯叫我一声‘师父’了么?”
    龙三公子摇头笑道:“老人家抬爱之情,龙化龙心领就是!”
    谷寒涛见他如此倔强,只好长叹一声说道:“你这娃儿,真够高傲,但须紧紧记住,少时大会开始,战败‘游龙侠少’夏侯平,在年轻一辈之中,无敌于天下以后,却千万莫再错过这等绝世机绿,否则便可要悔之莫及的了!”
    龙三公子笑道:“老人家不必叮咛,到时候我自会拿定主意!”
    谷寒涛问道:“我命朱一飞转赐你的‘避火避水’等‘魏武双珠’,你收到了么?”
    龙三公子点头笑道:“业已收到,多谢老人家的厚爱!”
    谷寒涛伸出一只右手,怪笑说道:“那本‘罗公秘录’何在?你怎不取出交我?”
    龙三公子因一来姊姊“血手香妃”龙妙妙,早就知道“罗公残鼎”毫无用途!二来自己适才与姊姊倾谈别绪之际,亦曾将这册“罗公秘录”,给她先行过目!遂毫不迟疑地,从怀中取出,双手递过!
    谷寒涛大喜之下,立即展卷披阅!
    等他看清罗公昔年因心爱古鼎被窃,遍索不得,一怒之下,才编造谣言,愚弄武林人物,其实鼎上古篆,只是些诗歌文词,根本与什么绝艺神功,丝毫无关以后,不禁气得连声玲哼,满头须发都飘然欲起!
    就在此时,空中一声鹤唳,从东面云中,飞来了一只绝大仙鹤!
    鹤背上坐有两人,远远看去,知是一男一女!
    龙三公子起初还以为来人定是“南海醉仙客”萧九先生,及“北岳玉观音”空明师大,但细一注目,才知不是,并吓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鹤背上的男女二人,男的是“游龙侠少”夏侯平,女的是“碧梧仙子”凤飞凤!
    龙三公子吓出一身冷汗,不是惧怯夏侯平,而是为了凤飞凤的出现。
    因这位“碧梧仙子”,只一现身,谷寒涛立食发觉自己“巫山神女峰”头,对他欺骗,可能立下毒手!
    他既然知机,便即避祸!
    龙三公子趁着谷寒涛目注空中,身形轻轻一闪,便自翩若游龙般,回到“血手香妃”龙妙妙的身侧!
    这时,那只巨大仙鹤,越飞越近,才使谷寒涛看清了鹤背上人的貌相!
    不是谷寒涛的目力方面,不及龙三公子,只为了一个生疏,一个熟悉之故!
    龙三公子可从姿态之上,遥遥辨人!谷寒涛却非等看清面目,决想不到凤飞凤未遭劫数?
    等到他看得分明以后,立即怪笑一声,冷然叫道:“龙化龙,你这……”
    语方至此,那位“万毒仙翁”朱一飞已向谷寒涛耳边,低声报道:“启禀老人家,这位龙三公子,似是有甚事儿?愧对老人家,业已神色仓皇地,闪身遁去!”
    谷寒涛回头一看,果见龙三公子已走,遂钢牙微挫,狞笑说道:“当初我爱才传技之际,便觉得这厮不太可靠,幸而在他身上,暗暗做了手脚,使他难活过今日!否则,八十年老娘,倒绷在这孩儿之手,岂不把江湖人物全都笑掉大牙才怪?”
    说话之间,那只巨大仙鹤,业已飞临“峨嵋金顶”,鹤背上的夏侯平,凤飞凤,化成两条宛如绝世神仙般的飘然人影,垂空而降!
    夏侯平此时已知岳阳乱坟中所遇丽妹,就是今日的大会主人,遂一抱拳,含笑说道:“南海醉仙客门下弟子夏侯平,暨‘北岳玉观音’门下弟子凤飞凤,参见大会主人!”
    龙妙妙一见意中人来到,不禁盈盈俏步相迎,目注这位“游龙侠少”的绝世英姿,含笑还礼,嫣然问道:“侯兄与凤姊姊,无须对小妹如此谦礼,两位老人家何在?怎不光临指导?”
    夏侯平把手一挥,先命那只巨大仙鹤,展翼飞去,然后向龙妙妙,微笑答道:“家师与空明师叔,现在‘万佛顶’上,眺揽‘峨嵋’圣景,要等此间仇杀事了,有所盟约之时,再赶来插血为盟!”
    “陆地游仙”葛建平听完夏侯平所说,目注秦素云,微微一笑说道:“秦贤侄女你师父与‘南海醉仙’萧九先生,确实高明,似已不沾人间烟火,令我好生佩羡!”
    秦素云已听龙三公子说过凤飞凤之事,娇笑说道:“想不到我师父也替我收了一位师姊……”
    杜飞绵一旁接口笑道:“云妹称错了,你比凤飞凤先进师门,应该你是师姊!”
    秦素云摇头笑道:“同门学艺的姊妹排行,原本有两种算法,我认为还是以齿叙位,来得比较合理!”
    说到此处,又向葛建平扬眉笑道:“葛老伯,我们且去和他们会在一齐,大家谈读好么?”
    葛建平笑道:“秦贤侄女与绵儿不妨过去,我仍坐在此处,比较方便,免得让谷寒涛,裘冰艳,多所顾忌!”
    杜飞绵与秦素云听了葛建平这种说法,遂一齐走过,与夏侯平,凤飞凤等,寒暄礼见。
    龙妙妙根据手下知客统计,以及细加察看,发现除“南海醉仙客”萧九先生,“北岳玉观音”空明师太以外,其余的三山五岳人物,大半到齐,遂站起身形,微抱双拳,提气朗声地,发话说道:“武林各派同道,江湖各位好友,此次蒙不辞跋涉,光临‘峨嵋’,龙妙妙极感盛意!唯如今因事实上发生变化,遂不得不把这场‘峨嵋金顶争金鼎’的大会性质,又复略加变更!”
    除了少数几人,已知底细之外,大半的与会人物,闻言均觉愕然,猜不透龙妙妙所说“事实上发生变化”一语,是何用意?
    龙妙妙语音微顿,目如冷电,一扫全场,继续说道:“我所谓事实变化,就是由于舍弟龙化龙于‘岷山白象坪’,力斩‘白象三妖’,从石象腹中,获得一册‘罗公秘录’,展卷观看之下,才知道被举世武林人物,互相觊觎争夺,为它酿成不少奇灾大劫的‘罗公九残金鼎’,根本与武功无关,只是九件业已残毁,价值甚傲的古董而已!”
    这几句话儿,把举世群堆,听得一齐骇然欲绝!
    龙妙妙含笑说道:“罗公当日,是因一只心爱古鼎,被人窃去,搜寻经年,毫无下落,遂在怒恨万分以下,想出一条恶计,伪称这只金鼎的鼎身所镌古篆,是几种威力极强的绝世武学,使那窃鼎之人,从此遭嫉遭争,永远无法安枕!”
    群雄听到此处,不禁均发出一片叹息!
    龙妙妙又复笑道:“这册‘罗公秘录’,现在‘勾魂双令’之一的‘纸钱霸主’谷神翁手中,诸位谁若有人不信,可向谷神翁求借一阅!”
    谷寒涛一阵厉声狂笑,笑完说道:“这‘罗公秘录’毫无价值,我也不愿保留,谁若想看,谁就自行取去便了!”
    语音方落,右手便扬,把那册‘罗公秘录’,抛在地上!
    离那“罗公秘录”最近的一位“黄山樵子”邱桩,一时好奇,方欲伸手拾取,眼前人影忽飘,却被“陆地游仙”葛建平赶来拦住,向谷寒涛含笑叫道:“谷兄,‘罗公金鼎’既是废物,‘罗公秘录’也是废书,你何必还要以此杀人为乐?”
    说到此处,侧头“黄山樵子”邱桩笑道:“邱兄有所不知,适才谷神翁手捏此书,已把他那威震江湖的‘灰指甲’中所蕴奇毒,染在书上,使人触书立死!”
    话完,目光注定地上那册“罗公秘录”,双手一搓一扬,竟使这本书儿,宛如先被火焚,后遭风吹般,化为灰尽散去!
    “黄山樵子”邱桩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向葛建平称谢不已!
    谷寒涛却厉声叫道:“葛建平,你这死不了的老怪物,我正因夺鼎之愿成空,大会太以寂寞,遂想杀上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鼠辈玩玩,你却逞能出头,多管闲事则甚?”
    葛建平笑道:“谷兄不必嫌这大会寂寞,大概今日找你算帐之人,不会少呢?”
    谷寒涛狞声笑道:“我不找人算帐就好,谁敢找我算帐?除非他与五殿闽君,是好友至亲?或吃了什么熊心豹胆?”
    葛建平不愿理他,遂向“血手香妃”龙妙妙含笑说道:“龙姑娘,你且继续交代你的话儿!”
    尤妙妙笑道:“金鼎大会,虽然成空,但诸位同道,平时散居三山五岳四海八荒,一旦群集‘峨嵋’,总是难得盛事!不妨彼此藉此机缘,一了恩怨,然后龙妙妙尚有意义颇为重大的要事儿宣布!”
    秦素云听了龙妙妙业已宣布与会之人,可乘此机缘,互了恩仇,遂向“陆地游仙”葛建平看了一眼。
    葛建平知道她是在向自己探询,可否出场?便把头儿点了一点。
    秦素云银牙一咬,站起身形,走到场中,向“血手香妃”龙妙妙抱拳叫道:“大会主人,小妹秦素云,想借这‘峨帽金顶’,与不共戴天深仇,做个了断!”
    龙妙妙微笑说道:“秦家妹子,你尽管放手施为,但不知你的仇家是那一位?不妨自行叫阵!”
    秦素云闻言,举袖拭去颊上情不自禁的垂落泪珠,目注裘冰艳.沉声说道:“请‘勾魂双令’之一的‘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下场答话!”
    语音了处,全场人物一片肃然!
    因为谁也想不到,以秦素云这样一位妙龄少女,竟敢向威名震世的“勾魂双令”之一,发话挑战!
    不但群榷震惊,连裘冰艳也自眉头微蹙,对狄墨云低声问道:“墨儿,这秦素云是什么来历?”
    狄墨云此时业已了解自己的谴般身世,并知道秦素云就是自己的同胞妹子,遂应答道:“墨儿也不深知,只听说她是‘北岳玉观音’空明师太的心爱弟子!”
    裘冰艳方自“哼”了一声,秦素云又复叫道:“纸钱灰指甲,金链黑骷髅,令到如人到,江湖鬼见愁!你们‘勾魂双令’,平素何等滥肆凶威,今日难道竟怯于报应循环,不敢下场会我一会?”
    裘冰艳又是冷冷一“哼”,这才缓缓起身,走向场内!
    这时,心情沉重之人,固然极多,譬如与秦素云有啮臂深盟的龙三公子,与秦素云即将同事一夫的杜飞绵,与秦素云有同门师姊妹之谊的凤飞凤等,均紧张得一齐站起身形,留神掠阵!
    但场中心情最沉重,最紧张的,还是秦素云的胞姊妹狄墨云!
    因为她决不相信妹子秦素云,能是自己师傅而兼深仇的“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的敌手!
    虽然,“陆地游仙”葛建平顾念自己恩仇两难,只令自己对谷寒涛报复,不令自己对裘冰艳下手,但妹子既已出场,自己却义不容辞地,应该放弃一切顾忌,对妹子暗中维护!
    狄墨云主意即定,遂把那根“燧人九毒神钻”,笼在袖内,走到场边站立!
    她这种举指,表面上是替师父掠阵,事实上却是替秦素云维护,只要妹子有甚危机,便发出“燧人九毒神钻”,向裘冰艳贯背而入!
    裘冰艳走到场内,目光冷注秦素云问道:“秦素云,你是‘北岳玉观音’空明师大的门下第子么?”
    秦素云虽与不共戴天的深仇对面,胸中热血沸腾,但因近来功力精进,知道大敌当前,仍能保持冷静地,点了点头,扬眉答道:“裘冰艳,你猜对了,家师正是‘玉剑观音’!”
    裘冰艳眉峰微皱,讶然问道:“我与空明师大,向无恩怨,你却指名寻我则甚?”
    秦素云玉面凝霜地,冷然答道:“你与我师傅,虽然无甚恩怨,但与我却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
    裘冰艳听得一愕,目光注定秦素云细一打量,不禁有点怦然心惊!
    因为秦素云的相貌,虽非与她母亲“勾漏玉罗刹”狄青萝或父亲“雷霆剑客”秦伯吟,完全相像,但眉梢眼角之间,细看起来,总会有些她父母的英风遣韵!
    秦素云见了袭冰艳的愕然神情,遂冷笑几声,伸手腰间,撤出了“天柔宝剑”!
    这柄“天柔剑”,才一出现,裘冰艳便悚然退后两步,戟指秦素云,失惊叫道:“秦素云,你……你……你难道竟是昔年‘雷霆剑客’秦伯吟之女?”
    秦素云右手横持“天柔剑”,护住当胸,左手引袖抹去颊上忍不住的垂落泪珠,咬牙说道:“裘冰艳,你总算还记得‘雷霆剑客’与‘勾漏玉罗刹’有女,也更应该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的古谚,赶紧放漂亮些,把这笔血债,当着举世群雄,和我本利结情!”
    裘冰艳突见深仇之女出面,心中虽然吃惊,但因自恃神功,以为必胜,遂仍神色从容,伸手指着谷寒涛,朱一飞等二人,狞笑问道:“秦素云,你只知道我与你恨重一天二地,仇深四海三江,可知道他们两人是谁么?”
    秦窟云冷然答道:“我当然知道他们一个是‘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一个是‘万毒仙翁’朱一飞,全属我的不共戴天之仇,但却无须去找他……”
    裘冰艳冷笑一声,接口说道:“你苦不找他们,莫非他们会自动去死?”
    秦素云柳眉双挑,应声答道:“裘冰艳,你忘了秦伯吟狄青萝夫妇,遗下二女,我还有一位姊姊!”
    裘冰艳听得如此答话,立在心头,想起昔日果曾听说过,仇人遗有二女!
    秦素云目闪精芒,继续说道:“裘冰艳,你明白了么?我如今先寻你索点利钱,少时我姊姊自然会向谷寒涛,朱一飞,讨回血本!”
    裘冰艳又复吃了一惊,皱眉问道:“你姊姊也到了‘峨嵋金顶’?”
    秦素云点头答道:“我姊姊不仅早来,并和你同时到达!”
    裘冰艳目光如电,一扫全场,却并无任何发现地,又向秦素云问道:“秦素云,你姊姊是谁?她是何人门下?”
    秦素云一来知道多年恩怨,必在今朝彻底了断,二来也想乘机先使这功力深厚的不共戴天的仇敌,在心灵上遭受重大打击!遂毫不迟疑地,冷笑说道:“裘冰艳,常言道:‘眼前有佛,何必西天?’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姊姊就是与你终日寝食相共,被你视为心腹爱徒的狄墨云呢!”
    这一番话儿,简直宛如晴空霹雳,突震当头,使裘冰艳听得心神战悸地,回身看去!
    她看狄墨云,狄墨云也在看她,四道目光,恰好相对!
    裘冰艳果然觉得狄墨云的两道目光,不仅冷冰冰地,大异往昔,并已对自己,毫无慑色!
    她万般滋味,齐聚心头,便沉声问道:“墨儿对秦素云所说之话,是真的么?”
    狄墨云心中也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感觉,默然不答,只是点了点头!
    裘冰艳向来确对狄墨云爱如己女,已把一身绝艺,悉数相传!如今得知多年辛苦培植的唯一爱徒,竟是昔年惨死己手的仇家之女,怎不心头冰凉?眼前茫茫虚虚地,一片空白!
    照理说来,裘冰艳生性残酷无比,在这骤明究竟之下,定将大起凶心,立把狄墨云置于死地!
    但今日她却大异寻常,只是一面缓缓走向狄墨云,一面反倒语音平和地,发话问道:“你是何时得知自己身世?”
    狄墨云既未后退,也不作势防范,岸立如山,照实答道:“我在到达此间以后,方始得知!”
    裘冰艳脸色一沉,厉声叱道:“你敢谎言?到达此间以后,你从未离开我的身边,却是谁把昔年往事,告诉你的?”
    驮墨云不惧不怒,应声答道:“是‘陆地游仙’葛建平葛老前辈,施展报上乘的‘蚊语传声’功力,在我耳边相告!”
    裘冰艳闻言,不禁向“陆地游仙”葛建平,颇为恶毒地,看了一眼!
    葛建平微微一笑,扬眉叫道:“裘仙子莫要怪我,我只是照实直言,因为我既见着老友秦伯吟、狄青萝夫妇所遗骨肉,便不能不告以昔年隐事!”
    裘冰艳牙关一挫,身形电闪,快捷得宛如石火电光般,双手齐伸,把狄墨云左右肩头,紧紧抓住!
    狄墨云既不愿闪,也不及闪,遂听凭袭冰艳抓住自己,依旧神色夷然,目光朗朗毫无法色!
    但这种情况,却把秦素云看得胆战心寒,以为姊姊定难逃出裘冰艳恨极而施的绝情毒手!
    她一振手中“天柔剑”,刚想掠身出手,援助姊姊,耳边却又听得葛建平用“蚁语传声”说道:“秦贤侄女不必有所动作,这就是人所异于禽兽的微妙之处,我们应该静静领会!二十年师徒情份,天高海深,你姊姊不忍对裘冰艳翻脸寻仇,裘冰艳也未必便会像对付别人那般,向她费尽多年心血,所培养抚教之人,骤下毒手!”
    秦素云听得葛建平这样说法,只好强自按纳忐忑心情,静看究竟。
    裘冰艳紧紧抓住狄墨云双肩以后,脸上神色森冷,目光更是流露无穷狠毒地,厉声问道:“你既已知我是你不共戴天深仇,却为何不利用我新近炼成赐你的那件东西,在我背后下手?”
    狄墨云毫无慑色地,缓缓说道:“一来我生平从不喜背后伤人,二来我虽放不下父母之仇,但也忘不了抚教之恩,尚自拿不定主意,究应对你怎样?”
    裘冰艳冷冷“哼”了一声,继续问道:“你如今可已拿定主意了?”
    狄墨云点了点头,裘冰艳脸色如冰,目光如火地,急急问道:“说!快说!并照实说!我要听听你所拿定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狄墨云语音平静得宛如一泓死水般地,缓缓答道:“幸亏当日你与谷寒涛合用奸谋,害我父母,遂使我可以拿定主意,把你交给我妹子处置,我则对谷寒涛索讨血债,这样一来,岂非既可报父母之仇?也不负师徒之义?”
    裘冰艳目闪凶芒,咬牙叫道:“我还要问你,假如你只有我这一个仇人,你便怎办?是忘却昔日之仇?还是忘却眼前之德?”
    狄墨云毫不思索,神色佩然地,应声答道:“倘真如此?事难两全!但父母之仇,重于抚教之德,我必竭尽所能,与你一拼……”
    裘冰艳听到此处,冷笑道:“你的一切武学,均是我所授,纵然舍命相拼,岂非飞蛾投火?”
    狄素云满面湛然神光,接口答道:“这就是‘不问收获,但问耕耘’之理!我若死在你手?已尽人子孝心,你若被我杀死?我也将在祭告先父母后,横刀自绝,泉下相从,以报你多年抚教之德!”
    裘冰艳的十根手指,本来紧紧抓住狄墨云肩头,几已深陷入肉,但听得狄墨云把话说完,却自颓然松落!
    “峨嵋金顶”之上,一片沉寂,与会群雄个个噤口无声,静看这场武林恩怨,究竟怎样了结。
    裘冰艳双手一松,神色茫然地,进入了沉思境界!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裘冰艳霍然转身,目注秦素云发话说道:“秦素云,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儿!”
    秦素云点头说道:“前辈有话请讲!”
    裘冰艳向谷寒涛看了一眼,双眉微挑,对秦素云缓缓问道:“我们这场过节,能不能稍缓片刻,再作交代?”
    秦素云因弄不懂对方用意,刚一寻思,裘冰艳又复朗声说道:“我既非规避,更不是怕你,只因你姊姊既把仇人分开,我遂想以做师父的身份,先看看我徒弟狄墨云,报却深仇,成名露脸!”
    秦素云想不到裘冰艳竟会说出这番话来?遂秀眉双扬,先行收起“天柔剑”,然后抱拳笑道:“前辈说得有理,秦素云敬遵所命!”
    说完,立即还阵,心中并已拿定主意,倘若姊姊真能杀却谷寒涛,朱一飞,自己便对裘冰艳网开一面,不加斩尽杀绝,以略酬她对姊姊二十年来,养育教导之德!
    裘冰艳见秦素云已收剑回阵,遂转过身来,神色平和地,向狄墨云叫道:“墨儿……”
    狄墨云知道裘冰艳一向凶残性格,万想不到今日她在获悉自己真实身份以后,仍把自己叫做“墨儿”,不禁肃立巷身,茫然问谨:“师父有何分派?”
    这一声“师父”,竟把裘冰艳由凶残而平和的脸上,叫得现出安慰笑容,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对了,你在未与我破脸成仇之前,应该仍把我当作‘师父’看待,因为我们师徒身份,业已长达二十年,你如今多叫我几声‘师父’,多作我片刻徒弟,也不见得有所屈辱?”
    狄墨云心中奇酸,觉得泛起一种说不出的难过,珠泪难禁,纷披而落地,凄声叫道:“师父,你有何吩咐?墨儿不辞赴汤蹈火……”
    裘冰艳摇手笑道:“我不是要你为我赴汤蹈火,而是要你为你父母,去向谷寒涛老鬼寻仇……”
    话方至此,忽然有人音若银玲的,叫了一声“且慢”!
    裘冰艳闪目看去,见发话之人,竟是“碧梧仙子”凤飞凤,遂颇为惊奇地,愕然问道:“凤飞仙子,你阻止我命我徒儿,去向谷寒涛老鬼寻仇则甚?”
    凤飞凤此时正在“血手香妃”龙妙妙身畔,向她附耳低语,两人状颇亲密!听得裘冰艳这一责问,遂缓步走过,敛衽为礼地,嫣然笑道:“裘前辈会错意了,凤飞凤不是阻止前辈命令徒去向谷寒涛寻仇,而是想在狄墨云妹子出阵之前,先对前辈报告一桩恶讯,及一桩喜讯!”
    裘冰艳着实听得胡涂起来,点头说道:“凤仙子请讲,你所谓的‘恶讯’为何?‘喜讯’又是什么?我们之间,并无宗派渊源,你不必过于谦让地,执甚后辈之礼。”
    凤飞凤依然执礼甚恭地,抱拳说道:“第一桩恶讯是前辈的同胞妹子‘冷血嫦娥’裘霜艳,被谷寒涛派人害死在‘岷山白象坪’上!”
    裘冰艳跟着双眉一挑,尚未答话,谷寒涛却巳得意洋洋地,向凤飞凤狂笑叫道:“凤飞凤,你不必再想挑拔离间,我和她们姊妹,已是生死对头,裘霜艳固然已杀,裘冰艳伺尝不也只是比她妹子缓死须臾而巳?”
    裘冰艳向谷寒涛冷冷看了一眼,目中厉芒连闪,似要发作?但终于未加理会,转过面来,微笑问道:“凤仙子,你一身能兼鸦鹊两职,忧既报完,试报喜了!”
    凤飞凤恭身笑道:“晚辈奉家师空明师太之命,为‘南海醉仙’萧师伯门下的‘游龙侠少’夏侯平师弟,向狄墨云妹子求婚,请裘前辈作主俯允!”
    这几句话儿,只有龙妙妙夏侯平早就知情,其余“金顶”群雄,一齐听得大为惊异!
    裘冰艳虽然凶恶,人却绝顶聪明,略一寻思,便知凤飞凤求亲用意,遂扬眉含笑问道:“凤仙子,这件事儿,你怎么求我,我能作得主么?”
    凤飞凤娇笑答道:“裘前辈不必谦光,你当然能够作主!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是父’,何况前辈对狄墨云妹子,自幼扶持……”
    裘冰艳不等凤飞凤往下再讲,便自怪笑说道:“好,凤仙子既然认为我能作主,我便答允这件婚事!”
    “峨嵋金顶”群堆,闻言一片欢声,只有谷寒涛却脸色铁青地,不住“哼哼”冷笑!
    裘冰艳目注狄墨云,含笑叫道:“墨儿,我既作主把你许配‘游龙侠少’夏侯平,便应该进你一份丰厚妆奁!”
    狄墨云万想不到自己的终身大事,竟在这种情况下,获得理想归宿,不禁羞在脸上,喜在心头,螓首低垂,默默不语!
    裘冰艳忽然盘肆坐下,向狄墨云正色叫道:“墨儿,你在我对面坐好,并把右手中指刺破!”
    “金顶”群雄,有好多人尚不知道裘冰艳要搞些什么名堂?但谷寒涛却又惊又怒地,霍然站立!
    裘冰艳也把自己的右手中指咬破,与狄墨云伤处相接,又注目“游龙侠少”夏侯平,含笑道:“夏侯老弟!”
    夏侯平抢前几步,恭身笑道:“夏侯平在,裘前辈有何差遣?”
    裘冰艳笑道:“狄墨云业已是你未婚爱妻,我需要半个时辰工夫,对她施展‘修罗大法’,滴血传功,老弟在此期间,愿不愿作她护法?”
    夏侯平刚特点头,三条俏生生的人影闪处,龙妙妙、秦素云、杜飞绵等,一齐赶到,由龙妙妙发话笑道:“裘仙子尽管放心施为,在你传功期间,由我四人,充任护法职位!”
    裘冰艳微然一笑,徐徐阖上双目,果即屏虑宁神,全力向狄墨云施展“滴血传功”的修罗大法!
    谷寒涛凶睛一转,竟又坐回原处,暗以“蚁语传声”,向身傍的“万毒仙翁”朱一飞说道:“朱一飞,你且施展你的独门毒技,去把龙妙妙、秦素云、杜飞绵、夏侯平,以及裘冰艳师徒,一齐替我毒死!”
    朱一飞深知谷寒涛的凶残情性,对于他交办之事,向来唯命是从,不敢丝毫违拗迟慢!
    但如今奉命以后,却双眉紧皱,未曾立即答话!
    因为这六个人儿之中的任何一个,也足制自己的死命有余,谷寒涛却要自己把他们全数毒死,岂非……
    朱一飞念方至此,谷寒涛业已意似不悦地,冷然问道:“朱一飞,难道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朱一飞悚然一惊,赶紧恭身陪笑说道:“主人说那里话来?老奴随侍多年,一向忠诚不二!”
    谷寒涛冷笑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忠诚,否则怎会杀尽昔日侍从,而单单留你一个?”
    朱一飞惊得毛骨悼然,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谷寒涛继续问道:“你若非见危弃主,不听我的命令,却为何还不去向他们施展毒技?”
    朱一飞答道:“老奴绝非违命,只因敌方人数太多,武学又高,必须想一特殊手段,才可完成任务!”
    谷寒涛点了点头,冷“哼”一声说道:“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逾此即为违命!你应该知道纵使死在对方手上,也比死在我的手下,来的舒服一些!”
    朱一飞寻思片刻,脸色微变,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小瓶,恭恭敬敬地递向谷寒涛道:“启禀主人,这只白玉小瓶,储有老奴秘练的解毒圣药,万一老奴此去,未能成功,身死敌手,主人也可留此以为永念!”
    谷寒涛“哼”了一声,伸手接过白玉小瓶,揣入怀内,依然神色冷漠地,沉着脸儿说道:“时限巳然快到,你该去了!”
    朱一飞恭身一礼别过谷寒涛,果然向盘膝对坐的裘冰艳,狄墨云师徒,缓步走去!
    场中群雄,俱久闻“万毒仙翁”朱一飞浑身是毒,武功虽然算不上绝世高手,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可制人死命于无形,遂一齐注目,看看他究竟如何施展……
    就在朱一飞前行了十余步,即将接近为裘冰艳,狄墨云师徒护法的“游龙侠少”夏侯平等人之际,陡听一声断喝:“站住!”
    随着喝声,一条高大人影射落当场,挡住了朱一飞去路!
    朱一飞悠然停步,闪目一看,认得此人竟是那东南七省绿林道总瓢把子“金爪神鹰”公孙泰,不由嘴角间浮起一抹拧笑!
    龙三公子见公孙泰突然出场,心头不由一怔,暗忖:他与朱一飞并无什么重大瓜葛,为何在此紧要关头,出来淌这场浑水?……
    正思忖间,只听朱一飞阴侧侧地说道:“公孙寨主!你挡住老夫去路则甚?”
    公孙泰怒容满面,目中喷火地喝道:“老匹夫!还我闵家骝三弟的命来!”
    朱一飞闻言一怔,道:“闽家骝?他……”
    公孙泰喝道:“不错!你尚有何话说?”
    龙三公子这才恍然明白公孙泰寻朱一飞晦气的原因,但也十分明白,那“天台跛叟”闵家骝之死,乃死在杜飞绵的“琵琶神针”之下,遂扬眉叫道;“公孙寨主!你揽错了,那闵家骝……”
    公孙泰头也不回,仍自注定朱一飞,厉声截口道:“龙朋友不必多言,当日鹰愁峰寨中之约,公孙泰尚记得,今天还你一个公道就是!”
    龙三公子道:“不过,那闵家骝……”
    公孙泰又复截口厉声道:“不错!那闵家骝虽已身死,我亦未能将‘避水’‘避火’等‘魏武双珠’夺回,但闵家骝之死,却与这朱老匹夫大有关系,待我将他项上人头摘下,权代闵家骝的六阳魁首交与龙朋友时,再复向龙朋友领教!”
    这一番话儿,只听得龙三公子暗地皱眉,连连摇头,苦笑不已……
    就是朱一飞本人也是颇为莫明其妙地怪眼连瞪,沉声喝道:“公孙寨主!你这笔帐怎么算到我头上来了?”
    公孙泰怒喝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害死闵家骝,夺去‘魏武宝珠’之事,就不会有人知道了么?”
    朱一飞怪叫道:“闵家骝明明死在别人暗算之下,你怎能血口喷人地硬指是老夫把他害死,何况……”
    公孙泰不待朱一飞话完,已自厉声叱道:“放屁!我曾根据线索,寻着闵家骝的尸体加以检验,不错,他确系因眉心部位中了飞针一类的暗器而亡,但他体内却曾桩人事先施毒,才使他神智不清,以致遭人暗算,故此这罪魁祸首,算来应是你这老匹夫!”
    朱一飞冷笑道:“但天下能用毒之人,并不只是老夫一个!”
    公孙泰喝道:“我已验出闵家骝体内之毒,乃是你这老匹夫的‘摄魂夺槐散’,你还想赖得掉么?”
    朱一飞冷笑连声道:“这只是你片面之词,何况那‘魏武双珠’,此时正在那姓龙的身上,你放着见贼不捉贼,却来向老夫胡扯,岂不是可笑之至!”
    公孙泰扬眉笑道:“龙朋友!‘魏武双珠’当真在你身上?”
    龙三公子答道:“不错,如今闵家骝已死,公孙寨主大可……”
    公孙泰厉声截道:“不!冤有头,债有主,闵家骝虽死,这老匹夫的头颅正好代替,我公孙泰言出如山,绝无更改!”
    朱一飞陡地发出一阵阴森冷笑,目注公孙泰,冷然道:“好吧!公孙寨主既然执意要将这笔混帐算在老夫头上,老夫认了就是,但不知你要怎样算法?”
    公孙泰厉声喝道:“我要取你狗命,偿我闵家骝三弟之命,然后割下你项上人头,交与龙朋友,代替闵家骝的六阳魁首!”
    朱一飞仰面狂笑道:“好好好好!老夫性命及项上人头都在这里,倒看你这位东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怎样来取?”
    公孙泰冷“哼”一声,探手襟底,撤出独门兵刃‘金鹰爪’,沉声喝道:“我知你以毒技擅长,一身是毒,故此要用这柄‘金鹰爪’,施展‘神鹰身法’,取你狗命!”
    朱一飞阴侧侧地说道:“你以为用兵刃与我对敌,就不会中毒了么,嘿嘿!老夫就偏要叫你死在自己兵刃之上!”
    公孙泰厉声道:“少罗嗦,快亮兵刃受死!”
    朱一飞狂笑道:“你虽然身为东南七省绿林总瓢子,但还不在老夫眼内,那里值得动用兵刃,加以对付?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便了!”
    公孙泰沉声喝道:“好!接招!”
    喝声一落,一式“神鹰探爪”,金鹰爪挟“呼呼”风声,疾向朱一飞胸前抓去!
    朱一飞屹然不动,眼看“金鹰爪”递到胸前不足一尺距离,方始冷笑一声,猛一缩身,足下微挫,倏然斜滑两步,右掌斟向对方手腕削去!
    公孙泰那让他削中,右腕一沉,身形一转,已闪到朱一飞背后,“金鹰爪”划起一道金光,拦腰划出!
    朱一飞见对方果然身法灵妙异常,不由心头微凛,那敢怠慢,前飘三尺,霍地旋身,拍出一掌!
    公孙泰也惧怕朱一飞掌风有毒,自是不肯正面相接,身形疾转,闪避开去,大喝一声,“金鹰爪”连连挥动,幻起漫天金霞,仿似无数巨鹰,齐舒利爪,将朱一飞层层罩住!
    他这柄“金鹰爪”上,确实有相当火候,在东南绿林道上,颇有声威,如今这一施展开来,使得在座群雄,个个注目,并且有人暗地打赌,看是鹿死谁手!
    龙三公子看得不禁好生慨叹,昔日自己欲与这柄“金鹰爪”的主人一较长短,没料到头来,竟成了壁上旁观之客!
    他深知“万毒仙翁”朱一飞用毒之技,天下无双,以前曾亲眼目睹,故而判断出公孙泰必败无疑,但在这种场面,势又不能伸手相助,同时,碍于情势,也是绝不可能轻率出手!
    因为,还有一个“纸钱霸主”谷寒涛老魔头,在一旁虎视耽眈,绝不容许有一丝疏忽,以致影响了袭冰艳向狄墨云施展的“滴血传功”修罗大法!
    就在群雄注目,龙三公子爱莫能助的情形下,转瞬间,公孙泰的一柄“金鹰爪”已一口气攻出一十八招之多!
    朱一飞如在爪影之下,似乎仅仗着灵妙的身法游走闪让,偶而还攻一两掌,也是一发即收,仿佛并未施展全力,而是有心拖延时间的模样!
    他为何要拖延时间?
    龙三公子这方面,自然都不会去费神思考!
    因为,时间愈拖愈长,对裘冰艳与狄墨云便愈有利!
    但在谷寒涛而言,则不得不费脑筋来加以推测!
    因为,时间愈拖下去?对他便愈为不利,万一让裘冰艳的“滴血传功”修罗大法完成,他便凶多吉少!
    可是,这老魔头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朱一飞为何要拖延时间的原因,当下,乃施晨“传音入密”功力,直注朱一飞耳中,严厉说道:“速战速决,否则立杀无赦!”
    朱一飞闻言,情知老魔业已起疑,那还敢丝毫违抗地拖延下去?遂一咬钢牙,挥掌连连还击!
    顿时,掌影如山,眷起一阵隐蕴无色无味剧毒的如涛掌风,朝公孙泰涌去!
    公孙泰也深知对方的掌风之中,必然含有剧毒,遂丝毫不敢大意地运用内家功力,闭住七窃,并展开独门“神鹰身法”,游走闪避,同时手中一紧,将一柄“金鹰爪”的招式,尽展精微,舞成一幢风雨难道的光华,护住全身,抢隙进攻!
    须知,他那柄“金鹰爪”上,附有一报可伸可缩的金链,这一施展开来,当真是神出鬼没,变幻莫测,凌厉绝伦!
    朱一飞一轮急攻以后,不但未曾占得丝毫便宜,且已渐渐露出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掌势亦复转趋迟滞!
    公孙泰不由心中暗喜,大喝一声,身形猛地拔空胯起三丈,然后一拧腰,抡动“金鹰爪”,化作万道金光,挟雷霆万钧之势,盘空下击!
    这一招乃是公孙泰积数十年造诣所独创的杀敌绝招,武林中被他这一招“神鹰捕兔”斗败高手已不知有多少,可说是从无一失!
    方圆三丈以内,即使是脱兔手亦难幸免!
    在座群雄已有不少人站起身来,睁大眼睛,静待朱一飞落败伏诛,鼓掌喝彩!
    果然,只见朱一飞神色仓惶地拍出两掌,整个身子突然仆倒地上,竟欲施展最最下流的懒驴打滚身法,来逃避这致命一击!
    公孙泰冷笑一声,厉喝道:“老匹夫拿命来!”
    万道金光,倏然往下一落!
    朱一飞手足齐划,在地上接连几滚!
    “嗤”!一声裂帛脆呐过处,“金鹰爪”已在朱一飞臂上划过,将灰袍撕了一道尺许长的裂缝!
    但也被他这招“懒驴打滚”,硬躲过这场死劫,仅仅撕裂衣裳,并未伤及皮肉!他滚出寻丈之后,立即霍然挺腰站起!
    公孙泰也自沉声落地,厉声喝道:“老匹夫!算你命大,来来来,再斗三百合!”
    朱一飞阴森一笑,冷冷说道:“你死在眼前,还说这大话则甚,快滚回去准备后事吧!”
    公孙泰怒喝道:“放屁!你明明输在我‘金鹰爪’下,还施展这丢人现眼的招数,才勉强幸逃一死,怎还有脸说此废话!”
    朱一飞悠然说道:“你不妨运功察看一番,便知老夫决非虚声恫吓!”
    公孙秦闻言,自忖相搏之时,七窍业已闭住,全身脉穴毛孔亦运真气封死,怎会有中毒的可能,但见朱一飞说得这般笃定,遂将信将疑地暗自运功仔细察看!
    那知,他不察看还好,这一运功细察之下,顿时大吃一惊,作声不得!
    朱一飞冷笑连连,道:“如何,老夫说的,可是废话了?”
    公孙泰一面赶紧运功,封住几处紧要脉穴,一面寻思,究竟是怎会遭了对方毒手?
    在座群雄见状,情知朱一飞之言不假,俱不禁惊奇万分,猜不透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以及怎样下手!
    公孙泰本人也和群雄一样,想来想去,都得不到疑思结论!
    朱一飞又复阴森一笑道:“看你这情形,大概死难瞑目,为了不让你作个糊涂鬼,老夫不妨对你说明,你是死在自己的‘金鹰瓜’之上,可怨不得老夫!”
    群堆闻言,俱不由一愕!
    公孙泰更是如坠五里雾中,瞠目直视朱一飞,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一飞冷笑一声,得意说道:“老实告诉你吧!老夫不是说过,我浑身都是毒么,当你的‘金鹰爪’撕裂我衣裳之际,我衣裳中的剧毒,便借着你的兵刃,迅速传入你的右手,嘿嘿!你如今明白了么!”
    话方住口,公孙泰陡地一声厉喝道:“老匹夫!我死也不要你活!”
    人随声起,挥动“金鹰爪”,欺身直扑朱一飞,竟然打了个同归于尽的主意,那知
    他身形刚一移动,陡地“砰”然一声,立时仆倒地上,手脚一阵抽搐,便寂然不动,七窍中渗出缕缕黑血,气绝死去!
    群雄瞧得心头一阵骇凛,方知朱一飞这“万毒仙翁”之名,果然不是徒具虚声,确实狠毒无比!
    龙三公子也是眉头暗皱,暗叹公孙泰这样响当当的一条硬汉,竟然死得如此之冤,心头盘算,少时将怎样斗这恶贼,代公孙泰出口冤气!
    他方自心念一转,那“陆地游仙”葛建平业已看出他的心意,遂施展“传音入密”神功悄然说道:“龙老弟不用枉费心思,少时自有诛杀朱一飞之人,你还是留神护法的好!”
    龙三公子闻言才猛然想起,朱一飞根本不应死在自己手下,应待秦素云姊妹对他了结血梅深仇,于是把头一点,不再多想。
    这时,朱一飞眼看群雄震慑之状,不由大为得意地仰面狂笑道:“还有谁人敢阻挡老夫的道路,这公孙泰就是个好榜样,管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话声一落,陡听有人沉声喝道:“朱一飞!你满身杀孽,两手血腥,今日这峨嵋金顶,便是你恶贯满盈,偿清一切恶孽之处,还敢这般张狂么?”
    这话声听在秦素云耳中,不由她心头微动,暗忖道:“这口音好热,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过!当下,俏目微闪,朝话声来处望去!”
    那朱一飞却是神色微变,目光左右一扫,“嘿嘿”冷笑道:“是何方老相好,既敢狂吠胡吹何妨现身出来,让老夫瞧瞧,到底……”
    话犹未了,只听几声不同的冷笑激荡空际,分从四个不同方向,缓步走出四个服式极为怪异之人,将朱一飞围在当中!
    在座群堆见了,具不由愕然相顾,就连“血手香妃”龙妙妙身为大会主人,也禁不住眉黛微皱,暗忖:开会之时,并未见有这种服式之人参加,怎地一下就钻出来了?
    朱一飞更是脸色连变,目光乱转,似乎也在忖度这四个突如其来的敌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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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回头是岸
    这四个服式怪异之人,从头到脚,连双手都笼罩在一袭乌光闪亮,似乎是水衣水靠的特制衣服以内,不露半点肌肤在外面,就连一双眼睛的部位,也嵌着两片透明的晶片,因此乍看起来,仿佛有如鬼魅一般!
    他们把朱一飞围住以后,便一齐静立不动,更似是四尊泥塑石雕的神像!
    朱一飞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奸恶之徒,但瞧来瞧去,也不禁瞧得有些发悚地干咳了一声,方始开口喝道:“四位是何方朋友?既是向老夫讨债而来,为何这般藏头露尾地,不敢把真面目亮出来?”
    四人当中,那面对朱一飞之人冷哼了一声道:“朱一飞!你还记不记得在‘君山连环坞’中,所作所为?”
    此言一出,群堆当中,立有四人恍然大悟,猜出了这个服式怪异之人的身份!
    这四个人就是秦素云,夏侯平,龙妙妙以及“游仙酒丐”上官智!
    他们从这人的口音之中,猜出就是当日“君山连环坞”的“夺宝大会”上的担任评判而化名毕中仁的怪侠!
    只有朱一飞尚自假装糊徐地怪眼连翻,摇头冷笑道:“老夫生平所作所为的好事,不记其数,朋友提及的事儿,可能极为渺小,老夫那里记得许多,如果朋友们把真面目亮出来,也许有助于老夫提醒记忆,否则……”
    毕中仁一声断喝道:“住口!”从两块晶片里面,电射出两道强烈的冷芒,注定朱一飞,厉声喝道:“你在‘君山连环坞’的‘夺宝大会’上,用毒害死了大会主人‘君山渔夫’娄一清,又夺去了一块‘罗公鼎腹’,这等人天共愤的恶事,你会不记得?”
    朱一飞这才恍然地“哦”了一声,冷冷说道:“原来是这点小事,不过,老夫承认,弄死几个人之事固然不错,但朋友千万不必把‘君山渔夫’娄一清牵扯出来,因为他早就死了多年,并非丧命在老夫手下,这点必须弄清楚!”
    毕中仁厉声道:“不错,‘君山渔夫’娄一清确已死去多年,那位大会主人乃是借用名义而已,但这血债,却难容你狡赖!”
    朱一飞冷笑道:“就算如此,朋友又凭着什么身份,替那死的大会主人,向老夫讨还这笔血债呢?”
    毕中仁厉声道:“我们四人,乃当日大会评判,难道还不够么!”
    朱一飞摇头哂笑道:“你们不把真面目亮出来,老夫怎知是否假冒!”
    毕中仁似乎气愤已极,从头罩以内,发出一阵狂笑!
    站在他右边的一个服式怪异之人巳自厉声喝道:“毕兄何必与这恶贼多费口舌,赶快动手把他毙了,免得耽误大事!”
    毕中仁摇了播头,“郭兄!我们当着天下群雄面前,非要这恶贼死得心服口服,才是我辈本色!”
    他对此人这一称呼,遂提醒秦素云、夏侯平,龙妙妙及上官智等人的记忆,知是当日“夺宝大会”上,四位评判中的苍须老人郭天威!
    郭天威见毕中仁尚还不愿即时动手,不由“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毕兄之意,难道真要脱下我们这一身特别为了对付这恶贼而制成的衣服,让他看清我们的身份不成?”
    毕中仁摇头道:“那倒用不着,因为在这‘峨嵋金顶’之上,自有能证我们身份之人!”
    话声一落,秦素云已按撩不住地娇声接口道:“不错!我愿当着天下群雄面前,证明他们就是当日‘君山连环坞’,‘夺宝大会’的四位评判!并还证明就是朱一飞指示他的‘老四’将人家的‘罗公鼎腹’窃走,而中奇毒身死,这块‘罗公鼎腹’现已无用,我仅在此交待清楚。”
    朱一飞冷冷笑道:“妇人女子之言,岂能相信,除非……”
    话犹未了,“游仙酒丐”上官智已徐徐站起身来,呵呵一笑,道:“我老花子当日也曾在那‘夺宝大会’上,朦棍了一顿酒饭,故而证实这位秦姑娘的话,一点不假!”
    毕中仁“嘿嘿”冷笑几声!目注朱一飞,喝道:“恶贼!你还有何话说,赶快乖乖献上命来!”
    朱一飞目光一转,嘿然说道:“如果你们曾担任过较技夺宝大会的评判,便当通晓江湖规矩,但以目前这等行径看来,仍然大有疑问!”
    毕中仁厉喝道:“我们这等行径,有何不妥?”
    朱一飞应声道:“倚多为胜,岂是通晓江湖规矩之人,以此看来,就算当日你们真的担任过‘君山连环坞’‘夺宝大会’的评判,也就足证当日的情形是如何地不公,既然不公,你们有何资格向老夫讨取什么血债?”
    这一番强词夺理的话儿,竟然顶得毕中仁当时一窒,嘱然开口不得!
    郭天威却怒声喝道:“放你的狗屁!对付像你这种心狠手辣,专门用毒害人之辈,还配得上讲江湖规矩么?”
    毕中仁陡地敝声大笑道:“对对对!郭兄快人快语,对付这种恶贼,的确不必再讲什么江湖规矩!”
    笑声一顿,目射精光,注定朱一飞,厉声喝道:“恶贼,今日你恶贯满盈,任你如何狡辩,也难逃一死,还是光棍一些的好!”
    在座群雄虽不清楚这毕中仁、郭天威以及另外两人的功力如何,但秦素云却曾眼见毕中仁的“化石功,阎罗气劲”,确实厉害无比,以他一人来对付朱一飞,便已绰绰有余,更何况四人联手!
    由此判断,朱一飞这回决难幸免,注定要偿还“君山连环坞”“夺宝大会”主人一笔血债!
    因为她尚有更大的血债,要亲手向朱一飞索取,于是,娇声叫道:“毕老人家!这朱一飞你千万杀他不得!”
    毕中仁闻言一愕,回头瞥了秦素云一眼,沉声道:“这种满身杀孽的穷凶极恶之徒,众人得而诛之,为何杀不得?”
    秦素云叫道:“我与这贼恨重一天二地,仇深四海三江,曾发誓要亲手诛戳,报仇雪恨,故此请老人家千万不可杀他!”
    毕中仁“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那不要紧!我们就把他擒住,然后文与姑娘,任由你来处置便了!”
    朱一飞“嘿嘿”冷笑道:“朋友说得好轻松,你以为老夫当真怕了你们不成?”
    话声微顿,又复连声冷笑道:“你们休以为穿了这身怪模怪样的衣服,老夫就奈何不得,嘿嘿!老夫所用之毒,已到无孔不入,无坚不侵之境,你们若想倚仗这几件衣服来取胜,嘿嘿,简直是在作梦!”
    毕中仁厉声道:“是否作梦,动手便知,多言无用!”话声一顿,目光左右一扫,喝道:“亮兵刃!”
    喝声中,已自腰间撤出一对长达两尺,粗如鸭卵的奇形判官笔来!
    那郭天威等三人,也在一阵龙吟虎啸声中,各将兵刃擞出!
    在座群雄此时业已下了结论,那就是朱一飞必败无疑!
    因为,这四个人所穿的衣服,既是专门为了对付朱一飞而特制,而自然是密不透风,不论任何毒气、毒粉、毒液,以及喂毒暗器,都无法侵害并且全都使用兵刃,而兵刃又不与本身肌肤搔触,更不愁什么借用物传毒!
    在这种人数悬殊,毒技无所施展的情况下,朱一飞岂不是只剩了挨打的份儿了么!
    果然,朱一飞目光乱转,脸色连变,显然也已觉察出苗头不对,心中正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毕中仁冷笑一声,目光又复一扫,道:“大家留神,莫让这恶贼弄鬼!”
    朱一飞“哼”了一声,双掌一错,斜举胸前,阴侧侧地说道:“好!老夫就看看你们这四个见不得人的鼠辈,有什么真才实学!动手吧!”
    毕中仁等人,齐亮开门户,便待动手……
    陡听谷寒涛沉声道:“朱一飞!过来!”
    朱一飞闻声,不禁心头一震,不知这老魔头为何出声呼唤,只好一硬头皮,对毕中仁狞笑道:“朋友,老夫主人召唤,且让你们多活片刻,你们如若知机,此时退走,还来得及!”
    毕中仁虽然知道谷寒涛决不会无故将朱一飞召回,但在此又不能不让朱一飞退回去,否则便不够名家风度,于是,只好冷冷说道:“你跟谷老魔为奴多年,就让你过去诀别一番也好,但休得藉机溜走,否则便死得更惨!”
    朱一飞冷笑一声,转身缓步退出四人的包圈,朝谷寒涛行去……
    在座群雄也明白谷寒涛将朱一飞召回去,其中必有文章,遂不约而同地齐将目光移向这一方面!
    只见朱一飞行到谷寒涛面前躬身一礼,道:“主人召唤老奴,有何令谕?”
    谷寒涛却没有出声,只是嘴皮乱动,分明是施展“蚁语传音”功力,对朱一飞有所指示!
    他指示些什么,毕中仁等四人以及在座群雄一点也听不见,自然是无法知道内容!
    但是从朱一飞那恭谨而时露喜色的神态看来,显然谷寒涛的指示,与应付这一场拚斗有关!
    毕中仁等四人互相望了一眼,已至心照不宣!
    约莫过了半盏茶光景,谷寒涛方才停口,接着大袖微扬,便有一件灰色的东西从袖中飞出!
    朱一飞伸手接过,立即藏入袖中,然后躬身一礼,便带着一脸极为得意的狞笑,转身回到毕中仁等四人的中间,狞笑喝道:“老夫的主人已颁下令谕,命老夫对汝等立刻行刑,还不赶快上前纳命!”
    毕中仁大喝一声道:“好!恶贼接招!”
    两根巨型判官笔一分,欺身疾上,左手笔一招“鬼录点名”,直到朱一飞胸前“七坎”大穴,右手笔一招“赶鬼入狱”拦腰扫出!
    朱一飞冷笑一声!身形一晃,让避开去!
    郭天威一声怒喝:“打!”两柄“碧娱钩”虎虎生风,连环攻到!
    跟着锐啸排空,青芒闪电,两柄长剑又从左右疾卷而至!
    朱一飞身形摇摆,仿如柳絮,一闪一飘之间,两柄长剑擦身而过,人却直欺进另外两名敌人面前,双手一分,骈指如戟,疾然分向胸腹划去!
    两名使剑的奇异服式之人,霍地分开,同时反手一圈,长剑划然削去!
    朱一飞撤手旋身,双掌一圈一拍,劲风到处,恰将毕中仁的判官笔及郭天威的碧蜈钩逼封开去!
    当面的险招才过,背后两柄长剑又复遮天盖地,电卷而至!
    朱一飞也不回身接招,反而足下一滑,直抢进毕中仁跟前,趁对方正在撤招换式的刹那之间,双手齐探,屈指如钩,竟然硬朝判官笔抓去!
    毕中仁凛然一惊,暗忖这恶贼怎地如此热悉我的弱点,并且拿捏得恰到好处?难道……
    他心念电转,双手却毫不怠慢,猛一沉腕,两根判官笔以毫厘之差,从朱一飞指缝滑脱!
    郭天威睹状,不由眉头一皱,大喝一声!双钩飞舞,卷起两道碧森森的光华,电袭朱一飞背肋要害!
    另外两柄长剑也乘势夹攻而至!
    朱一飞仿佛将这三般兵刃,毫不放在心上,闪身让过以后,又复指掌齐施,朝毕中仁攻去!
    他这种大异常规打法,只看得群雄大为诧异,俱猜不适是何道理!
    因为,对付联手围攻的拼斗,景忌专注于对手当中的一个目标,因而暴露己方的空门,给予敌人以可乘之机!
    但朱一飞为何会明知故犯呢?
    这道理恐怕只有毕中仁心理明白,因为这时候他已判断到谷寒涛老魔头,可能已猜出他的真正来历,说不定将他的弱点告知了朱一飞,故此才有这种异乎寻常的打法!
    毕中仁愈想愈觉不妥,遂一面绝招连施,不让朱一飞欺近,一面厉声喝道:“大家手下加劲,以免夜长梦多!”
    郭天威等三人此际亦已看出一点端倪,闻言之下,那敢怠慢,绝学齐施,两钩双剑交织成一片光幕,特朱一飞罩了个风雨不透!
    朱一飞一面游走闪避,一面狞笑道:“无知鼠辈,老夫迟迟不下杀手,就是要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少伎俩,姓毕的,你这时方才醒觉,业已来不及了!”
    笑语中,袍袖一抖,呼地飞出一串灰色光毕,有若灵蛇一般,在光幕以内翻腾掣动!
    群雄当中,立时响起了一阵诧呼,不少人已紧张得站起身来,压抑着嗓子叫道:“勾魂令!勾魂令!”
    原来,从朱一飞袖中飞出的这一声灰色光华,竟然是谷寒涛成名利器,镇慑武林的“勾魂令”。
    只见这“勾魂令”一现,那两名使剑的人,立时露出胆怯之态,齐将长剑一撤,便待退出,那知
    这一串灰色光似是长着眼睛一般,竟然随着二人长剑一撤之势电卷而至,绕着剑锋倏忽两圈!
    “沙沙”两声!顿见两柄长剑仿佛如纸引火,竟然化作两缕青烟,炭灰纷纷,散落地上!
    同时,那串灰色光华的尖端忽地一颤,悄然飞出两枚钱大的光圈,分朝两人射去!
    这两名使剑之人长剑被毁,情知凶多吉少,不约而同,双双倒掠而起……
    毕中仁及郭天威齐声大喝,一双碧娱钩与两柄判官笔风雷进发,铺天盏地,猛攻过去。
    朱一飞一声冷笑!看也不看那两名意图遁走之人,手腕一抖,那灰色光华立即掉头,朝攻来的兵刃卷去!
    只听两声惨叫过处,“砰砰”两响,那两名合剑之人,巳然双双被“勾魂令”飞出来的光圈打中,跌落尘埃!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毕中仁的一双判官笔,郭天威的两柄碧蜈钩已如磁引针一般,被那串灰色光华圈住!
    二人不由急怒交迸,一齐运聚数十年性命交修之力,尽注手中兵刃以上,吐气开声,奋起神威,一挣一绞!
    只听一阵“沙沙”之声响处,顿见光华乱射,灰烟纷飞,毕中仁,郭天威与朱一飞,齐都蹬蹬蹬倒退了三步!
    三人手中皆是空空如也,敢情碧蜈钩,判官笔及“勾魂令”业已同归于尽,化作灰尘!
    朱一飞稳身形,目光一扫毕中仁及郭天威,狞笑说道:“你们兵器已毁,恃仗已失,还敢不敢再战?”
    毕中仁厉声道:“笑话,我不用兵器,也照样取你狗命!”
    喝声中,双掌一圈,便待欺身扑去……
    陡听一声断喝:“且慢!”一条人影飞落当场!
    毕中仁收势望去,不由诧道:“上官兄为何不让小弟出手?”
    原来,这发话喝止之人,正是“游仙酒丐”上官智,他眼见毕中仁打算徒手与朱一飞相搏,情知必会两败俱伤,这样一来,不但极不划算,而且会影响了秦素云姊妹手刃亲仇的计划,故而出面拦阻,闻言,遂含笑答道:“老弟台多年未见,怎地火气依然如昔,须知你与郭兄台合力震毁了谷老魔‘勾魂令’,已是功德无量,就请暂息雷霆,把这恶贼留给秦素云姑娘便了!”
    毕中仁闻言,方自沉吟未答,忽听谷寒涛“嘿嘿”冷笑道:“上官老花子说得漂亮,你以为这样说法,就可以把他从鬼门关口,拉回阳世了么?须知我已谕令朱一飞执行他的死刑,就决不会让他像乌龟一般缩了回去!”
    这一番讥嘲的话儿.只听得毕中仁暴跳如雷,七窍生烟,瞪目厉声道:“谷寒涛!你敢不敢过来与我决一死战?”
    谷寒涛哂然道:“你连我的奴才都斗不过,还配与找动手么?”
    毕中仁气极而笑,厉声道:“好好好!我就教你的奴才,尝尝‘化石神功,阎罗气劲’的厉害!”
    喝声一落转对上官智道:“上官兄请退下,让我和郭兄收拾了朱一飞这恶贼,再来叙旧便了!”
    上官智情知无法劝阻,只好慎重地叮嘱一声,便转身退回原位。
    毕中仁望了郭天威一眼,道:“郭兄且尽力施为,与小弟合力杀这恶贼!”
    郭天威点头应诺,二人遂齐步逼近来一飞,各自澄神静虑,运聚玄功,贯注双掌……
    朱一飞目睹对方神情,也知这一次全凭真才实学的拚斗,非同小可,遂也丝毫不敢怠慢,将本身所蕴藏的毒气加速运行,全部逼聚掌上,却用内家真气,护住心脉,以防万一……
    场中顿时一片沉寂,百数十个眼神,全都静静注视着一场即将爆发的生死殊斗!
    约莫过了半盏热茶工夫,双方已然将功力运足,毕中仁与郭天威齐地一声暴喝:“朱一飞拿命来!”
    四掌齐挥,卷起一股摧山岳的罡风劲气,猛然向来一飞推去!
    朱一飞神色凝重地双掌平胸推出,也将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家功力,化作怒海狂涛,挟着冠绝天下的毒素,迎着对方雷霆万钧的掌力,狂涌而出!
    “轰”然一声天崩地裂巨响起处,双方掌力一接之下,顿见狂飚四卷,砂石纷飞!
    只听朱一飞闷哼一声!身形被震得蹬蹬蹬地倒退而出,直退到谷寒涛面前,方被老魔头伸手托住!
    只见他口角流血,脸色灰败得像死人一般,显然已桩毕中仁的“化石神功,阎罗气劲”以及郭天威的奇猛掌力,伤得不轻!
    可是,毕中仁及郭天威虽然双双获胜,但刹那之间,二人身子竟突然猛烈抽搐起来,口中发出阵阵呻吟之声!
    上官智情知不妙,慌忙纵身而出,喝道:“老弟台!你怎样了?”
    那知,他话刚出口,陡听“砰”然一声,那郭天威突然身子一缩,倒伏地上,挣了两挣,便寂然不动!
    毕中仁也是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
    上官智大吃一惊!赶忙伸手想把毕中仁扶住,然后查看究竟,却陡听葛建平疾声呼道:“上官兄动不得,他已身中剧毒,沾手便受传染,还不赶快退下!”
    上官智悚然退后几步,只听“砰”的一声,毕中仁也跟着郭天威倒伏地上,身子一缩一挣,也就寂然不动!
    显然这两人乃是在与朱一飞互拚掌力之际,被朱一飞掌风中的毒素,乘他们掌力往回一收的间隙,随着侵入体内!
    这种用毒之技,果真防不胜防,厉害绝伦,世罕其匹!
    群雄眼见朱一飞举手投足之间,接连毒毙了五名武林一流高手,都不禁为之骇然失色!
    上官智愤愤地瞪着脸如死灰,仍自被谷寒涛托住的朱一飞,厉声道:“朱一飞!若照你这种恶毒行为,本应将你立毙掌下,姑念你已距死不远,且让你多受片刻活罪!”
    说完,面若寒霜,咬牙退回原位,却听谷寒涛嘿嘿冷笑道:“上官老花子!你以为朱一飞定会死么,嘿嘿!我的奴才,我若不教他死,又有谁能杀得死他?”
    话声一落.掌心内家真力骤增,滚滚注入朱一飞体内,同时,手指一弹,一粒丹丸直射入朱一飞口中!
    片刻之间,只听朱一飞一声长吁,脸色立时恢复原状,双目一睁,挺身而起,转过面来对谷寒涛躬身施礼道:“多谢主人救命之恩!”
    谷寒涛冷然伸手一指,道:“快去继续执行我的命令,不准拖延!”
    朱一飞躬身应了声:“奴才遵命!”转身面对群雄,狂笑叫道:“你们看到没有?我朱一飞巳成金刚不坏之身,弹指杀人,嘘气毙敌,你们还有谁不服气,敢阻老夫道路?”
    他一连喝问了三声!见群雄别无反应,遂又得意狂笑几声,缓缓向那行功正到紧要关头的裘冰艳、狄墨云师徒走去!
    “游龙侠少”夏侯平见朱一飞步履之间,已不复如前沉稳,情知他虽被谷寒涛以内功药物,将重伤的内脏保住,但伤势没有完全恢复!可是,由于眼见他一连毒毙五名高手,以深知对方毒技之精,委实无与伦比,绝不能有丝毫疏忽!
    夏侯平顾念及此,当然绝不肯容朱一飞走近,遂厉声喝道:“朱一飞赶紧止步,你不许走近裘仙子的一丈以内,否则休怪夏侯平心狠手辣,立杀不贷!”
    他一面发话,一面便欲闪身而去,对朱一飞加以阻截!
    秦素云秀眉微剔,低声叫道:“夏侯师兄,你可否把这名阴毒凶徒,交给小妹对付?”
    夏侯平向她看了一眼,秦素云继续说道:“一来这万毒仙翁朱一飞,也是小妹不共戴天的父母深仇之一!二来小妹身边有粒专祛百毒的魏武宝珠,对付这专门用毒凶人,也来得有利,可收克制之效!”
    夏侯平听她说得入情入理,只好止步不前,低声笑道:“师妹小心一些,对付这种凶徒,何况又是,父母深仇,手下不必再留甚情份。”
    秦素云点了点头,便自缓步走出,神色如冰地,挡住朱一飞的去路。
    朱一飞仿佛若有所恃?虽听夏侯平扬声喝止,依然未曾止步,但如今既见秦素云出头,却不得不站住身形,狞笑说道:“秦姑娘……”
    秦素云不耐烦再与对方答腔,秀眉双挑,目光电射地,截断朱一飞话头,厉声叫道:“朱一飞,我们之间,不必再费唇舌,常言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十大寇中,已被我和我姐姐,剪除九名,你算是活的最久的末后一个,但如今在这峨嵋金顶,却休望再能有所侥幸?”
    朱一飞神色阴森地,狞笑说道:“秦素云你休要发狠,我朱一飞号称‘万毒仙翁’,心计之毒,敢称独步天下!我自知今日难以侥幸,但也决不会毫无价值白死!”
    秦素云冷然叱道:“你这‘不会白死’之语,是何用意?”
    朱一飞狂笑答道:“这意义极易明了,就是我纵然身死,也会拉上一个在棺中垫背之人!”
    秦素云“哼”了一声,哂然说道:“像你这等万恶下流小人,谁肯与你垫背?”
    朱一飞狂笑道:“我朱一飞活在江湖之中,身份虽然不高,但死后却地位不小,可能有位一流人物,要与我同到‘鬼门关’中走走?”
    这几句话儿,听在秦素云的耳内,不甚足奇,只以为朱一飞是乱发狂言,胡吹大话!
    但谷寒涛却心中一动,伸手入怀,把朱一飞适才恭恭敬敬递给自己的那只白色小瓶取出!
    因为他动了疑心,猜想来一飞所说将被他拉在棺中垫背之人,就是自己!
    谷寒涛生平行事,城府极深,他虽把朱一飞视如心腹,仍对其存有相当戒心,故而刚刚伸手接瓶之际,先曾神功默运化指成钢,纵令瓶上染有剧毒,也无所惧!
    收藏之际,便未贴肉,只是揣在那件“金花毒袍”襟内!
    如今,疑念既动,取瓶时自更指上凝功,并注目细看玉瓶,运气暗察体内!
    运气暗察的结果,是体内并无异状。
    注目细看的结果,是玉瓶上也没有什么涂毒花样。
    于是,谷寒涛便宽心微放地,拨开瓶塞!
    他要检查一下,瓶内所储,是不是“祛毒灵丹”。“万毒仙翁”朱一飞究竟有没有蒙骗自己?
    瓶塞一开,谷寒涛勃然震怒!
    原来,瓶内居然空无一物,哪里有半粒灵丹,储藏其内?
    谷寒涛狞笑一声,方待发作,但目光注处,却又暂加容忍!
    因为,“万毒仙翁”朱一飞此时正与秦素云互相凝功对峙,已将交手!
    谷寒涛心想:“万毒仙翁”朱一飞,既遇深仇,必遭不幸,无须自己动手!何况正可用他的一条老命,来测验那秦素云究竟是练成了什么样的惊人功力?竟敢向自己叫阵!
    想到此处,谷寒涛怒火顿消,只把那只空玉瓶,藏在袖内,从嘴角间浮起一丝阴恻侧的冷笑!
    这时,秦素云因父母深仇,恨同山海,业已无法忍耐,玉掌徽伸,向朱一飞当胸按来!
    朱一飞神情正若,居然不闪不避,不招不架,似乎准备要硬挨一掌模样?
    秦素云明知这位以毒成名的“万毒仙翁”朱一飞,一生作事,极为阴刁,既敢如此骄狂,必有重大倚鞍,可能他所着衣衫之上,都染有触手消魂的奇毒药物!
    但亲仇太重,恶恨难消,她遂甘冒奇险地,仍旧发掌击向朱一飞胸前,不肯收招停手!
    一个不肯收招,一个不肯闪避,那还不是转瞬即合?
    秦素云的玉掌,才沾对方衣襟,朱一飞便低“哼”一声,“腾腾腾”地退了三步!
    但秦索云也觉掌上有片凉飕飕的奇异感触!
    她自知这种感触必是业已中毒,遂赶紧缩回手来,伸入怀内!
    “万毒仙霸”朱一飞身上所着衣衫,是件看来毫不起眼的武林异宝,不仅淬有剧毒并能避寻常刀剑掌力!
    但寻常掌力,虽可不惧,秦素云所发的却是极上乘的内家重掌!
    故而,双方才一接触,朱一飞便被打得踉跄几步,仿佛连心脉都被对方震断!
    尚幸他一来功行不弱,二来所穿宝衣,也着实能消解几分掌力,遂仅受内伤,未曾应掌毖命!
    等到秦素云觉得有异,收掌入怀之际,朱一飞知道对方这条小命,业已活不到片刻光阴,双眉挑处,先把口中的一口鲜血吐出,然后狂笑叫道:“秦素云,你已中了我的独门奇毒,还不乖乖跪下请示我大发慈悲,饶你一命么?”
    秦素云冷笑一声,扬眉答道:“朱一飞,你死在临头,还要发什么狂?卖什么味?我早知道你的鬼蜮技俩,你可认识我这件东西?”
    一面说话,一面慢慢从怀中伸出手来,竟有粒比龙眼略小的光华灿烂宝珠,托在掌上!
    朱一飞一望便知这是自己在“括苍山”南七省绿林总察中,起意攘夺,但未曾得手的“魏武祛毒宝珠”,不禁惊恨失色!
    因对既有此珠在身,则自己一切毒技,均将无法逞凶,再不见机速遁,那里还有丝毫侥幸之理?
    朱一飞性格阴沉,自己虽胆怯图脱,却仍向秦素云先行发言恫吓地,厉声狂笑说道:“秦素云,区区一粒‘魏武墓’中的祛毒珠,只能防祛些寻常毒物,对于我‘万毒仙翁’朱一飞的神妙安排,简直毫无用处!你如今业已死在眼前,倘若不信,无妨运气一察丹田小腹间,是否有种奇胀之感,即将传布全身,爆裂血管而死!”
    他这番话儿,含有谋略,是想在自己胆怯逃命之前,先把对方唬住!
    秦素云听得一楞?果然运气行功默察体内。
    朱一飞何等刁猾,他看出秦素云果已运气探察,遂怎肯放过这干载一时良机,赶紧悄无声息地,闪身飞遁!
    但这位“万毒仙翁”似乎生平为恶太甚,树敌太多,在他这闪身逃命之际,竟有三杀人影,与一线白光,向他如飞追截!
    三条人影“游龙侠少”夏侯干,“神针玉指赛韦娘”杜飞绵,及“风流游龙”龙三公子!
    他们三人全与狄墨云、秦素云姐妹,关系密切,知道“万毒仙翁”朱一飞,与她姐妹仇恨大深,怎肯容他乘隙图逃?遂各纵身形,从三方面加以堵截!
    但夏侯平等,只是堵拦朱一飞,不令这“万毒仙翁”逃走,却均未施展棘手来伤害他的性命!
    因为他们要把这万恶凶人,留给狄墨云或秦素云,亲手报仇,才可使“雷霆剑客”秦伯吟,与“勾漏玉罗刹”狄青萝夫妇,九泉瞑目!
    “万毒仙翁”朱一飞纵起图逃以后,见前、左、右三方,均有人对自己阻截,自然心中发慌,身法略慢!
    就这稍稍一慢,身后飞来的一线白光,便打中他右臀肉厚之处!
    夏侯平等三人,对他宽厚留情,这线白光,却极狠辣!
    朱一飞只觉右臀一阵奇痛,有件体积不小之物,钻入肉中!
    接着便是“克喀”一响,右腿骨竟被这件东西,生生击断!
    原来那线白光,竟是他方才呈献给谷寒涛的那只白玉小瓶!
    玉瓶断骨,本体自酥,再桩朱一飞这回手一摸,怎不化为无数碎碴,深陷入血肉之内!
    腿骨生生击断,疼痛已自难禁,再加上伤口之中,添了无数玉瓶碎碴,怎不把个“万毒仙翁”朱一飞痛得山嚷鬼叫的,在地上不住翻滚!
    越翻越痛,越滚越疼,朱一飞口中之声,渐渐的不似人嚎,如同鬼啸!
    哈……哈……哈……哈……
    朱一飞在这种情况之下,还会笑么?
    不是,朱一飞不会笑得出声,这是他主人“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也就是用玉瓶当作飞镖,向他猛下杀手之人,所发出的得意狞笑!
    朱一飞已知必死,胆气反增,转向谷寒祷厉声叫道:“谷寒涛老鬼,你不要得意,你方才开启玉瓶,业嗅入我储瓶中的无形毒气,少刻便将全身痉挛得缩骨抽筋,惨遭无边痛楚……”
    谷寒涛大吃一惊,一面赶紧运功察看,一面叱道:“朱一飞,你吃了什么熊心豹咀?不怕我把你寸寸碎碟……”
    朱一飞形容如鬼,狞笑说道:“拚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打,我已眼毒自尽,那里还怕你再施展什么人所难禁的残凶狠毒手段?”
    谷寒涛如今业试出自己脏腑之间,果然隐蕴奇毒,不禁怒发如狂地,向朱一飞咬牙叫道:“朱一飞,你莫痴心妄想?我谷寒祷生平从不饶人,怎会容得你千干净净的服毒而死?”
    一面发话,一面闪身在话音未了之际,便抢到朱一飞身前,把这“万毒仙翁”的左右双臂,一齐击断,不让他取毒自服!
    朱一飞像杀猪似的惨嚎一声,仍然狞笑说道:“谷寒涛老鬼,想是你气数已尽!否则平日何等凶残?今日却恁般愚蠢!我外号‘万毒仙翁’,自然全身是毒,你把我双手击折,又有何用?深知跟随这等狠心主人,随时均会有惨祸临头,早就把一粒毒丸,嵌在嘴中,只稍用力一咬,痛苦立解,任凭你怎样槽塌我这具已无知觉的臭皮囊吧!”
    谷寒涛万想不到朱一飞竟会将毒药藏在口中?恨得怒啸一声,伸手往朱一飞口边抓去!
    他这动作用意,是想把朱一飞的下颌摘开,不使他咬破毒丸!
    但朱一飞跟随谷寒涛甚久,熟知他凶残习性,那里还会再等他下手?早就把毒丸咬碎!
    谷寒祷伸手抓到,朱一飞毒力已发,命若游丝,但就在这将绝而未绝的刹那之间,却又拚命咬住了谷寒涛的点来手指!
    这一下又复大出谷寒涛的意料之外,竟抽手不及地,使一根手指,被朱一飞生生咬断!
    谷寒涛既是奇痛钻心,又知朱一飞满嘴皆毒,只得赶紧自行运气,截断了右臂流通血脉!
    在他先行防身以后,再想残害朱一飞,朱一飞果已毒发死去!
    谷寒涛怒无可遏,厉啸一声,右脚跺住朱一飞左腿,右手抓住朱一飞右脚,向上猛力一撕!
    哧拉……
    “万毒仙翁”朱一飞的尸体,被谷寒涛由档到顶,活活撕成两片!
    这位“纸钱霸主”的这副凶相,看得“峨嵋金顶”群豪,一个个毛发悼然,周身起栗!
    谷寒涛瞪着两只血红奇眼,向盘膝静坐的裘冰艳,狄墨云师徒二人,大踏步地走去!
    裘冰艳此时正以“修罗大法”为狄墨云“滴血传功”,此时行功未毕,自难禁一切外扰!
    故而,“游龙侠少”夏侯平首先闪身,挡住谷寒涛,剑眉双挑朗声喝道:“谷寒涛,你想作甚?”
    谷寒涛冷然答道:“我想杀人!”
    这时,夏侯平,龙三公子,杜飞绵,及秦素云等四人,竟似互有默契的,在裘冰艳,狄墨云师徒身外,分东南西北方站定,凝神护卫!
    谷寒涛如今的正面,是“游龙侠少”夏侯平,他怒极生疯地向夏侯平闪身扑去!
    夏侯平深明利害,知道此时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绝不能容许谷寒涛,逼近裘冰艳,干扰她对狄墨云的“滴血传功”之举!
    两臂一抬双掌凝足了十二成功劲,向谷寒涛全力猛推!
    “游龙侠少”夏侯平虽是当世武林第二代人物中的第一高手,但若论功力火候,毕竟尚比谷寒涛差了一段距离!
    不过,这是指通常情形而论,目前则是不通常的非常情形!
    所谓“不通常的非常情形”,就是说谷寒涛在目前吃了两点暗亏!
    第一点暗亏是他不慎开起白玉瓶,嗅入“万毒仙翁”朱一飞藏储瓶中的“无形毒气”,不得不分出一部份功力,把所中奇毒凝聚,暂时不令发散!
    第二点暗亏是他适才被朱一飞于垂死之前,咬断了右手食指!
    一报食指之断,本无大礴,但因朱一飞是嚼毒身亡,必然满口皆毒!
    谷寒涛生恐指上所染剧毒,更复传入脏腑,或将使自己功力难支?遂又不得不再分出一部份功力,封闭了右臂通心血脉!
    这样一来,他既分散了不少功力,更加上一只有臂,不敢使用,只胜下一只左掌,竟不仅胜不过夏侯平,并比这位“游龙侠少”,弱了一些!
    眼看夏侯干双掌齐推,劈空劲宛如排山倒海般,当胸涌来,谷寒涛只得左掌一翻,也自吐劲回击!
    由于上述分析,两股内家气劲,当空一合,夏侯平静衫飘拂,神色安然,谷寒涛却有点拿不住桩,站不稳脚!
    他脸上一红,暗想自己“勾魂双令”威名,在当世武林中,是何等身份?怎能在这小辈手下,有所贻笑?
    谷寒涛索极刁狡,遂右陶一退,身形一转,由东面转到南面!
    他这种动作,不仅掩饰了自己被夏侯平震得站不住脚,并趁势转换了一个方向,打算从南面进扑!
    守在南面的杜飞绵,她在四人之中,虽然功力最弱,但最近在“陆地游仙”葛建平这等旷代良师,悉心教导以下,进境也不在少!
    尤其杜飞绵人极聪明,深知自己非谷寒涛的敌手,遂根本不敢逞能,只把怀中所抱铁琵琶,铮铮铮地,连弹几响!
    几声琵琶脆响过后,便在杜飞绵面前,布起一片牛毛针网!
    换在平时,谷寒涛那里会在乎这几根飞针,但如今却使他有些心惊胆祛!
    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谷寒涛委实桩“万毒仙翁”朱一飞,东一毒西一毒的毒昏了头,他觉得对方决不会用平常飞针,来袭击自己,这些牛毛细针,多半是无坚不摧,专破内家气劲的“寒铁”所铸,其上并淬有剧毒!
    谷寒涛既然这样想法,自然不敢在毒上加毒之后,再冒第三度中毒之险!
    他暗用“移形换影身法”,肩头一晃之下便又由南面晃到西面,继续寻隙觅缝地,向裘冰艳,狄墨云师徒进袭!
    守护西面的,是秦素云!
    她卫姊情切,不敢大意,早就把“天柔剑”持在手内!
    如今既见谷寒涛转向扑来,“天柔剑”精芒电闪,使出了一招“雷鼓风帘”!
    “雷霆三式”之中,两式主攻,一式主守,秦素云如今防御第一,用的便是那式主守的“雷鼓风帘”!
    丈许方圆以内,一片隐隐风雷,并闪烁蕾宛如冷电的森森“天柔剑”芒,委实使谷寒涛难越雷池半步!
    谷寒涛一见“天柔剑”,想起昔年之事,心中便有些发毛,再发现秦素云这招剑法,威力大以神妙,更不敢轻撄其锋!钢牙挫处,狞笑一声,身形转到北面!
    守护北面,巍立如山的正是“风流游龙”龙三公子!
    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相聚便成仇!谷寒涛一见龙三公子,简直真所谓“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把这条“风流游龙”,也像置“万毒仙翁”朱一飞那般,活活撕成两片!
    他心中暗想自己昔日在龙三公子身上,所作手脚,如今已将发作,必定山报微陷,眼圈发青等,看得出一些迹象!
    一面寻思,一面注目,却见龙三公子气旺神和,红光满面,哪有丝毫即将惨死之相?
    这种现象,分明是所蕴奸谋,被甚高人识破,曾以奇绝神功,替龙三公子消灾化劫!
    谷寒涛气得简直咬碎钢牙,心中也越发拿定主意,非把这龙三公子杀却,一泄胸头恶气!
    龙三公子一向胆比天大,那里怕他?剑眉双挑地,高声叫道:“谷寒涛赶紧止步,你再若向前,莫怪我要请你尝尝你自己的得意功力滋味!”
    谷寒涛默然不答,仍自神情狞恶如鬼地,向龙三公子缓缓逼近!
    蓦然间,秦素云尖声叫道:“谷寒涛老贼,莫要耀武扬威,你先尝尝我这家传绝学的‘雷霆三式’威力!”
    人随声至,“天柔剑”精芒疾闪,一招“雷动万物”,及一招“雷电风云”,便自连环出手!
    “雷动万物”及“雷电风云”等两招攻势剑法,连环并发之下,威力自比那招纯采守势的“雷鼓风帘”又复胜过多多!
    谷寒涛虽想不顾一切地,先行搏杀龙三公子,但见了如此威势,也只有改变原计,闪避这“雷霆双式”!
    杜飞绵与夏侯平,更复谁是省油灯?谁肯息事宁人?一个又招呼了他一大片牛毛飞针,一个又向他发出极强内家掌力!
    谷寒搏一式“游魂幻影”,躲避了“神针玉指赛韦娘”杜飞绵自琵琶之中所弹出的大片飞针,也躲过了“游龙侠少”夏侯平的内家重掌!
    如今,这位“纸钱霸主,灰指神翁”,已与龙三公子对面而立!
    秦素云、杜飞绵、夏侯平等,由三面圈来,正欲继续向谷寒涛袭击,却被龙三公子,摇手阻住!
    谷寒涛面寒似冰,指着“碧梧仙子”凤飞凤,向龙三公子,厉声叫道:“龙三,你……你……你太以奸猾,把我骗……骗得好苦?”
    龙三公子扬眉笑道:“你不必气,应该先检讨自己,凤仙子孽海回头,如仙如佛,你还想对她不利,岂非倒行逆施?龙三宁悖乱命,不悼天理”!
    谷寒涛气得全身发抖,咬牙叫道:“龙三,你不要得意,我当初‘九疑’传技之时,便对你忠诚存疑!遂在你身上做了手脚,如今只消一击掌间,便可立毙!”
    龙三公子毫不在意地,摇头笑道:“我不相信,自古吉人有天相,龙三何必带愁肠?你有多大本领,无妨尽量对我施展!”
    谷寒诗趁着龙三公子发话之际,向他脸上仔细盯了两眼,狞笑说道:“原来你已解除了我所作手脚,但此法无法自为,大概又是葛建平老鬼……”
    龙三公子闻言,想起“岷山白象坪”一役,“冷血嫦娥”裘霜艳临死前所说之语,遂恍然大悟地,摇头笑道:“你猜错了,不可随意对‘陆地游仙’葛老前辈,滥施污蔑,要知道破坏你狠毒阴谋之人,却是那‘冷血嫦娥’裘霜艳呢!”
    谷寒涛目光一闪,注向龙三公子身后,只见裘冰艳神情萎顿,脸色惨白,狄墨云却精神焕发,满面红光,遂知她们间的“滴血传功”大法,已将功行完满!
    他见状之下,不禁钢牙一挫,向龙三公子厉声叫道:“好,既往不咎,龙三你且闪开!”
    龙三公子扬眉笑道:“谷寒涛,你不要再抖威风了,若不先使我龙化龙流血五步,伏尸尘埃,便休想动得狄墨云半根毫发!”
    谷寒涛脸色铁青,厉声叱道:“你既然执意找死,我便送你往鬼门关前报到便了!”
    一面发话,一面扬起左手,五指微曲,指尖血色顿褪,变成了宛如鬼爪的灰白色泽!
    等到语方了,便立向龙三公子,隔空抓去!
    “峨嵋金顶”群雄见谷寒涛竟施展他享名甚久,无敌江湖的“灰指神功”,便均替龙三公子,暗捏一把冷汗,觉得他决无幸理!
    龙三公子在湘南“九疑山”上,曾得谷寒涛大半真传,自然更明白这种“灰指神功”厉害!
    尚幸他面对巨魔,早就有备,遂在谷寒涛左掌才扬之际,一抱双拳,以内家暗劲全力应敌!
    两股气流,凌空一合,多数人都以为龙三公子必将惨死,或受重伤?
    但事实偏偏不然,龙三公子不过身形微晃,谷寒涛反到退了半步!
    第一种原因是龙三公子经自己悉心培植,功力大增!
    第二种原因是自己保留下一份真气,压制脏腑剧毒,不能全力施展!
    第三种原因是右掌被“万毒仙翁”朱一飞垂死咬伤,通心血脉已闭,是用左掌攻敌,威力上自然大打折扣!
    但这三种原因,只有谷寒涛心中明白,其他人却不得而知!
    故而“金顶”群雄,先是惊奇得寂然无声,后是起了一片对龙三公子表示赞美的啧啧叹息!
    一片叹息,已使谷寒涛听得脸红,但更有两句话儿,听得他脸上委实太挂不住!
    这两句话儿,是“陆地游仙”葛建平在长叹一声后,连连摇头儿,所说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
    谷寒涛恶犯绝世,那里受得了如此讥讽?遂不顾一切地,嗔目扬眉,眼光傲扫全场,厉声道:“后浪必居前浪后,新人怎比旧入强?龙三小贼,你就替我拿命来吧!”
    语音一落,色呈灰白的十根手指,再度抓出!
    这次,谷寒涛是怒极心疯,既不再闭右臂通心血脉,也不再保留真气,压制脏腑剧毒,竟发出了十二成力的“灰指神功”!
    龙三公子剑眉双挑,翻掌凝功,全力硬接!
    武功火候,委实差不得分毫,常言说得半丝不错,生姜毕竟老的辣,甘蔗还是老的甜!谷寒涛这一全力施为,硬把位倜傥风流龙三公子,震得耳鸣心跳,眼前乱转金花,脚下也站不住桩,“腾腾腾”地,连退几下,“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打虎最好亲兄弟,上阵全凭父子兵”,龙三公子这一栽倒尘埃,秦素云心痛情郎,“天柔剑”卷出一片精芒,宛如怒诲狂涛,立向谷寒涛飞扫而至!
    这一招名叫“雷电风云”,是“雷霆三式”之一,在剑光如海以内,还挟有风雷鼓荡之声,威势太以凌厉!
    谷寒祷一招得手,正想就势把龙三公子立毙掌下,蓦见秦素云来势太猛,只好闪身微退!
    秦素云方待跟踪进击,身后忽然响起狄墨云银铃的语音叫道:“素妹,你去招呼龙三哥,这谷寒涛老鬼,交给我了!”
    秦素云回头一看,裘冰艳“滴血传功”之举,业已功德完满,姊姊敏墨云妙目噙泪,但精神却极为焕发地,正站起身形向自己缓步走来!
    她因一来不便不听姊姊之语,二来心悬龙三公子安危,遂如言收剑,闪过一旁!
    夏侯平和杜飞绵也双双一退,让狄墨云与谷寒涛,单独相对!
    狄墨云是妙目笼威,蛾眉腾煞,银牙紧咬,缓步向前!
    谷寒涛则面带冷笑,巍立不动!
    秦素云刚刚走到龙三公子身旁,龙三公子业已挣扎站起,微笑说道:“云妹放心,我虽非谷寒涛老鬼之敌,但仅仅挨了一记‘灰指神功’,倒还不致受甚重大伤害?我们还是为你姊姊凝神掠阵要紧!”
    秦素云一来对姊姊独战老魔之举,大以悬心,二来也看出龙三公子虽受轻伤,并无大碍,遂点了点头,与龙三公子并肩而立,注视场中动静!
    这时,狄墨云业已走到距离谷寒涛约莫七八尺远,银牙紧咬,宛如巫峡啼猿般,悲声叫道:“谷寒涛老鬼,你还我爹爹秦伯吟,及母亲狄青萝的命来!”
    语声未了,娇躯已腾,十指齐伸,向谷寒涛如飞扑去!
    纵然狄墨云已得裘冰艳滴血传功,但谷寒涛最多三掌,仍可将她置于死地!
    事实如此,情势上却对狄墨云极为有利!
    因为她是替父母雪恨报仇,那一股仇火,及一片孝思,融成了一种强大无比力量,使狄墨云勇气百倍!
    谷寒涛则前尘在念,内疚于怀,分明以强对弱,心中却莫明其妙地,起了一种慑恐意识!
    故而狄墨云一面悲声号叫,替父索命,一面纵身猛扑,竟使谷寒涛未敢硬接。只是飘身左旋,闪避来势!
    狄墨云接连三扑,谷寒涛接连三避,遂使“金顶”群雄,看得又起了一啧啧议论!
    “阴阳鬼母”查瑛冷笑一声,向“陆地游仙”葛建平说道:“真想不到,昔年一跺脚能使江湖乱颤的‘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如今竟变成窝囊废了!”
    查瑛的这几句话儿,说得不低,完全被谷寒涛听在耳内!
    谷寒涛由羞转怒,勾动凶心,霍然转身,一招“恶鬼抓魂”,猛向追赶自己的狄墨云,迎攻而出!
    狄墨云是以拚命心情而来,那里还怕什么还攻逆袭?双掌分处,便与谷寒涛接在一处!
    四只手掌一接,狄墨云被震得飞出八九尺远,脏腑间不住翻腾,难过已极!
    但谷寒涛呢?却仿佛比狄墨云还要难过地,身上起了一阵微微抖颤!
    狄墨云见此情状,大为惊奇,暗想难道自己功行如此精进,竟在一击之下,使使谷寒涛有所受伤?
    她想得心中狂喜,竟连袖中藏着一根威力神妙,相当厉害的“燧人九毒神钻”之事,也自忘却!
    狄墨云强忍脏腑间的翻腾难过,再度欺身进步,一式“推山填海”,向谷寒涛当胸拍去!
    发掌之时,谷寒涛不闪不拒!
    掌距三尺,谷寒涛仍自巍立如山,毫无动作!
    狄墨云掌风拂处,已使谷寒涛长衣生波,这位一代老魔,仍复宛如未觉!
    狄墨云以为他是倚老卖老地,意欲硬挨自己一掌,显示功力!遂灵机忽动,想起这正是施展袖中所藏“燧人九毒神钻”的大好机会!
    想到此处,遂把那招“推山填海”的去势微顿,黄衣大袖略抖,一线血红精光,带着轰轰发发之声,电疾飞出。
    这就叫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就叫祸淫福善,神道无亏!
    因为谷寒涛身上所着,是“万毒仙翁”朱一飞替他特制的“金花毒袍”,倘若狄墨云一掌击中,便将惨死无救!
    如今,她忽然动念,改用“燧人九毒神钻”,遂鬼使神差地,躲过了一场大劫!
    狄墨云躲过了“金花毒袍”之劫,谷寒涛躲不躲得过“燧人九毒神钻”之灾?
    他躲不过了!因为谷寒涛如今业已处于一息仅存的弥留状态!
    原来,谷寒涛自从听得“陆地游仙”葛建平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之后,按纳不住,全力施展“灰指神功”,震伤龙三公子以后,深藏脏腑,及右臂间毒力,便无力挟制地,慢慢发作!
    等到舍命三扑,谷寒涛胆怯三逃之际,由于身形连续闪窜,血脉流动加速,毒力也发作更快!
    再加上谷寒涛忍受不下“阴阳鬼母”查瑛的发话讥嘲,拚命凝功发掌,把狄墨云震出八九尺远,毒力遂告全发!
    这是他剧毒已发后的残余功力,威势方面,自比龙三公子先前所挨的一记,逊色多多!
    故而,狄墨云受伤不重,故而,狄墨云能立即向他再度进攻,发出裘冰艳费尽心机所制的“燧人九毒神钻”!
    这根“燧人九毒神钻”,发出以后,是一线其亮如电,并不停旋转的血红精光!
    血红精光来势既快,谷寒涛又剧毒已发,肝肠全腐,仅胜奄奄一患,那里还闪避得过?
    转瞬之间,那线血红精光,便自打中谷寒涛胸前,贯衣而入!
    狄墨云一声狂笑,带着满面泪痕,闪身后退出一丈七八尺远近!
    “波”!
    这是一声爆响,跟着便是血肉横飞,好像在空中张开了一面赤红血网!
    原来,“燧人九毒神钻”不仅悴九种奇毒,并见血即爆,爆力奇强!
    漫空血花肉雨,纷纷落地,谷寒涛踪迹全无,这位凶残无比的“灰指神翁,纸钱霸主”的整个身躯,业已化为片片血花,丝丝肉雨,散布在“峨嵋金顶”的树石之间,无法辨认!
    狄墨云跪倒尘埃,大声大哭,并喃喃祈祷说道:“爹爹、母亲在天之灵默鉴,女儿总算替两位老人家,报却了多年仇恨!”
    “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直到此时,方缓缓站起身形,向秦素云走去!
    一场惨剧方了,第二场惨剧又复已在眼前,群雄均眉头紧蹙,悚然无声,“峨嵋金顶”之上,静寂若死!
    裘冰艳在七八尺外站定,向秦素云阴森森地笑了一笑,扬眉说道:“秦姑娘,你姊姊业已在谷寒涛身上,替她父母,报了大仇,如今该你来杀死我了!”
    秦素云“呛当”一声,把“天柔剑”回收入鞘,向裘冰艳抱挚说道:“裘老前辈……”
    裘冰艳听了这四个字儿,便自然冷然一笑,摇手说道:“秦姑娘你错了,我是你不共戴天深仇,你无须如此客气地,叫我‘裘老前辈’,你应该叫我裘老妖婆,或是裘老贼妇?”
    秦素云满面神光,朗声笑道:
    “裘老前辈,你才错了!父母之仇,虽然不共戴天,誓所必报,但谷寒涛神销骨化,已可告慰我父母于九泉之下!老前辈灵光忽透,回头处万孽俱空,秦素云不敢再加渎犯,也不愿再谈什么冤冤相报的了!”
    “陆地游仙”葛建平,“阴阳鬼母”查瑛,“游仙酒丐”上官智等昕得一齐连连点头,其余金顶群雄,也一迭声地,对秦素云光明正大的仁恕襟怀,啧啧赞佩!
    谁知裘冰艳却不领秦素云这份天大人情,仍自狞笑一声,向她说道:“听你这样说来,是不想再杀我了?”
    秦素云一抱双拳,满面诚恳神色地,恭身答道:“晚辈岂仅不敢渎犯,从今以后,并把老前辈视为我姊姊的恩师,恭敬侍奉!”
    “金顶”群雄听得又是一阵纷纷赞美,以为这段武林恩仇,必将就此了结!
    谁知天下事往往无法预料,裘冰艳竟说出了出人意料的八个字儿!
    她目光凝注秦素云,冷冷说道:“你不杀我,我要杀你!”
    “金顶”群雄齐自大吃一惊,但秦素云却仍神色自如地.微笑说道:“裘老前辈,你对我姊姊有天高地厚的抚养教育深恩,秦素云感同身受!老前辈想杀我?我宁愿引颈就戮!”
    裘冰艳点了点头,冷笑说道:“好!好仁恕的心胸,好漂亮的言语,你赶快拔剑,我愿意成全你这种罕世美德!”
    秦素云看道裘冰艳是痛惜前非,想死在自己手中,以消孽累!遂摇头笑道:“晚辈决不拔剑,老人家若想杀我,尽管动手。”
    裘冰艳双眉一挑,面含冷笑地,向前走去!
    秦素云恭身垂手,娇躯卓立如松,心情也平静得宛如古井之水,不起丝毫澜漪!
    裘冰艳走到她三尺之前,脸色如冰,缓缓扬起右掌!
    “峨帽金顶”之上,又形成了一片沉沉死寂!
    没有任何人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以及说什么好?
    秦素云则满面祥和笑容,目光湛然,心澄如水!
    裘冰艳牙关一挫,双眉一挑,把高举着的那只右掌,向秦素云当头拍下!
    蓦然间,有人发话,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沉静寂!
    发话人是狄墨云,她所发的话儿,只有“师父”二字,是一声悲凄呼叫!
    裘冰艳缩掌不落,向狄墨云举目看去!
    狄墨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话儿?只好带着满面纵横泪溃,跪在地上,向裘冰艳不住合掌膜拜!
    裘冰艳长叹一声,收回手掌!
    在这一刹那间,她的身上脸上,看不出半丝恶气,看不出半点凶光,竟宛若佛殿菩萨的庄严妙相!
    “金顶”群雄方看得全都油然起敬之际,裘冰艳忽又伸手取下她颈间所悬,上缀黑色骷髅头骨的极细长长金链!
    “峨嵋金顶”上的祥和气氛又失,变成了凶险风云!
    因为武林中谁不知道裘冰艳号称“金链阎婆”,这根“骷髅金边”,就是她的“阎王帖子”!出必伤人,伤必无救!
    果然,裘冰艳刚一取下金链,便化成一线金光,电疾向秦素云咽喉飞去!
    秦素云心中平静,视死如归,慢说抗拒闪躲?连动都不曾动得一动!
    金光飞到,并未直贯咽喉,却在秦素云的美颊之间,缠了两道!
    这根骷髅金链,一头业已缠在秦素云的颈上,一头却仍握在裘冰艳手中!
    只消袭冰艳手儿略带,或是身儿略退,秦素云的一颗蛾眉螓首,就无可避免地,要和她那犹济玉颊,脱离关系!
    场中玄影一飘,裘冰艳果然飞身后退!
    群雄齐叹息,姊姊最关心,狄墨云“哎呀”一声,紧张得几乎晕倒?
    其实,她这是错误的着急,盲目的紧张!
    因为,裘冰艳虽然飞身后退,却并未往回扯动金链,反把手中的金链松掉!
    她的手儿一松,那根骷髅金链,便不再是杀人利器,而成了秦素云颈间所佩饰物!
    秦素云愕然膛目,方待发问,裘冰艳业已站在“峨嵋金顶”的万丈危崖边缘,向秦素云含笑说道:“秦姑娘,多谢你不肯杀我,释怨消仇的厚仁宽德,但裘冰艳一朝顿悟,惭愧前非,深觉数十年所行,简直狠毒凶残,全无人味!尤其对于设计陷害你父亲‘雷霆剑客’秦伯吟,暨你母亲‘勾漏玉罗刹’狄青萝一事,大以悔咎难安!故而,你虽对我宽饶,我的天理良知,却无法对我自己加以饶恕!我那‘骷髅链’,赠你留念,也可使江湖中一般心性险恶之徒,见此有所知戒!”
    语音方落,身形忽腾,化为一朵玄云,纵下了“峨嵋金顶”,万丈绝壁!
    秦素云拦阻不及,手持“骷髅金链”,顿足浩叹!
    狄墨云则泪落如泉地,大喊“师父”,哭得声嘶力竭!
    “陆地游仙”葛建平长叹一声,向“阴阳鬼母”查瑛问道:“查道友,你对谷寒涛,裘冰艳等‘勾魂双令’,今日的收场结果,有何感想?”
    “阴阳鬼母”查瑛也满怀感慨地,摇头叹道:“谷寒涛死无足惜,裘冰艳虽死犹生!”
    葛建平点头说道:“其实以谷寒涛那身功力,除了你我尚可与其放手一搏外,放眼全场几乎无一人是其敌手?若非众叛亲寓,树敌太多,怎会死在狄墨云的‘燧人九毒神钻’之下,身化飞灰而灭!”
    查瑛笑道:“我早就看得分明,即令狄墨云‘燧人九毒神钻’晚发片刻,谷寒涛亦将毒发身亡!故而这老魔头根本不是死在别人手中,而是死在他作事御人过份严酷狠辣,使得‘万毒仙翁’朱一飞,临危反噬的主逼奴反之下!”
    这两位武林前辈高人,正在感慨议论,另两位武林前辈高人,又复翩然光降这“峨嵋金顶”!
    后来的两位高人,正是“游龙侠少”的恩师,“南海醉仙客”萧九先生,暨秦素云的恩师“北岳玉观音”空明师太!
    这两位绝代奇人一到,龙妙妙芳心之内,益发欣然,遂一面殷勤接待,一面暗向“南海醉仙客”莆九先生说明,打算趁这举世群雄,毕集“峨嵋”之际,阐扬自己驱除鞑虏,还我山河的复兴民族大愿,要求与会豪杰,一同插血为盟,待机而起!
    萧九先生点头笑道:“龙姑娘这种意见,不愧女中丈夫,就请你向举世群雄,宣布此事,看看有谁反对便了!”
    龙妙妙柳眉双剔,含笑转身,朗然发话,把自己要求举世群雄,化私愤为公仇,互相团结,以复兴华夏,还我河山之意,说了一遍,并称人各有志,无法相强,但武林人物,贵在磊落光明,如今请有意插血同盟的,行到右边,反对此议者,站在左面!
    一来,凡属黄帝子孙,中华健儿,那个胸中不在沸腾蕾一腔民族热血?
    二来,威震乾坤的“勾魂双令”尚在转眼间,瓦解冰消,即令一二凶徒,心存异志,但也不敢有所当众表示!
    故而,龙妙妙语音才了,这干江湖豪侠,便均纷纷走向右边,没有任何一人走向左面。
    龙妙妙见状,狂笑扬眉说道:“诸位居然一心一德,足见黄魂不死,汉族当兴,如今我们便开始举行插血为盟大典!”
    说到此处,转面对着“南海醉仙客”萧九先生,“北岳玉观音”空明师太,“陆地游仙”葛建平,“阴阳鬼母”查瑛等四位行辈极高,武功傲世的旷代高人,恭身笑道:“四海八荒的英雄豪杰,均愿同心协力,光复故国!如今便请四位前辈,主持……”
    龙妙妙话犹未了,“北岳玉观音”空明师太,便即连连摇手地,接口笑道;“龙姑娘不必着急,且请稍候片刻,我与萧九先生,业已请了一位最理想的人物,来主持这场意义浑长的金顶同盟大典!”
    龙妙妙愕然片刻,皱眉问道:“师太所说之人是谁?龙妙妙怎么想不出当世武林以内,尚有何人?能在辈份威名以上,高于四位?”
    “南海醉仙客”萧九先生微笑说道:“主持这插血大典之人,行辈不必定高,威名不必定大,只要具有比较特殊的深长意义,便是上选!”
    说到此处,目光微偏,向“陆地游仙”葛建平,“阴阳鬼母”查瑛,含笑又道:“此人马上就到,葛兄暨查老婆婆,见了她后,想必也表赞同,不致有所反对!”
    “阴阳鬼母”查瑛因猜不出此人是谁,遂向萧九先生,皱眉问道:“九先生所邀之人,现在何处?”
    萧九先生手指峰下,含笑答道:“她正在这‘峨嵋金顶’以下,更换衣裳,算来也快到了!”
    “陆地游仙”葛建平听到此处,灵机想地,“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萧九兄所说之人,定然是……”
    空明师大接口笑道:“此人是我师妹,法号‘复明’,由复明师太,来主持有志复明的同盟大典,岂非再好不过?”
    葛建平起初倒是猜出了几分端倪,但听了“复明师太”之名,又不禁茫然不解!
    就在此时,萧九先生忽然手指前方,含笑说道:“葛兄与查老婆婆不必猜疑,那不是复明师太跨鹤飞来了么?”
    金顶群榷闻言,一齐注目,果见有只绝大仙鹤,从百丈危崖之下,飞上“峨嵋金顶”,并有一位灰衣老尼,合掌低眉,端坐鹤背!
    展眼间,飞到近前,灰衣老尼身形并未见动,便如泻电飞星般,离开鹤背,飘然落地!
    金顶群雄正觉这位复明师太,又似极为陌生,又似有点面热之际,但却从人丛里,纵起一条婀娜人影,带着哭喊“师父”之声,向灰衣老尼的怀中扑去!
    等到与会群雄看出这条婀娜人影,便是狄墨云时,方对复明师太的来历身份,恍然齐悟!
    原来,这位复明师太,便是适才堕崖自尽的“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艳!
    她临跳崖前,全身凶煞之气,业已荡然无存,如今这一祝发易衣,越发道气盎然,满面慈悲妙相!
    狄墨云扑入她的怀中,把这位由裘冰艳化身的复明师太,紧紧楼住,哽咽不已,泪如泉落!
    复明师太微笑说道:“狄姑娘何必如此?你难道忘了我是你们不共戴天之仇?”
    狄墨云悲声叫道;“师父,你……你不能叫……我狄姑娘,应该叫……叫……我墨儿……”
    说到此处,业已语不成声,泪落如雨,几乎抽噎得闭过气去!
    秦素云缓步走过,向复明师太,恭身施礼地,正色朗声说道:“师太袈裳一着,万劫皆消,何况我父母之仇,已在谷寒涛身上取得了合理报偿!从今后,请淡忘此事,仍对我姊姊,像慈母而兼严师一般地,爱护训教便了!”
    萧九先生听得连连点头,暗使“万妙清音”,混在语声之内,向“金顶”群雄,含笑说道:“诸位看见没有?除了国家民族的重恨以外,人与人间,几无不解之仇!裘仙子一得顿悟,便朗明真如,我们如今欢迎她这立地成佛的绝世高人,来主持这四海同盟,誓图复国的插血大典!”
    “金顶”群雄无不掌声雷动,表示欢迎,复明师太也不再谦逊,自行刺破中指,向一只满储美酒的巨鼎之内,滴了三滴鲜血!
    萧九先生,空明师大等人,纷纷随后滴血,跟着便是四海群雄,共饮血酒,订立盟约!
    群雄血盟既定,四海八荒之间,便隐伏着一种民族复兴意志,渐渐茁壮滋生,待时而动!
    夏侯平与龙妙妙,狄墨云,龙三公子与秦素云、杜飞绵等英雄儿女情缘,自然也就如愿以偿!
    但他们决未被儿女柔情,销磨英雄壮志,双双俪影,踏遍江湖,所过之处,均揭橥了民族自尊气节,点燃了民族复兴的火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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