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疆争雄记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道观护花巫婆施毒爪
    两条人影在黑暗中向东北奔去,不久,已奔到离城墙不远的地方。
    四下甚是幽僻清静,人家稀落。神指下岚似是早有成算,脚下毫不停滞。最后,忽然在数株高树下停步。
    他举手遥遥指住前面,一座黑压压的房屋,低声道:“凌姑娘可能就在那屋内……”
    无名氏忽然感到热血沸腾,便要奔去。神指丁岚连忙拉住他,道:“等一等……”
    他接着从囊中取出两枚长如拇指的铁筒,递给无名氏,道:“这是我最近特制的碧烟红雨炮,只要如法掷在坚硬地上,就会爆炸弹上半空,日间是一团碧绿色的浓烟,久久不散。
    夜间看不见烟,却有一蓬数丈方圆的红色光雨,极是惹眼。你等会若是见到这信号,必须即速驰援于我。又若是你碰上扎手强敌,亦即施放,以便让我晓得,可以抽空下手救人……”
    无名氏放人囊中,道:“那座屋子里是什么人?”
    神指丁岚道:“我所确知的,就是有玉虚观的高手在内。”
    无名氏询问似地望着他,丁岚接着道:“玉虚观在武林中声名甚著,目前的掌门是玄水真人。不过那位名列爵榜中的浮尘子比玄水真人声名更高不久以前在夫人府中死在凌姑娘手下的道人就是浮尘子……”
    无名氏面色一变,道:“这样说来,她落在玉虚观的人手中,岂能活命?”
    丁岚道:“我从各种线索上推测,这次玉虚观出来的人身份甚高,大约是观主玄水真人亲自出马。那玄水真人素来以持法谨严见称,谅他不会加害于凌姑娘,再说玉虚观观主也不能做主,此事应是另外一位武林高人主持元疑……”
    无名氏见他几次都不肯说出那个幕后之人是谁,便不追问,低低道:“我从正面进去,你打后面潜入,如果你业已把她救了出来,能够通知我固然好,不能的话,你就连放两枚碧烟雨炮,作为讯号如何广
    丁岚沉吟一下,道:“好吧,不过这回成功以后,你却不可食言毁约。…
    无名氏淡淡一笑,道:“我一定与你同去解开那千古谜就是。”
    当下两人分头行事,无名氏奔近那座屋字,这才发现是座道观,登时对丁岚的话信了八成。
    那座道观之内寂静如死,全无半点灯光。无名氏悄然奔人第二进屋字,左张右望,一时感到元从找起。他想了一想,突然举掌向一扇木门拍去,“轰”一声整扇木门倒下。
    他这一着叫做“打草惊蛇”,反正无从下手,不如弄点声响,使观中之人闻声起来探视。
    果然片刻之后,两条人影先后驰到。星月微辉之下,隐约可辨出这两人俱是玄门之士。
    他们手中都握住长剑,一下子就发现那扇木门,其中一个仔细验看之后,低低道:“门上留有掌印,必是有人潜入,只不知他此举是什么意思?”
    另外那名道人道:“且不去管他,你先赶到秘室去巡视,我去禀告老观主……”
    两人分头走开,隐匿在黑暗中的无名氏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喜,暗想对方口中秘室,一定是囚禁凌玉姬的地方元疑。
    当下他看定那名道人去路,潜跟上去。走过一座院落,忽地讶然停步,忖道:“这厮既然要赶到秘室去巡视,为何去势不速?再说他们都是普通的人,难道不会想到有人在暗中偷听?”
    疑念一生,顿时觉得破绽百出,这名道人故意走得不快,分明是怕有人跟踪他时赶不上他。
    无名氏冷冷一笑,转身向原路奔去,赶回早先击倒木门之处,已不见早先那名道人影踪。
    他躲在黑暗中等了好一阵,忽然又有人走进来。
    这人也是个道士装束,长得面阔唇厚,一望而知此人心慈肠直,井非工于心计之士。
    无名氏查听四周没有别的异响,陡地跃出来,落在那名道士身前。
    那道人似是万万想不到潜入本观的人,居然也敢露面,吃了一惊,凝目打量。
    无名氏冷冷道:“玄水真人可在此地?你叫什么名字?”
    那道人呐呐道:“贫道修心,敝派掌门并未离开玉虚观一步,施主高姓大名?深夜驾临,有何见教?”
    无名氏本来对玉虚观的人一肚子不满,这番现身,正是要重惩这些道人,教他们晓得利害,哪知这修心道人不但相貌忠厚,出口之言更是斯文有礼,登时恶感全消。
    不过他也说不出对这道人有什么好感,冷冷应道:“我就是无名氏,特来要人……”
    那修心道人双目大睁,呐呐道:“你……你老就是无名氏?贫道久仰英名,想不到今晚得睹丰采……”他随即低声道:“无名施主最好快点离开,若然惊动了别人……”
    前文说过,这修心道人感于凌玉姬指点武功,击败了修元道人,是以处处袒护于她。他自然晓得凌玉姬这次被劫,就像是钓鱼之饵,目的就要把无名氏诱来,只要惊动了主持之人,凌玉姬立时便遭惨死。所以他急于把对方劝离此地。
    无名氏哪知对方心意,噗然一笑道:“废话少说,我问你人呢?在那一间秘室中?”
    修心道人急得说不出话,双目左顾右盼。
    无名氏迫近一步,道:“我早知道你绝不肯说,且看你玉虚观绝艺究竟有多么高明……”
    修心道人急忙后退,无名氏更不迟疑,举步扬掌,迎面拍去。
    修元道人连忙横闪两尺,使出擒拿手法,扣拿对方手腕,一面还想开口劝说,哪知无名氏一身武功,出神人化,掌势一变,也用出擒拿手法,反而向他腕臂疾抓。
    修心道人一看对方手法,神奇绝伦。他浸淫于师门武学已有数十年之久,本门手法,自然精熟已极。然而此刻却感到自己所学的手法之中,没有一招可以破解敌人攻势。
    危急之际,他忽然发出左掌迅击,右手五指化拿为扫,这一招变化微妙,五指扫处,已弹开对方掌势。同时左掌的一招,也把敌人迫得横跃数尺。
    无名氏跃开之后冷哼一声,道:“这一招好像不是你师门手法?”
    修心道人低声道:“不错,是凌姑娘指点的……”
    无名氏突然心中一冷,暗自忖道:“她居然肯把家传秘学传授这道人,这种关系自然大不寻常,我去救她,也许会被她嫌我多事……”
    此念一生,登时又记起那日在天龙古寺大门外,被她下令教楚南宫等一千高手围攻自己之事,早已情继义绝。
    一阵痛苦淹没了他,却听到修心道人低声道:“无名施主你还是快走吧!
    无名氏郁郁不语,转身便走。但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回头道:“我可不是被你劝走的……”
    他接着便举步奔出去,修心道人大大怔住,如坠五里雾中,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无名氏纵出这座院落,忽见前面神堂中灯烛辉煌的人影闪动。
    他只望了一眼,就腾身纵上左边的墙头,神堂中一条人影闪出来,沉声道:“尊驾既敢夜闯本观,何故匆匆就走?”
    无名氏在墙头忖思一下,但觉心中一片落寞,连话也不想说。当然他没有半点害怕,只是不想再理凌玉姬的闲事。
    他正要纵出去,却听那人又道:“本观老观主已在神堂中恭候大驾,阁下可敢在灯烛之下露面?”
    无名氏淡淡道:“我本想走开,但你们如果一定要我留下,那也可以说时,已纵下墙头,大踏步向神堂走去。
    那个说话之人,乃是个佩剑道士,面尖颧突,双睛流转不定,一望而知不是善与之辈。
    无名氏也没有理他,径自踏人神堂之内,目光一转,只见神堂中灯烛辉煌,却没有人影。无名氏心中不悦,随手向那道士抓去,一下就拿住对方手腕脉门。
    那道士并非没有挣扎,只是对方手法神奇迅快,闪之不开,顿时面色大变。
    无名氏心中虽是不悦,但却没有流露在面上,使人感到莫测高深,因而多加几分敬畏。
    那道士呐呐道:“老……观主……就在那边墙根……”
    无名氏转眼瞧去,只见在那墙根处果然有个青衣道士盘膝坐在地上。由于他刚才只注意神堂中两边的椅子,所以不曾发觉在墙根竟然有人。
    他淡淡一晒,五指轻轻一甩,那个道士站不住脚,连退数步,一交跌翻在地上。
    无名氏举步走过去,但见那青衣道士面壁而坐,动也不动。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在这神堂中。
    无名氏走了七八步,见那青衣道士仍然不言不动,于是停住脚步。
    神堂中一片寂静,早先被无名氏摔跌地上的道士已经爬起身,悄悄溜出外面。
    大约过了半盏热茶不久,那青衣道士似是因听不到对方的声息,反而感到迷惑不解,大袖倏然无风自动,袖影中光芒一闪,随即隐没。
    无名氏明明见到他袖影中有面小镜子一闪即逝,情知对方乃是藉镜子反映窥测自己的动静,却仍不做声,既不上前,也不走开。
    寂静中又过了大半盏茶时分,那青衣道士身躯微微一动,镜子光芒再度一闪而没。
    无名氏因凌玉姬将武功传授修心道人之事而感到灰心,所以已经回复了他那种冷淡漠然的态度。此刻他根本不把这个青衣道士诡异的行为放在心上,自个儿却耽溺在冥思之中。是以如果对方全无动静的话,他也可以在原地上站上一夜。
    那青衣道士突然开口道:“施主高姓大名?”他的声音冷酷低沉异常。
    无名氏漠然道:“随你的便,你爱把我当做什么人都可以……”
    那青衣道士身躯微微一震,道:“这样说来,施主就是无名氏了?”
    无名氏道:“无名氏就无名氏吧,你是否已把凌玉姬害死?”
    青衣道士身前又闪动着镜子的光芒,似是暗中细细打量这个名闻天下的高手。
    他一而打量,一面道:“假如凌姑娘已经香消玉殒,你怎么办?”
    无名氏道:“把她的尸体交还给我……”他声音之中,毫无一点感情,因此谁也无法从他话声中猜出他的心意。
    青衣道士道:“贫道想不到能够这样和平地结束这宗事……”
    他停顿一下,见无名氏仍然没有反应,当下又道:“把她的尸体交给你并无不可,但如果她的亲人来到,教我怎生交代?”
    无名氏冷冷道:“我就是她唯一亲人!她是我的妻子……”
    那青衣道士突然发出泉鸣似的刺耳笑声,这一阵笑声可没有半点伪装,一听而知这声音乃是听到可笑之事,真心真意地大笑起来。
    无名氏剑眉轻轻一耸,旋即平复如常。
    青衣道士笑了一阵,道:“你可想知道贫道为何发笑之故?”
    无名氏淡淡道:“无所谓……”
    青衣道士道:“凌姑娘她分明还是处子之身,贫道亲自验过,绝元讹错,试问她怎会有丈夫?”
    无名氏第一次面色变动,虎目中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他举步向那青衣道士走去,一面调气运功,聚集真力。
    眨眼间已走到五尺以内,那青衣道士迅快举手向墙上一拍,一面直径只有两寸的小圆镜登时嵌在墙上,问闪生光。
    那青衣道士动作好快,双臂齐挥,只见两团青色袖影向身后的无名氏袭去。衣袖上内力奇重,不亚于用手掌发出的掌力。
    无名氏掌扫脚端,封住对方两团袖影,接着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在道士头上。
    他这一下自是大出对方意料之外,因此那青衣道士被吐个正着。
    无名氏一肚子鄙视憎恨之念,所以啐他一口,聊以泄愤,仅是侮辱对方之意。但他一身气功何等高强,这一口唾沫力量不轻,就像一个小铁球般击在对方脑袋上。只震得那青衣道士头脑一错,几乎昏死过去。
    无名氏感到对方衣袖力道倏弱,趁机变化掌势,使出修罗七诀中的“借势”大诀,掌心吐力一推。
    只听“呼”的一声,对方特长的衣袖激射回去,击在墙上嵌着的小圆镜上,“啪”的一声,镜面完全粉碎,玻璃纷纷掉落。
    那青衣道士只昏了一昏,立刻就恢复清醒,急急发招攻敌。他的招数诡奇之极,全是仗着双袖从双肩之上或双胁之下向后面拂击,竟不转过面来瞧着敌人。
    这种打法虽然吃亏在不能纵跃闪避,可是一则坐在地上,可以让敌人攻袭的面积减少,二来招数诡异举世皆无,出手攻取部位,都是下盘极低之处,使敌人不易抵挡。因此如果那面镜子不破,抵消了不用眼睛的缺点,便反而占了不少便宜。
    无名氏弯腰蹲腿,掌势忽扫忽拍,抵挡了四五招。忽然感到对方身上似乎发出一阵阵强劲绝伦的潜力,迫得自己不能移上前去。
    此刻的无名氏业已身经百战,今非昔比,一看敌人功力绝世,不觉微凛,攻势略缓。
    那青衣道士一面应敌,一面沉声道:“贫道以为无名施主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哪知嗅心仍盛,也不过是平常之人而已!”
    无名氏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懒得作答。这时却发觉自己攻势稍缓,对方发出的迫人潜力也就减弱不少。
    那青衣道士接着又道:“老实告诉无名施主,凌姑娘其实未死,不须为她担扰……”
    无名氏记起对方所说“验出她犹是处子”之言,因而想到凌玉姬事后,居然仍然偷生苟活在人世之上,心中除了痛恨之外,又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憎厌。
    这一刹那间,他已决定务必把这可恨可憎的青衣道士杀死,也不去见凌玉姬,径自扬长而去,并且永不再踏人江湖……
    一动,掌上真力陡增,迅击抢攻。
    那青衣道士双袖灵活无比,迭连向背后激射劲拍,招数诡奇无比。
    不过无名氏却觉得对方双袖好破,只是他身上源源涌出的潜力却不易当。而且那阵阵潜力奇就奇在他越是急攻猛扑,就越是强劲沉重,迫得他无法移前半步,怎样也够不上部位击毙敌人。
    转眼间已攻了二十余招之多,无名氏空自耗了不少真元,但对方仍然稳如渊岳,秋毫无损。
    摹然间听到外面“轰”的一响,无名氏想起神指丁岚的碧烟红雨炮,立时转身奔出神堂。
    刚刚纵出门口,目光到处,只见黑漆的天空中,出现一蓬红色火雨,流转变幻,甚是好看。
    门外四条人影迅速向他扑到,幻起一片刀光剑气,猛袭上身。
    无名氏低哼一声,左手施展出达摩三图解中一招擒拿手法,右手使出十二散手中“千军辟易”的一个变式。
    只见他左手伸处,不知怎地已抓住一个人的手腕,明晃晃的利刀反而向那人的同伴劈去。
    那人的同伴惊叫一声,连忙放弃攻敌,挥剑封架,“骼”的一响,刀剑相交,发出一溜火星。无名氏此时向外一推,那人直撞人同伴怀中,都立脚不住,一齐滚跌地上。
    无名氏手劲奇重,加上深厚内力,这一推看似平常,但那两人都被他震伤,一时爬不起来。
    另外两人刀剑袭到之际,被无名氏一掌扫去,先后挨了一记掌力,砰砰膨膨地摔跌开去。
    无名氏举手之间,就击倒四名敌人,心中陡然涌起一阵舒畅之感,长啸一声,直向那蓬红色光雨下面奔去。
    这座道观占地颇大,加以那蓬光雨高上云霄,要断定在什么地方发射,却不容易。
    无名氏只是向前奔去,越过三重院落,忽听到左侧传来一阵低低的冷笑之声。
    无名氏迅即纵去,身形一掠,已落在左边的院落中,放目一瞥,只见前面一道长廊,廊上正有人在动手,其中之一据门奋守,另一个身躯瘦小,头上包着一条黑中的老妇人则要冲人房去。
    这阵低沉森冷的笑声正是那老妇发出,只见她双手连续抓去,每一出手,都激起锐烈风声,可见得她功力之高,武林罕见。
    那个据守住房门之人,正是早先与他动过手的修心道人,此刻已经头发散放,形势危殆,但幸而仗着十二散手的几下奇奥掌法,苦撑危局。
    无名氏自然不会出手帮助修心道人,但双脚却不知不觉向那边走去,纵到廊上门边,静静看那老妇人如何夺门而入。
    那个黑中包头的老妇人身手矫健,内力深厚,房门四周的墙壁已经被她的内家真力震得粉剥恶落,露出石头。
    她似是想不到这个道人居然能连续抵挡她这么久,满面暴怒的神情,看也不看旁边的无名氏一眼。
    修元道人心中虽想瞧瞧是谁来到,但生死悬于一发,形势过于危殆,实在无暇去看。再说他也晓得没有人会出手援救,所以全力对付面前强敌。
    眨眼间那老妇人施展出强攻硬打的手法,左手照掌快攻,右手却运足内力,缓缓向对方面门抓去。
    这种打法一望而知她存心一举毙敌,所以单用左手保护身上要穴。右手则硬迫人敌人掌影之内,准备仗着精纯功力,强忍对方扣脉点抓之苦,一把抓死敌人。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无名氏忽然运聚真力,隔空一指向那老妇人身上点土指风一发,老妇人登时发觉,迅快绝伦地抽回右手,封住他的指风。
    修心道人急急施展凌玉姬所传的十二散手中的手法,一掌拍去,把老妇人迫退一步,登时又占回原位,拦在房门当中。
    那老妇人冷笑一声,随手一掌向无名氏拍去,发出一股劈空掌力,呼啸震耳。
    她只向无名氏攻了一掌,随即就回手向修心道人疾抓,凌厉异常。
    无名氏举掌封架,“膨”地一响,震得身形微晃,不由得大大一凛,凝目猜测这个老妇人是谁。
    正在转念之际,那边墙头上有人叫道:“那是恶石谷巫婆子,快截住她!”
    声音人耳,竟是神指丁岚的口音,无名氏心中一动,但仍然没有出手。
    接着房内传出一个娇软柔媚的声音道:“道长让开吧,她太厉害啦……”无名氏心头大震,虎目中突然射出光芒。
    这一声娇声软语,正是无名氏极力想忘记,而又片刻难忘的凌玉姬的声音。
    那老妇冷森森喝道:“哪一位高人居然认得我老婆子?”
    喝声中双爪迅发如风,忽地伸人对方掌影之中,五指一落,扣住修心道人腕门。
    无名氏也不知为何一阵冲动,施展出达摩图解中一招精奥手法,掌力凝聚击向对方面门,但手掌却沉下一点,直取咽喉要穴。
    恶石谷巫婆子面色微变,她如果不放开五指的话,其势得伤在无名氏掌下。因此迫得掌指一松,向横跃开一步。
    无名氏左手仍然向巫婆子发招攻袭,右手却向修心道人拍去。
    巫婆子被他迫开一步,满腔怒火,这刻也举掌猛劈。
    两股强劲绝世的掌力一触之下,发出“膨”的一声,登时烈风旋卷。房门上的修心道人一半是退闪无名氏的掌招,一半是被这一连烈风所迫,一阵退了两步之多。
    无名氏身形一晃,抢人房内。他的身法快极,宛如闪电般从修心道人身畔掠过。
    修心道人急急发招阻拦时,恰子碰上随后冲人的巫婆子,无意之中,又把这个老妇挡住。
    房门口刷地落下一人,却是那神指丁岚,只听他沉声道:“道士不用慌张,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声中伸指疾戳,手法阴狠迅快。巫婆子哼了一声,回手猛抓,口中厉声道:“原来又是你这厮……”
    神指丁岚冷冷笑道:“巫婆子名不虚传,刚才我与你动手之际,一言不发,所以你认不出我的口音。但我招数一发,你看也不看,就知是我……”
    他口中说话时,双手丝毫不显迟滞,凶猛地向巫婆子背后夹攻上去。
    巫婆子武功虽高,可是她吃亏在心神不定。原来她此刻既想转身用心对付神指丁岚,把他当场击毙,以泄心中之愤。却又不想放弃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闯入房内,杀死那凌玉姬。
    这个老婆子目下已猜出那个武功奇高的美少年,大约就是她一心一意想找到的无名氏,因此如若被他救下凌玉姬,打后面逃跑,那时即使能够杀死神指丁岚及修心道人,也难泄心头之恨。
    她这一委决不下,正好便宜了神指丁岚,趁机使出全身绝艺,抢制了先机,暂时困住对方。
    无名氏冲人房门之后,只见还有内间。他一晃身已闪人内房,放目一瞥,房中有具十字形的木架,架上锁住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
    她的面庞仍然蒙住白色丝中,秋波一转,见到来人竟是无名氏,不由大大愣住。
    无名氏冷漠地望着她,那种神情,好像没有救她的意思。
    她那对澄如秋水般的美眸中,突然流露出惊慌的光芒。
    无名氏淡淡道:“我知道你是怕我不肯救你,如果你是我的话,那就用不着害怕了……”
    凌玉姬眼中惊慌之色忽然敛去,低低叹一声,道:“你不救我的话,我马上就会死在那个巫婆子手中……”
    无名氏点点头,道:“你的话本来不错,可是如果她早知道我不救你的话,她就不会用尽气力,想冲人来取你性命……”
    凌玉姬举目向外面望去,只那神指丁岚已渐渐控制不住局势,全靠修心道人偶然发出的神奇招数,迫得巫婆子不能回手自保的话,丁岚这刻准被巫婆子迫开。
    她惋然微笑一下,道:“那么你就走吧,其实那巫婆子就算想亲手杀死我,也办不到……”
    无名氏迅速地把她的话寻思一下,登时已明白她的意思是说可以用毒针自杀,所以对方无法杀死她。
    这种形势之下,他觉得纵然对这个女子极是不满,却也不得不先拖她救下来再说。
    当下更不多言,举手揪住木架上的铁链,运力一拔,首先把她左手的束缚除去。
    接着又迅快地把她右手及颈上的铁链扯开,只剩下双足足踝上的铁链,还未拔掉。
    无名氏双手搂住她的娇躯之际,心中涌起一阵激动的情绪,一时竟忘记赶快把她脚下的铁链弄掉。
    外面的巫波子一面动,一面注意房内光景,正好瞧见那对少年男女拥抱在一起。
    她生似受到极大的刺激一般,厉啸一声,运聚起全身功力,猛然向背后的神指丁岚击去。
    神指丁岚架之下竟被她强劲绝伦的内力震开四五步之远,体内真气波荡荡甚剧。他大吃一惊,急急运功调息,缓住体内这一阵波荡。接着迅即纵起,跃上屋背,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巫婆子一招震退扎手强敌,转回掌势,全力向修心道人猛劈疾抓。
    她掌指之上内力沉重如山,修心道人支撑了这一会儿工夫,早已力竭,登时招架不住,噎噎直退。
    巫婆子抢入房门之内,不暇击毙这个可恨的道士,仅仅随手猛劈,又把他震得斜退数步。
    无名氏被这一阵猛恶搏斗之声惊醒,回头一看,恰巧见到巫婆子迎面扑到。
    只见这位老婆子面容清瘦,双颧甚高,满面笼罩住凶狠杀气。那一双瘦长的手上,留着长约五寸的指甲,颜色青紫,一望而知蕴有稀世剧毒。
    他已无暇把凌玉姬脚上束缚解除,急忙推开她的娇躯,转身发招,迎击上去。
    那恶石谷巫婆子双爪齐发,宛如狂风骤雨,内力之强,招数之毒,武林中委实罕睹。
    无名氏不似对方存有拼命之心,是以一上手就被对方这等凶狠打法迫得连退两步。
    凌玉姬骇得急急把美眸闭上,不敢观看,可是又忍不住不看,便又睁眼。
    无名氏宁神定气,提聚起全身功力,对付这个平生第一遭碰上的扎手强敌。他的手法全部是帝疆四绝之一的凌波父得意绝艺十二散手以及修罗七诀,奇臭之极,加上在天龙寺石墩上刻着达摩嫡传的武功图解,他也参悟出其中三图,这时分由双手施展出来,宛如水逝云卷,风驰电掣,眨眼之间,已自稳住局势。
    要知无名氏一身内功乃是传自凌波父本人,上文曾经提过,这一套内功心法,乃是凌波父最近方始参悟,当时特地传授于他,要他转而传授给他一个最亲爱之人。
    无名氏无意之中得到当代奇人的心法嫡传,他本人天资极高,加以数年以内,每逢心中那阵莫名其妙的痛苦泛升起来时,就运起内功,进入忘我之境,借此减轻心中痛苦,三年以来,根基扎得深厚无比。
    往昔他与别人动手时,因一来经验缺乏,二来十二散手只学得六招,并且不算精熟,所以威力有限。但自从天龙寺一番经历之后,同时又参悟出达摩心法之图解。再加上不久以前和灵隐山人蓝岳等八九名高手的一场剧战,动手相搏的经验已经足够应用。这刻施展开全身绝艺,那恶石谷巫婆子竟无法再把他迫退一步。
    两人迅快地互拆了十余招,恶石谷巫婆子心中越发惊凛,暗自忖道:“这厮内功修为之深厚,居然不下于我老婆子逾一甲子的苦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再说他有时使出帝疆绝艺,我老婆子还认得出来,但有时使出的招式,表面上方正简朴,其实暗蕴追魂夺命的威力,看来看去,都不像是帝疆绝艺,此人今日如果不除,我老婆子再活一百年也别想报得夺我爱马之恨
    凌玉姬忽然柔声道:“这老婆子眼珠乱转,一定是在思量毒汁阴谋,夫君可要多加小心……”
    她这一声“夫君”,把无名氏听得心头大震,情绪波动,手法为之一滞。
    谁知巫婆子却没趁机扑攻进来,反而不知怎地,露出一点破绽。
    无名氏熟习修罗七诀,擅长借势伤敌。对方才一露出破绽,他的掌势便如水银泻地,破隙而入。铁掌到处,拍在巫婆子胸口大穴之上。
    巫婆子哼了一声,摔开数尺,但却不曾立刻死去,犹自在地上蠕蠕而动。
    凌玉姬眼看这等惨状,不由得芳心大震,急急把眼光移开。原来她心肠最是慈悲良善,巫婆子虽是想杀害于她的人,却也不忍目击这老妇惨死。
    无名氏心中震动的情绪尚未平复,但他懒得理会,转身先把凌玉姬足踝上的铁链去掉,抬头一看,只见她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极力避开地上兀自蠕动的人。
    这一来使他禁不住记起当日在绝壑天牢中被东海狂人来洛困住时的情景,也溯忆起其时那一段温馨绔妮的时光。
    他心中突然泛起一种软软的感觉,转身走到巫婆子身边,弯腰伸手,打算把巫婆子的尸体搬出外而。
    无名氏双手刚一搭在巫婆子双肩之上,那个老妇人半瞑的眼睛陡然睁开,射出凶恶狠毒的光芒。
    无名氏心中陡然一凛,膝盖弯处,压住巫婆子小肚上面。
    就在他心头一凛之际,巫婆子十只尖利的指甲已经分别抓住他双腕脉穴之上。
    凌玉姬等了片刻;听不到一点声息,忍不住转眼瞥去,只见无名氏俯低身躯,双手按在巫婆子双肩上,右膝膝盖压住巫婆子的小肚,动也不动。
    她走过去,柔声道:“你怎么啦!”
    无名氏摇一摇头,数点汗珠飞起溅落地上。
    巫婆子也是双唇紧闭,目射凶光,凝瞪着上面那张俊美白皙的脸庞。
    凌玉姬细细一看,不由得骇得那颗芳心一阵狂跳,几乎跳出口腔外。
    原来无名氏的右膝已运足内家真力压在巫婆子小肚的死穴上,只要发力一顶,对方立时气绝毙命。可是巫婆子喂毒十爪也紧紧扣住无名氏的腕脉,她也是只须双爪运力一扣,不但足以抓住无名氏腕上皮肤,剧毒侵入他体内,同时爪上内力一发,也足以闭塞经脉,使他无能运气抗毒,如此片刻间便将中毒身死。
    这两人都是处于举手间即可杀死对方,但同时亦将死在对方手底的紧张形势之下,因此饶他双方均是不把性命放在心上之人,却都感到万分紧张,冷汗不断沁出。
    凌玉姬骇得面色苍白,几乎昏倒在地上。惊惶中举目一瞥,外面沓元人迹,那修心道人大概是因见无名氏足可抵挡住那恶石谷巫婆子,所以趁机逃走,以免被老观主来到时处死。
    她一看不但没有了外援,更深恐那冷酷多诈的老道人忽然现身,那时这两人无法分开,首先遭难的,反倒会是她本人。
    危急之下,突然涌起一股勇气,当下走近无名氏身边,柔声道:“你们都不要用力,闹得两败俱伤。我只想请问大婶何以要取我们夫妇性命?
    恶石谷巫婆子双眉一皱,缓缓道:“你叫老身什么?”
    凌玉姬道:“我叫你大婶,难道错了么?…
    巫婆子哼一声,面上神色可看不出是喜是怪。
    无名氏渐渐缓过气力,也能够开口说话,当下道:“她恨我替欧阳老前辈做主,夺走了她那匹火龙驹,所以用你为饵,诱我人网……”
    凌玉姬微微一笑,生似心中已有主意,显得动人异常。
    却听巫婆子冷冷道:“本来我非杀你们两个不可,但目下我杀死无名氏之后,不再杀你……”
    她的话乃是对凌玉姬而发,凌玉姬生恐无名氏一答话,把巫婆子激怒,闹个同归于尽。
    赶快道:“谢谢大婶美意,由此看来,大婶也是个极有人情味的人,夫君你实在不该夺去她的火龙驹……”
    她忽地楞一下,似是想起什么事,接着:“但我记得那火龙驹是蓝岳向你借来的,蓝岳他一直与我夫君作对,因此我夫君把火龙驹夺走,自然是情理中之事……”
    无名氏一听到她提起蓝岳,心头就冒起熊熊炉火,冷哼一声。
    巫婆子厉声道:“不对,无名氏明知此驹乃是我老婆子相依为命的老伴,却硬生生夺走,把事情揽在头上,我可有冤枉无名氏你么?”
    无名氏道:“没有,不过那火龙驹原本是欧阳老前辈的宠物,欧阳老前辈自从失去爱马之后,孤寂了一辈子。当时我想你既然夺人之爱,那我也不妨让你尝一尝寂寞孤独的滋味……”
    巫婆子似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反驳回答,呆了一呆,哺哺道:“他有千百匹名驹良马,怎会孤独?”
    无名氏道:“欧阳老前辈虽是爱马成痴,但自从失去火龙驹之后,就抛弃了所有的名驹。你要知道,凡是真心钟爱之物,决不能用别的代替……,’巫婆子默然一语,过了一阵,哺哺道:“真心钟爱之物,果真不能用别的代替么?”
    凌玉姬插口道:“你们一齐把手放了,慢慢再说好不好?”
    无名氏听到她的声音,突泛起一阵刻骨憎恨,登时精暴地道:“用不着你管,走开………
    凌玉姬怔一下,道:“你怎么啦?”她本来要接着告诉地上的两人说,那玉虚观观主久久不露面,一定是想等他们拼个同归于尽。如果她一点破,巫婆子一定肯放手起身。谁知无名氏妒恨攻心,粗暴地斥她走开,使得她忘了指出玉虚观观主的阴谋。
    巫婆子也感到十分诧异,但同时也泛起一阵狂怒,厉声道:“无名氏。你敢对妻子这样,我老婆子先跟你拼啦……”
    无名氏精暴如故地斥道:“不干你事,要拼就拼,谁怕死不成……”
    这两人话已说僵,眼看双方剑张弯拔,一触即发。忽地外间传来一点低微异声。这一点声息传人这两名高手耳中,登时听出乃是有人迅急扑人来,陡然在半途停住身形的声响。
    无名氏厉声道:“把你的帮手都叫人来,我无名氏谁都不怕……”
    巫婆子、长眉一皱,还未答话。凌玉姬在一旁道:“那老道人才不进来呢,他正想你们拼个同归于尽之后,好迫我传他武功……”
    巫婆子无名氏都怔一下,倏地一团青影电急扑人房来,挟着一道森森精光,直向无名氏后背急落。
    无名氏疾忙滚倒,双手一用力,反把巫婆子举起来挡在上面。
    那道青色的人影一剑落空,倏忽又起,剑光如冷电掣空,微一闪动,再向两人卷去。
    这一剑去势毒辣,把地上两人都罩住在森寒光华之中。
    凌玉姬骇得尖叫一声,双眸一闭,不忍观看。
    地上的两人全是当人一流高手,早在那道剑光复现之际,就看出剑势来路。不约而同地互相借力疾翻开去,是以抢先一线之机,脱出剑光威力范围。
    这刻他们仍然互不松手,生恐先放手时被对方乘机震死。
    那道剑光乍落又起,这时看得清楚,只见一个陷鼻缺唇,面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丑恶道士,手掣长剑,再次向地上两人攻去。
    那房中地方有限,充名氏和巫婆子己滚到墙边,仍然是巫婆子在上面首当其冲。
    巫婆子更不寻思,右手锋利如刀的指甲轻巧一挑,已划破无名氏腕上皮肤,顺势放松向那道士击去。
    无名氏但觉腕上微疼,不暇理会那丑恶道士,先转目瞧着手腕,只见上面留下一点乌紫痕迹。
    他心中顿时大怒,一面运足内功护住另一只手的腕脉,一面运聚功力,膝头向上一撞。
    巫婆子被他膝盖撞了一下,身躯陡地掀飞数尺,口中哼了一声,一听而知受伤不轻。
    她正运功迫解那道士剑势,是以另一只手虽是抓住无名氏腕脉,急切间用不上全力,竟被无名氏一下子挣脱。
    这巫婆子的武功毒辣阴狠异常,是以招数一发,就把那青衣道士剑势挡了一下。
    无名氏跃起身,使出一身绝学,向那青道士凌厉扑及,转眼间就把那道人笼罩在掌影之内。
    巫婆子仰卧地上,喘息连声,这刻她内脏受伤,一身真力已用不上来,是以无法起身。
    凌玉姬见到两人分开,虽然巫婆子已伤,却也暗暗欣慰,连忙贴着墙壁走过去,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塞人巫婆子口中。
    巫婆子见到她时,眼中凶光暴射,但真气接续不上,全身动弹不得,是以凌玉姬把丹药塞人她口中时,她也无法拒绝。
    无名氏虽是以全力困住那青衣道士,但仍然见到凌玉姬的举动,厉声道:“我手腕被她毒爪抓破,剧毒已侵人体内,你还救她于什么?”
    凌玉姬惊得呆了,低头看时,只见巫婆子眼中凶光已敛,一时恻不透她是因为自己赠药救命之恩而收起仇心?抑是忙于调运真气才敛去眼中的凶光?
    那青衣丑道大笑,声若鸟鸣,接着道:“无名氏你还不赶紧运功御毒,再耽延片刻,大罗神仙也难以挽救你所中的剧毒……”
    无名氏听了这话,心中微动,掌势不觉略滞。那青衣丑道手中长剑摹地一紧,使出一路精奇剑法,隐隐有风之声,反而抢制了先机,把无名氏罩在剑影之中。
    凌玉姬空自着急焦焚,却又元从加以援手,心念一转,蹲在那巫婆子身边。
    巫婆子森然投她一瞥,缓缓道:“你可是觉得后悔,想取我性命?”
    凌玉姬举起玉掌,按在她胸前“紫宫穴”上。巫婆子面色一沉,难看无比。
    但眨眼间巫婆子双眉大展,眼睛半瞑。
    原来凌玉姬此刻正以本身内力,从巫婆子身上大穴攻人,助她复原。凌玉姬她不但练过内功,还精通医道,是以疗伤手法端视伤势如何而变化运用,比起一般武家派秘传的内功疗伤那种呆板手法,自然更具神效。
    无名氏激战了二十余招,果然感到右手微微麻痹正是毒发之象。
    他心神一分,加以右手转动欠灵,又处在被动之势,顿时更见危殆。
    那青衣道士一张丑恶的面上,露出狞恶笑容,同时嘿嘿连声冷笑。手中那柄长剑,招数越发恶毒狠辣。
    无名氏手臂上的麻痹已蔓延到肩头,心中大为惊凛。要知以他目下一身功力,偶然让武林好手打中之几拳,也挺得住。可是此刻仅仅被巫婆子抓破了一点皮肤,便抵御不住她甲上剧毒。
    青衣道士趁他心神不定之时:刷刷刷连劈数剑,光华大盛,其中一剑几乎刺中无名氏肋下要穴。
    无名氏内外交迫,无力再支撑下去,心中长叹一声,陡然想起唐人所作“力尽关山未解围”的诗句,但觉此刻情影宛似,一阵黯然。
    那青衣道士眼看快要得手,忽然间收回长剑,头也不回,快逾闪电般跃出房外,眨眼失去踪影。
    无名氏愣了一下,猛然身后有点声息,回头一看,只见巫婆子站在身后五尺以内,眼中精光闪射,身上内伤生似业已痊愈。
    目光移过去一点,只见凌玉姬蹲在地上,不住地轻轻喘息。
    巫婆子冷森森道:“我看你已被剧毒侵到肩,尚可自行运功闭住天池及缺益两穴……”
    无名氏不暇多想,赶紧运功闭住那两处穴道,但这一来,整条右臂已无法动弹。
    巫婆子又道:“可笑那玉虚观天架子一见老婆子起身,动作毫无迟滞之象,以为我业已完全复原,生怕死在老婆子一只毒爪之下,赶紧逃走。其实老婆子只恢复六七成功力,决难取他性命……”
    无名氏见她没有向自己动手之意,自然不去惹她。双肩一轩,道:“那厮原来叫做天架子,总有一天撞在我手中,要他好看。那厮面貌实在丑怪的可怕,怪不得他早先一直不肯转面对人!”
    巫婆子晒道:“你懂的什么,先说他的面貌,原本就丑陋惊人,加上昔年与吕飞一战,被吕飞一掌打得鼻塌嘴歪,面皮皆裂,治好之后,更加丑陋。但面目丑陋与他不转身向人却没有多大关系,听你这么说来,你一定曾经与他动过手,而他当时面壁而坐,一直没有转头过来,是也不是?”
    无名氏点点头。
    巫婆子接着道:“其实他是练了一种特别的借力工夫,必须面壁盘坐,方始能把敌人击来的力量全部反震回去。因此敌人武功越高,所遇上的反震潜力更强。总难越雷池一步……”
    “原来如此,当时我真被他唬住啦!”
    “他这套功夫是在吕飞击败他之后,回观诈死,日日面壁自创出来,用来对付那些日夕想暗算他的道侣门人,正好合适……”
    凌玉姬在那边深深呼吸几下,巫婆子转眼望去,只见她已缓缓起立。
    巫婆子冷冷道:“你于我虽有救命之恩,但我老婆子不但不杀死无名氏,还传他闭穴抑毒秘法,保住一条性命,再加上以前那一段过节,从此不提,总算偿还对我的恩德……”
    无名氏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巫婆子又接着道:“不过无名氏只能活上十天,除非在这十天之内,老婆子擒捉住蓝岳,或者是你们代我把蓝岳杀死,老婆子自会将解药送到……”
    无名氏虽然感到她的话奇怪的很,但他心中忽然涌起淡漠的情绪,便懒的开口。
    凌玉姬却接口道:“如果蓝岳死了,到何处给大婶你送信?…
    老婆子一面走出去,一面应道:“老婆子这十日之内,不离洛阳,你们送信的话,可到广源镖局去说一声,自然会传到我耳中……”
    转瞬间房中只剩下无名氏和凌玉姬两人,凌玉姬走到无名氏身边,轻轻道:“你觉得怎样了?”
    无名氏低哼二声,淡淡一笑。
    凌玉姬对他清楚的很,知道又犯了老病,当下柔声道:“我们且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也待我替你看看伤势,也许不必去求巫婆子!”
    无名氏淡然一笑,道:“我没有时间休息。”
    凌玉姬讶道:“你有什么事?”
    无名氏道:“我要去找蓝岳拼个生死,如果我赢了他,就可找巫婆子要解药。如果死在他手上,那就不必找寻解药,你也解决了难题!”
    凌玉姬讶道:“我有什么难题与你之死有关?…
    无名氏心中道:“她以为我仍未知道她的全貌已被蓝岳看过之事!照她自己的规矩,凡是看过全貌的男人必须杀死,只有她的丈夫除外……”
    凌玉姬见他沉吟不语,心中也满不是滋味,但她终究是面慈心软的女孩子,犹疑了一下,便挨近他身躯,一面查看他左手上的毒伤,一面柔声道:“我没有什么难题,你如果真心喜欢那位夏雪姑娘,那就等到把毒伤治好之后,再去找她……”
    无名氏淡然轻晒,并不辩驳,心中却暗暗道:“你的问题多着哪,除蓝岳之外,还有一事就是早先那恶道提起说是验过是处于之身,这件事真使我想不透你怎能忍受的住……”
    他听见见她低低叹息之声,低头看时,只见她美眸中一片幽怨。
    他陡地记起那位埋骨黄山的凌波父,今晚他前来此地,并非单为了营救她出困,主要先把这个恶耗告诉她,以免她到处流浪,找寻她的父亲……。
    可是暮然间却替她感到难过,因为他知道凌玉姬除去父亲之外,就没有一个亲人,此刻已是孤零零一个人活在险恶的世上,当下渐渐浮起同情和怜悯之感。
    凌玉姬哪里晓得这位名份上的丈夫,心情有这许多变化。
    她细细查看过他所中的剧毒,盘算了一会儿,道:“假使你不坚持要走开的话,我便和你找一个僻静安全的地方,然后替你放血清毒,倘使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很快就医得好……”
    无名氏摇摇头,道:“你不用担心我的问题,我即使死了,只不过像蚂蚁一样,元足轻重……”
    凌玉姬迷惑地望住他,道:“但你在别人心中并不像蚂蚁那样贱……我宁愿代替你死,不知你相信不相信?”
    无名氏不肯直接答复,道:“我活着有什么用呢?”
    凌玉姬道:“你的武功一日千里,目下已经能与天下最难惹的三个人并驾齐驱,假以时日,说不定可以和帝疆四绝一争雄长……”
    无名氏长眉一皱,觉得难以决定是否立刻把她父亲已经去世之事告诉她。
    他身受凌波父救命之恩,并且传授他最深奥神妙的内功心法,因此才有今日的成就。此恩此德,决难抹煞。因此如果凌玉姬真是他的女儿的话,他可以为她做点事,借此报答……
    凌玉姬揪住他的右手,道:“走吧,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
    无名氏耸肩道,“现下洛阳城内的武林高手云集蚁聚,我又没有朋友,住客店更不妥当,何处是安全之地?”
    凌玉姬也没有熟悉的人,只好默然望住他。
    无名氏寻思了一阵,道:“你跟我来……’
    他当先向房外走,外面闯静无人,但他们可不敢冒险打正门离开。且喜无名氏虽是一只手臂麻木不仁,但一身功夫仍在,于是用右手抱住凌玉姬,跃上屋顶,奔到街上。
    这时已是四五更之间,街上没有丝毫人影,无名氏抱住凌玉姬迅快向城北奔去,不久,已到了一座缥局门口。
    凌玉姬吃惊地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可是巫婆子所说的广源镖局?”
    无名氏摇摇头,临到切近,凌玉姬才看清楚那是运通镖局。
    他逾墙跃了进去,闪到最后的一进,找了一会儿,突然闯入一间上房之内。
    他来运通缥局就是要找唯一有点交情的胡局主胡冠章。不过他却不晓得胡冠章住在哪个房间,找了好一阵,发觉这间上房最是宽大华美,便闯了人去。
    无名氏先把凌玉姬放下,伸手挑亮油灯。内间已发出些微声响。
    无名氏低声道:“胡局主在不在?我是无名氏……”
    内间一条人影闪出来,正是那胡冠章。他一见到无名氏,喜得跪下拜谢。
    无名氏连忙拉起他,道:“我一只手已被巫婆子毒爪所伤,现在急于觅地医疗,因此想到胡兄也许有法子可想……”
    凌玉姬盈盈走上来,无名氏只好替他们介绍,先说了胡冠章的姓名身份,继即向胡冠章道:“这是贱内……”话声微顿,接着道:“她就是最近颇有名气的凌玉姬。”
    胡冠章连忙行礼,说了好多仰慕之言。旋即引领他们,从后门出去,左旋右转,走人一座花园内。
    那座花园占地颇大,内有假山流水,影色幽雅。胡冠章指住侧面一幢小楼,道:“本宅主人就是洛阳聚珍庄金老板,他与在下私交甚笃,是以得知这座小楼元人居住。”
    他提起聚珍庄金老时,虽然发觉无名氏眼露光芒,却没有十分注意。
    “贤伉俪且在此处暂候顷刻,在下这就去与金兄讲一声……”
    无名氏当然认识金老板,而且明知天下武林高手都在查追的颜家失宝千里眼及解谜之钥玉猫均在金老板手中。他原想离开此地,可是一则天已近晓,时间元多。二则此举也许会惹起胡冠章疑心,反而泄漏了这个武林大秘密。
    凌玉姬低低道:“啊,那幢小楼看来美极了,白天想必更饶佳趣……”
    无名氏心意一决,当下道:“如此有劳胡局主了,不过那金老板虽是生意之人,却也不必向他提及我们的姓名来历,胡局主可办的到?”
    胡冠章一拍胸膛,道:“这点小事,自然办的到啦!”
    胡冠章去了一会儿,就转回来,手中提了一串钥匙,交给无名氏,道:“两位先上楼去,在下赶紧趁天色未明,亲自去弄些食物清水来,夫人如有特别之需,请吩咐下来,一并办好……”
    凌玉姬平生第一次被人叫做“夫人”,心中喜悦之极,道:“岂敢当得吩咐两字,就请局主带个小火炉及木炭来,以备疗伤之用……”
    胡冠章急急去了,凌玉姬偎着无名氏向小楼走去,道:‘我心中快乐极了,你可知道?”
    无名氏淡淡一笑,道:“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快乐?”
    凌玉姬轻轻道:“第一是你向别人家承认了我们的关系,我时时怀疑你到底肯不肯将我认作妻子,使我烦恼非常,但以后我用不着再想这恼人的事啦!”
    无名氏道:“第二件呢?他的话声中一片淡漠,纯是敷衍口吻。
    凌玉姬却不介意,按着道:“第二是那位胡局主称我为夫人,这是我平生第一遭被人称为夫人,心中觉得又陌生又高兴……”
    无名氏只哦了一声,两人走了几步,就踏人院子之内从大厅后面登楼。
    他们在房间内先把窗帘门帘放下,才点上灯,只见房内打扫收拾的十分干净,不似无人居的样子。他们只休息了片刻,胡冠章已带了许多东西来到,放下之后,便匆匆告辞走了。
    凌玉姬欢愉地在房中走来走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坐在无名氏身边的床沿上,道:“假如这时就是我们的家,我已经十分满足啦!”
    无名氏想了一想,道:“那么你还要不要找你父亲?”
    凌玉姬怔一下,随即道:“我不知道,也许我应该回去一趟,设法留下消息,好教他老人家知道……”
    无名氏脑海中想起那位已死的老人,不禁对凌玉姬深深同情怜悯起来。暗自付道:“照这种情形看来,我应该和她在一起,那就不必告诉她那个恶耗。至于蓝岳看过她的全貌及天果子验过她是处子之身之事,我也忍受下来就是。”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一想到蓝岳和天枭子两人,心中就禁不住焚起怒火恨焰。
    凌玉姬注意地望住他,见他沉思之际面上的表情忽而坚毅,忽而凶暴,使她甚是迷惑不解。
    她轻轻道:“你忘不掉夏雪么?”声音温柔异常,竟不敢流出丝毫妒嫉不满的意思。
    无名氏没有回答,她幽幽叹口气,道:“那一天在天龙古寺门口见到你们时,竟是那么亲热,而你未这样对待过我呢……”
    她把面上纱中揭下,露出美艳绝伦的面庞,无名氏看她一眼之后,便移不开眼光。
    凌玉姬被他看的有点不意思,含羞一笑,道:“我可是和以前不同么?”
    无名氏想起天枭子,忍不住冲口道:“当然不同,你已改变了很多……”
    凌玉姬讶然睁大美眸,道:“什么地方改变了?”
    她的一频一笑,举手投足,都美到极点,但她越是美丽动人,无名氏就越发难以遏抑心中的妒恨。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淡淡道:“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到的缘故吧,我也说不出……”
    凌玉姬展颜微笑,接着铺被叠枕,体贴地要他躺下,她自己也躺在他身边,亲呢地挨在一起。
    阵阵香气扑人无名氏鼻中,加上娇软的躯体,使他暗暗激动起来,顿时忘记了一切令人心烦意乱的事。
    也不知几时,这一对仍然是名份上的夫妻双双人睡,直到中午时分才醒过来。
    凌玉姬从胡冠章带来的一大堆东西中,虽然找到面中等物,便湿点清水,替无名氏擦脸,接着弄点食物,权作早餐。
    她服侍得极为体贴周到,神采焕发,眉梢眼孕含着春色喜意,无名氏本来想冷冷对她,后来忽然想到自己不过活上十日,现在只有九日光景,何不索性让她元忧元虑地度过这短短的光阴,于是不但一切由得她去管,也不向她浇冷水。
    很快又过了两日,两人在闲谈之中,把各自的遭遇都说出来,因此凌玉姬才了解无名氏其实没有爱上夏雪。不过她却没有对无名氏提及蓝岳见过她全貌及怎生查验她乃是处于之事。
    无名氏也不触这两个足以令他们破裂的问题,这刻他已深深缮恋于无限温馨之中,这种温馨由于仅仅是精神上的契合和满足,更加令人感到回肠荡气,铭心刻骨。
    到了第五日的早晨,凌玉姬动手去生火炉,正在引火之时,无名氏把她唤到身边,道:
    “你生这个火炉,可是要为我放血验毒?”
    凌玉姬道:“正是,我会先用金针刺穴手法,使你丝毫不觉得痛苦……”
    无名氏道:“你可有把握,要多久时间?”
    凌玉姬道:“放血驱毒之法一定奏效,但放血之后,仍有余毒附在骨上,那时就要看我父亲的乾清涤毒丹能不能清除余毒了。至于放血驱毒之法,大约需要一昼夜之久。”
    无名氏迷惑地道:“你爹的干清涤毒丹的神效我已见识过,的确十分高明,何以你早不取出试一试?再者你说放血驱毒之法一定有效,只怕余毒附骨,假如乾清涤毒丹解不去余毒,又会怎样?”
    凌玉姬道:“乾清涤毒丹虽然可御千毒,可是这种专门淬炼的毒爪,可就没有把握了。
    假如贸然而试,此药服下之后,就算解不了毒,也能遏制一时,其时表面上似是把毒解掉,其实却潜布全身经脉之内,等到发觉不妥,已没法解救,所以要先用放血驱毒之法……”
    无名氏点点头,道:“我懂了,你是先用这放血驱毒之法,保住我一条性命,然后再设法消解余毒。假使乾清涤毒丹无效的话,我仍不至于中毒而亡。此意本来甚佳,但倘若灵药无功的话,余毒难除,却有何后果?”
    凌玉姬道:“那样的话,你就无法施展武功,变为普通的人一般。最多也不过每年要在床上瘫卧上三数十日而已……”
    无名氏微笑道:“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可是我却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以我这样一个家无恒产,居元定所之人。如若每年要瘫卧床上三数十日,这些日子不知在何处度过才好,即使有个容身之所,只怕到头来仍得饥饿而死。”
    他虽然微笑地说着,但话中之意,却蕴含无尽凄凉辛酸。大凡流浪天涯的人,最怕的就是病倒床上,其时贫乏迫人而来,加上元人照拂,潦倒凄凉,莫过于此。
    凌玉姬不知不觉流出两行珠泪,满面幽伶之色,另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姿。
    “你何必这样说呢,难道我还会离开你么?”
    “话不是样说,假使我要靠你养活的话,我宁可不活……”
    他淡然一笑,又着道:“再说你身为女子,有什么法子可以挣钱来养活凌玉姬哑口无言,失神地望住无名氏。
    无名氏叹口气,道:“假定我愿意任你摆布,也肯被你养活,然而我一旦肯活下去的话,就是个自尊心极强之人,以后的岁月中,我一定变得脾气极坏专找麻烦的人,试问你可能忍受得住这种折磨。纵使能够,但忍受得多久?”
    难题像波浪般一个个冲涌而至,千古以来,最难解的还是人生之谜。
    凌玉姬缓缓道:“这一点倒不须考虑,一个人最多不过活上一百岁,我这一辈子都会像现在一样侍奉你,决不后悔,可是,要我挣钱养家,这问题却不易解决。谁肯用一个面上永远用纱中遮住的女人?”
    无名氏心中泛起一阵难过之感,只因他一方面深深为凌玉姬这种舍己的爱情而感动。但另一方面,提起丝中遮而,他就想起蓝岳。这两个对立不相容的情绪激起心中阵阵波澜。
    凌玉姬发觉他面色很坏,便安慰他地笑一笑,道:“这些事到时自能解决,现在动手解毒要紧……”
    无名氏摇头道:“不行!你把乾清涤毒丹给我试一试,若是把毒解掉,自无话说。如若不然,我尚可趁这三数日时间,找蓝岳一拼。”
    凌玉姬再三劝他,都不能摇动他的决定,当下只好取出灵丹,给他服下三颗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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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金针刺穴陋室囚燕娘
    无名氏服药之后,便打坐运功。凌玉姬自个儿凝仁窗前,心绪紊乱之极,想了许多,决定亲自离开此处,设法召集衷姑、楚南宫那一乾高手,查出蓝岳下落,把他生擒或杀死,送给巫婆子换取解药。
    中午时分,无名氏回醒过来。凌玉姬服侍他吃点东西,然后由无名氏自己解开闭住的穴道。凌玉姬伸出纤纤玉指,替他细按脉息。
    良久,良久,她困惑地移开手指,道:“你的脉息中既查不出剧毒是否尚留体内,又不似已经痊愈,真教人疑虑难安……”
    无名氏欠伸一下,道:“我觉得百脉通畅,全身舒适无比,大概已经好了……”
    凌玉姬摇头道:“你之脉偶有失调之象,证明还有点不妥,决不能粗心认为剧毒已解!
    据我所知,你必须再度运功调息,瞑目打坐,一直坐到明日早晨,那时如果剧毒未解,便可从脉息中查出,如此做法还有一个好处,便是纵使查出剧毒未解,但经过你以上乘内功运行真气之后,毒性可以延缓发作,说不定可多活半个月……”
    无名氏道:“既然如此,我再运功打坐便是……”
    当他瞑目人定之际,凌玉姬留下一个纸条,说明她要趁他人定未醒这几个时辰工夫,设法找到蓝岳,擒杀后送给巫婆子换取解药。纸条上还说明从他脉息中显示的迹象看来,似乎那干清涤毒丹没有克解的功效。
    她悄悄走出那幢小楼,一直向园门走去,到了门边,才发觉园门已锁,无法出去。
    她虽是练过内功,身轻脚健,但从未学过腾纵之术,所以不能从墙上翻出去,只好转身向前面那座宅院走去。
    穿过花园,踏人一个月洞门,然后沿着走廊向前面急行。
    这道走廊尽处就是一座跨院,她已无法选择,只好笔直踏人跨院。
    院内正面有座花厅,她踏人院子时,恰好见到有条人影走进厅侧的房间内。
    她庆幸地赶紧向前走去,目光无意中掠过厅中的柴檀木圆桌上,忽然发现一只白玉猫,眼中碧光闪耀,乍看几疑是活猫。
    玉猫旁边竖立着一根精光耀目的钢管,大约有五六寸长。
    她大吃一惊,不知不觉停下脚步,暗自忖道:“这只玉猫分是爹爹以前说过关于财神钱干所设的千古之谜的解谜之钥。这还罢了,但旁边那钢管,元疑就是武林最近闹得天翻地覆,人人欲得而甘心的颜家失千里眼,怎的两件希世之宝,都在此地出现?”
    此事非同小可,因此她已忘了顾忌,举步走上厅上,伸手拿起那根钢管,凑在眼中一看。远处的屋顶忽然移到眼前,不但屋瓦都显现得清清楚,连上面的砂石小洞都秋毫毕现。
    她兴奋地放下,目光一转,只见厢房门口已出现一人,正在凝目看她。
    凌玉姬吃惊地退了一步,却见那人眼中射出严厉的光芒。
    那人身躯肥胖,眉目间一片精明干练之色。这时急速地走上来,沉声道:“站住,你是谁?”
    凌玉姬呐呐道:“我……我姓凌……”
    那胖子冲到她身边,伸手把那具千里眼抢回去,道:“这是我藏物之地,任何人都不许进来,你怎会跑进此处?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么?”
    凌玉姬道:“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胖子眯起眼睛,把她看了一阵,道:“我好像未见过你,你把丝中拿开凌玉姬不觉退了一步,道:“不,不……”一面伸手按住那条白丝中。
    胖子道:“你以为蒙住面做贼就行么?人家还是查得出来的呀!快把丝中拿开……”
    凌玉姬心知这胖子必是本宅主人,也就是杜镇国的好朋友,因此她绝对不能把他杀死,可是如果拿开丝中的话,又非杀死他不可。
    胖子哪里晓得这一条丝中,竟关系到他的性命,见她仍然不肯,怒形于色,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喊人来把你绑起……”
    他故意停一停,察看她眼中神色。要知这胖子正是聚珍庄的金老板,乃是商场老手,最擅长察言鉴色的功夫。当时就被他看透凌玉姬果然害怕这一着,便接着道:“你可知道门外有七八个家人把守住?我只要叫喊一声,你插翅也跑不掉……”
    凌玉姬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果然不敢动念逃跑。美眸连转,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她纵然只剩下眉眼在丝中之外,仍然极为美丽动人,尤其那双剪水秋瞳,竟能把她心中的情绪表露无遗。
    胖子见她急得想哭,无端端感到心软,当下放缓了面色,道:“好吧,我暂时不叫人来绑起你。…
    凌玉姬连忙检袄道:“多谢老板。”
    金老板道:“你知道我是谁并不足异,倒是你究竟从何而来?打什么主意?为何不敢解下丝中?你把道理说一说,也许我就放你走。”
    凌玉姬想了一会儿,本来她说出是胡冠章带来的人便可没事。但无名氏昨日还谆谆嘱咐她到外面不准泄漏曾经在金老板家中呆过之事,或者无意碰上金老板的家人,也绝不能说出身份来历。言犹在耳,她可真不敢违背他的嘱咐。因此想来想去,都说不出一句话。
    她急得冷汗直冒,唯恐这位金老板一生气,命人把她绑起来,并且来揭她面上丝中,那就不知如何是好。
    金老板忽然呵呵一笑,道:“姑娘你大老实了,随便编些谎话搪塞一下不就行了?”
    他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凌玉姬顿时放心不少。
    金老板又道:“你既然不肯说出来意,那么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可不能不据实回答。”
    凌玉姬怪可怜地望住他。婉顺答道:“如果我能够回答的,一定奉覆。”
    金老板道:“很好,我且问你,这个镜子有什么好处?”
    凌玉姬道:“这就是直隶颜家的失宝,称为千里眼,现下武林高手都齐集在洛阳,为的就是想夺取此宝。”
    金老板迷惑地哦一声,道:“直隶颜家是什么人?那些高手以前为何不到颜家夺宝?他们又怎知此宝落在洛阳?”
    凌玉姬道:“直隶颜家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世家,他们的家传武功奥秘神奇,罕有敌手,所以元人敢向颜家生事!据说颜家的武功,就是从这具千里眼得来,所以这次失宝之事传出江湖,一些自量能够与颜家抗争的高手都赶到洛阳……”
    她换一口气,接着道:“这千里眼本身并元秘诀,但因武林中有四位本领最高的人,号称四帝,每隔一段时间,便碰头一次,互相比较武功高低。这帝疆四绝个个都有独得之秘,数十年来不分高下。据传颜家就是仗这千里远远偷窥帝疆四绝比武,学了不少绝招,由是能称雄天下……”
    金老板道:“这就元怪其他的武林高手都想夺取此宝了,姑娘也存此心么?”
    凌玉姬摇摇头,道:“我和他们不同,要是换了那些武林高手见到这两件宝物,老板你别说拦阻他们,就算拱手奉送,但你全家大小老幼的性命仍将不保……”
    金老板强笑道:“事情何至于此?”
    凌玉姬道:“这是因为他们怕你张扬出去,让别人晓得他得到这两样宝物,势必向他下手,那时他等如怀着祸胎,结局必难逃出人家毒手……”
    金老板嘿然失色,凝目望住桌上之物。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这只玉猫又有什么妙用?”
    凌玉姬把财神钱干的轶事待告诉了他,最后道:“据我所知,这财神钱干智谋绝世,早就算定这十只玉猫纵使均被武林之人得到,并且找出真的一只,仍然无法解开那千古之谜……”
    金老板大感兴趣,道:“这话怎说?”
    凌玉姬道:“财神钱于在华山天隐岩绝壁上刻得明明白白,说明要解开千古之谜,找到他填墓人口,必需由三个共同合力。这三个其中之一必须是绝世高手,能够在天隐岩刻字绝壁间的一朵石莲花上立足之人。那朵石莲因刻在绝壁内凹之处,离下面石笋林立地面高逾二十丈,非得另有一位武林好手帮忙,才能藉吊索荡到石莲之上,还得那位好手暗运内劲,以便石莲上的人能借力提气,方可久站。这时,第三个不懂武功之人,却在地面仰望,直到看得见玉猫双眼的夜明珠的光华,才算找到地方……”
    金老板皱眉道:“这样说来,难就难在具有这种武功之人不好找而已,对不对?”
    凌玉姬道:“不完全对,虽说武功至高之人虽求,但这种解谜取宝之事,如若实现,定然由武林人物主持,所以必有自忖够资格的人在内。难就难在这三个合作之人,到了最后关头,找着正确位置时,是否能否互相暗杀,意图独得……”
    金老板终是涉世甚深之人,熟知世情人心的险恶,连连点头道:“姑娘说得对,我不懂武功,所以替那下面的普通人着想,他一定要移动位置,假如当时被同伴杀死,正确位置便不易再发现,必须从头做起……”
    他感到身上沁出一身冷汗,这两样摆在桌上的东西敢情是足以令任何人家毁人亡的祸胎,这件事真是越想越可怕。
    凌玉姬道:“我要走啦!”
    金老板道:“姑娘暂留玉步。”
    凌玉姬望住他,暗想这个金老板不知还有什么花样?金老板接着道:“这两件宝物我不要了,都送给姑娘吧!”
    凌玉姬诧异地望住他,道:“金老板这活可是当真?”
    金老板点点头,无意中甩落几滴汗珠。
    凌玉姬想了一下,道:“老板盛情却之不恭,本待拜领,可是我现下有事在身,如若带着这两件宝物,只怕惹起无穷风波,反而把正事耽搁了。”
    金老板想不到对方竟会拒绝,一急之下,又出了一身冷汗,道:如果姑娘不要,我这拿到外面,送与别人……”
    凌玉姬道:“你不可泄露风声,须知有些死心眼的武林高人得知此事之后,定然以为你送出的乃是赝品,反而会寻上门来,那时你急于除害,反而惹来家破人亡之祸……”
    金老板一听左不是,右也不是,顿时呆了。
    凌玉姬寻思片刻,道:“如果老板相信得过的话,暂时最好不动声色,把这两件东西先藏起来,我在外面也不透露口风,等我办完正事,回到此地找你,悄悄带走。”
    金老板无可奈何,只好答应道:“那就这么办好了,姑娘万万不可泄漏片言只字。可是你得到这两件宝物之后,竟不怕招灾惹祸么?”
    凌玉姬笑道:“老实告诉你,我也是参加夺宝诸人之一,当然不怕!”
    金老板呆了半晌,暗想她既然参与夺宝,定然是精通武功之人,怎的怕自己叫人来绑起她?
    他终于把凌玉姬送出大门,然后怀着一肚皮疑惧,回到内宅。
    凌玉姬去出大街之上,行人都用奇异的眼光望她。不久,瑛姑及楚南官灵隐山人等相继出现,把她簇拥着带到一间客栈去。
    众人都向她询问这几日的行踪,但凌玉姬笑而不答,反问众人可知道蓝岳的下落。众人尚未回答,外面店伙已大声通报有客来访。鄂都秀士莫庸最近l]边,冷冷一笑,道:“我猜蓝岳自己送上门来啦……”说着过去掀帘一看,随即把门掀高。
    只见房门口站着一个面如冠玉,英风飒飒的长衫少年,正是蓝岳。
    瑛姑眼中闪过妒恨的光芒,却朗声道:“蓝公子请进来,姑娘正在询问你的行踪。”
    蓝岳飘洒地走人来,与众人一一见礼。他不但武功高强,年少英俊。同时风度翩翩,举止滞洒,房中一众高手元不自知相形见细,个个都不禁流露出郁郁之色。
    凌玉姬双眉舒展,笑道:“我正要找你呢!”
    蓝岳含笑道:“区区虽然不知姑娘为了何事找我,但如有所命,万死不辞……”
    凌玉姬玉面上飞起两朵红云,道:“只不知祈北海,辛龙孙两位目下在什么地方?”
    他口气之中,微微有不大自然的意思。
    房中众高手忽然感到凌玉姬及蓝岳这几个人已经不属于他们的一代,心中都感到一阵黯然。
    楚南宫首先起座道:“凌姑娘既是安然出现,楚某已经放心,这就告辞别去……”
    他一起身辞别,灵隐山人,鄂都秀士莫庸、铁胆赵七,苦行禅师等数人也相继开口告辞。
    鄂都秀士莫庸阴声笑道:“楚兄敢是要到夫人府去?”;楚南宫脾脱相顾,道:“莫兄如果有这意思,楚某自然奉陪赴夫人府一趟。”
    灵隐山人接口道:“山人绝不肯落在两位后面,赵兄和禅师可要同去一曹么?”
    铁胆赵七和苦行禅师一齐颔首,瑛姑把众人送了出去,故意留下蓝岳和凌玉姬两人在房中。
    蓝岳摇摇头,道:“美艳夫人魔力之大,于此可见……”他的目光在凌玉姬面上打了两转,接着道:“区区有句话冒昧得很,那就是玉姬姑娘你的魔力更在美艳夫人之上……”
    凌玉姬道:“公子过奖了,美艳夫人艳绝人衰,自然有许多人肯为她赴汤蹈火,我怎敢与她相比……”她提起美艳夫人的名字,心中觉得很不舒服。
    蓝岳道:“姑娘之言未免失实,眼下区区就愿意为姑娘效劳,纵是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凌玉姬道:“这话只怕不大可靠,如果我要公子去一处地方送死,公子可答应么?”
    蓝岳泛起暧昧飘忽的笑容,道:“当然答应啦,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马难追。区区只要求姑娘把面上纱中解下,让我最后看上一眼,死也瞑目!”
    凌玉姬心中暗暗替他难过,默默举手取下丝中,蓝岳顿时双眼发直,怔怔瞧看。突然一道人影迅飞跃人房。
    那道人影落地之际,蓝岳突然醒觉,怒哼一声,反掌运力猛劈出去。
    他的武功何等高明,这一掌含怒出手,更是凌厉,一时房中烈风旋卷,近处的椅子纷纷飞开,弄出一片砰膨大响。
    那人也迅快发掌,略抵便撤,使的是卸掉字诀手法,轻轻易易就卸蓝岳的凌厉掌力。
    蓝岳疾地转身,双手正要发出,目光到处,瞧见来人竟是瑛姑,急忙收煞掌势。
    瑛姑双目发直,凝望住凌玉姬,比起男人还要觉得痴迷。
    凌玉姬徐徐掩回丝中,道:“姑娘你在这里等候,我和蓝公子出去一会儿……”
    两人走到街上,召来一辆马车,一同乘坐。
    凌玉姬取出一支金针,道:“请公子把面转过去。”
    蓝岳看看那支金针,又看看她的眼睛,突然流露出凄惨之容,道:“你要制住我的穴道?”
    凌玉姬看了他面上神色,心中一阵恻然,赶紧移开目光,颔首道:“是的。”
    蓝岳道:“我说过肯为你粉身碎骨,自然要履行的诺言。你即管动手,我毫不害怕,那须别转面孔……”
    凌玉姬沉黑了一阵,手中金针慢慢移到他胸口,忽然间颤抖得很厉害。
    蓝岳面上泛起紧张的笑容,心中暗祷告道:“天啊,如果她不忍下手的话,便可证明她对我有…。凌玉姬呀,你万万不可下手……万万不可下手凌玉姬心中也是波涛起伏,这一刹那间,她忽然觉得这样对付蓝岳太不公平。她手中这支金针刺下去的话,蓝岳顿时全身瘫痪,连手指也无法移动,这样她就可以把蓝岳交给巫婆子,换取解药。
    然而问题就在她应不应该利用他的真情使他牺牲?玩弄感情到底是可耻之事,何况这个俊逸的年少高手也使她芳心中泛起恻然不忍之情……
    她呆呆想了一阵,心中两个人的影子交战不休。过了半晌,她轻咬银牙,玉腕一沉,那支金针无声无息地刺人蓝岳胸膛。
    蓝岳长叹一声,瘫软在座位上。
    凌玉姬大声吩咐车夫直驰广源缥局,不一会儿便到达广源缥局门前。
    她掀帘张望一下,转眼看看蓝岳,低声道:“你心中一定对我万分怨恨,同时也十分惊异我的作为……”
    蓝岳道:“不,都错了。第一,我对你没有丝毫怨恨,只有‘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悲哀!第二,我早就晓你为何这样做!我已见过巫婆子,她曾把一切告诉我……”
    凌玉姬听了“恨不相逢未嫁时”这话句,不禁愁聚翠眉,泪涌星目.心中充满悲哀。
    她早就被蓝岳一片深情感动,不过这时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刻些。因为蓝岳敢情已知道她是用他来换取无名氏的性命,除了最痴情的人,怎肯牺牲自己去救情敌?
    蓝岳缓缓道:“这件事你也不必太挂在心上,我落在巫婆子手中,并不至于死,只须以十年青春,陪她在恶石谷中度过!”
    凌玉姬娇躯一震,哺哺道:“多可怕啊,将十年青春岁月,消磨在恶石谷中?”
    蓝岳道:“世上之事,很少有两全其美,你顾得了他,就顾不了我,所以我并不恨你。”
    凌玉姬位然道:“请你不要再说了。”
    她的声音极是哀婉动人,蓝岳本来就满腔凄凉,至此也不住洒下热泪。
    两人在车厢内凄凄切切,难舍难分。外面的车夫突然大声道:“广源缥局早就到啦!”
    蓝岳道:“你快去吧,赶车的等得不耐烦了!”
    凌玉姬举袖拭泪,又替他揩干面庞,然后掀帘下车,却听蓝岳长叹一声,低低吟道:
    “梦轻似烟醒不记,情如山重死犹存,独爱美人多伤感,为推洒泪向黄昏……”
    她举目一望,满天霞彩,竟然已是黄昏时分,不禁又是一阵凄然!
    那广源缥局门甚为寂静,大概局中之人,均已押缥他去。
    凌玉姬走人镖局之内,一个身穿长衫的人迎上来,一面讶异地打量她,一面问道:“姑娘找谁?”她道:“巫大婶曾经告诉过我可以在此找到她。”
    那人肃然道:“姑娘请坐,容在下进去禀报。”
    过了片刻,那人领着巫婆子出来,凌玉姬检袄道:“大婶你好。”
    巫婆子面寒如水,冷冷道:“他在哪里?”
    凌玉姬不知她为何这般神情,却也不敢多问,低头道:“就在外面的马车上。”
    巫婆子哼了一声,道:“叫他进来!”
    “他已不能行动。”
    巫婆子道:“哦?他没有没有抗拒?”
    凌玉姬摇摇头,巫子取出一个小瓷瓶,交给凌玉姬,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径向那身穿长衫的人道:“去把外面车上的人搬人来,哼,好一个役出息的东西!”
    凌玉姬道谢一声,便告辞出去。眼看那人向马车走去,她不忍观看,便向街上走去。
    走了两三丈远,突然风声飒然,一个人拦住去。举目一瞧,却是那面容冷峻的巫婆子。
    巫婆子冷冷道:“把药还给我!”
    凌玉姬讶道:“为什么?”
    巫婆子怪笑一声,道:“你是真不晓得?抑是装蒜?那马车之内哪有人影?”
    凌玉姬吃一惊,顿时呆住。
    巫婆子瞧出她眼中的震骇丝毫不假,念头一转,仰天冷笑道:“那个把蓝岳偷跑的人,不但想加害无名氏,同时也是跟我老婆子过不去!你且在此地等一等……”
    说到未一句,她的人已飞出数丈以外,只见她迅逾飞鸟,疾奔而去,霎时便转人另一街。
    暮色渐浓,光线黯淡。凌玉姬凝仁了片刻,忽然浮起一个念头:“我何不趁这机会赶快逃开?不然的话,巫婆子转回来时,如果碰上带走蓝岳的人,那还罢了。若是空手而归,纵然不加罪于我,但那解药一定要索取回去无疑……”
    她本来是个胆小娇柔的深闺少女,但这时想起无名氏的性命捏在自己手中,不由得全身热血沸腾,胆气大壮。转眼向四面瞧看一下,便赶快举步向最近的一条横街奔去。
    她的身形刚刚转入横街,消失不见。那巫婆子已自快若飘风般奔了回来。
    这个老婆子一见凌玉姬失踪,先奔人嫖局内瞧瞧,然后纵出来,怪笑一声,自言自语:
    “想不到我老婆子阴沟里翻船,竟被一个小女孩诱骗,且看这女孩子到底逃得出逃不出老婆子掌心……”
    自语之时,双目环视四下形势,然后毫不犹疑,腾身而起,直向凌玉姬转了人去的那条横街纵去。
    她身法何等神速迅快,晃眼间已纵到横街街口,放眼一瞥。只这条横街之上冷僻元人,却有一排排的巷子。
    巫婆子低哼一声,流露出满腔痛恨,放步向横街内奔人去。
    那条横街一共只有二十来丈长,每隔两三丈便有一道巷子。
    巫婆子以迅逾奔马的身法,笔直奔到横街尽处。她的目力不比等闲,虽是匆匆掠过之际,却也看清两边巷子内的情形。
    以她估计,凌玉姬脚程有限,如果奔人这条横街,不论她躲在哪条巷子之内,仍难逃得过她锐利如鹰隼的目光。
    谁知这条横街以及那十多道巷子都间然无人。至于横街那边的尽头却是另一条较为热闹的大街。
    巫婆子皱起霜眉,忖思一下,疾忙奔回镖局门前,再从别的方向搜查。
    其实凌玉姬还在附近,她虽是脚程不济,但心思灵敏过人。一转入横街之后,忽然想到这条横街形势最佳,自己既然不假思索向这儿奔逃,巫婆子回转之际,势必也会极快地寻到。
    此念一生,连忙转入右边第一道巷子之内。走了几步,便见到有道后门。她冲近去随手一推,没有推开。这时她已感到祸迫眉睫,无暇再寻别一家,心急之下,用劲聚力再推一下,“啪”地一声脆响之后,那扇木门应手而开。
    凌玉姬闪身人去,赶快关门。她恰恰把门关上,巫婆子刚好从巷口掠过,只要慢了一点,她便将被那老婆子抓回去。
    凌玉姬喘息一阵,转眼四看,只见此地炉灶齐全,竟是个厨房。不过看来久已无人使用,以致周围尘封网结,一片荒残之象。
    她放心地透口气,不敢再从门口出去。刚好旁边还有一根横木,便拿起来闩住那道木门。原来早先她运劲聚力的一堆,竟把门闩震断。
    她转身向前面走去,先移近窗边向外窥看,只见外而是个通天院子,再过去有厅有房。
    那院子倒也干净,因此可知此宅之内有人居住,只是不用厨房而已。
    凌玉姬寻思一会儿,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冒险走出去。过了一阵,忽然有人从前面院门进来。凌玉姬连忙闪开一边,屏息静气。
    她先是听到两个人一齐进来,走人厅中,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几下极轻的脚步声。
    凌玉姬心中一凛,想道:“原来此宅之人,也是武林之辈……”她从步声中已觉察这一于人都怀有上乘武功,所以虽然很想瞧一瞧是谁,却不敢妄自移动。
    那大厅中此刻坐着三个人,当中上座的人长得面长如马,眉字之间,透出阴沉精悍之色。正是直隶颜家的高手颜峰。
    他左侧的两人一个身量矮小,形貌有若童子,但面目间一派刁滑精明。另一个则是肩润膀粗,相貌堂堂的大汉,身量又高又大。一望而知必是神力天生,外功特佳之士。这两人原来就是曾经在烦恼峡露面的人山稽大洪和刁童井奇。
    片刻间,又有一个人倏然奔人,却是个中年人。
    颜峰道:“曹廷兄回来啦,有什么消息?”
    这个中年人敢情就是缠夹先生曹廷,他拱拱手,道:“在下不敢露面,所以得到的消息有限。只知道凌玉姬忽然出现,她手下一干爵榜高手均已离开洛阳,似乎大家都不再追究烦恼峡之事………
    颜峰哼一声,道:“这都不关重要,我们只须把丁岚杀死,湮灭人证,谁也无奈我们如何!”
    曹廷接着道:“关于丁岚的下落也有点线索,等会儿再提,先说那凌玉姬她遣散那一干高手之后,便偕同蓝岳出去,瑛姑接着也失踪了。这三个人后来都不知去向,要等找到那个赶马车之人才晓得他们的下落……”
    他歇了一下,接着道:“听说城西的一间破厅内,隐有一人,形貌衣着都似神指丁岚……”
    颜峰道:“很好,去瞧一瞧便知道了。此外关于我二叔父,银鱼精舍罗门居士等人可有消息?”
    曹廷道:“二先生还在城中,听说已经派出许多人找你,因此你目前还是不露面的好!”
    颜峰哼了一声,道:“我不离开此处,他一辈子也找不着我……”
    曹廷接着道:“至于罗门居士、混元手欧兄他们却因内伤不轻,暂时无能出动……”
    颜峰寻思一下,道:“目下唯有从丁岚身上,可以查出另一件事。我们半夜行动,曹廷你守在家中,我和井奇,稽大洪两人去找那丁岚……”
    当下都纷纷起立,各自回到两边的房间内。
    凌玉姬急于离开,但又怕那巫婆子派出缥局之人,在横街上守望,所以不敢从厨房后门出去。
    她惶乱地探头向外面窥看,厅上已没有人影,但穿过这个院落,说不定仍难逃得过颜峰他们的耳目。
    正在无法可施之际,忽然发觉还有一道侧门,忖度形势,看出如果从这道侧门出去,便可能打通天院子外侧通过,却不知通往何处?
    这时已考虑不了这许多,蹑足过去,缓缓拉开那道侧门。外面是条窄窄冷巷,她毫不犹疑,轻手蹑脚地向冷巷中走去。
    冷巷尽头又是一道侧门,她探头一看,却是另一个小院。暗暮之中,仍然可以察觉出尘封垢积,甚是污秽。
    跳人小院落之内,四望一眼,抬级走上一条短廊,然后穿人一间堂屋之内。
    这间堂屋内有几扇门户,黑暗之中,一时看不出那一扇门才能出去。
    她只好碰碰运气,随便拣了一扇门,轻轻推去,木门应手而开,顿时一股臭味冲人鼻中。
    里面一片漆黑,显然不是通出街外之路。她定一定神,正要回转,突然间里面传来一阵低微的呻吟之声,接着有人低低道:“姑娘救命……”
    凌玉姬大吃一惊,凝神看,隐隐约约见到有团黑影蹲在地上。”
    她最先是怕这人乃是颜峰他们,但旋即想到此处臭气熏人,除非迫不得已,谁肯住在这等地方?
    是以她心中略定,压低声音道:“那些人都在隔壁,你声音千万要小一点,你是谁?”
    那人低低呻吟一声,似是万分痛苦。凌玉姬走过去,取出特制火折打亮,火光之下,只见一一个人披头散发,蹲坐在地上,双手双脚都有铁链扣住腕踝。
    那人缓缓抬头,面上污垢异常,身上衣服也泰半破碎,但仍然看得出是个女人。
    凌玉姬心头大震,首先熄灭手上火折,然后蹲下去,伸手替她把脉。
    片刻后凌玉姬轻轻道:“你身上一定受了很多伤,加以长久蹲伏不动,血脉淤滞,若果再这样下去,不出五日,便将身亡!”
    那女人在黑暗中低叹一声,凌玉姬取出一支金针和一粒丹药,道:“现在你先服下我这粒提气活血的丹药,再让我用金针刺穴之术,减轻身上伤势,并且刺激血气运行,便无大碍了。”
    她把丹药塞人那女人口中,等了一下,然后点燃火折,看清她身上穴道之后,手中金针,迅快地连刺数穴。
    又过了片刻,那女人嘘一口大气,轻轻道:“我已舒服得多了,姑娘医道通神,救我于垂危,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报答……”
    凌玉姬道:“我虽是挽回你的生机,但这些铁链却弄不开……”
    那女人道:“姑娘贵姓大名?可许见示?”
    凌玉姬心中颇为惊异于这个女人言词文雅,同时被她一打岔,也就忘了铁链之事。当下道:“我姓凌,名玉姬!你呢?”她顺手把火折弄熄。
    黑暗中只听那女人道:“我姓柳名燕娘,做过几年颜峰的姘头,但结果差点死在他手中……”她发出切齿之声,可见得她心中的仇恨。
    凌玉姬讶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碧萧红罗柳燕娘么?”
    柳燕娘道:“想不到凌姑娘也得知贱名,只不道凌姑娘怎生来到此地/凌玉姬道:“说来话长,简单的说就是我要避开恶石谷巫婆子的追踪,所以无意躲人这一家的厨房中,却不料此宅竟是颜峰他们居住,所以我一直不敢哼气,直到刚才打冷巷走过来,想找出去的门户,却无意推开此门,因而见到你……”
    柳燕娘道:“我仍然不大明白,姑娘怎的不纵跃出去?却冒险穿门过户?”
    凌玉姬道:“我只学过一点内功,却没有练过武功!”
    柳燕娘仍然皱住眉头,面露迷惑之色。凌玉姬道:“你一定已被困日久,所以对江湖上近来之事,不大晓得。也因此想不透我凭何跟巫婆子作对她道:“姑娘聪明过人,实情正是这样,我被那负心薄幸的颜峰囚禁折磨已达三个月之久,在这段期间之内,他曾经迁移过许多地方……”
    凌玉姬道:“他若是移情别恋,不理你便是了,何至于要把你幽囚折磨?”
    柳燕娘微微一笑,道:“他绝不能轻易放我,只因他许许多多为非作歹的秘密,我都知晓。我早就疑心有一天他会把我害死,所以把他千心万计弄到手的颜家宝物收起来,放在一处妥当之地。果然有一天他想向我下毒手,我说出盗走他宝物之事,才令他投鼠忌器,不能杀我。此后,他用尽种种非刑,可是我晓如果供出藏宝之处,不但害死那个收藏的人全家,我自家性命也必不保……”
    凌玉姬讶骇地望着她,暗自忖道:“我还以为那金老板的秘密,只有我一人知道,谁知竟是她安排的……”
    但她当然不说出来,却道:“我得赶快离开,因为还有一个人等我去救!但你怎么办呢?”
    柳燕娘道:“现在我己相信姑娘当真是无心闯入,那么我们一起走吧!请把火折点燃,我好弄开铁链……”
    凌玉姬如言打亮火折,柳燕娘深深瞥她一眼,忽然道:“姑娘可知道我为何突然相信你不是颜峰派来哄出我实话的奸细么?答案就是在你小臂之上凌玉姬不解地卷起右手衣袖,露出雪藕一般的小臂,在那欺霜赛雪的皓腕之上,只有一点猩红色的痣,此外别无所有。
    柳燕娘道:“据我所知,颜峰为人好色如命,每逢见到长得美貌的女孩子,便思染指。
    但凌姑娘右臂上的守宫砂痕已说出你还是纯洁清白之身,是以我敢断定你绝不会是颜峰的奸细……”
    凌玉姬这时才恍然大悟,道:“这守宫砂是那天架子老道士替我点上,当时我虽认出这是专门验看是否处于的守宫砂,却没有在意……”
    柳燕娘道:“听起来你很不简单哪,连那二十年前突然隐遁无踪的天枭子你也认得……”她一边说,一边在弄那手腕及足踝上的铁链,不一会儿就被她褪下。
    她起身舒展一下筋骨,道:“他们见我业已垂死,便不曾锁上,却不料因此被我逃脱。
    我目下觉得身体虚弱,这番出去,便得找个地方,好好用功,最少也得渭养几个月之久!不知道几时才有机会报答你救命恩德……”
    凌玉姬收起火折,道:“些须小事,何劳挂齿,倒是逃出此处要紧……”
    柳燕娘带领着她,走出外面。她虽是身体虚弱,但这些房屋还难不住她,当下由她托住凌玉姬的腋下,一同跃了出去。
    两人在黑暗中分手,凌玉姬急急忙忙向金老板住宅奔去,且喜一路上没有碰见敌人,不一会儿工夫,已奔到那座住宅。
    她绕到后面园门,这回已有经验,虽然明知园门已经闩住,但她不慌不忙运劲聚气,轻轻一推。
    园门内的门闩“啪”的一响,中断为二。她推门进去,走上小楼,冲人房中低声叫道:
    “无名氏……无名氏……你在哪里,看我取了什么东西回来?”
    原来她已和无名氏约好,彼此称呼姓名。
    房中一片寂然,她突然一凛,掏出火折点燃,放目四看,房内哪有人迹?
    她把火折熄掉,但觉全身发软,坐倒在椅上,脑中空空洞洞,却流下两行珠泪。
    要知她历经艰险,好不容易才把解药弄回来,然而无名氏却失去踪迹,教她焉能不大感失望?
    这刻她生像掉在大海之中,四面茫茫,全元一点可以攀扶凭藉之物。
    过了一会儿,她定一定神,忖道:“可惜我不会追踪之术,简直无法查看一点线索……”
    念头转到此处,禁不住记起那擅长追踪的神指丁岚。
    她双眼一转,霍地起身,慎重寻思道:“如果我把神指丁岚找到,他原本也和无名氏一路,自然肯帮忙查看他的去向!好极了,这就找他去……”
    但她同时又记起颜峰说过要去杀死丁岚话,如果她此去碰上颜峰他们,岂不糟糕?最可怕的是柳燕娘曾经说过这家伙好色如命,倘使落在他手中,当真比起杀身之险还要可怖。
    她虽然惊慌地思忖,但脚下已奔出小楼,接着迅快地出了园门之外,直向城西奔去。
    夜色中她的一身雪白罗衣,甚是惹眼。但她已顾不了这许多,片刻间已奔到城西。
    这城西地方宽广,也有高楼大厦,也有陋巷小屋,也有荒僻旷地。
    她只知道神指丁岚在一间破庙之内,却不晓得破庙地点,只好乱走一转出一条僻静的街道上,眼角忽然瞥见人影闪动,这一惊非同小可,张惶四顾,找寻可供藏匿之处。
    转眼间两道人影迅掠到,落在她身前,却是两名劲装疾服,身带兵刃的汉子。
    凌玉姬呆呆望住这两人,但见一俊一丑,年纪都在三四旬之间。
    那两人见了她都眼中发亮,丑的一个道:“俺于超真是走运啦,孙骏你可晓得她是谁?”
    那个名叫孙骏的人道:“她是凌玉姬,谁人不知?但老于你别高兴,我听说她裙下忠臣甚多,个个都是名重一时的人物,若果有一个在暗中跟随着她,我们吃不消兜着走……”
    于超冷笑一声,道:“你如果害怕就快走,我于超练了几年混元掌力,岂是拿来做晃子的?谁敢上来,先得吃我一掌。”
    孙骏冷笑道:“前几日见到无名氏时,你已请他尝过你的混元掌力,但人家似乎一点不怕。”
    凌玉姬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深悉自己底细,但又未见过他们,心中大感诧异。
    于超道:“俺今晚要定她了,听说她长得美艳绝世,俺冒死也要看一看她的全貌,然后把她带走……”
    孙骏道:“你去吧,如果你揭开她面上丝中,而不像玉虚宫浮尘子一样惨死的话,我孙骏就服气啦!”
    于超大踏步迫到凌玉姬面前,道:“俺就不信她有邪术……”
    凌玉姬见他当真要动手了,不由得骇得尖叫一声,倒退几步,这一声尖叫划破午夜岑寂,倒把于超骇了一跳,一时没有再迫上去。
    孙骏冷冷道:“凌姑娘你纵然叫破喉咙,这附近没有人会来救你……”
    于超接口道:“是啊,在这巷子旁边只有一间破庙,里面连鬼影也没有孙骏道:“我劝你还是自动把丝中取下来好些,免得我们出手冒犯……”
    凌玉姬听到破庙就在附近,大喜过望,但对方又说庙中无人,不禁好生失望。
    于超嘿嘿冷笑数声,又举步迫上前去。凌玉姬杀人已杀怕了,实在不想再用毒针伤人,惊怕中连连后退。
    孙骏在一边笑道;“老于可得小心,她不是风花谷卉,小心花下的毒刺扎手!”
    凌玉姬见他步步紧迫,自己后背又贴住巷墙,闪无可闪,不由得又尖叫一声。
    墙上突然有人冷冷道:“好恶徒,难道你们眼中竟没有王法的么?”
    于超和孙骏都齐齐哼一声,举目向墙上望去,只见一个长衫客屹然直且。
    于超扬手一掌,疾向墙上那人双腿劈去,掌势一发,劲风啸耳。
    墙上的长衫客脚尖一抬,轻轻易易就化解了他这一记雄猛掌力。
    孙骏低嚏一声,迅速回头查看还有没有其他人。一见没有人影,心头略宽。
    长衫客趁势飘身落地,招手道:“姓于的有本事到这边发横,何必欺侮妇孺。”
    于超大喝一声,猛急扑去,双掌连环劈出,激起阵阵劲风呼啸之声。
    那长衫客对他的混元掌力似乎视如元睹,出手攫拿,手法奇奥神妙,指掌着着不离对方腕脉。
    两人转瞬之间已互拆了十多招,于超的雄浑掌力空自风啸山响,却只能把对方长衫刮得拂拂飘飞,丝毫不能奈何人家。
    孙骏也不过来帮忙,凝神细瞧来人相貌和手法,看了一会儿,已认出来人身份,心头大凛,返身悄悄溜走。
    于超渐觉不支,加以锐气已失,每一招都被对方制住机先,难以发挥威力。当下厉声道:“老孙快点来,咱们联手对付这厮……”
    话声甫落,孙骏的声音已经从数丈以外传来,却也是叱喝动手之声。
    长衫客冷笑道:“你的伙伴已经悄悄溜走,任得你栽在此地,但他怎知我早就命人截住他去路,此人与我原本有点旧怨,今晚狭路相逢,他插翅也跑不掉……”
    于超听知孙骏逃走之事,怒火上升,顿时更影响掌法。长衫客骄指疾敲,倏忽间已击中他小臂“祁门穴”上。
    这于超乃是混元手欧充得意弟子,功力深厚。当敌指袭到之际,已知不好,急急运气护穴,硬挡一下,底下双腿齐飞,急踹疾踢。
    长衫客怒哼一声,身形一旋,不退反进,巧妙绝伦地欺到于超左侧,掌势扫出,这一掌击在于超小腹之上,但听他负痛大吼一声,身形飞开寻丈,坠跌地上,登时气绝身亡。
    长衫客走到凌玉姬身边,施了一礼,道:“凌姑娘受惊了。”
    凌玉姬掩住双眼,哺哺道:“多可怕啊……又死了一个人……”
    长衫客怔了一怔,道:“在下乃是迫不得已,才施展毒手,姑娘想必也看见了……”
    凌玉姬摇摇头道:“不,你那一掌原可拍在他腿上,那样他只是腿骨断折,不能再与你拼命,却用不着惨死……”
    长衫客怔一下,道:“姑娘慧眼如电,这一招果然可以如此……”
    说到这里,那边厢又传来一声惨叫,一听而知乃是垂毙之前悲号。
    凌玉姬身躯一震,哺哺道:“啊,这江湖上血腥遍地……人命贱如尘土长衫客默默望住她,一时没话好说。
    眨眼工夫,四道人影分头驰到,在孙骏惨死那边来的人身高及丈、肩阔膀粗,宛如一座人山,从另一边来的人却长得比常人矮小,生像童子。
    那个人山似的大汉宏声道:“公子,那厮已死在我拳头之下……”
    长衫客烦恼地摆摆手,那大汉为之一愣,旁边那童子模样之人立即把大汉拉开,走得远远的。
    凌玉姬长叹一声,道:“请问颜公子,今晚还曾杀死什么人?”
    长衫客又是一怔,道:“凌姑娘怎会认得在下?”
    凌玉姬道:“大名鼎鼎的颜峰公子,武林中谁人不识?你们今晚究竟杀多少人?”
    颜峰讶道:“就这两个人,你……你晓得我们今晚出来的目的么?”
    凌玉姬当真被他这种锐敏的反应骇了一惊,幸而她面上一半被丝中遮住,所以不会从表情中泄露。
    她道:“我怎会知道?不过公子在这等深夜出来,又带着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可知必定有所图谋,对不对?”
    颜峰道:“姑娘真是当世才女,刻芒挂微,言无不中。在下今宵出来虽有要事,可惜一无所获,尚幸得遇姑娘,当真是三生有幸!只不知姑娘孤身一人,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凌玉姬忖思一下,道:“公子于我有赐援之恩,不敢相瞒,实是因与无名氏约好,在此会面!现在他应该就到了……”
    颜峰脸色微变,默然不语,似是凝神查看四下动静。
    凌玉姬淡淡道:“他也许已经到了,见到我与公子说话,所以暂不露颜峰忖道:“这活有理,他若然来到,一看地上尸首,必定了然于胸,知道是我出手替她解围。不过又因我曾与他为敌,所以不肯露面。”
    一阵夜风过,凌玉姬优雅举手掠鬓,风姿动人已极。
    颜峰突然微晒道:“在下觉得不解的是凌姑娘为何抬出无名氏来吓我?”
    凌玉姬娇躯大震,她委实想不出哪一处露出了破绽。
    但颜峰却没有直接解释下去,话锋一转,道:“听说凌姑娘已是无名夫人,不知真也不真?”
    凌玉姬颔首道:“自然是真的!”
    颜峰微微一笑,道:“但无名氏却不一定真心把凌姑娘当作妻室……”
    凌玉姬为之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颜峰开口欲说,那边厢忽然传来一下低低的口哨声。
    颜峰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快随我来,恶石谷婆子来了!”
    凌玉姬先是大吃一惊,但立即想到可能是颜峰的诡谋,当下淡淡一笑,道:“她来了又怎样?”
    颜峰道:“我听说她在这几个时辰之内,踏遍全城,到处查询你和无名氏的下落……”
    凌玉姬道:“只怕不是她来,而是别人,或者……”她拖长声音,接着道:“或者是别的人也未可知!”
    颜峰眉头一皱,道:“姑娘如果不信,那也无可奈何……”
    转瞬间急风飒然掠到,接着一声怪笑,起自半空,那怪笑之声划空而至,直向凌玉姬头顶罩下。
    颜峰迅踏两步,扬手一掌劈去,掌力如山急撞出去。
    平空中那条人影低嚏一声,斜闪数尺,然后飘落地上。
    只见来人一袭黑衣,头发半斑,面容冷峻惊人,正是那武林三位最难惹人物之一的恶石谷巫婆子。
    她的双眼在黑暗中闪出森冷光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颜峰。
    颜峰故作失惊之态,道:“原来是巫婆子老前辈驾到,晚辈颜峰有礼了,尚请老前辈恕我冒犯之罪……”
    他确实是好猾过人,一开口就先表示自己是因不知来人身份而出手,使对方无法借题发作。
    巫婆子道:“颜世兄家传绝学果然不凡,老婆子险些受不住这一掌……”她声如果呜,甚是刺耳。
    颜峰拱手道:“巫老前辈好说了,晚辈记得听家叔说过巫老前辈已难得离开恶石谷一步,只不知今晚何故驾临洛阳?”
    巫婆子虽是出名难惹难缠的人,可是对直隶颜家仍不敢胡乱开罪,当下道:“说起来话长,今晚我婆子踏遍全城,为的就是这个女娃娃……”
    颜峰故作惊讶地道:“原来如此,却好大家都在此碰上,我们一块儿去吧!”
    巫婆子眉头一皱,道:“上哪儿走去?”
    颜峰道:“家叔就在那边等候,是他命晚辈引领凌姑娘前往……”
    巫婆子双眉皱得更紧,道:“她和令叔怎生认识的?有何事情?”
    颜峰笑一下,道:“晚辈提一句老前辈就会明白啦!这位姑娘乃是寒家不借牺牲,志在必得之人……”
    巫婆子哦了一声,心想这凌玉姬真有一套,颜峰失宝的线索居然在她身上。
    她想来想去,觉得颜家失宝之事,关系何等重大,如果自己一定要把人夺走,直隶颜家必倾全力与自己周旋。
    颜峰微笑施礼道:“巫老前辈同行一趟如何?家叔如知大驾光临,定必倒履迎接!”
    巫婆子道:“那就算了,老婆子暂时放手,烦你转致令叔,就说贵府之事了结之后,请将此女交给我,老婆子与她也有一段公案!”
    颜峰道:“晚辈一定转禀家叔广他转眼望住凌玉姬,道:“凌姑娘请吧。”
    凌玉姬犹疑了一下,突然向巫婆子道:“请间大婶,你可曾碰见无名氏?”
    巫婆子一愣,道:“他的下落除了你之外谁会知道?”
    凌玉姬接着道:“蓝岳呢?仍然没找到么?”
    巫婆子冷笑道:“你别在老婆子面前耍花枪,我正要间你把蓝岳藏在何处?可见你夫妇两人把蓝岳加以谋害,却来故摆疑阵?”
    凌玉姬也不辩说,自语道:“那就一定是瑛姑了,一定是她……”
    巫婆子道:“随你怎样说,我只是不信!”
    颜峰忽然插嘴道:“凌姑娘尚未与无名氏结为夫妇,如果你老说无名氏暗害蓝岳,或者是实,凌姑娘身处其中,断乎不会帮助任何一方。”
    巫婆子瞅他一眼,似是怪他胡乱插嘴,却没凭证,颜峰察貌鉴色,接着道:“老前辈如果不信,可以验看她左臂上的守宫砂便知!”
    凌玉姬直到这刻,才恍然大悟那颜峰怎会看破自己不是在等候无名氏。其中道理十分微妙,第一这附近是丁岚落脚之地,如说来找丁岚,反而可信。第二,她与无名氏既非真实夫妻,而无名氏又是那等冷冷淡淡之人,可知其中必有玄虚。而她单身深夜在街上乱走,以致被那于超,孙骏所害,从这种情形看来,谁都会想到无名氏业已和她分手。
    除了可以分析理由之外,还有一种感觉,那是由于她和无名氏定有夫妻之名而元其实这件事所激发起的感觉。颜峰大概就单凭这一点感觉便断定她并非等候无名氏。
    这时巫婆子已踏前一步,伸手抓起凌玉姬的左手,那j只毒扑扣住她吹弹得破如霜似雪的皓腕之上,委实令人耽心。
    她把凌玉姬腕臂上那原红色的守宫砂仔细看了一眼,鼻子冷哼一声,道:“算你说得有理。”
    颜峰道:“老前辈过奖了。”
    凌玉姬幽幽叹息一声,她忽然觉得自己生似任人宰割的羔羊,无论哪一边把她带走,都是前路茫茫,后事难测。
    因此凌玉姬也不在乎巫婆子那五只青黑色的蕴毒利爪,但颜峰却甚感耽心,尤其是他发觉这个冷酷怪的一时高手,眉字之间流露出阵阵杀机。
    凌玉姬暗自忖道:“颜峰既是好色之人,我如果落在他手中,恐怕会遭受污辱。倒不如落在巫婆子手中好些。”
    这念头一掠而过,立刻道:“大婶何不趁机把我带走?”
    巫婆子一怔,五只毒爪扣得更紧,爪尖微微陷入她皓腕霜肤之内。
    颜峰道:“老前辈万万不可用力,你指甲上的奇毒只怕元人能当……”
    他的话说得甚有技巧,因此虽是制止对方不要用力,却令对方感到受用。
    巫婆子果然放松了一点,凝目望住凌玉姬,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玉姬道:“我宁愿跟大婶走,而且颜峰的话并不真确……”
    巫婆子冷笑道:“你的用心虽毒,但在老婆子面前却不生效……”
    凌玉姬忖道:“是了,她一定深信颜峰之言,以为颜二先生当真因失宝之事,非把我带回不可!因此如果我劝得她把我带走,不啻设法使她与颜二先生火并的意思!这样看来,任凭我怎样辩说,她都不会相信颜峰乃是虚言恫吓于她了。”
    只听颜峰接口道:“老前辈当真神目如电,凌姑娘一定是存有歹毒用心这时凌玉姬和巫婆子身躯贴得很近!只见凌玉姬娇躯再贴过去,低低道:“大婶你可知道,颜峰根本就想把失宝攘为己有,关于此事,江湖上已有人知晓,大婶你试一打听,便知我的话绝非虚言。我很讨厌这个人,情愿把失宝献给你……”
    说到后来,语声更低,而巫婆子也同时发出于咳之声,扰乱颜峰的听觉。
    那颜家失宝乃是武林高手们人人得之而甘心之物,巫婆子何能例外,不由得贪念大炽。
    而且凌玉姬说得甚是有理,大可藉词把她带走。
    当下毒爪一松,道:“你躲在我老婆子后面吧!”
    凌玉姬大喜,连忙转过去。
    颜峰讶道:“老前辈此举是何用意?”
    巫婆子道:“老婆子忽然记起一事,那就是江湖上传说颜二先生正在查访你的下落,似乎你与令叔早就脱了节,因此,如果此女当真是令叔所要的人,那就请令叔亲自向我老婆子索取!”
    颜峰皱眉道:“老前辈此举未免有欠考虑……’巫婆子厉声道:“我意已决,你速去报与令叔。老婆子只要见到颜二先生,立时把人交还!’
    颜峰长笑一声,道:“如果老前辈执意如此,晚辈今晚只好放肆,要向老前辈领教几手绝艺……”
    巫婆子寒着一张丑面,不声不响。
    颜峰跳前两步,口中说一声“晚辈失礼了”,举掌劈去。
    巫婆子还未封架,颜峰掌法迅变,化为指扫之势,袭攻对方胸前大穴。
    他的手法奇奥迅快,变化繁多,加以抢制了主动之势,这开头数招凌厉进搏,把巫婆子迫得连连后退。
    凌玉姬见那颜峰的家传绝学果真不同凡响,心中暗暗替巫婆子担心。
    巫婆子连退数步之后,厉喝一声,大袖急拂,发出强劲无比的内家真力,硬把对方震开,顿时消解了对方主动之势。
    她接着欺身攻扑,袖拂爪划,手法毒辣已极。刹时间两人已战做一团,只见兔起骼落,袖风掌力激起阵阵狂风,声势猛恶异常。
    凌玉姬心中略定,细看两人招数,只见那巫婆子功力深厚异常,两只毒爪暗蕴无穷威力。颜峰则纯以奥妙手法层出不穷,堪堪敌住。
    巫婆子运聚数十年精纯苦修的功力,凌厉抢攻,一口气攻了七八招,却只把对方迫得后退了一步。这一番抢攻失效之后,颜峰已稳住阵脚,仗着绵绵不绝的精奇奥妙手法,也自有攻有守。
    凌玉姬本来一直希望巫婆子把颜峰击倒,可是看了颜峰的招数之后,忽然又不想他被击败,原来颜峰那些奇奥手法之中,时时出现她父亲的绝艺十二散手,这一点使得她的心情微妙转变,一时拿不定主意决定希望哪一方取胜的好。
    那两人每一招出手,均是制敌死命的毒着,战况之险恶激烈,武林罕见。
    不知不觉已激战了四五十招,其间巫婆子好多次险险被对方击毙,当真是她生平最是险恶的大战。这时她已渐渐仗着深厚绝世的功力以及十只毒爪,慢慢控制住局面,占了一点上风。
    要知颜峰的出奇招数虽是威力极大,可是经过反复运用之后,巫婆子乃是经过数十年苦修的武林高手,自然多少记得他招数变化时最难防御之处,也就是说颜峰单凭奇奥招数的优势逐渐消失,加以他一身绝学,均是帝疆四绝的上乘手法,他只能依样葫芦地比划出来,变化之际自然不够精微。这也是容易教敌人记住他招数的主要原因。
    凌玉姬这时已决定最好还是被巫婆子带走,所以面上泛起宽慰的笑容。
    颜峰突然长啸一声,啸声甫发,黑暗中两道人影迅快奔到。其中之一步声沉重,凌玉姬用不着转眼去瞧,已知这两人必是人山稽大洪及刁童井奇。
    巫婆子冷冷一笑,招发连环,“啼”一声左手毒爪已划破颜峰肩上的衣服。
    颜峰感到皮肉上一麻,心头大凛,连忙横跃数步,那人山稽大洪及刁童井奇及时冲上,两人齐齐发招,向巫婆子夹攻上去。
    这两人一个天赋异禀,体格硕大无朋,臂长拳大,每一拳劈击出去,都带起锐劲风声,声势之威猛,人衰罕见。
    刁童井奇则以迅快阴毒见长,每有出手,总不离敌人身上必死大穴。
    由于他们一刚一柔配合得恰到好处,威力特别强猛,以恶石谷巫婆子那等人物,也几乎挡不住他们开头一鼓作气的七八招。
    等到巫婆子稳仲阵脚,颜峰已经运气闭住伤处周围的穴道,同时服下几粒家传解毒灵丹,大踏步冲上来参加拼斗。
    他的武功非同小可,尤其是出手招数精奥无比,巫婆子早先单单对付他一人,能够得以全神贯注,预先封堵他手法变化,尚不觉得怎样。
    现下她既要应付人山稽大洪及刁童井奇,便无法集中全神细察颜峰的招数变化。
    拳风掌力呼呼激旋中,颜峰突然抢人她袖影之内,掌拍指扫,罩住她身上好几处死穴。
    巫婆子见不是路,狂啸一声,双袖迅疾封合,颜峰迫不得已,出手抓住对方两只大袖。
    只听裂帛一声,巫婆子已纵出战圈,厉声道:“姓颜的我们后会有期……”话声中她的人已飞上邻近墙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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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巧得至宝神尼改秘籍
    颜峰两手中握住一截衣袖,沉声应道:“老前辈慢行,恕我不送了。”
    转眼之间,巫婆子人声俱沓。
    人山稽大洪响亮地道:“这个老婆子挨了我一记拳风,居然若无其事颜峰摔掉两截衣袖,道:“她身上穿有一件金丝背心,加以她一身上乘气功,可以随便挨上一两拳也不要紧。倒是这一手放弃双袖的金蝉脱壳手法,甚是高明,下次绝不上这个当。”
    他接着向刁童井奇比个手势,刁童井奇立刻拉了人山稽大洪,径自走开。
    颜峰走到凌玉姬面前,皱眉道:“凌姑娘刚才的做法,使我十分迷惑凌玉姬觉得难以作答,干脆不做声。
    颜峰接着道:“在下故意说姑娘与寒舍失宝有关,以免这心肠狠毒的老婆子把你抢走,但是你反而想跟她走,早知如此,在下也不必多说,任得姑娘被她带走就是。”
    凌玉姬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与她动手?”
    颜峰道:“在下的话已经说了,焉能反复,自认湿言?”
    凌玉姬道:“我有我的理由,但我不准备说出来,望你不要见怪。”
    颜峰微微一笑,道:“这是姑娘私事,在下岂敢多管。”
    他沉吟一下,接着道:“不过姑娘适才向巫婆子承认寒家失宝在你手中一节,大是耐人寻味,但愿在下的猜测不错。…
    凌玉姬忖道:“此人在直隶颜家之中,以武功及智谋为世所知,当真是名不虚传。换了别的人,一定认为我对巫婆子所说的话,只是要她把我带走,但此人却起了疑心。此人定然难以对付。”
    颜峰见她沉思,也不打岔她的思路。其实颜峰没有疑心她得知失宝下落,用意只是借口好把她带返居所而已。
    他沉默片刻,又接着道:“凌姑娘如果肯把寒家失宝赐还,任何条件在下都可以接受。”
    凌玉姬淡淡道:“条件只有一个……”
    颜峰为之一愣,迅快忖道:“什么?她当真知道失宝下落?”
    口中连忙道:“姑娘请说。”
    凌玉姬道:“这条件就是要你查出失宝藏放之处。”
    她轻笑数声,显然是与他小小开个玩笑。
    颜峰却当真有点疑心起来,不过他却不再发问,道:“姑娘别取笑了,现下时候不早,请姑娘先移驾蜗居,再作道理。”
    凌玉姬道:“我不去!”
    颜峰露出为难之色,呐呐道:“姑娘放心吧,在下乃是有姓有名之人,绝不敢对姑娘有丝毫无礼冒犯之处。”
    凌玉姬明知他是装出这种模样,但转念一想,假如不戳穿他的假面具的话,也许可以暂时相安,若是迫得他露出真正嘴脸,自己立刻就得吃上眼前百。
    这么一想,便不多说,默然开步,跟随颜峰走去。不久,便回到靠近广源缥局那间屋字中。
    她打前门进去,方始发觉这座屋字共分三进之大。至于那座囚禁住柳燕娘的跨院,则是孤零零附在宅院侧边。
    颜峰把她安置在当中一进的一间上房之内,微笑道:“有什么话明日再向姑娘领教,今晚且休息一会儿。我已命好几个人在前后彻夜防守,绝不会被敌人侵入。”
    凌玉姬明知他这几句话乃是告诉自己不要打算逃走,前后都有人看守住她的意思。
    她心中泛起一阵忧虑之感,便不做声。
    颜峰面色凝重地退了出去,似乎怀有莫大心事。他在门外大声道:“姑娘如果有事的话,在下就在左壁房内,请姑娘呼唤一声就行了……”他不但面色沉重,连话声中也隐隐透出忧心忡忡的意味,凌玉姬不禁大感惊奇。
    颜峰返回自己房中,立刻召集得力手下,刁童井奇,人山稽大洪及缠夹先生曹廷等三人商议。
    颜峰首先道:“我已被那巫婆子毒爪抓伤,她的毒爪非同小可,因此除非有她的解药,恐怕别无解毒之方……”
    曹廷和井奇都俯首寻思,稽大洪只呆呆端坐,此人天生浑愣,要他出力打架绝元问题,但要他动脑筋的话,可就等如要他的命。
    刁童井奇首先道:“巫婆子自然不肯慨送解药,除非明取暗夺……”
    曹廷道:“巫婆子不但有一身武功出类拔革,同时也是善疑多诈之人,暗夺之法万万难行,唯有明取、以武功迫她献出解药广
    颜峰摇头道:“用武力的话,除非布置一个局面,她死也不肯逃走,才能奏功。不然的话,她一旦落败,就突围逃走,谁也拦阻她不住。”
    刁童井奇道:“还有多少时限?”
    颜峰道:“大概十日八日之内,不会有问题,不过必须在这两日之内想出法子,预为布置,再迟便来不及了!”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这凌玉姬当真是天生尤物,单是那一对媚眼,就能教人魂消。
    我如果在这两日之内,无计可施,我就放弃向她下水磨功夫的法子,强行把她弄上手,先享受几天人间艳福,哪时死亦元憾。”
    刁童井奇道:“假使真元妥善之策;峰少爷这等做法,也是没法之事。等你享受数日温柔滋味之后,我们才出动与巫婆子奋力一战!”
    隔壁的凌玉姬却一点也不晓得自家的前途竟是这么可怕!
    且说无名氏那天打坐运功,到了晚上,自觉百脉调和,体内没有一点异状。
    他睁眼起身,不见了凌玉姬,就走出房外找寻。
    谁知踏遍整幢小楼,也不见她的芳踪,心中大感讶惑,再到园中及前宅悄悄查看,全无动静。
    他回到小楼下面,用心猜想凌玉姬的去向,想了许久,忽然虎躯一震,忖道:“她也许已经远离我而去,我何不出去打听一下!”
    走到街上,到处灯火辉煌,甚是热闹,他却满怀落索,走来走去,终于找到一间洒馆,多是武林人物聚会之地,走了进去。
    他尚未吃饱,就打听出凌玉姬曾经公然露面,住在一间客店中。
    无名氏匆匆离开,找到那间客栈,细一打听,问出凌玉姬后来和一个姓蓝的男人同乘一车走了。
    他走出店外,仰天黯叹一声,忖道:“我本来已决定不管她是否曾被蓝岳看过全貌,也不管她怎生被那大果子验出仍是处子之事,只要她愿意的话,就和她厮守一辈子,那知道她专门玩弄感情,真真可恨!”
    一辆马车在店外不远处停住,店伙在后面道:“那辆车就是早先他们乘坐的,客官要知道去向的话,可以去问他一问!”
    无名氏漠然举步,掠过那辆马车时,终忍不住停步询问。
    那赶车的皱眉道:“他们到广源缥局去的……”
    无名氏耸耸肩,举步向前走,走了七八步,突然转身纵到那赶车的身边,急急道:“广源缥局在哪里?”
    赶车的见他一跃寻丈,骇得赶快回答,却没有把蓝岳忽然失踪之事说出来。
    无名氏依着方向急急奔去。找到广源缥局,一问之下,巫婆子已经出去,一直未返。
    他也不走,就在局子中坐定等候。
    这一等直到三更时分,无名氏早就在巫婆子所居的房间外面坐候,突然风声飒然,一道人影落在院子中。
    无名氏睁眼一看,只见来人正是巫婆子,双袖不知去向,形状甚是狼狈。
    他起立迎上去,道:“你被谁弄到这副样子?”
    巫婆子哼一声,道:“滚出去!”
    无名氏道:“这就奇了,你不是到处找我么?”
    巫婆子眼射凶光,道:“你这是有心找死,可怨不得我老婆子心肠毒辣!”
    无名氏道:“动手另一回事,我先间你,凌玉姬呢?”
    巫婆子本来一面暴怒的神情,这时突然冷笑道:“你找不到她么?好极了,老婆子刚刚还见到她,但我不告诉你!反正蓝岳得不到她,你也别想得到她……”
    无名氏剑眉一耸,道:“只要她没有危险,我能不能得到她都不成问题!她真的不是和蓝岳在一起么?”
    巫婆子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无名氏道:“如果是的话,她绝元危险,我也不必着急,如果不是的话……”他突然住嘴,寻思他说道:“不过我猜一定是和蓝岳在一起!”
    巫婆子道:“何以见得?”
    无名氏道:“我猜一定是你想加害于她,被蓝岳打成这副样子。除了蓝岳之外,谁能与你相搏?”
    巫婆子怒道:“不但蓝岳不行,你也不行。但那是谁,我绝不告诉你!这比杀死你还有用得多,嘿……嘿……”
    无名氏听她这么说,登时相信凌玉姬决非与蓝岳在一起,更不是那几位封爵高手,不然的话,巫婆子就不会这么幸灾乐祸!
    他顿时急得青筋暴现,厉声道:“她到底落在谁人手中?”
    巫婆子冷笑道:“你着急什么?反正我老婆子清楚得很,你们其实尚非真实夫妻……”
    无名氏怔一下,道:“你这话有何根据?”
    巫婆子道:“当然有啦,她臂上的守宫砂能骗人么?”
    无名氏听了此言,心中不知道是惊是喜,暗想原来那天枭子说曾经验过凌玉姬还是处子之身,敢情是用守宫砂验看的。那守宫砂点在妇女身上,如是处于,则颜色鲜红,水洗不脱。如若不是处于,则立时颜色褪落,一望便知。
    巫婆子径自走人房间,一面厉声道:“快走,不管你如何哀求,我老婆子绝不会告诉你。”
    无名氏心中因守宫砂之事而感高兴,又知道巫婆子吃了亏回来,情绪恶劣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便也不怪她不近人情。另一方面又被她激得不愿再问,暗想我就不信查不出她的下落。当下一声不响,纵出缥店。
    他哪知凌玉姬近在飓尺,就在附近的一条街之内。
    这时,他又想凌玉姬可能回到小楼找他,便匆匆向金老板宅院奔去。
    小楼间寂无人,芳了踪沓沓。无名氏大感失望,无精打采地默坐沉思,不知不觉天色已亮。
    他焦焚地连连叹息,然后走出小楼。
    花园中突然有人叫道:“哎,原来是无名大侠你……”
    无名氏抬目一瞥,只见肥胖的金老板从树丛后转了出来。
    这金老板一向红光满面,但今朝却显得甚是樵悻,不过他眼中却流露出喜色,尽量增加速度走过来,接着道:“小的正想找你老,可是又不知从何找起……”
    无名氏看了他的神色,心知必有变故,道:“什么事?”
    金老板把咋夜如何碰见凌玉姬之事说了出来,并且提及那两件宝物的妙处。
    无名氏问知凌玉姬没有告诉他往何处去,剑眉一皱,不耐烦地道:“那千里眼及玉猫的妙处我早就知道啦!”
    金老板讶道:“那么无名大侠为何肯把玉猫送回来?”
    无名氏道:那本是你的东西,我又答应替你找回来,当然要送回来啦!”
    金老板怔了一会儿,叹口气,道:“小的做了数十年生意,还是第一次碰见像大侠这种正人君子,试想谁不想找到财神的墓穴……”
    无名氏听到这话,眼睛闪出一丝光亮,心中隐隐如有所悟。
    金老板接着道:“小的急于找你老,就是为了这事,这两件宝物小的决定送给你老……”
    无名氏讶道:“为什么呢?”
    “这两件宝物虽然价值连城,可是像小的这种生意人,无拳无勇,一旦被人知道。结局必定是家破人亡。因此,在别人而言是无价之宝,在小的来说,却是两条大大的祸根。”
    无名氏微微一笑,道:“金老板居然舍得送人,这种眼光及胸襟,不是常人可及。怪不得你会发大财做大生意了。”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本来这两样东西送给我也不要,但是目前情况有点特别,我正好要借重这两桩宝物,再说这一来又可替你去掉天大的祸根,倒是一举两得的事……”
    金老板道:“你老既然答应了,那就快点带走吧,小的一想起此事就心中就直发慌。”
    当下两人一同走到宅内,金老板把那只玉猫及千里眼取出来,交给无名氏。
    无名氏索取纸笔;写下一张收据,道:“日后如果万一有人找上门来,要这两样东西,可把收据给他们观看,说是已经卖给我,这么一来,谁都不会再为难于你了。”
    金老板千恩万谢,像是送走凶神恶煞似地大大松了一口气。
    无名氏寻思了一会儿,道:“现下第一步我只用得着玉猫,这具千里眼我有心送还与颜家,可是那颜峰为人阴险得很,可知颜家之人都不是好人,再者日后也许用得着这件东西,所以不想带在身边。”
    金老板直摇手道:“小的可不敢再藏这件东西。”
    无名氏道:“我是在想有没有其他好地方收藏,倒没有放在此地之意。而且我这次踏出此地之后,再也不回转来,以免为你引来灾祸。有此原故,不能把东西放在这里!”
    金老板长长吁口气,如释重负。接着眼珠一转,道:“有了,小的有个亲侄女,现下在城东外十五里远的大悲庵中落发为尼。小的时候捐助那大悲庵香火,所以与她时有见面。如果你真的没有地方收藏,可以送到大悲庵去,托她保管一时!”
    无名氏笑一笑,道:“我最怕与女人打交道,还是找个别的地方为妙。”
    金老板道:“谁也猜不到你会把东西寄存在尼庵,最是安全不过了,舍侄女虽是女儿身,可是她已舍身佛门,根本算不得是女人。”
    无名氏略略意动,道:“她不会觉得十分疑惑么?”
    金老板道:“这一点小事,她绝不会多想。”
    无名氏道:“假使她一时好奇,取出观看,发觉其中奥妙,不时取出观看风景,不幸被武林人物见,她当时就是一场杀身之祸!”
    金老板摇头道:“舍侄女的为人小的十分清楚,她永远不会多想这件事,更不会擅自拆封取看。”
    无名氏见他说得十分肯定,便同意了,当下问明地点,并且取了金老板亲笔信函,便打后园离开金宅。
    他首先必须去存那具千里眼,然后才做第一步的计划。是以他头也不回,笔直出了东门。
    不久,他就找到坐落在离洛阳十五里远的大悲庵,此庵四周景物十分清幽,那庵也盖得古朴超俗,庵门却紧紧闭住。
    无名氏上前举手敲门,门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划破这佛门静寂。
    片刻间,庵门打开,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尼姑露身,合十道:“施主有何贵干?”
    无名氏已知此庵并不开放让闲人出入上香,是以十分清静,与世隔绝。
    当下拱手道:“我是城中金老板派来,有事要见见净觉师父……”
    那中年尼姑似是知悉金老板是什么人,当下大开庵门道:“施主请迸……”她举手指指佛堂,接着道:“施主且稍候片刻,贫尼去把净觉叫来。”
    无名氏自个儿往佛堂中踱进去,目光到处,只见佛像前有个女尼俯身膜拜。
    他也没有在意,慢慢走到左壁,观看壁上图画。
    顷刻间,步声传人,他转头望时,只见一位年轻女尼进来,见到他之后,为之一怔。
    那女尼接着走过来,道:“你是叔叔派来的?”
    无名氏颔首,把手中的木匣递过去。他怕那个尚在佛前膜拜的女尼听见,因此压低声音,道:“这个匣子暂时存在你处,还有一封信……”
    女尼把信看完之后,便点头道:“好,你回去见到家叔,请你代我请安。”
    无名氏不便告诉她说再不返见金老板,含笑道:“在下一定转达此念。”
    刚刚说了这一句,突然感到有异,迅速转眼一瞥。原来那个深深跪伏膜拜的女尼听到他的话声,陡然挺起身躯,向他瞧看。
    无名氏目光移射过去时,那女尼已急速地别开脸庞,因此他只看到一点侧面。
    这一瞥虽然急速模糊,可是无名氏虎躯大震,面色变的甚是苍白。
    那女尼很快起身,急急向偏门走去。
    无名氏双目射出奇异光芒,呼吸急促,突然叫道:“玉华……”
    他叫出这个名字之后,脑中轰的一声,似乎所有失去的记忆完全恢复。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百世难复的劫难恶梦又一遍呈现心上。
    他记起三年以前,自己原是世家子弟,世世代代居住在江南富饶的平原上。
    他本身姓俞,名昭,家资万贯,父母早亡。他与美丽的妻子卫玉华住在祖传的大宅中,日子平静和快乐的有如梦境。
    然后,有一天,他那年轻美丽的妻子,离他而去,神色冷静决绝。
    他没有挽留,也没有斥骂,但足以使人疯狂的愤怒和无底的痛苦却在他心中翻腾汹涌。
    他再次感到那阵愤怒和痛苦,生似要炸裂他的胸膛,他宁愿立刻疯狂或者心碎而死,也不愿意回忆起她的话,以及她的神色声调。
    净觉女尼惊道:“你……你怎么啦?”惊叫声中,连连后退。
    无名氏面上阵阵痉孪,眼中射出骇人凶光,大踏步向那道偏门冲去。
    左弯右转,走人一座更加幽静的禅院内。在台阶上,两个尼姑对面站着,其中之一正是早先瞥见半面的女尼,此时仍然只能见到侧面。
    只见她长得肤色白皙如玉,鼻梁挺秀,眉飞人鬓,大大的眼睛此时隐隐有一层薄雾。
    她正向对面一位眉毛霜白的老尼说着话。
    无名氏一冲入院中,一声不响身形纵起,带起强烈破空之声,直向那女尼扑去。
    那老尼姑右手身抬,大袖无风自动,飘动一下。
    无名氏微形冲到一丈之内,突然撞在一堵元形的墙壁之上。
    如果换了别人,这一下撞上了,势必掉落地上。但无名氏此刻武功之高,已达超凡人圣。想也不想,自然而然的提口真气,稳住下落之势,接着运集功力,一掌向前面这堵无形墙壁击去。
    “膨”地一声,那位老尼第一次惊讶地转身瞧看。
    无名氏一掌击出,忽觉那堵无形墙壁反震之力强绝无伦,顿时被一阵力量反压上身,胸臆之间,疼痛欲裂,连哼声也发不出来,只觉一阵极为难受的气闷之感,袭上心头,顿时跌落地上,昏厥过去。
    如果是在平时,他纵然无法震开对方以元上功力布成的无形墙壁,却也不至于被反震昏倒。目下却因他一则心神散乱昏督,二则他根本没有丝毫准备,适才猛劈一掌,也只是一种本能而已。
    无名氏昏倒地上之后,那位霜眉童颜的老尼微微叹口气,道:“善哉,善哉……”
    那个长相清秀美丽的女尼急急奔到无名氏身边,双膝跪倒,眼中珠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直掉下来。
    她暗哑无声地哭了一会儿,便伏在无名氏的胸膛上,继续抽咽。
    老尼自己凝眸寻思,没有过去劝慰或者把她拉起来。
    眨眼间那净觉女尼已奔人来,见到这情形,怔了一怔,连忙走到老尼面前,把经过情形详细禀告,同时把木匣双手呈上。
    老尼缓缓道:“这位施主年纪虽轻,但功力奇高,适才一掌使出帝疆四绝中凌波父的十二散手,甚至连内功也是凌波父的家数。他一定就是近日江湖上大出风头,忘记了过去出身的无名氏,为师且看看匣中之物,便可以确定这一猜是否有误……”
    那木匣上本来单单贴住封条,老尼轻轻吹了一口气,封条却像没有轴住似地飞开。
    老尼慎重地把木匣匣盖打开,只见匣内摆着一具精钢钢管,四周用棉花垫住。
    她重重地“哦”了一声,仰面寻思。
    净觉女尼看了之后,却不知道这根钢管有何用处,但直觉地感到此物必定大有来历,所以才惹得这位得道神尼恁地重视。
    老尼忖想一下,把木匣盖好,递给净觉,道:“回头把封条贴上,好生收看。”
    净觉女尼恭身而应,手接过木匣,便转身自去。
    老尼移步到无名氏身边,先察看无名氏的面色,然后微微俯身,伸手抚摩那美貌女尼的后背,动作十分轻柔。
    那女尼逐渐停止抽咽,略略抬起身子,但双目仍然凝视着无名氏,似是舍不得离开。
    她美眸中蕴藏着如水柔情以及无限凄惨,任何人一望而知,她此刻已是肝肠寸断,却又满腔情爱,交织于胸臆中……。
    老尼轻轻叹息一声,道:“净缘,他就是你的丈夫俞昭了,对么?”
    那位美貌女尼痴迷地点点头。
    老尼接着又道:“他就是最近名震天下武林的无名氏……”
    她再次俯身,在无名氏身上轻轻点了一下,这样,无名氏暂时不会醒转。
    那美貌女尼茫然抬眼望住老尼,道:“师父,为什么他改名为无名氏?”
    老尼道:“你还记得前几日,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来找为师么?那位老人就是字内威名赫赫的长胜将军吕飞,他把近日发生的事,以及据他调查后关于无名氏的事迹,通通告诉了为师,所以为师才晓得最近武林中异才迭起,形势大变……”
    她微微停顿一下,接着道:“你先搜一搜他身上,看看有没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那本是为师秘藏的达摩图解真传,多年前借与痴人旧友群中的陆凡,现下已辗转落在无名氏手上。”
    美貌女尼立即搜查无名氏的腰羹,果然找到那本秘籍,她每一触及无名氏的身躯,就忍不住娇躯发颤,如同触电一般。
    老尼霜眉轻轻一皱道:“这本册子就是了,听说他居然参悟其中好几招,却不曾迷失其中,以致心神耗尽而死,真是异数奇才,百世罕见!”
    那个美丽的净缘女尼,突然眉笼愁意,道:“师父曾经说过这本达摩秘复的利害,假使有一天他忽然被迷住,如何是好?”
    老尼破颜微笑,道:“那么你就把秘复交给为师,我自有妙法……”
    净缘女尼把小册子交给老尼。老尼道:“净缘,想你已经投身佛门,行过三师七证之体,永远不能还俗,再与你丈夫团聚厮守。”
    净缘女尼涌出两行珠泪,挂在玉颊上,垂头道:“师父可是为着徒儿不能自制的态度,所以要把徒儿逐出门墙么?”
    老尼肃然道:“为师虽无此意,但你却必须猛省回头……”
    净缘女尼说道:“师父啊!你要徒儿如何自处呢?”
    老尼道:“等事情一了,你就得闭关面壁,期以一年……”
    净缘女尼微微打个冷颤,道:“徒儿谨领师父法旨!”
    老尼道:“为师且把你丈夫近日事迹告诉你一点,他是被一位身世神秘的女郎所发现,其时他漠视世上一切,甚至他自己的生命,后来却被这个名叫凌玉姬的女郎激起生命之火,修习凌家秘传武功,今日他已经是当世有限的几位高手之一了。”
    老尼接着把肝知道有关无名氏的往事详细告诉净缘,最后道:“那位用白丝中遮面的凌玉姬,为师猜想一定就是帝疆四绝中的凌波父的女儿,但她为何要遮住半面的原故,为师也猜测不透,据那些封爵高手传出的消息说,她的声音以及眉眼都极似美艳夫人,单是半截面孔,就足以今天下的男人神魂颠倒。为师因想当年帝疆四绝之中,只有凌波父为人心黑手辣,动辄杀人。名列爵榜上的高手几乎大部份死在他手底。这还是武林太史居介州作封爵金榜以前之事,而居介州因不知那些人业已被杀,所以还把已死的人列入爵榜之内……”
    净缘女尼怔了好久,幽幽道:“他果真和凌玉姬结为夫妇了么?”
    老尼道:“他们都曾自认如此,尤其是凌玉姬乃是女儿家,如果不是事实,当然不肯随便承认…”
    净缘接着问道:“徒儿自从有幸投身师父门墙之下,日夕勤修武功,并且仰仗师父恩赐灵药,脱胎换骨,近来自觉颇有进境,只不知在武林中比起其他的高手,大约如何?”
    老尼面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显然这位年逾古稀的得道神尼。忽然心中大感波动,才会见诸神色。
    她徐徐应道:“你原本也是武术名家之女,眼界颇宽,不似寻常女子,关于这一点,你也应该明白。为师今日可以但白告诉你,那就是为师虽然不是武林高手,人人仰慕的帝疆四绝之一,可是为师身份地位,在帝疆四绝之中,却深得他们敬畏,当世之间,除了帝疆四绝之外,大概只有那几位痴人;日友和有限数人,如美艳夫人,直隶颜家的主脑等人,才知道为师何许人物
    净缘女尼睁大双眼,讶道:“师父竟比帝疆四绝他们还要高明么?”
    老尼道:“如果单论武功,为师修习的佛门降魔大法,具有元上广大妙用,任凭帝疆四绝如何刻苦自励,永远无法胜得为师……”
    老尼接着又道:“是故得知底蕴之人,都尊推为师是当世武功最强的人,连帝疆四绝那么高做的人,见到为师,也要客气地称一声枷因大师……”
    她那霜眉童颜上,泛现出蔼蔼之光,慈悲之中,又有一种不可仰止的绝俗风度。
    净缘看得呆了,几乎连自家的事也忘怀了。她相随伽因大师已有数年之久,从来未听师父提起过自身之事,更未曾见过她这种令人崇拜敬爱的神采法相,是以特别人神着迷。
    伽因大师接着道:“自你人我门下,因见你根骨禀赋,都是上乘之材,所以用为师秘藏多年的灵药,为你脱胎换骨,再授以本门上乘内功心法,这几年下来,由于你经历过人生中至惨至痛的劫难,情枯心死,外魔难以侵扰,所以进境特速。若论你目下的身手功力,踏人武林之内,也可列入当世前数名高手之列了!尤其是本门最具奥妙的莲池化身大法,去来无踪,即使是造诣相等的高手,若是被你跟踪的话,绝难发觉!”
    净缘女尼目光移到无名氏面上,突然又叹口气,轻轻咬一咬银牙,好似心中有所决定。
    伽因大师沉默了一阵,道:“近年来为师静中又参悟了不少达摩秘复上的奇奥武功。待为师立即把这本秘复改一下,并将一些令人误人歧途的架式图解删去,如此无名氏虽然把秘复带在身上,永远也不会入迷丧命。再说以他的内功修为,如若及时再参透秘发中的绝招,那时武林中纵想从他手中把秘发夺走,也不容易……”
    净缘女尼面泛感激之容,向老尼拜倒。伽因大师转身人房,马上动手删改添补那本达摩秘发。
    大约过一顿工夫,伽因大师步出禅房,命净缘女尼把秘复放回无名氏囊中,接着又命她抬起无名氏,走出庵外。
    净缘女尼测不透师父作何安排,也不敢询问,出得庵外,伽因大师指住右侧一棵大树之下的石头,道:“放在石上,使他坐起,身躯靠着树身。…
    净缘女尼照着做了,如果不是无名氏头颅侧在一边,谁也瞧不出有异。
    枷因大师道:“现在为师先与你退回庵内。”
    净缘尼应一声“遵命”,恋恋不舍地向无名氏再看一眼,美眸中忍不住又涌出泪水。
    她心中好像听到有人曼声哀唱:“悲莫悲兮生离别,登山临水送将归……”自古以来,生离死别之事,已不知赚了多少有情人的热泪。
    无名氏靠在树上,双目深闭,宛如睡熟。但那俊美丰神,仍然足以震撼净缘女尼的心弦。
    伽因大师带领着她回到庵内,就在关掩庵门之际,伽内大师手指轻弹,一粒细砂疾飞电射,遥遥击中在无名氏身上。
    她们关起庵门,一齐站在门后向外窥视。
    无名氏突然长长呼口气,欠伸而起。双目一睁,忽然流露出讶异之色。
    他很快就记起自己何故来到这座大悲庵,并且记得已经把那千里眼寄存在净觉女尼之处,但以后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事,却老是想不起来。
    他看看紧闭寂静的尼庵,本想过去拍门,找净觉女尼问上一问。但马上他这个念头就被他那种淡漠的情绪挑除。
    于是,他们懒起身,头也不回,便向洛阳城走回去。
    到了城内,他先在客店要了一问上房,然后命店伙去找胡冠章。
    不久,胡冠章匆匆来到,一踏人房内,只见桌上摆着一只通体雪白,眼射碧黄光芒的玉猫。
    胡冠章怔了一下,与无名氏见过礼之后,道:“这只玉猫是不是财神钱干留下的十只玉猫之一?…
    无名氏微笑道:“正是,兄弟找胡兄来此,就是为了此物……”
    胡冠章道:“你意思是要去破那千古之谜?”
    无名氏摇摇头,道:“我请你设法立刻到外面放出风声,务使武林中人个个都知道玉猫在我手中,并且居住在此店,正想找人合作去解那千古之谜。”
    胡冠章大惑不解,道:“这件宝物势必引起武林所有的人垂涎觊夺,你何必自找麻烦?”
    无名氏道:“假如武功及不上我的人,敢不敢生心觊夺?”
    胡冠章道:“当然不敢,但那才是麻烦之处,因为敢来暗算你的,都是当世高手,试问于你有何益处?”
    无名氏道:“这就是了,我正要找那些武功可以与我一拼的人………
    胡冠章无可奈何,只好出去。
    下午时分,无名氏在房中百无聊赖,本想取出达摩秘发看看,但是又怕看的人神,被人乘虚而入,所以打消此念。
    到了未申之交,这间客店渐渐热闹起来,全店的房间都被雄纠纠的劲装大汉订住一空。
    这些人一望而知皆是武林人物,他们之间许多都是相识朋友,但打起招呼时,好像都心存疑虑,仅仅淡淡招呼便算数。
    无名氏很快就发现了异状,原来他在房中闭目养神,却把门窗打开,此时一直听到门外窗前人来人往,却没有喧哗之声。
    他留神看了经过的几个人之后,便哑然失笑,忖道:“原来这些武林人都是赶来瞧瞧那闻名已久的玉猫,好开一开眼界,却没有一个胆敢出手夺宝。也许其中有些黑道好手,等到晚上才施展空空妙术也未可料。”
    正在想时,门外又传来一阵步声,接着有人朗声道:“无名氏,听说你想解开千古之谜,是也不是?”
    无名氏听到那人声音,面上便露出喜色,睁开双眼。
    那人大步跨人房内,忽然变为两人,原来在他背后还有一个人,因是女子,身躯矮小,所以进来之际,被前面的人挡住视线,像是只有一个进房似的。
    这个女的长得杏眼桃腮,颇有几分姿色,但两道柳眉笼罩着一片森冷杀气,使人真不敢轻易亲近。
    那个说话的人长得丰神俊朗,面如冠玉,一双眼睛光芒闪射,正是名震武林的年轻高手蓝岳,至于那个女的,则是夫人府出来的瑛姑。
    无名氏微笑道:“两位惠然而来,请随便坐坐,再谈正事。”
    他突然变得甚是客气,侍人接物,彬彬有礼,这乃是先所未见之事,因此蓝岳和瑛姑都为之愣住,对视一眼,各自就坐。
    无名氏道:“两位这一向在什么地方?可曾见过凌玉姬么?”
    蓝岳眉头一皱道:“她拿我作礼物,送去给恶石谷巫婆子。据我所知,她明明骗了解药之后,趁着恶婆子到处搜寻我去向时,悄悄溜走。现下巫婆子气得不得子,凌玉姬究竟在何处,大概只有你一个人晓得!”
    无名氏听他这么一说,暗自忖道:“我确实错怪了玉姬,敢情她为了我的毒伤,不惜冒大风险,并且牺牲了蓝岳的盛情,设法去找解药,我起先还以为她背我而去,真真该死……”
    想到这里,心中一方面大感歉疚,因而觉得更加爱她。另一方面想起她目下可能发生的种种不幸,更加担忧。登时心如火焚,万分不安。
    不过,他表面上却不露出半点神色,接着忖道:“蓝岳的话,不知可靠不可靠,我必须想个法子,诈出实情才行。”
    蓝岳见他默然忖思,道:“你可是不信我的话?”
    无名氏道:“我当然相信,不过……”
    蓝岳道:“不过怎样?”
    无名氏氏面泛愁意,道:“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更加担心了。”
    瑛姑哼了一声,道:“公子,无名氏今日行径,与平常大不相同,必定心怀鬼胎诡谋,他的话一句也不可相信!”
    无名氏望她一眼,忖道:“此女机诈聪明,真非常人可及!”
    当下故意不再说话,皱起眉头,一径沉思。
    蓝岳忍耐而不住,道:“玉姬姑娘在什么地方?”
    无名氏淡淡道:“等我查出之后,再告诉你!但要是日后如被我发现她是落在你手中,哼!哼!我不杀死你的话,我就不是人!”
    蓝岳面色一沉,道:“哪一个怕你,有本事现在就动手!”
    无名氏欣然起立,双目圆睁,他身形一动,蓝岳及瑛姑都大为震凛,慌忙跃开,连椅子都踢翻了,可见得蓝岳口气虽然强硬,其实心中真怕无名氏。
    无名氏却没有立刻动手,冷冷道:“这样说来,玉姬当真落在你手中了?”
    蓝岳哼一声,道:“我可不怕你动手,但她确实不在我处!”
    无名氏道:“我怎知你这话是真是假?”
    蓝岳怒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你非信不可,如果不信,我先跟你拼了。”
    无名氏双眉一皱,颓然坐下,道:“这样说来,巫婆子的话却是真的了。”
    蓝岳和瑛姑过去把椅子扶起,双双落坐,蓝岳道:“她怎么说?”
    无名氏道:“她虽是找到了玉姬,却被另一人所伤,连双袖都被割断,形状狼狈异常,她死也不肯把玉姬下落告诉我,照她的口气及态度看来,玉姬落在那人手中,甚是危险,巫婆子正是利用此一情势向我报复。当时我以为是你所为,但她否认了。”
    蓝岳剑眉一耸,道:“当今之世,能赢得巫婆子之人,寥寥可数,我也不行,那人会是谁呢?”
    瑛姑冷笑一声,却不说话。
    蓝岳望她一眼,道:“你想出什么道理?”
    瑛姑似乎有点畏惧他,连忙道:“我是笑无名氏故意传出寻宝风声,敢情是想诱我们出面,好助他找寻玉姬小姐!”
    无名氏正要说话,蓝岳己抢着道:“就算他是这般心思,且不要提它。但我晓得你鬼主意最多,一定已想出什么道理,快说出来听听。”
    瑛姑微嗟一声,道:“公子请想想看,你这样对付我太不公平了吧?”
    蓝岳放软声音,道:“这个以后再谈,你先把心中道理说一说!”
    瑛姑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道:“公子刚才说当今之世能赢得巫婆子之人寥寥可数,这话诚然不假……”
    蓝岳道:“你这话不是白说了吗?”
    瑛姑接着道:“可是公子可曾想到,以我们两人为例,假如我们合力对付巫婆子,虽然不敢说一定能把她怎么样?可是终究有较多取胜之机,你想是也不是?”
    蓝岳和无名氏一齐恍然道:“对呀……”
    瑛姑道:“这么一来,能够使巫婆子狼狈落败的人,便稍为多了一些,不必净向一些绝顶高手群中找寻了。”
    蓝岳连连点头道:“依你看法,最可疑的是些什么人?”
    瑛姑沉吟一下,道:“现下我还不敢妄下臆语,不过再等一会儿,自然有人陆续来到。
    这些敢到此地来的人,必是当今武林高手,我猜那位嫌疑人物听知风声,一定会动念赶来,但却不一定会来……”
    无名氏道:“你的口气之中,好像这里面还有不少文章?”
    因姑道:“当然有啦!试想那个劫持玉姬小姐之人,明知你与她的关系,他心怀鬼胎,自然会想到你是藉此诱他出面,因此他细想之下,一定不肯前来,自投罗网!”
    无名氏确实没有想到这一步,因此双眉深深锁起,沉吟不语。
    蓝岳搓手道:“那怎么办呢?那怎么办呢?”
    瑛姑低声道:“你不能稍为忍住心中焦急,教我也好过些么?”
    蓝岳没有理她,起身踱步,俯首苦思。
    瑛姑见这两个俊美男子,一派束手元策之状,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她:岂知大凡一个人面临与自己关系极深的疑难大事时,一定会变得迟钝,俗语“所谓“关心者乱”,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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