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疆争雄记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黑眉墨手铩羽施邪术
    无名氏念头连转,暗忖假如那侍婢使用鞭子向自己行刑之时,要不要反抗?抑是任得她鞭打,根本不运气抵御?
    那侍婢不管他在思忖什么,一径带他走人东侧房间之内。
    只见地上有个侍婢装束的女孩子平躺着,双手双足均没有捆缚,可是她身体不住颤动,满面冷汗,流露出极度痛苦之色。
    她微微睁开眼睛,首先见到无名氏,接着就看见那个侍婢,顿时面容惨变,害怕得全身发抖。
    无名氏发觉她的眼光之中,大有向自己求救之意,这使得他心中微感不安,把眼光移开。
    那侍婢道:“这丫头胆敢在背后说二阁主的闲话,因此遭受‘魔焰焚心’的毒刑,外表上她是一个好好的人,但内脏已被自身的真火焚烧得多处损烂!”
    无名氏嗯了一声,却见她取出一条绳鞭,握在手中,他皱皱眉头,看她如何对自己下手。
    那恃婢冷冷一笑,道:“这丫头一向目中无人,如今才知道别人不是尽皆可以轻侮……
    我这条鞭一击中她身上,用力虽然不重,常人也挨得起。可是她此刻正当魔焰内焚之际,就算用一根草碰一碰,也不啻如被皮鞭猛击,痛苦难当……”
    无名氏这时才晓得刚才销愁妃子范丹下令鞭人,并非向自己下手。
    地上那侍婢生似无法忍熬,突然又尖叫一声,声音惨烈刺耳,使人闻而心悸。
    那执鞭侍婢冷笑道:“你刚才犯禁叫了一声,换来三鞭,现在又叫一声,我看今日足可要了你的性命……”
    无名氏这时已看出那个执鞭侍婢平日对地上那个积恨已深,是以上面命她行刑,她只觉快意而无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忽然觉得女人的心实在比男人要狠酷得多,因此更为加深了他对女人的憎恶。
    门口突然出现另一个侍婢,她冷冷传令道:“二阁主吩咐,再加三鞭。”说罢,立刻就退了回去。
    那个执鞭侍婢冷笑道:“怎么样?我早就说过你今日性命难保啦!”
    她举起绳鞭,呼一声抽在地上那个婢女身上。
    地上的女孩子身体一震,面色变得极是青白,简直就像个死人一样。可是她仍须咬紧牙关,不得发出惨号之声。
    无名氏走过去,有意无意地挡住那条绳鞭落下的方向。他假装细看那地上婢女一眼,便转面望着执鞭侍婢道:“依我看来,她已经死掉啦!”
    他和对方凑得很近,几乎鼻息相通。那个侍婢望着这个俊美绝伦的男子,怔了一怔。
    无名氏趁她微感偶然之际,后脚跟一挑,端在地上那个侍婢身上。接着,他便潇洒地走开,道:“这种可怕的情形使我感到胃中难过……”
    他走出外面,那个销愁妃子范丹冷冷道:“你会感到可怕就行啦,如果你敢违抗我的命令,我有本事教你比那丫头痛苦百倍……
    片刻间,那个执鞭侍婢走出来,恭身道:“禀告二阁主,那丫头业已断气啦!”
    无名氏接口道:“如果我是她的话,宁愿早点死掉,也不愿这等挨痛苦。”
    范丹无动于衷地挥挥手,于是,那名侍婢领着无名氏离开厅子。
    穿过两重屋字,有个壮汉守在那儿,那名侍婢把无名氏交壮汉之后,回身自去。
    无名氏跟着那名壮汉身侧,走了数步,倏然悄无声息地伸出手指,迅逾闪电般在胁下轻轻一碰。
    那名庄汉顿时宛如泥雕木塑般停住,无名氏旋身急奔,瞬息间已追上那名侍婢。
    他奇快绝伦地纵到那名待婢身后,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那侍婢惊愕中正要回顾,却发觉头不能转,口不能言。
    接着她身形已腾空而起,飞上屋檐边,然后一个倒栽葱直掼下去,头颅首先着地,顿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这一下响声不算大,无名氏雷奔电闪般赶回那名壮汉身边,虚虚向他后背背心按了一下。
    那壮汉顿时恢复知觉,继续向前走去,由于无名氏手法轻巧绝伦,时间又极是短促,是以那名壮汉仅仅感到自己像是怔了一下,此外别无异状,当下毫不起疑,把无名氏带到屋后的旷地上。
    他踏人那间孤独的屋字时,只见殷三姑满面愉悦,道:“啊,小卫你毕竟回来啦!我几乎忍耐不住冲出此屋……”
    无名氏讶道:“你为何不那样做呢?”
    殷三姑道:“以前我是怕师兄的十二种独门酷刑,那真是世间第一狠毒残酷的手法,而现在……”
    她微微一笑,接着道:“现在我却希望能够与你多点时间在一块儿……”
    无名氏连忙岔开话题,道:“我也相信离魂阁十二种酷刑一定万分歹毒,刚才我见到一个侍婢被她们施用‘魔焰焚心’的酷刑,我看了也禁不住沁出一身冷汗……”
    殷三姑笑道:“如果你懂得上乘武功中隔空点穴的手法,就很快学得会如何施展这种酷刑……”她随口把施刑手法的奥妙及穴道部位说了出来,接着道:“这种毒刑据我看来应属十二酷刑第一恶毒手法,被害之人如若熬住而不死掉,最快也得苦练和休养七七四十九日方始能够恢复功力……”
    无名氏耸耸肩头,道:“我纵然懂得武功,但一辈子也不肯用这种恶毒手法!”
    殷三姑道:“那也不可一概而论,譬喻你为了要救你至亲至爱之人,却非某一个人说出一些话不可,那时你为了迫供,这种手法便很有用,据我师父说,这种酷刑除非是金刚之身,还须有金刚般的意志,才能熬得住而不供出任何你想知道的话。并且在这等极度痛苦之中,根本无法想出假话应付,所以我觉得这种手法还是有点用处!”
    无名氏如有所悟,当下把她适才说出来的手法穴道在心中默默诵习两三次,牢牢记住。
    殷三姑接着道:“他们传你去干什么?何以这么快就回来?而且平安无恙?”
    无名氏道:“我在那边等了许久,好像听说大阁主有事不到此地来,所以又把我押回来啦!”
    殷三姑对他的话十分相信,两人谈了一会儿,殷三姑又提起助他逃走之事。无名氏婉拒道:“我如果独自逃走,沈扬。范丹二人必定迁怒于你,同时也许会用毒辣手段对付运通镖局的人,如果你逃离此地,他们却不能怪我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之声,他们都大感讶异,移到门边一看。
    只见四名劲装大汉在外面旷场上疾奔,在他身后有两条人影,紧追不舍。眨眼之间,双方已追个首尾相衔。
    殷三姑哼了一声,道:“离魂阁四名手下没命啦!”
    无名氏讶道:“这两人不知是谁?居然敢惹积恨山离魂阁?”
    话声中那边已传来两声惨叫,两名劲装大汉分别倒地。那两个击伤他的人毫不停滞,倏又电急向剩下的两人扑去。他们身法比离魂阁手下之人高明得多,是以一下子又追上,就在石屋门前三丈左右,那两名劲装大汉几乎是同时之间惨叫出声,一齐仆倒地上。
    这时,那两个人站着不动,游目四顾。只见他们背上都插着奇形兵器,身穿长衫,长得一俊一丑,却都是中年的人。
    他们查看过四周之后,丑的一个望住石屋,冷冷道:“你们如果是被高魂阁双凶囚禁于此,可趁此刻离开!”
    石屋内没有人回答他的话,长得俊的一个倏然纵身而起,口中朗朗道:
    “我到后面瞧瞧……”转瞬间,他已越过石屋,落在后面的旷场中。
    屋前那人举步向石屋走去,到了门口,因被门内屏风阻住目光,举手一掌劈出去,“轰”的一响,那座屏风顿时倒下。
    无名氏和殷三姑都站在屋内当中,凝目瞧着来人。
    殷三姑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这一记混元掌力还过得去,尊驾可是混元手欧充门下?”
    那人怔一下,道:“原来你就是销愁妃子范丹?俺于超听说你范丹又老又丑,终日涂脂抹粉,拼命掩饰老态,但见面却胜似闻名,你还不至于那么可怕……”
    殷三姑道:“我不是范丹……”
    于超又怔一下,道:“你如果不是积恨山双凶,怎认得出俺的混元掌力?”
    殷三姑道:“你去问一问孙骏,他就晓得我是谁了!”
    这时石屋后的窗户发出一声巨响,一道人影纵人屋中,正是那个长得较俊的中年人。
    那人还未站定,于超已提高声音道:“孙兄可认得此女?她叫得出你的姓名哩!”
    那个名叫孙骏的人定睛看她一眼,失声道:“哎,是殷三姑么?据说你早已离开沈扬,怎的又在此地?”
    殷三姑微微一笑,转身向他走去,道:“我自家也没想到会来此地……”
    孙骏迅快向无名氏瞥扫一眼,突然间仰天大笑。殷三姑道:“你笑什么?”孙骏道:
    “你和这厮在这座石屋之内么?”殷三姑道:“不错,是又怎样?”孙骏又狂笑数声,道:
    “想不到你多年后仍改不掉爱俏的本性……”他笑声一收,接着道:“只不知我还有没有作人幕之宾的机会!”
    殷三姑冷冷一笑,还未做声,刚踏人屋内的于超哈哈大笑道:“敢情你们是老相好啦,小伙子你会不会呷醋?”
    无名氏对于这些侮辱淡然置之,他倒想趁这机会离开,去瞧瞧运通镖局的胡局主那边情形怎样。正要举步,忽地听到孙骏闷哼一声,接着风声呼呼,回头一看,只见孙骏左手软软垂下,似是已经受伤,此刻却单凭一只右手招架殷三姑的毒辣掌招。
    于超纵过去,双掌连环劈出,屋内顿时激起更为猛烈的掌风冲荡之声。
    无名氏生怕殷三妹不敌,方在盘算要不要过去出手,却发觉那于超的混元掌力虽是凌厉无比,可是殷三姑轻描淡写中便自从容化解。一望而知殷三姑的武功不论是掌力或招数,都刚好克制住于超的武功。
    于超连攻数掌之后,骇讶迟开数步,厉声道:“孙兄,她是什么来历?”
    孙骏一面狼狈招架,一面道:“她就是黑眉墨手沈扬的师妹殷三姑,是个出名的荡货……”
    殷三姑牙龈紧咬,怒喝连声,猛攻过去。那孙骏掌上武功虽不出奇,可是脚法十分奇奥,左闪右避,无不恰到好处,因此殷三姑一时之间无法得手。
    于超厉声大喝道:“孙兄你且支持一会儿,俺先把这小子杀死,再过来助你……”
    殷三姑摹地倒纵回来,落在无名氏身边。无名氏沉声道:“三姑不必理会我,只管去对付那厮!”殷三姑道:“你哪里知道,混元手欧充的独门掌力武林中罕有抵御得住的人,只有碰上我师门心法才动弹不得!”
    于超似是忍受不住她的奚落,怒骂一声,掣出背上的钢柄虎爪,呼一声劲疾横扫殷三姑。
    两人顿时激战起来,殷三姑身上没有兵器,单以双掌应敌,因此只能仗着招数相克之利,抵住对方猛恶攻势。
    石屋外突然有人叫道:“于孙两位可在屋中?”这声音虽是出诸女子之口,但甚是冰冷无情。
    孙骏应了一声,绕到门口,道:“于兄正与沈扬的师妹激战。”屋外人影一闪,已到了门口,却是个面色冷峻的妙龄女郎,却长得相当姣好。
    她的两道目光宛如利剪般在屋内一转,不但见到孙骏二人搏斗,还见到一个男子背转身蹲在地上,因此见不到他的面孔。
    孙骏又接着道:“沈扬的师妹殷三姑多年前与沈扬不睦,遂和一个男人私奔离开师门,今日我在此地见到她时,本以为她与沈扬重拾旧欢,哪知她和这个小白脸同居此屋之中……”
    那青衣女子哦了一声,缓步向交战中的两人走去。这时于超已经落在下风,防守时多,进攻时少。青衣女子越迫越近,大有出手助他之意。
    门外突然间有人冷笑一声,接着朗声道:“诸位趁沈某不在之际,横行无忌,到处杀人,今日你们若是逃得出沈某掌心,积恨山离魂阁的招牌就算是砸啦!”
    石屋中的人都转眼向门口望去,只见门口当中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的中等身材,双眉其浓如墨,透出慑人杀气。
    女的满面脂粉,掩饰老态,但这一来却更显其老,相貌甚是普通,衣着华丽贵重。
    这一男一女同时出现,谁都晓得乃是积恨山离魂阁双凶。
    殷三姑本是占了上风,此时却忽地斜斜撤开,站在蹲着的无名氏身旁。
    于超几乎惨败受伤,自然不敢追赶,暗暗透一口大气,决定不惹那沈扬等人。
    黑眉墨手沈扬浓眉一掀,沉声道:“这位姑娘贵姓?”
    那青衣女子面上毫无表情,道;“我一向没有报姓名来历的习惯,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你最好从我招数武功上查出来!”
    黑眉墨手沈扬冷冷道:“你的话虽是骄狂自大,但我不和女流一般见识。”
    他旁边的销愁妃子范丹尖声道:“这贱婢真是有意找死,大哥你不愿出手惩责,小妹可以代劳。”
    她轻移莲步间,已到了青衣女子面前,身法之迅快,教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青衣女子冷晒道:“看来你似乎有点门道,如果要动手的话,漱快点动手,论到口舌上的能为,我自问不会弱于你们。”
    销愁妃子范丹作态笑道:“说得好,留神,我要发招啦!”
    她左手轻扬,忽拍忽拂,身形疾欺进敌人身前,接着发出右掌,向对方胸口大穴印去。
    这一招前后呼应甚是佳妙,以致一招普通的招数,陡然加了数倍威力。
    青衣女子衣袖一拂,同时之间,发出右掌,向范丹手腕击去。
    销愁妃子范丹迫得收回掌势,那青衣女子玉掌一翻,猛劈出去,手法威猛异常。
    这一掌之中,内含无数奇奥变化,范丹一看无法拆解,疾忙旋闪开去,底下一脚如风端出,阻一阻敌人跟踪而至的攻势。
    两人乍分又合,各各玉掌翻飞,互相攻拆了四五招。青衣女子掌势一变,奇奥招数迭连使出,把个销愁妃子范丹攻得几乎喘不过气。
    幸亏那青衣女子似是没有伤她之心,因此把她迫退七八步之后,就改用普通手法。
    销愁妃子范丹喘一口气,出手反攻,她掌上功力十分不弱,此刻但闻掌风激响,招数则忽虚忽实,极是难防,居然把那青衣女子迫退四五步,总算扳回一点劣势。
    那青衣女子稳住阵脚之后,冷笑一声,道:“我只道销愁妃子范丹你天资过人,反应奇快,因此手上招数虚实颠倒,因时制宜,发挥了莫大威力,谁知却是倚仗黑眉墨手沈扬在一边传声指点……”
    旁边的孙骏惊噫一声,互相打个招呼,一齐向门口的沈扬扑去。
    这三人转眼间便战在一起,乍看起来生像是孙于二人要夺门而出,却被沈扬阻截住似的。
    那青衣女子开始出手反击,招数奇奥神妙无伦,使人目眩神摇。
    销愁妃子范丹一生所经的战阵已数不清,但从未见过这么一路手法,闹得手忙脚乱,无法应付。转瞬间被那青衣女子一掌扫中眉头,斜斜旋开数步。那青衣女子急急扑上,正要施毒手取她性命,只觉劲风袭体,回手一掌扫去。恰好迎击上侧面急袭而至的掌势,两掌相交,“膨”的一响,她本身震得退了两步。目光到处,只见袭她之人乃是殷三姑,她也退了两步。
    青衣女子冷冷道:“你功力虽然不错,但我刚才见过你的掌法,熟而不奇。你如果抵挡得住我三招,我就任你安然出屋。”
    殷三姑怒道:‘住口,你虽有出奇招数,我却不信连三招也接不住!”
    青衣女子接口道:“可要赌上一赌么?”
    殷三姑哼了一声,欺上去,扬掌猛劈,口中叱道:“要打就打,哪有这么多废话!”
    那青衣女子五指箕张,似是拿扣脉穴,又似是拂划手臂,迫得殷三姑撤回掌势。谁知对方已迫到面前,五指几乎已抓往她手腕。
    殷三姑大吃一惊,身形侧闪,手肘顺势击出。方自闪开数步,对方第二招又粘上身来,迫得她手忙脚乱,封架不迭。
    那青衣子第三招甫发,掌力已扫中殷三姑躯体,殷三姑身子一侧,欲跌未跌,那青衣女子已变招换式,改扫劈为擒拿,五指如钩,搭到她左肩之上,其中一只中指落在她“左危穴”上,只要略一运力,就可便她重伤而且终生残废。
    殷三姑暗自叹一气,沮丧地道:“你何不一掌把我劈死?”
    青衣女子冷冷道:“你还怕死不掉么?”
    这青衣女子的声调口气使人不能不信她已是杀机盈胸,是以殷三姑眼光迅速地转在无名氏背影上,忍不轻咽道:“可惜啊!”
    她忽然觉得无名氏这种态度十分奇怪,也记得他本来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何以自从这青衣子一现身,他就做出这等模样?
    青衣女子冷冷道:“可惜什么?”
    殷三姑道:‘你有本事要我的命,却没法取出我的念头观看……”
    青衣女子哼了一声,道:“你想死还不容易?”中指上内劲一发,殷三姑顿时惨哼一声,身形摇摆不定。
    无名氏陡然跳起来,朗声道:“喂,你怎可随便伤人?”
    那青衣女子听到他的声音,怔了一下,转首一瞥,顿时流露出骇讶的神情,五指也不知不觉松开。
    殷三姑刚才只是被她扣得心血逆冲,难受万分,其实未死。此时运力跃开,落在无名氏身边。但落地时双腿一软,直向地面仆去。
    无名氏反手一拉,便把她拉起来。
    那青衣女子向无名氏凝瞧了一阵,道:“原来你姘上这个淫妇,躲在此间,当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无名氏道:“你别胡说……”他虽是这样辩说,但自家也晓得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说话。
    那青衣女子冷冷道:“我在此地见到你,总算是一大收获……”她转眼一瞥,只见那黑眉墨手沈扬正与孙骏、于超激战甚烈,双方尽出煞手,招招都是劈戳死穴的重手法。
    他们已经移出门外的旷地舍命相搏,青衣女子轻轻一跃,已出了大门。
    沈扬见她出来,急得大喝一声,左手那只颜色墨黑的手掌凶猛绝伦地连环劈出,迫得对方略略退开。他乘机纵出圈子,放脚飞奔,眨眼间已隐入那一片屋字之内。
    屋中院内遗留有不少打斗痕迹,还有血渍尸体。沈扬自然知道这一役对他势力损伤惨重,若不是他及销愁妃子范丹出去有事,情形不会这么糟。因此他怒气填膺,满腔仇恨地抑转身,纵人一间屋子内。
    这间屋子外面就是那片旷场,他纵到石墙边,伸手向墙上按了一下,顿时出现一个拳头般大的洞口。
    沈扬贴着墙壁向外面望去,只见那青衣女子和孙于两人在石屋门外说话。
    他正在看时,外面传来步履之声,沈扬立刻转身出去瞧看,原来是范丹的两名贴身侍婢。
    沈扬沉声道:“小翠,你到秘室中候令……”
    那两名侍婢面色一变,其中一个低低道:“但是……但是二阁主还在那石屋中啊!”
    沈扬浓眉二掀,冷冷道:“即速前去,不得多言!”那个名叫小翠的侍婢不敢做声,匆匆转身去了。
    另一名侍婢则跟随着沈扬走进石屋子内,她在沈扬左侧墙上也推开一个洞口,向外面窥看。
    这时,那青衣女子还与孙于二人站在石屋外面,至于石屋中的殷三姑、范丹及无名氏却不见踪影。
    沈扬恨声道:“他妈的,在外面谈些什么废话?为何不进屋子去审讯范丹?”
    那名侍婢怯怯道:“那些人进屋之后,大阁主你就下令点燃药引,将全屋的人完全炸死么?”
    沈扬哼一声,道:“今日我若不消灭这几人,以后还能在豫晋称雄么?”
    那侍婢道:“老天,他们好像要进屋去啦,二阁主为什么还不逃出屋呢?”
    石屋那边的青衣女子和孙于二人果然向门口走去,但他们没有一直进去,却在门口处站住。
    沈扬握紧拳头,显示出他心中十分焦灼。他道:“这一下如果通通都炸死了也好,虽然那青衣女子是什么来历我还不晓得,但事后一查便知。小玉你不用希望二阁主会逃出来,她早就被那女子击伤,虽然我没有时间去查看她的伤势,但以那女子武功之高强,这一下决轻不了,只怕纵然不用火药去炸她,她也活不了……”
    他声音之中没有一点感情,生似在谈论一个漠不相干的人命运。虽说是这黑眉墨手沈扬一向冷酷寡情,杀人如麻。但侍婢小玉听在耳中,却也禁不住打个寒噤。
    石屋那边的人谁也不晓得祸迫眉睫,那青衣女子站在门口,凝望着屋内的无名氏。
    过了一会儿,她提高声音道:“喂!无名氏,你当真要耽留此地么?”
    无名氏淡淡道:“我高兴留在那儿,都与你不相干。”
    他身边的殷三姑却惊讶不置,道:“你的名字就叫做无名氏?”
    要知她在这座石屋内独居了数年之久,外面武林中发生之事她一概不知,是以听到无氏的称呼,甚感奇诧。
    青衣女子哼一声,道:“如果我不是受人之托,我会跟你说话才怪哩!”
    无氏双目中陡然射出亮光,但瞬即消失,淡然道:“你不必告诉我受谁之托。”
    青衣女子道:“爱不爱听是你的事,但我却非说不可,托我之人共有两个,一个是我的主子玉姬小姐,她要我见到你时,告诉你几句话!”
    无名氏情不自禁地轻震一下,然后缓缓抬头,道:“第二个是谁?”
    他听到凌玉姬的名字,感情不免波荡,同时听到这瑛姑公开尊称凌玉姬是他的主子,也觉得十分诧异。但这些他都不想知道,只觉得还有别的人托她找寻自己,却真是一件奇事。
    瑛姑冷晒道:“你应该知道第二个人是谁……”
    无名氏漠然一笑,道:“你如果不愿讲,可以闭口不说!”
    瑛姑双眉一皱,道:“我应该杀了你这个狂傲之人才对!”说时,举步走入石屋之内。
    殷三姑一向十分自恃自己武功,尤其是在这座石屋内苦修数载之后,可是适才吃过她的苦头,便对她估计得过份一点,这刻生怕无名氏被她杀死,连忙低声道:“无名氏,不要惹她,不要惹她………
    无名氏摇摇头,道:“我不怕她,但我也不愿惹她……”
    殷三姑道:“她的主人可是要对你不利?我好像从未听过玉姬小姐之名。”
    无名氏道:“她是我名份上的妻子,这个女子……唉,不提也罢……”
    殷三姑道:“你们吵了嘴?意见不合?还是你们之中有一个做出对不起对方之事?”
    无名氏道摇摇头,道:“都不是,我也解释不清楚!”
    殷三姑却似乎稍觉放心,道:“这女子是你妻子的婢女,就算武功比你强,也不敢伤了你。我真想知道你妻子的武功究竟高明到什么程度?”
    无名氏道:“她么?差得很,还比不上你……”
    殷三姑愕然道:“原来如此,无怪这婢女的口气骄横,一点也没有下人应有的礼貌!
    瑛姑在那边插口道:“你们谈论我么?”
    无名氏道:“不错,她说你不似一个婢女,态度骄横!”
    瑛晒道:“她猜错了,只要是我的主子玉姬小姐吩咐的命令,虽是赴汤蹈火,我也绝对听从!”
    她接着又道:‘”第二个托我的人就是蓝岳,他要我告诉你,别忘了那个生死之约!”
    无名氏点点头,道:“只要碰上他,自会履行!”
    殷三姑在后面轻问道:“什么生死之约?”
    无名氏道:“那厮与我约好作一场生死立判的拼斗!”
    殷三姑道:“你可赢得他么?”
    无名氏淡淡道:“我不知道,那厮武功之高,更胜于许多荣封爵位的武林高手……”
    殷三姑失声道:“他这么厉害?你如果没有把握,最好别跟他动手!”
    瑛姑接口道:“你如果要保全他一条小命,最好劝他去找玉姬小姐,只要她一句话,蓝岳决不会碰他……”
    这时,地上昏迷中的销愁妃子范丹发出一声呻吟,身躯转动一下。无名氏走过去,蹲低身子,问道:“你觉得怎样了?”
    瑛姑叫道:“无名氏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无名氏头也不抬,道:“我懒得听啦!”
    瑛姑怒道:“你敢不过来么?”
    无名氏仍然注视着范丹的动静,并且伸手按在她穴道上,助她运功行气。
    瑛姑举步跨人屋内,冷冷道:“无名氏,你可是以为我不敢取你性命?”
    无名氏不瞅不睬,却见范丹眼睛缓缓睁开,便向她笑一笑,道:“你的伤势不轻呢!”
    范丹眼中闪过感谢之色,随即闭目运功自行调息。
    瑛姑跃到无名氏背后,玉掌一扬,作势欲劈,无名氏动也不动,似乎故意让她劈上一掌。
    她突然收回手掌,回头叫道:“孙于两位请过来!”
    孙骏及于超二人举步人屋,瑛姑道:“你们刚才说过想见识无名氏的武功,目下何不出手一试?”
    孙骏和于超闻言大步向无名氏走去,这一回无名氏站了起身,回头望着他们。
    孙骏首先一掌拍去,口中喝道:“小心招架,你死了之后,殷三姑决不会替你报仇!”
    殷三姑甚是愤怒,可是她此刻身上负伤,无法亲自出手。
    于超也发掌击敌,他的混元掌力威势惊人,才一出手,满屋风力激转,发出呼呼的声音。
    无名氏随手发出一招,登时将对方攻势全部化解。殷三姑这时才看出无名氏武功高强之极,不由得喝声彩。
    地上的销愁妃子范丹突然睁眼,望着不远处的殷三姑,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殷三姑因全神观战,也没有见到范丹的表情。
    旷场那一头的屋子内,沈扬面露喜色,厉声道:“小玉,快去传令小翠动手!”
    小玉迟疑一下,呐呐道:“大阁主可是当真决定这么做?”
    黑眉墨手沈扬怒哼一声,道:“你敢违抗我的命令,我教你首先横尸此屋!”
    小玉身躯一震,道:“大阁王主请息雷霆之怒,婢子岂敢违抗命令……”,沈扬挥手道:“快去,小心你的脑袋!”
    小玉转身奔出屋去,过了一会儿,沈扬使有节奏地念诵数目,用一开始,只要他数到五十,那座石屋下面的大量火药就突然爆炸。
    石屋中的无名氏正在对付孙于二人,他使用的手法都是后来见到别人使用的普通招手,是以看上去平平元奇,甚至予人以散漫之感。可是这些普普通通的招数在他手上使出来,却大具妙用,威力无穷,随手一招,就可把孙于二人凌厉攻势瓦解,或是迫退他们。
    转瞬之间已战了二三十招之多,瑛姑和殷三姑都看得目瞪口呆,如何用心也看不出无名氏何以能化腐朽为神奇,使得那些普通招式具有如许威力。
    无名氏还是第一次便用这种方式与人动手,因此打了一阵,兴趣转浓。原来他从沙漠回来时,一路上就想到假如他利用一些普通招式,暗蕴凌玉姬所传的修罗七诀,用以对付普通一点的好手,应该没有问题。
    是以无名氏他一路上固然是无所事事,随意而行,但偶然碰上有人练武,他总是细心观看,以他目下一身功力,眼光及颖悟自非常人可及,只须看上一遍,就了然于胸,并且能够牢牢记住。
    这刻他随意施展普通的招数手法,但每一招之中,总能因势利便地运用修罗七诀,那孙骏,于超二人武功虽是不弱,却如何禁受得起帝疆四绝所传的无上心法,二十招之后,就被无名氏打得不知如何应付才好,直是动辄得咎。
    地上的销愁妃子范丹突然竭力叫了一声,殷三姑听是听到了,但她被无名氏的神奇手法将全部心神吸引住,懒得理会。
    范丹喘了几口气,嘶声道:“三姑,……快点来……”
    殷三姑随口敷衍道:“你不用着急,无名氏一身武功远在我们诸人之上范丹断断续续地道:“不是……说他……我要你……来一下……”
    殷三姑双目凝注住无名氏,双脚却缓缓移动,走到范丹身边,道:“你要什么……啊,真是神奇莫测,这一招‘白鹤亮翅’,居然兼有攻守之妙销愁妃子范丹大大喘息一下,吃力地道:“三姑你快点去瞧瞧沈扬在哪里?”
    殷三姑道:“他已藏匿起来啦!”
    范丹眉头痛苦地皱一下,面上满是皱纹,显得甚是苍老。她道:“我知道,你去瞧瞧正对着门口那间屋子……”
    殷三姑道:“不要慌,我要看完无名氏这一场激战才替你办事……”
    范丹眼中流露出十分焦急之色,道:“等你看完之后就来不及啦……”她连连喘息,大有接不上那口气之状。
    殷三姑初时尚元感觉,忽然回味出她的话,怔了一下,这时才低头望住她,于是,她发觉范丹危殆之状与及焦急之容。
    她蹲下去伸掌按在她丹田穴上,轻轻揉按,道:“你可是觉得伤势严重,急要师兄救你么?”
    范丹经她揉按穴道之后,立时好转不少,用力道:“不,你快到门口看看,如果正对面的屋子墙上出现小小的洞口,也许一个,也许两个,见到有的话快点来告诉我……”
    殷三姑诧道:“倒底是怎么回事呀?”她口中虽是这么说,但见到她焦急之状,却深信此事必定万分严重,当下迅速起身,向门口走去。
    瑛姑见她走过来,冷冷道:“你想趁机逃离么?不行,我得有个人质在手,才制得住无名氏!”
    殷三姑道:“我不走,只想看看外面……”
    瑛姑断然道:“退回去!”
    殷三姑无可奈何,站定脚步。
    无名氏朗声道:“瑛姑你最好让她走过去……”
    瑛姑眼珠一转,道:“好吧,她若果要逃走,三丈以内,我教她尸横当地!”
    殷三姑从她身边走过,到了门口,仔细向对面的屋墙望去,果然见到墙上好像有两个拳头大的洞口。
    她回转身,经过瑛姑,然后走到范丹身边,道:“我瞧见墙上真的有两个拳头大的洞口!”
    范丹面色一变,哺哺道:“沈扬啊……沈扬,你真是无情无义之人……”她又喘起气来,殷三姑赶快伸手替她推揉穴道。
    销愁妃子范丹面上尽是老态,沉重地道:“这座石屋之内安装有千斤火药……”
    殷三姑一惊,道:“他要炸死我们?连你也在内么?”
    范丹苦笑一声,道:“你们赶快走吧!”
    殷三姑这一惊非同小可,伸手抱起范丹,觉得十分吃力。但这刻已顾不了这许多,急急忙忙开步向门口走去。
    瑛姑玉掌一扬,发出一股潜力。殷三姑离她尚有寻丈,碰上她这股强劲内力,禁受不住,一交跌倒。
    无名氏双眉一挑,倏然施展达摩秘传刻在石墩上的图解绝招,双掌先后圈扫出去,孙骏和于超同时之间。手腕上都挨上铁指一拂,一齐疼得惨哼出声,分头纵开。
    无名氏举手间迫退两名敌人,跃到殷三姑身边,弯腰伸手去扶殷三姑起身。
    殷三姑面色如土,道:“快点走出此屋,下面埋有火药,沈扬正在施放无名氏一愣神,道:“你怎么晓得?”
    殷三姑道:“范丹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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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千里神眼洛阳起风云
    无名氏好像听见地下传来奇异的声响,这时不由得他不信,面色一变,猿臂一勾,登时把殷三姑拦腰挟起,顺势向门口电急纵去。
    瑛姑恰当大路,这刻见无名氏来势猛急,以为他有意向自己动手,趁势夺门而出。登时面泛寒霜,冷叱一声,凝聚全身功力,一掌横扫出去。
    在那边的屋子内,那黑眉墨手沈扬双目吐出火焰,遥望着那座孤伶伶的石屋,他口中已数到四十六。再数三下,那座石屋就将被千斤火药炸成灰烬。这种手法在他还是首次使用,因此,心情异常紧张。不独是眼中吐火,甚至连声音也嘶哑颤抖。
    他已见到师妹殷三姑在门口向这边望了一下,好像见到墙上的洞口后便回转去。他本来认定乃是范丹泄露机密,所以殷三姑出来瞧看。但当他再数了几下,已经到了四十六时,还不见有人逃出来,心情更加紧张,生怕在这最后的一刹那问,石屋中的人都奔逃出来。另一方面,他见到殷三姑之后,突然勾起他多年隐藏在心底的爱情,这股爱焰自从殷三姑私奔离开之后,就被妒恨压抑在心底。然而,不管他此刻是否改变心意,却无法改变已经决定了的情势。
    这黑眉墨手沈扬唱出四十八,接着数到第四十九,因这最后的一刹那间,倏见一道人影宛如奔雷闪电般从石屋中飞射出来。
    这道人影落地现身,正是那运通缥局姓卫的帐房,在他胁下还挟着殷三姑。
    此人身法之迅快,看得黑眉墨手沈扬大大一愣,接着石屋内先是纵出一道人影,也是迅如飘风,眨眼间己纵离石屋四五丈之远。
    这条人影却是那个青衣女子,她武功之强,沈扬已曾亲眼所睹。
    那青衣女子纵出石屋之后,紧接着又是两道人影。这两人身法远比不上先前的两人,沈扬目光一瞥,便自瞧出乃是孙骏和于超二人。
    这未后的两人刚刚纵离石屋两丈左右,便传来崩天坍地般一声巨响,那座石屋顿时崩散倒坍,沙尘蔽天,一时看不清楚那几个逃出石屋之人是否尚遭波及?
    只有一点沈扬可以断定的,就是与他搭档多年的销愁妃子范丹已经葬身在石屋之内。
    他浓眉一皱,匆匆转身出屋,很快就奔到一座院落内。一名壮汉按刀在院门,沈扬沉声道:“即速传令所有的人设法撤走,潜赴洛阳城内秘巢集合那名大汉恭应一声,急急奔出院外。
    上房帘响一声,小翠,小玉两人相继出来。小玉见到沈扬一面忿怒凶狠之色,不由得脚下一停,道:“大阁主,事情怎样啦?”
    黑眉墨手沈扬冷哼一声,道:“你们过来,我有话说……”
    小玉和小翠虽是感到有点不妥,可是哪敢违拗他的命令,一齐纵落台阶。
    黑眉墨手沈扬冷冷道:“我命你们点燃炸药之事,没有旁人晓得,目下此举业已失败,白白牺牲了你们二阁主一命……”
    小玉面上变色,呐呐道:“婢子等绝对严守秘密,就算有人用刀架在颈上,也不说出来……”
    黑眉墨手沈扬目射寒光,冷冷道:“我看你们还是到地下追随二阁主为是!”
    小翠和小玉骇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沈扬铁掌一落,劈在小翠胸口之上,顿时把她震开寻丈,尸身掼落地上。
    小玉震惊之下,突然倒纵出去,可是沈扬手法迅疾已极,就在她倒纵而起之际,铁掌业已击到,小玉惨声哎地一叫,倒飞丈许,然后跌坠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黑眉墨手沈扬眼睛一转,记起运通镖局那一干人,立时纵身跃出院落。
    且说在旷场上的几个人吃那一下崩天坍地般的巨响震得耳鼓雷鸣,同时强风旋卷起漫天尘沙,迷茫中许多沙石如激矢射到,无名氏挟住殷三姑离那石屋最远,这时放步疾奔,一下子就纵到对面的屋字之内。
    玻姑仗着上乘武功,在那遮天蔽日的尘沙中纵跃闪避,并且发掌劈击。身上只中了有限几颗石头,虽是疼痛,却元妨碍。
    不一会儿尘沙消降,她放眼一瞥,只见那于超孙骏二人都躺在地上,生似己被炸死。
    她赶过去一看,发现两人俱有呼吸,尚未死去,但头破血流,浑身都是伤痕。
    她设法弄醒他们,然后伸手扶着他们向东南方走去,不一会儿就隐役不见。
    无名氏和殷三姑纵人屋内之后,殷三姑叹息一声,道:“承蒙你救我一命,我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无名氏道:“这事算不了什么!我想黑眉墨手沈扬一定感到十分失望!
    殷三姑道:“哼,这个人太以狠毒无情,真比豺狼还要凶残。如果他不是太过心黑,竟不管范丹也在屋内就施毒手,只怕我们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出粉身碎骨的劫难……”
    无名氏沉思地道:“原来一个人若是心黑手辣,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一样……”
    殷三姑诧道:“你说什么?”
    无名氏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啊,我得去瞧瞧运通镖局那些人……”
    殷三姑作个手势,道:“你自己去吧,以我猜想,黑眉墨手沈扬若不是去加害你那些朋友,一定已经逃离此地,我在此毫无危险!如果他的手下想暗算我,那就算他倒霉广无名氏道:“你当真这样想么?”
    殷三姑点头道:“你去吧,别因我绊手绊脚,反而碍事。”
    无名氏说声“好”,纵身出屋,一忽儿就奔到那座大跨院之内。
    那座跨院本来守卫严密,每处通路都有武装大汉把守,但此刻却一路都不见到有人迹。
    无名氏纵落在跨院之内,四下甚是静寂,使他甚感诧异,暗忖莫非运通缥局数十人已经被移囚别处?正在寻思之际,突然听到一阵阵呼吸之声。
    他冲人房间一看,只见这间上房乃是与隔壁上房打通,因此甚是宽敞。此刻房中地上坐着黑压压一推人,少说也有六七十人。
    无名氏脚步一停,怔怔地瞥视这一大堆坐在地上的人,只见他们人人姿势都差不多,大都是双膝竖起,双手揽住膝头,头面搁在膝盖之上。
    这种姿势最是舒适省力,可是无名氏却想不透他们为何都用这种姿势,同时他们都睁开眼睛,显然并未失去知觉。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更没有一个稍稍移动一下。
    无名氏大声道:“喂,诸位何以坐着不动?”
    那数十人其中也有些面部仰高,所以无名氏瞧得见他们的眼光都望着自己。
    另外有些面部下俯或偏左偏右的人,却仅仅转动眼睛,身体姿势纹凤不动。
    无名氏点头道:“哦,我明白了。你们都被敌人点住穴道,是以无法动弹……”
    他大踏步走到一个人的身边,低头细察,却查不出此人乃是哪一处穴道受制。
    他接着查看了四个人,都是这样。不由得大感迷惑,皱起双眉,不知如何是好。
    那数十人没有一个死去,是千真万确之事,只不知他们乃是中了什么点穴手法,以致变成这等模样?他想来想去,知道以自己的经验阅历,委实无法解决。心念一转,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旷场上的瑛姑正好弄醒那孙骏。于超二人,忽见无名氏飞奔而至,顿时深深戒惕,转身向着他。
    无名氏尴尬地笑一下,道:“目下那黑眉墨手沈扬已经跑掉啦!”
    瑛姑道:“你专诚出来将此事告诉我听么?”
    无名氏道:“不,有一件事得请教你!”
    瑛姑冷咽道:“你那么大的能为,还要请教别人么?别拿我开心好不好?”
    无名氏吃她顶撞回来,做声不得,只好讪讪退开。
    他走了七八步远,瑛姑在背后高声道:“你急什么?到底有什么事呀?”
    无名氏停步道:“那边出了一点事,我也弄不明白,才来请教你……”
    瑛姑嘲声道:“敢情你自觉江湖阅历太差,所以虚心下问是不是?”
    无名氏怔了一怔,心中宛如打翻了五味架,酸甜苦辣各种味道都齐全。
    不一会儿工夫,他们已奔人跨院之内,走到房间内。瑛姑转眼一瞥,道:“叱,这么多的人?好像是被点住穴道呢……”
    无名氏道:“初时我也这么想……”说时,已经迅快地查看了几个人,道:“不对,他们身上穴道毫受制之象……”
    她随手拉起一个汉子,道:“待我仔细点查看!”一言甫毕,那个汉于倏然惨叫一声,双目一翻,便自气绝毙命。
    无名氏不由得为之一怔,同时发觉房中之人个个面上都流露出恐怕惊慌之容,可见得他们人人都知觉未失,尚有惊喜之情。
    瑛姑道:“这事太邪门啦……”说时,顺手又拉起一名汉子。
    那个大汉面上露出万分恐怖之容,接着面容骤变,似是突然痛苦难当,惨叫一声,便又气绝毙命!
    霪姑大大一愣,不服气地伸手又向另一个汉子抓去,无名氏飘然过来,猛可推开她的手,道:“不能再动,已经死了两人啦!”
    瑛姑怒道:“我不看清楚的话,如何查得出来?”
    无名氏皱眉道:“若然依你这样查看,这儿所有的人非死不可!”
    瑛姑怒道:“我不管啦!”
    无名氏听了这话,心中道:“我正在后悔找你管呢,你不管最好!”但他天性不是尖刻之人,故此只是默然不语,并不置答。
    瑛姑一晃身,便出了房外,转瞬间走得无影无踪。
    无名氏找了一阵,方始发现那运通镖局局主胡冠章在角落里,当下走过去,蹲低身子道:“对不起,我找瑛姑来查看你们的情形,谁知反而害了两个人的性命!”
    胡冠章面部微俯,瞪大双眼,却不说话。
    无名氏又道:“你既不能说话,又不能活动,可景是心中却十分明白,如果有法子得知你们心中的话,那就好!”
    房中虽是有数十人之多,可是除了他的声音之外,别元音响。
    无名氏沉吟一会儿,道:“胡局主,你的眼珠尚能转动,如果能够听清楚我的说话,请转一下!”
    胡冠章的眼珠在眶中滴溜溜转一圈。无名氏叹口气,道:“总算得到一点点回答,现在请听着,你们落得这般模样,是不是沈扬所为?”
    胡冠章眼珠转一下,无名氏道:“这就奇了,他为何不杀死你们?却用这种奇怪手段?”胡冠章眼珠运转,无名氏猜他是表示他也不明白之意,当下又道:“那沈扬不是用点穴手法的了?”
    胡冠章转一下眼珠,表示他说得对。无名氏沉吟道:“既然不是用点穴手法,还有什么方法可以使你们不能说话,不能动弹?除非是用邪法,他不是用邪法吧?”胡冠章眼珠一转,表示他又说得对。
    无名氏满面皆是迷惑之色,沉吟道:“既非秘传点穴手法,又不是邪术,那么还有什么奇怪手法呢?”
    突然间无名氏泛起喜容,道:“唉,我真是愚不可及,放着一个大行家在此,却不向之请教……胡局主,你们且耐心等一等,我马上就回来……”
    他起身迅速地冲出去,一忽儿就找到殷三姑歇息的地方。
    只见殷三姑端坐在飞张高背椅上,身躯靠着椅子,眼睛睁得大大,见到他进来时,不但没有起身,连话也不说。
    无名氏纵到她面前,道:“殷三姑,运通镖局的那一批人,全部都不言不动……”
    他突然咽住下面的话,目瞪口呆地瞧着殷三姑。
    过了一阵,无名氏懊丧地叹口气,道:“看你这种情形,元疑是当我走开之际,遭那沈扬暗算了!这可惨啦,我怕一辈也弄不明白他用的什么手段殷三姑想是怕他不知底蕴,出手拉扯她,所以面上透出十分紧张的神色,此刻顿时松弛不少。
    无名氏心念一转,轻轻道“我试试着能不能追上沈扬,除此之外,恐怕别无他法了……”
    他已来不及试探殷三姑是否同意此策,为了争取时间,转身就出了屋子。
    此庄房屋虽不算多,但如要一一搜寻,仍须花费很多时间。无名氏猜测沈扬下了毒手之后,没有理由还逗留在此地。因此放异搜索此庄之念,径自驰奔出庄外,首先向通往洛阳那一面追去。
    他放尽脚程,快若飘风闪电,转瞬间已奔出七八里之远,忽见前面人影一闪即隐,他暗中一笑,加急赶了上去。
    大约走了十多丈,他突然在一处三岔路口停住脚步,双眼望着路边树丛,朗朗道:“我听说积恨山离魂阁二恶威镇豫晋一带,虽是积孽如山,但武功高强,不比等闲,哪知道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
    树丛后有人沉声一嘿,接着走了出来,正是那黑眉墨手沈扬。
    无名氏道:“你今日无法逃出我掌握,如果识相的好,最好乖乖跟我回去,将功赎罪,尚可饶你一死……”
    黑眉默手沈扬浓眉一掀,沉声道:“好大的口气,我沈扬还是头一次听到,姑勿论你是否吹牛,但我沈扬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无名氏听了这话,心中微慎,但表面上并不流露出来,微笑道:“闲话少说,店子里几十条性命正等你回去施救,你如果逃得我的掌握,自无话说。如若不然,那就跟我回去。”
    沈扬迫近几步,道:“你先拿点真实本领出来,再放狗屁不迟。”
    无名氏等闲不会生气,这刻也不过微晒一下,便凝集功力,蓄势待敌。
    沈扬嘿的一声,踏步扬掌,“呼”的一声迎面劈去。
    无名氏朗朗道:“你最好用上全力……”话声中随手一招“推窗望月”,招式虽是平凡不过,却把沈扬攻势挡住,甚且还迫得他变式换位。
    他接着道:“不然的话,你输了决不心服……”
    沈扬想不通过对方这一记普通手法,怎能发挥如此巨大骇人的威力。闷声不响,呼呼呼连发数掌。
    无名氏继续使出最普通的架式,一一封拆。只听沈扬厉声一喝,双掌变得漆黑如墨,连环推击。
    无名氏武功虽强,阅历却有限,丝毫不知道沈扬这对黑掌乃是武林中有数几种歹毒外门奇功之一,不管是身体四肢哪处部位吃他双掌印上,顿时剧毒侵骨,很快就蔓延开去,全身骨节酸疼元力,那时节只好任得沈扬宰割。
    他连拆两招之后,第三招使出“如封似闭”之式,“劈啪”一响,沈扬双掌先后拍在他手臂之上。
    无名氏朗声笑道:“你如果只有这么几手,恕我不再等你施展啦!”
    沈扬纵开寻丈,冷笑道:“从现在起,你抵御得住我十招,我就甘拜下风,跟你回去救活那些人。”
    无名氏道:“你自信心强得惊人,很好,就依你的话便了……”
    双方由分而合,再度交手。无名氏仍然只守不攻……任得沈扬凌厉进扑。不久工夫,已激战了九招。无名氏朗叱一声,施展出凌玉姬所传的“十二散手”中第四式“西风残照”,左手摹地化虚为实,五指勾处,轻轻沾在对方掌上,接着向外一甩。
    黑眉墨手沈扬加念头也来不及转,已经掼出七八尺以外。急急翻身爬起来,只见无名氏负手站在面前,神态悠闲之极。
    沈扬口中咒骂一声,道:“这算是什么武功家数?我沈扬一生会过无数高人,却从来未曾见过这么奇怪的招数……”
    无名氏道:“我如果只守不攻,你输了也不会服气,现在你觉得怎样?要不要再击倒你才算数。”
    沈扬骇异地望着他,过了一阵,见他仍然没有一点中毒的样子,不由得又咒骂一声。
    无名氏面色一沉,道:“我虽不容易生气,但你最好别胡乱骂人。”
    沈扬也不分辨,道:“你再摔我一个筋斗,我就服气啦广话声甫歇,突然一掌拍去。无名氏连让他三掌,才再次使出十二散手中的“西风残照”之式,左手一勾一甩,沈扬二度掼出七八尺之远。
    这一回这个名震一方的魔头也不由得不心服口服,爬起身皱眉道:“你的开瞄是我平生仅见的第一位高手,我跟你回去………
    无名氏淡淡一笑,和他一同转身向庄子走去。刚刚走了数丈,前面路上突然转出一伙人。双方凝神一看,都停住脚步。对面那伙人当下有一大半迅速掣出兵器。
    无名氏只认出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正是那天晚上碰见的李佳。其余四五个人都未见过,但是另有一个汉子,帽子压到眉际,遮住大半面孔,因此瞧不清他的面貌。然而此人身材衣着却甚为眼熟,只是一时却想不出什么人。
    他觉得这一伙人敌意之强有点可怪,当下淡然一笑,道:“李佳,还认得我么?”
    那边的人都讶异地转眼去瞧李佳,似是惊异那无名氏怎么与他相识。
    李佳呐呐道:“诸位师长,这人就是那天晚上戏弄小侄的人。”
    无名氏扬长道:“可见得我对你并元恶意。”
    李佳面色发紫,厉声道:“你少说损话,有本事就取我性命……”
    话声中疾扑上去,迎面就是一刀。无名氏眉头一皱,退开数步,那边厢纵出两个人,无名氏暗一看,忽然忆起这两人都曾见过一面,当晚他跟随李佳以及另外两个夜行人到了一个村庄之内,见到这两人在房中说话。
    左边的面色赤中带紫,洪声喝道:“李佳,回来……”
    另一个面色白皙的中年汉子道:“我们是天鹤派南宗三友,我是洗辰……”他指一指那紫面大汉,道:“这是敝师弟施元古,你也许对我们三人姓名略有耳闻。”
    无名氏老老实实道:“对不起,我没有听过……”他忽然觉得这话太不客气,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刚刚说了半句,天鹤派南宗三友中的洗辰和施元古二人都气得目瞪眉竖,施元古厉声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老子先教训你这狂徒。”
    他大步扑上,一拳迎面劈出,拳力沉雄,功力甚是深厚。
    无名氏一招“点中落脉”,掌势虚虚实实,硬把对方拳势打半途中就迫了回去。
    洗辰眼力甚是高明,一看无名氏仅以极其普通的招数,就迫得师弟功力深厚的拳势撤回去,面上微微变色,大声道:“二弟且退,待为兄对付这厮。”他抢上去连环劈出两掌。无名氏使出一招“拨草灵蛇”,轻描淡写写中就化卸了他的掌势,接着上身微倾,可就骇得洗辰急急纵退寻丈。
    那施元古抽出明晃晃的利刀,冲将上去翻腾刺击,一口气砍了六刀之多,刀刀都挟着锐烈风声,显出碗力极强,刀法也甚是神妙。
    无名氏不悦道:“当真用刀子拼命么?”双手一分,使出“顺风扯旗”之式,暗蕴修罗七诀中“扣曲”及:‘锁拿”两大诀。举手之间,把个凶狠劈攻的施元古迫得脚下不停地直往后退。
    洗辰一看这笑话已闹大啦,把心一横,也掣出长刀,迅疾驰援。
    这两人手中和刀幻起一片光华,卷住无名氏。无名氏并不想在多人面前打倒这两人,免得他们在武林中元立足之地,是以好整以暇,见招拆招,乍看上去,似是陷入刀光之中。
    突然间有人低咳一声,却强劲震耳。无名氏不由得诧然转眼间向那人望去,却是那个戴着帽子压到眉际的人所发。
    那人接着沉声道:“黑眉墨手沈扬已经趁机开溜,两位何必还在缠着这厮……”
    无名氏一听此人话声,陡然忆起此人是谁。
    洗辰高声道:“今天能够除去这厮,等如去掉沈扬臂膀一般……”
    那人嘿嘿一笑,道:“那也不见得,这个无名氏虽然算不得好人,却也不至于帮助沈扬为恶。”
    无名氏陡然间使出一招“大鹏展翅”,双臂探伸出去,忽一分,洗辰和施元古齐齐哼了一声,腾腾腾连退四五步。
    无名氏顾不得说话,高声道:“原来你是指丁岚,沈扬往哪边跑的?”
    那人倏地掀起帽子,露出面目,果然是神指丁岚。他们曾经恶斗过,故此彼此都印象深刻。
    丁岚沉声道:“我遮住本来面目,可不是怕你,却是恐怕骇走了沈扬无名氏道:“你是名列爵榜中的高手,怎会怕我。他到底往哪儿跑的?”
    无名氏无心之言,却使得神指丁岚面上大感光彩,心中一高兴,举手指着西面,道:
    “他虽是从西北方跑的,可是我担保他稍后便转向西方逃走。”
    无名氏抹转头,当真向西方迅疾追去。
    沈辰虽然十分诧骇,却还沉得住气。施元古可忍不住,道:“请问岚老,这厮是什么人物?”
    神惜丁岚道:“他就是最近名满武林的无名氏,嘿,嘿,他武功之强,说出来你们诸位未必肯信,单说我丁岚一个人,可不敢夸口赢得他……”
    众人尽皆露出骇然之容,神指丁岚眼珠一转,道:“他们之间必有文章,我们快追上去看看……”
    那边厢无名氏迅快急奔,顷刻间已奔出数里,耳中已隐隐听到前面有车马行人之声,心知必是到达官道,方想那黑眉墨手沈扬如果奔上官道。他可以不管别人惊讶与否,放腿疾奔,这么一来可就不易追上。只因他可以这样做,自己却似乎不好跟着办。再说上了官道之后,他往哪一方奔跑,也不易确定。
    转念之际,已奔近官道,突然如有所觉,停住身形,向左侧两丈外的树丛望去。
    片刻间,树丛后走出一人,正是那黑眉墨手沈扬。他耸耸肩,道:“你的耳目真灵,不过钉没有存心躲你。”
    他们一齐走出官道,正往回走,一辆马车迅快驰过,无名氏无意向车厢看了一眼,摹地站住脚步,满面皆是惊诧之色。
    那辆马车之内坐着的人,如果只是无名氏所认识,他决不会理会。即使是凌玉姬坐在车内,他也将置之不理。可是那车厢内的人却极似是数日前设下骗局,以他无名氏为饵,把那金老板价值连城的玉猫骗走的两个骗徒之
    他近来心神不宁,陷入世间是非漩涡中,都是因这两个骗子所引起,他曾经想过此事,如果要抛撇开一切恼人的是非,唯一的办法,就是设法尽早找到这两个骗子,追回失物。等到失物交还那个金老板之后,他才可以恢复以前那种无挂元碍的流浪生涯。
    那辆马车去势甚是迅疾,转瞬间已出去四五丈远。无名氏犹疑了一下,见那马车已经去远,心中一急,倏然回手向黑眉墨手沈扬胸前大穴点去。
    他并非要制沈扬死命,只要点住他的穴道,省得他趁机逃走。
    黑眉墨手沈扬一直好像没有防备,但是无名氏手方一动,他已经迅若飘风地跃退寻丈。
    要知这黑眉墨手沈扬乃是雄踞豫晋一带的黑道顶尖人物,虽然武功无法与得到帝疆绝艺的无名氏相比,可是要论起眼力阅历和心计,无名氏却万万比不上他。
    当无名氏瞥见车厢内的人而露出那种极为惊愕的表情时,黑眉墨手沈扬早就瞧见,心念一转,立即装出没注意的样子。
    但沈扬其实早已暗作准备,是以无名氏方一动,他己跃退了寻丈之远。
    无名氏衡度形势,情知自己如果一定要点住沈扬穴道,非追上去与他动手不可。这一打说不定要耗费不少时间。设若那辆马车内的骗徒已经瞥见自己,势必想法脱身,一误再误之下人可能弄个两头俱失。
    他迅速一想,朗声道:“沈扬你最好等我片刻,如若不然,我发誓要教你尝一尝本门秘传的魔焰焚心毒刑的滋味!”
    沈扬听了不觉一怔,眼见无名氏已转身向那辆马车追去,赶紧向大道侧边荒地奔去,心头充满对那殷三姑泄漏本门秘法的仇恨。
    且说无名氏放步疾奔,一会儿儿工夫,就追到五丈以内。
    只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伙人,正是那神指丁岚及天鹤派南宗三友等人。
    神指丁岚远远瞧见无名氏跟着那辆马车急追疾赶,立即振吭大喝道:“无名氏,你追的可是这辆马车?”
    无名氏朗朗应道:“不错,就是这辆马车!”
    神指丁岚纵到大道中心,对着迎面疾驰冲来的马车,嘴角泛起冷笑。
    那名车夫长鞭一挥,发出刺耳的裂帛之声,万声喝道:“叱,你可是瞎了眼睛……”
    喝声中马车朝前急驶,一下子就冲到神指丁岚身前。
    前面的两匹马见有人拦在前面,虽然嘶叫停步,但因去势太猛,无法煞法。
    神指丁岚两手齐出,正正抓住两马口上嚼环,身形随着马车冲来之势退了三四步,便制住两马。
    那个车夫看得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无名氏已赶上来,落在车厢旁边,一面朗声道:“别让那车夫跑掉……”
    神指丁岚冷冷道:“他敢么?你追的是什么人?”
    无名氏道:“我得瞧一瞧才晓得对不对!哼,果真不错,给我滚下来吧!”
    车厢之内一个人靠着壁闭目端坐,无名氏叫过之后那人仍然动也法劝。
    无名氏冷笑道:“你不是名叫李保的么,下来呀,当真是睡着不成。”
    李保仍然闭目不动,神指丁岚听到只有无名氏一个人自说自话,便走过来,眼光闪过车厢内之人,皱眉道:“他敢是已经死了?”
    无名氏吭了一声,伸手人去,摸摸他的面孔,触手冰凉,果真已经气绝毙命。
    神指丁岚沉声道:“此人乃是中毒而死,且让我瞧瞧下毒这人是什么家数。”
    无名氏退开数步,一面看他检查,一面盯住那个车夫。
    神指丁岚看了一阵,道:“下毒的家数虽看不出,但此人死去未久,可能是上车以后方始毒发毙命,这等手法要相当高明的专家才办得到,故此仍然算得上是一条线索。可惜鄂都秀士莫庸不在此地,他精研各种毒药制法及用法,若是叫他来看一看,定然说得出下毒之人的家数来历!”
    无名氏倒没有想到单是下毒杀人之事,就有这么多的讲究。
    当下怔了一怔,道:“这么说来,目下无法查得出他是被何人所害了,是也不是?”
    神指丁岚道:“那也不然,就先瞧瞧他包袱中的东西!你可深知他的底细广无名氏道:“这人是个大骗子,我是听他说过自己叫做李保,但一定是个假名!除此之外,别的我通通不晓得……”
    那车夫听说车中人已经死掉,顿时面色泛白,左张右望,大有逃走之意。
    无名氏道:“我劝你不要打算逃走,免得自讨苦吃……”为了镇吓此人,特地暗运内力,凝集五指之上,隔穴遥向那车夫抓去,“夺”的一声,那车夫手中长鞭脱手飞出,落在无名氏手中。
    那边天鹤派南宗三友等诸人一见无名氏武功这等神奇,都骇然地面面相觑。
    却听神指丁岚惊讶地咦一声,无名氏转目望去,只见神指丁岚手上一个包袱已经解开,却是一个雕饰华贵精美的盒子。
    无名氏一看便认出正是那个藏放玉猫的盒子,心中一阵大喜。
    神指丁岚道:“这事大有蹊跷,大有蹊跷………
    无名氏沉住气,故意不提盒中之物,道:“什么事这等蹊跷?”
    神指丁岚指一指盒子,道:“你不晓得盒中所藏何物?”
    无名氏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撤了这个谎之后,自己也不懂为何要这样做。
    神指丁岚道:“你自然不晓得啦!”
    这时,天鹤派南宗三友中的洗辰及施元古等走到切近观看。丁岚转眼望着他们,微笑道:“诸位可曾听过武林中一件盛传百年之久的传说?”
    洗辰微微动容,施元古大声道:“可是关于百余年前被称为黑道第一高手财神钱干的传说么?”
    丁岚微微一笑,道:“他的传说最是脍炙人口,无怪你一出口就猜中了。”
    无名氏道:“我可没有听说过,怎的武林人物又是黑道第一高手却得到财神的外号?”
    丁岚知道无名氏失去以前记忆之事,是以一点也不觉的诧异,道:“你以前一定听说过,那位财神钱干一生之中唯一嗜好,就是聚敛珍宝钱财。他武功之高,当代第一,黑道中人,无不服服贴贴,按时孝敬,是以数十年下来,他财富之多,甲于天下,是以得到‘财神’的外号!
    无名氏恍然道:“他既然是富甲天下的人,身死之后,自然不免有许多传说!”
    “不错,尤其是他的坟墓,更加令天下武林人垂涎。百余年来,人人都晓得他的坟墓建造在华山之内,证据确凿,可是没有一个人当真找得出来!”
    无名氏道:“如果那座坟墓是他自己建造,别人找不到并不希奇……”
    神指丁岚微微一笑,道:“你猜错了,他自己在华山一处名胜天隐岩岩壁上,刻下地图,并且注得明明白白,说是这座财神墓就在天隐岩周围五里之内,并且说明要找到该墓后得以进入,须先获得何物,如何下手,须要多少人力等等细节!他并且以自己的声名刻下誓语,声明句句字字,元一不真!”
    无名氏摇一摇头,道:“这就叫人难以置信了,他既然注得明明白白,为何百余年也无人得到?况且,他何须这么做?”
    丁岚哈哈一笑,道:“你可知道那天隐岩上刻着四个什么大字?我一说你明白啦!那四个字是‘千古之谜’,远在十余里以外,就可瞧见!”
    恍然道:“原来如此,他竟是向天下武林人挑战之意!”
    洗辰插嘴道:“岚老既然提起此事,敢问你手上盒子之内,可是盛放着那只称为‘解谜之钥’的玉猫么?”
    无名氏内心一震,忖道:“幸而我没有说出见过这只玉猫,不然的话,这些武林人势必要找到那位倒霉的金老板——啊,现在我可明白那位金老板为何不肯向官方报案之故了!敢情他也略闻此事,无怪不敢张扬!”
    只听神指丁岚沉声答道:“不然,这盒中盛放的不是那只玉猫。”
    他一扬手,把盒子抛向洗辰。无名氏长鞭疾然一挥,卷住那只盒子,一下子抢在手中。
    神指丁岚诧色满面,道:“你怎么啦?我一向以为你不是贪财之人。”
    无名氏淡淡一笑,脑中里连忙努力砌词回答。
    洗辰冷笑一声,道:“岚老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自是不免出错。”
    无名氏并不打开盒子,若元其事地道:“我只想请问丁岚你一件事,那就是你怎会晓得盒中并非玉猫?”
    丁岚微一怔神,道:“好聪明的家伙,原来你想趁机偷学一点秘法!好吧我不妨告诉你,其实十分简单,我提起包袱时,无意转动一下,听到盒中物件滚动之声,如果盒中所藏乃是玉猫的话,这等希世之宝,别说还是解谜之钥,单以它本身价值而论,也难以计算。是以任何人都决不可能如此草率放置,一定垫得十分严密,以免伤损——现在你可明白了?”
    无名氏道:“这个理论虽然高明已极,使我十分佩服,但我仍然要开瞧一瞧!”
    他小心地把盒子打开,只见盒内果真立放着一块石头,于是衷心佩服地道:“到底是爵榜上列名的高手,猜得一点不错!”
    所有的人对无名氏忽然出手夺过盒子之事都不再疑心,丁岚道:“其实盒内就算藏有玉猫,也不必十分高兴,财神钱干生前对不少人说过,他死后将有十只一式一样的玉猫在世间流传,只有其中之一是解谜之钥,唯一分别之处,就是在玉猫的两只眼睛上面。那只真是‘解谜之钥’的玉猫,两颗眼睛外表与其余九只毫无区别,可是由于其中一只眼睛后面藏有一粒夜明珠,故此在夜间会发出光彩!不过普通的人仍然辩认不出来……”
    无名氏道:“听起来真是曲折离奇得很,这种事连作梦也想不到!为什么普通人看不出?你不是说晚上会发出光彩么?”
    神指丁岚向众人扫射一眼,但见天鹤派南宗三友也露出注意之容,不觉洋洋得意,道:
    “这是因为那猫眼的光彩近处看不见,要相隔二十丈的距离,才能见得到……”
    他的话声一顿,望着无名氏道:“你想不想揭开那个千古之谜?”他这话说得真是诚恳,毫无开玩笑的意思。
    无名氏怔了一下,道:“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话说了出口,忽然感到对方态度这等诚恳,如此回答,不免流于刻薄,因此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如果有这种机会的话,谁不想揭开千古之谜呢?”
    神指丁岚道:“这就行了,我素知你为人并不贪得,更非反覆之辈,武功又高,能够与你合作,当真是最好不过之事!”
    无名氏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合作!可是那只玉猫在你手中?”
    神指丁岚摇头:“目前还未得到,不过既然此盒出现,总归有法子找到他想了一想,道:“现在我们一道回到洛阳去,先把玉猫弄到手再说!”
    无名氏道:“不行,我得赶快去救一些人,糟了,那黑眉墨手沈扬一定趁机跑掉啦……”
    神指丁岚亲眼见过无名氏那种对世上任何之事都漠不关心的态度,足以深信他极可能把那“财神之墓”置诸脑后,绝非矫情装假,念头一转,道:“不要紧,我与你一道去瞧瞧……”
    他回头向那天鹤派的人说了几句话,着他们把这个车夫押回洛阳去,等候自己来时方亲加审问。
    之后,他就偕同无名氏向回路奔去。
    大路上那还有黑眉墨手沈扬的踪迹,无名氏大为发急,丁岚问知他乃是迫沈扬去救运通缥局数十条人命,看他的样子若然一日找不到沈扬,他就一日不会有闲工夫去理会别的事情。
    当下笑道:“当今武林之中,容或有许多人武功比我高强,但如果论起追踪蹑迹之术,我丁某人认了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无名氏喜道:“你可肯帮助我一次?”
    丁岚道:“当然可以,我们以后合作机会尚多,这一点小事,我焉能坐视。”
    他开始查视地上遗迹,又向空中嗅闻一回,便领着无名氏向官道侧面的荒野走去。
    无名氏跟在他后面,仔细瞧他的各种动作,发觉他的追踪之术,除了一些特殊技巧之外,便须天生异禀才能办得到。
    丁岚走得很快,走着走着,忽然折转方向,竟然又走了回头。
    不久,他们又越过官道。无名氏跟着走了一阵,突然道:“不好了,这方向正是往那座村庄去的!”
    神指丁岚面色一沉,道:“我决不会弄错,这条路上业已发现他来往过的踪迹,我正要向你说出心中疑惑,谁知前面当真就是他的秘巢。走,我们如果不赶快一步,只怕追上他时,那些人都死掉啦!”
    无名氏心中一发急,抢在丁岚头前,放步疾奔,宛似风驰电掣,迅快元伦。
    片刻间,那鼎鼎大名位列爵榜的神指丁岚已被他远远抛在后面。
    无名氏一路飞奔,一路考虑奔人那庄子之时,如果尚未追上沈扬,便须决定先到那一边瞧看,如果阴错阳差的话,可能正当自己奔到殷三姑那间屋子时,沈扬正在另一边下手杀害运通镖局之人。相反也许是殷三姑被害…
    他想了一会儿,还委决不下应该先到那一边去,这时,那里孤另另的庄院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
    寻思之际,已经奔到庄门,在他感觉之中,好像刚刚有人驰过。
    当下运足全力,急急扑奔人去。瞬息间已到了殷三姑藏身的石屋门口,探头向屋内一望,只见殷三姑仍然端坐不动,并未发生过任何事故。
    他心头一震,连忙转身疾奔而去。到了那座大跨院内的上房中二看,全房之人,纹风不动。这些人之中许多是睁大眼睛,故此一望而知他们性命尚仔。
    无名氏愣了一下,转身又往石屋那边走去。原来他想起适才忘了查明白殷三姑是否还活着,必须到那边看个明白,才找那神指丁岚计议。
    走到那座石屋门口,突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传出来,道:“无名氏,你只要踏人屋内一步,我就先把她击毙广
    无名氏不由得停住脚步,举目一看,只见黑眉墨手沈扬站在殷三姑身边。
    他淡淡一笑,道:“她是你的师妹,与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不懂你为何用她性命来威胁我?”
    沈扬道:“道理很简单,只怪你阅历太差,我回到此地之后,刚刚隐起身形,就见到你奔人来。这时你一直奔到此处,才赶过那边去。因此可知她在你心中份量重于运通镖局之人。再说你本来就非是运通镖局的人,和他们并无渊源,我说得对不对?”
    无名氏无话可说,虽然事实上他并不把殷三姑当作关系深切的人,可是这么一个可怜的女人,到底不愿让她死在自己手中。
    当下道:“你说得对与不对都不关重要,目下唯一可以谈一谈的,就是你这样做居心何在?”
    黑眉墨手沈扬想不到他那等镇静,迫得重估形势,然后道:“那倒没有什么出奇的用心,只想你不要再向我罗唆……”
    无名氏这时忽然发现屋角后面隐藏有人,暗忖丁岚脚程真快,原本以为他还有一会儿工夫才赶得到,推知转眼间已经赶到,并且隐身一旁。他既已赶到,形势又不同啦!
    当下放软口气,道:“好吧,如果我不取你性命,你如何还报?”
    黑眉墨手沈扬冷笑道:“我说过你不要罗唆我,你最好赶紧离开此地,我心中一高兴,也许就把运通镖局那于人救活!”
    无名氏道:“那么她呢?”
    沈扬道:“嘿,嘿,敢情你舍不得她了?我记得她昔年尚未和那锦衣郎王晋私奔以前,已是擅长房中内媚之术。我经过这么多年来,还没有碰上一个比她高明的女人,此所以我对她也念念不忘!你这几天尝到甜头,怪不得不肯放手了……”
    无名氏听他说得太过猥亵难听,本待辩解。后来一想分辩也是多余的事,还是速速了结这桩事为止。当下道:“你说完了没有?到底怎样?”
    沈扬断然道:“她不能还给你,待我快活几日再说……”
    屋子转角那面突然冲出一条人影,一下子就落在石屋门口。
    无名氏本以为乃是神指丁岚冲了出来,惊讶中转眼望去。却见来人竟是个面皮白净,衣饰华美的中年汉子。
    这人右手握住七节钢鞭,左手捏住一把尺半长的短刀。这时却好左边身躯向着无名氏,因此顺势用左手短刀疾划,同时举步向门口闯入。
    无名氏认不出此人是谁,大大一愣,随手抓去,使出修罗七诀中第六诀‘锁拿’手法,毫不费力就拿住那人左手手腕。
    那个身躯一麻,动弹不得,面上颜色大变,怒声骂道:“老子今日纵然死在你手也要化做厉魔取你们这些混账王八蛋的性命……”
    无名氏道:你是谁?…
    那人厉声道:“还有那个淫妇,我变做厉鬼之后,一定要取她性命,方泄我心头之愤!”
    无名氏顿时明白了这人是谁,不知不觉五指一松,呐呐道:“你……你就是锦衣郎王晋?”
    王晋恢复了自由之后,情知对方武功太强,无法较量,一咬牙向屋内扑人去。
    黑眉墨手沈扬狠狠喝道:“王晋你可是想找死?”话声中举起右掌,掌心一团漆黑,甚是可怖。
    王晋厉声道:“死就死,有什么了不起,但我决不让这淫偷生……”
    他扑过去,挥鞭盘打,激起呼呼风声。
    沈扬原本用殷三姑的性命作为对无名氏的武器,这刻碰上这锦衣郎王晋要取她性命,却又不得不急急出手护卫,以免那殷三姑死掉之后,无名氏势必出手杀他泄愤。
    他闪翼在殷三姑身前,双掌齐飞,硬劈硬架,抵住锦衣郎王晋凶猛攻势。
    无名氏愣在门,竟忘了趁机冲人屋去赶开这两人。
    倏地身后风声飒然拂响,无名氏回头一望,正是那神指丁岚。连忙道:“丁兄来得好,殷三姑目下尚受制于沈扬的独门手法,不能碰触!”
    丁岚目光往屋内掠瞥一眼,道:“还有那一个家伙是谁?”
    “那是殷三姑的丈夫锦衣郎王晋,他呷错了醋,却打不过我,要进去取殷三姑性命!”
    丁岚道:“我明白了,刚才沈扬可是用殷三姑的性命要胁你?”
    无名氏点头道:“正是,现在我如果冲人去,只怕黑眉墨手沈扬故意露个破绽,让她死在锦衣郎王晋鞭下……”
    神指丁岚冷笑一声,道:“这还不简单,你告诉沈扬,假如今日殷三姑有个三长两短,你发誓要剥他的皮,用种种毒刑加诸他身上,至死为止!”
    无名氏怔一焉,道:“王晋的账也算在他头上么?”
    神指丁岚道:“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他接着晒笑一声,道:“你办这种事到底不行,等我出面就是。”
    他举步走人屋内,一幌身已到了锦衣郎王晋身后,五只铁指迅快抓去,恰到好处地抓住锦衣郎王晋七节钢鞭鞭尖。
    他接着往后一旋一甩,锦衣郎王晋一时撒手不及,整个人被他甩到门口附近。
    神指丁岚不愧是名列爵榜中的高手,气派极大,一着得手之后,连头也不回,好像似本没有那锦衣郎王晋这个人似的。
    黑眉墨手沈扬怔得一怔,丁岚冷冷道:“我姓丁名岚,大约大阁主对区区之名也有个耳闻!”
    沈扬面色微变,道:“丁兄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兄弟久仰得很。”
    神指丁岚仍然冷冷道:“你毋须与我称兄道弟,丁某特地告诉你一声,那位无名氏说如果你敢伤她一根汗毛,就发誓教你尝遍世上种种毒刑!”
    他说到此地,那锦衣郎王晋一听这两个武功奇高之人,敢情一个是新迸名震天下的无名氏,另一个就是列爵榜上的高手神指丁岚。自料今日拼命也没有用处,倏然向门口冲去。
    无名氏本待伸手拦阻,忽然见到他一面悲愤绝望之色,不由得心头一震,那只手再也伸不出去。
    锦衣郎王晋夺门而而出,眨眼间不知去向。
    屋内的神指丁岗接着向沈扬道:“丁某劝你还是放大方一点,把这位姑娘身上禁制解开,免得同归于尽!”
    黑眉墨手沈扬面色变了几次,若果面前的人乃是无名氏的话,他还可以设法吓唬吓唬他,但那神指丁岚成名多年,又是著名的心黑手辣之人,刚才的话,决不会是虚声恫吓。故此怎样也硬不起来,当下道:“然则我沈扬解开她身上禁制之下,你们便放我走,是也不是?”
    神指丁岚点头道:“就是这样办”
    无名氏大声道:“不行,还有运通镖局的人……”
    但他话声甫起,那黑眉墨手沈扬业已一掌拍在殷三姑背上,接着迅快在她背上连点四五处穴道。殷三姑哼了一声,身躯一软,靠在石墙上,喘个不停。一望而知她此刻业已疲惫之极。
    沈扬厉声道:“我已把她身上禁制解开,丁兄你怎么说?”
    神指丁岚想不到这沈扬存心闹鬼,出手极快,以致目下的局势不得不放他走。这丁岚乃是武林中有名人物,说出口的话自是算数,此刻万难反悔,不便出手拦阻他离开。然而目下若是让他跑掉,纵然等一会儿想办法,也事无补,眼珠一转,应声道:“总归会让你离开,但你得等一等才行!”
    沈扬冷笑道:“丁兄可是有后悔之意?”
    丁岚道:“我反悔与否不于你事,但目下得等这位姑娘恢复一点精神,证明她业已恢复正常,才能放你离开……”
    无名氏哪知神指丁岚心中正在作难,还大声道:“丁兄,那边还有几十个人哩。
    神指丁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对不起,那边几十条性命我管不无名氏愣了一下,道:“那怎么行?”
    丁岚道:“那么你要怎么办?”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暗示无名氏自己出手擒住那黑眉墨手沈扬,迫他去解救那边的人。
    谁知无名氏却不会意,愣完又愣,口中只会哺哺说着“那怎么行?”这句话。
    丁岚心中恼得直骂无名氏混蛋,可是表面上却不能露出来。
    殷三姑愤然睁眼,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取你性命……”
    沈扬立刻向门口走去,一面道:“她已经没事,我要走啦!”
    神指丁岚急得一顿脚,地下方砖顿时崩裂了三四块之多。
    无名氏眼睁睁任得黑眉墨手沈扬擦过身躯,纵出屋外,霎时已走得元影无踪。
    之后,他向丁岚道:“若果不是丁岚答应过他,哼,我怎肯让他出去,现在怎么办?”
    丁岚心中虽气,却因对方乃是顾念他的诺言而不出手拦阻,总是一片好意,是以不便出口说他愚笨,不下长叹一声,道:“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啦!其实刚才你大可出手,说是你还未曾同意我的诺言,不就行了?”
    无名氏听听真有道理,急的骂自己一声“真笨”转身纵出去,放声疾追沈扬。
    但追到庄外,四下人影沓然,竟不知从哪一方追去好。只得颓然回去,打算恳请丁岚施展追踪绝技,指引方向。
    回到庄内,顺便先到那边屋子看看,恰好见到有一个因坐得太久,支持不住,身躯一动,顿时发出惨叫之声,身体一阵抽搐,便自气绝毙命。
    无名氏看一看屋中已死了六七个人,心中十分难过,急急奔凶那座石屋之中。
    见神指丁岚伸出两指,按住殷三姑背后们道之上,助她运功行气。因此,他只好忍耐住心中焦急,在门口那边团团直转。
    过了片刻,便听到殷三姑道谢之声。无名氏连忙道:“丁兄,赶快帮忙我再把那厮追上……”
    丁岚道:“隔了这么久,如果那厮业已到达官道,弄到车马之类代步,可就无法找得到啦!”
    无名氏道:“不管怎样,总得麻烦丁兄一趟……”
    神指丁岚耸耸肩,道:“我这一生罕得有人敢找我帮忙,但碰上你真役法子。”
    殷三姑接着道:“卫公子何必慌急,我迟早找得到那厮!”
    无名氏摇头道:“不行,运通镖局几十个人跟你刚才一样,已经死了好几个啦!”
    殷三姑提高声音道:“如果只为了此事,我有法子!”
    无名氏道:“真的么?哎,我竟忘了你和沈扬同门学艺!”
    他那种欢喜快活的表情,使得了岚这个心黑手辣的老江湖也十分感动,只因他深知无名氏和运通镖局绝对没有什么交情,却居然高兴成这个样子,这等心地实在不是平常的人所能具有。
    殷三姑轻捷地起身,三人一道走到那边的屋子去,殷三姑赶快聚精会神,出手施救。那丁岚和无名氏都是武林罕见高手,看了一阵,便都学会解救手法。当下分头施为,不一会儿就全部救回。
    那些人全都委顿不堪,个个躺在地上休息。无名氏等三人趁机离开,出庄之后,殷三姑便向无名氏告辞,说是要设法找到沈扬之后,以命相拼。
    无名氏道:“你可赢得他么?”
    殷三姑道:“这一点可不一定,但我总有法子杀死他!”
    无名氏半信半疑,又道:“刚才你丈夫忽然出现,他听信沈扬的话,对你我误会甚深,你必须找他解释明白!”
    殷三姑当时身受禁制,是以不知锦衣郎王晋出现之事,闻言大感惊奇,同时也露出欣喜之色,道:“他居然敢找到这个地方,竟不怕被沈扬杀死!当日沈扬及范丹合力擒住我,禁在石屋中时曾说过只要有一天我丈夫锦衣郎王晋敢找上门来,他就放我夫妻归去。若然我在这期间另与别的男人发生关系,就得嫁他作妾,我等了三年,锦衣郎王晋没有一点消息,使我既灰心又悲哀,想不到他终于来了……”
    她辞别之后,径自去了。无名氏满面皆是欣喜之色,丁岚却紧紧皱住眉头,似见怀有沉重心事,和他一同向洛阳走去。
    无名氏随即发现那神指丁岚心事重重的情形,大觉讶异。忍不住停步问道:“丁兄,你心中有什么事?如果可以公开的话,我愿一听其详!
    神指丁岚沉吟一下,道:“我见你对人甚是真挚诚恳,因此有句话本不想对你说,谁知竟然觉得有点不安,你说怪不怪!”
    无名氏笑一下,道:“如果是关系到我本人的事,我听不听,都不要紧!”
    神指丁岚道:“这事与你本身无关,不过你知道以后一定伸手要管!”
    他停歇一下,接着道:“那就是关于那殷三姑,以我看来她此行凶多吉少……”
    无名氏说道:“为什么?”
    神指丁岚道:“她的武功我虽没有亲眼目睹,但从她口气中却听得出毫无赢得黑眉墨手沈扬的把握,你别看轻那黑眉墨手沈扬在你手底不堪一击,事实上他在江湖上己是叱咤一时的人物,以我来说,想取他性命的话,也不是在一二百招以内的事,试想殷三姑既然赢不得他,一旦碰上了,情况如何,你也想象得到……”
    无名氏道:“是啊,她若然败在沈扬手下,势必被沈扬杀死无疑!”
    丁岚道:“那也不见得,我倒不是这样想法,而是认为她一定有法子杀死沈扬,不过,杀死沈扬之后,她自家也难免一死!”
    无名氏道:“这就奇了,你说她打不过沈扬,却又能杀死他!这还不说,又怎会在杀死沈扬之后,仍然难逃一死之厄?”
    丁岚道:“道理很简单,第一,她不是凭武功杀死沈扬,而是凭仗女人天生利器,就是她的肉体,先把沈扬迷惑住,然后才下手暗杀,可见那黑眉墨手沈扬当获得她之时,定然设法让殷三姑丈夫晓得,好教她丈夫王晋死心,以便永久占有殷三姑!这么一来,沈扬死后,殷三姑如果不是真心爱她的丈夫的话,倒还罢了!假使她对他真心相爱,那就绝对免不了悲剧收场
    无名氏瞠目道:“丁兄真行,竟然想得出这个结论,兄弟万分佩服,还得请教丁兄计将安出?”
    丁岚耸耸肩,道:“这就是我不想把结论告诉你的缘故了。只因我一说出解救之策,势必耽误我许多时间,也许去迟一步,玉猫被别人捷足先登!”
    无名氏也十分想得到那只玉猫,以他的想法,那位百年前独步天下的黑道高手财神钱干既然说过有十只玉猫之多!则目下他失去的那只可能不是解谜之钥,彼时他就可以设法取到手中,还给金老板,恢复自由自在之身。
    因此这时不免踌躇起来,一时难以决定。
    丁岚突然仰天一笑,道:“你这人真不错,居然为了怕耽误了我们的大事而觉得不好意思,冲着你这一点心意,说不得只好把我们的事暂时搁一搁啦!”
    无名氏面上一热,正要开口,丁岚已接着道:“其实以我们联手的实力,当今武林之中难逢敌人。就算被人捷足先登,也可以强夺回来!”
    无名氏一听果然有理,便不做声。
    丁岚接着又道:“为今之计,就是即速追上殷三姑,跟她研商一个办法,先使她和他丈夫之间的误会冰释,然后着他们夫妇同心合力,仗武功杀死那黑眉墨手沈扬,你认为此计如何?”
    无名氏道:“妙极了,就是这么办!”
    丁岚转身奔去,一面招呼无名氏跟着。
    两人在荒野中奔出十余里路,忽然又到达官道之上。
    丁岚摇摇头,连说了几声“倒霉”,然后对无名氏道:“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分头追赶。你向洛阳那一面走,我走相反方向,以一个时辰为限,如果还查不到踪迹,就回到此地来,我们在这路边的凉亭碰头,不见不散!”
    无名氏同意了此法,便向洛阳那一边奔去。这时,官道上行人车马络绎不绝,是以无法施展脚程,不然的话,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洛阳城门了。
    他走了一程,忽见官道两边都有店铺售卖酒水面食,不远处还有个村落。当下暗付此处不可大意,若果殷三姑会到那村落而错过了,岂不遗憾?
    他转眼四看,只见有一家卖茶面食的店铺,客人甚多,便也走进去,先要一碗面,打算藉故与店家扯搭几句,顺便打听一下。
    那店家甚是忙碌,一时没有机会搭话。无名氏耐心等了一会儿,面已下好端上来。
    无名氏见到热腾腾的面时,腹中一阵雷鸣,匆匆取食,吃了四五口,忽然觉得面中似乎有点异味,不由得停住筷子。
    仅仅是瞬息工夫,他便感到心烦口渴,头脑有点昏昏闷闷。
    无名氏大感奇怪,转眼向那店家望去,只见那店家满面皱纹,样子十分老实,决不是开黑店下迷药之辈。
    倏然间一个从后面出来,经过无名氏背后时,摹地一掌向无名氏背心大穴劈落。
    这一掌凌厉已极,无名氏虽然头脑感到昏沉,但感觉仍在,陡然扭转身躯,左时疾出。
    “砰”的一响,那个人的手掌劈在他手肘之上。
    无名氏转身出时之际,已感到全身酸软无力,运不出内力。连忙施展修罗七诀中“借势”大诀,顺着对一击之力,向那边滚去。
    “砰”连声响处,店中桌子打翻了三四张,那些客人都纷乱起身闪那人正要扑上去再施攻击,突然一声娇喝,人影闪处,殷三姑业已出现在无名氏旁边。
    那人仰天陡然站定,大笑声音甚是凄厉可怖,接着道:“好,好你这个贱淫妇,可敢出去与我动手?”
    殷三姑皱一下眉头,道:“可是你在卫公子面中放了毒药?”
    锦衣郎王晋掣出钢鞭短刀,厉声道:“当然是我,难道是你这淫妇不成?”
    他一取出兵器,顿时骇得全店之人都相争夺门逃出,差一点就把那店子挤垮。
    殷三姑俯首看看无名氏,见他双目紧闭,不由得一跺脚,道:“王郎呀王郎,你怎可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把一个侠义英雄害死……”
    锦衣郎王晋瞪眼骂道:“不要脸的淫妇,吃我一鞭!”话声中那条七节鞭宛如毒蛇出洞,迎胸劲点。
    殷三姑疾忙退开,锦衣郎王晋健腕一沉,钢鞭忽的一声向地下砸去,着着实实击落在无名氏身上。
    殷三姑一急之下,打侧面冲上来。王晋疾忙收鞭跃开,左手短刀指住殷三姑,道:
    “来,来,到外面拼个死活……”
    地上的无名氏突然缓缓坐起身,朗声道:“王晋,我如果要取你性命的话,岂容你拿鞭侮辱于我!”
    他不但役死在毒药之下,而且挨了那么厉害的一鞭,居然无事,只骇得锦衣郎王晋原本白皙的面色更加发白。
    无名氏徐徐起身,拍一拍身上尘埃,道:“不过我并不怪你,这个误会确实不易解释得清楚!”
    殷三姑接口道:“王郎,你一定要相信我,卫公子真是当世的君子大侠王晋冷笑一声,道:“你竟然找到一个大侠做你的面首,可真不容易啊,是也不是……”
    无名氏看看这个情形,实在无法插嘴,只好默然。他此刻头脑仍然昏昏沉沉,以及四肢乏力。适才运气硬接了王晋一鞭,目下身上骨肉隐隐作疼。本来站不起来,但适才情急之下,硬挺起身,果然把对方似敢再度扑过来攻击。”
    殷三姑跺脚道:“你要我怎样才肯相信我的话?”
    王晋应声道:“容易得很,你如果要表明心迹,那就立刻横刀自刎,我就相信啦!”
    殷三姑道:“我死了之后,你纵然相信我的清白,又有何用?”
    锦衣郎王晋冷笑道:“若然不肯自尽,我死也不能相信你的话!”
    殷三姑急得长叹一声,咬咬银牙,突然颔首道:“好,好我依你就是!”
    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道:“在我未曾下手之前,先对你说几句话”
    无名氏插口道:“此举实在不大高明,王晋你最好想个别的法子证明”
    王晋厉声道:“住嘴,谁要你说话!”
    无名氏淡淡一笑,道:“那就只好由得你啦,目下你们要说私话,我回避开就是……”
    他缓步向店外走去,王晋警惕地退开老远,防备吃他突施暗算。其实无名氏也怕他陡然出手拼命,外表上力持镇静,终于走出店外。
    大路上数丈之内没有人影,所有的人都躲得远远的,遥看这边情形。
    无名氏走到店外,忽然觉得肚疼,甚是难受,只好运功行气,拼命压制。他明明知道肚子忽然疼痛之故,乃是王晋的毒药发作,但他不懂得下毒之道,身畔也没有解药,只好拼命运气压制。
    忽地一个念头掠过心头,凝眸一想,随即拔步向店内冲去。这一开步,顿时发觉自己四脚已不酸软,头也不昏,生似完全复原。
    他冲到店门,只见殷三姑恰恰说完话,缓缓举起刀子。
    这时,屋内两人闻声都转头瞧看,见到他站在门口,殷三姑不由得停住自刎的动作。
    无名氏大声道:“殷三姑,你自刎不得!”
    锦衣郎王晋怒声道:“干你甚事?”
    无名氏道:“你听我说完了才动怒行不行?我说殷三姑你目下既然陷入这等不幸的处境,一定要自刎以明心迹的话,我倒有个建议!”
    殷三姑黯然一叹,道:“卫公子请说!”
    无名氏道:“你的不幸,祸首就是那黑眉墨手沈扬。你反正要死,何不去找他拼命?”
    殷三姑愣一下,道:“这话很有道理!”
    王晋冷笑道:“她如被沈扬杀死,也不过是白饶性命,我决不会为她报仇!”
    无名氏淡淡一笑,道:“没有人要你替她报仇,我只是建议她先去杀死沈扬,再行自刎!”
    殷三姑道:“我虽然有把握杀死沈扬,可是做了之后,只怕王郎更加鄙视我了!”
    无名氏道:“我晓得啦,刚才神指丁岚就是这样提醒我,说是你去找沈扬报仇,如果武功不敌,势必要利用别的手段,那样的话,更无法使你的丈夫相信你的解释了!”
    王晋嘲声道:“丁岚他为我设想得这等周到,我可要向他道谢?”
    无名氏道:“他可没有想到你却是这么执拗之人,这些活不必谈啦!我说殷三姑你不妨慢点举刀自刎,待我传你几手武功,最你限度也可与那沈扬拼个同归于尽!”
    殷三姑沉吟道:“屡次烦扰公子,怎好意思?”
    无名氏道:“不妨事,我们打后面走,路上有不少人远远在看热闹……”
    两人走后,只剩下那锦衣郎王晋独自在发愣。他在后来心中已半信半疑,已不似早先那等固执。可是这两人走了之后,陡然涌起一股妒恨……
    官道一阵马车驰行之声,接着停在店门外,一个大汉矫健地纵人店中,放目一瞥,喂了一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拿着兵器干吗!”
    这个大汉紫面膛,鼻挺口阔,身量雄伟,气度轩昂,一望而知不是平凡之人。
    但锦衣郎王晋却不把人家放在心上,烦躁地道:“你是干什么的?给我滚出去!”
    那个大汉晒笑一声,徐徐走人,既不发怒,亦不惊奇。他放目览店中情势之后,才洪声道:“看来你并未遇到强敌,何以一手执鞭,一手持刀,摆出万分紧张戒备之状?”
    王晋一肚子妒恨气忿,本就要找人发作。这大汉左间右问,实在使人心烦。当下冷哼一声,道:“你再不自动滚蛋,我可就要出手摔你出去啦!”
    那大汉神色自若,道:“我倒想试一试被人摔出门外的滋味!”
    王晋举步走去,一面收起右手钢鞭。却见那大汉居然看都不看他,心头火起,左手短刀虚虚一划,右手疾出,擒腕拿脉。这一下如果抓中,只须借势运力轻轻一抖,那大汉身躯再重,也得摔出门外老远。
    他右手到处,果然抓住对方手腕,只是觉得对方手腕似是微微动了一下,是以自己五指所扣中的脉穴部位,不甚准确。
    但这也无关重要,以王晋一身软硬功夫,略一施内力,对方照样全身软瘫。
    当下口中冷笑一声,随手向外一甩。
    那大汉若无其事,平臂跟着一动,王晋陡然感到对方腕上劲力山涌,凌厉异常。心中在骇,疾忙撒手。饶他应变得快,虎口也一阵发热,连退数步,方始站稳脚步。
    这一回他焉敢托大,顿时改容望着那个大汉,暗自推测此人来历。
    要知那锦衣郎王晋在武林中并非庸手,等闲所谓好手来上一二十个也不是他的敌手。可是这个大汉武功之强,却远出于他意料之外,教他不得不用心向武林中成名高手中推测。
    那大汉依然平静如恒地微笑道:“朋友手底真不错,怪不得不把天下之人看在眼内,敢问尊姓大名?”
    锦衣郎王晋道:“在下王晋,一向在川滇行走!”
    大汉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昔年在这豫晋一带享名甚盛的锦衣郎玉晋,怪不得虽是一肚子不高兴,却不似时下一些武林好手般动辄就开口要取人性命广这话不啻说王晋乃是正派之士,王晋心中大为受用,抱拳道:“尊驾武功之高,在下深感佩服,请问尊姓大名,到此何事?”
    那大汉朗爽地道:“我姓楚,名南宫,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在江湖上走动,王兄恐怕不会晓得!”
    王晋瞠目道:“你老就是名列爵榜的楚南宫老前辈么?无怪武功深不可测。以在下看来,比起恶名满天下的神指丁岚还要高出一筹!”
    楚南宫点点头,道:“哦,敢情你今日气忿之事,就有那丁岚在内?不过王兄过奖之词,楚某却愧不敢当,论起丁岚的武功,比楚某兄高不低王晋道:“楚老前辈磊落光明,单是这等风度就比他强胜百倍。至于刚才之事,虽然与丁岚有点关涉,但主要还是那个卫公子及贱内……”
    楚南宫道:“如果是王兄家事,那就不必宜扬啦!’王晋道:“这事也算不得在下家事,若果不是丁岚出手,在下早就和贱内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楚南宫大感兴趣,道:“可是刚才王兄提到一位卫公子,他是什么人?丁岚既然出手不使你们伉俪同归于尽,这有什么过错?”
    王晋道:“说起那个卫公子,楚老前辈必有个耳闻,他就是新近名扬武林的无名氏!”
    楚南宫不由得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目下他在哪里?”
    王晋道:“老前辈要找他么?”
    楚南宫道:“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
    王晋忽然停口,愣愣地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妙龄姑娘袅娜地走进来,香风四溢。
    楚南官微微一笑,道:“王兄请继续说吧,这一位是凌玉姬姑娘!”
    王晋接着道:“无名氏刚刚与贱内一同从这后窗跑掉,这对好夫淫妇若然落在王某手中,哼,哼,我定要亲手剥他们的皮,食他们的肉……”他的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可见他心中何等仇恨。
    凌玉姬那双澄明秋水掠过一阵黑云,但她静静地站在一边,并不说话。
    楚南宫心知凌玉姬一定想知道关于无名氏的事,故此开口请王晋把事情说出来。
    王晋道:“贱内自从三年前失踪之后,在下到处寻访,数度冒险潜入积恨山离魂阁去,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直到最近,才得到运通嫖局局主胡冠章的密告,得知贱内确被她的师兄黑眉墨手沈扬掳去,秘密囚禁于离此不远的一个庄子内。
    “在下早先潜入庄内,恰好见到黑眉墨手沈阳正以贱内一命威胁无名氏,话中并指出无名氏与贱内有染,无名氏未曾反驳,而且答应沈扬的条件放她逃走。在下愤怒之下,冲了人屋,要贱内身受沈扬秘传手法禁制之时,取她性命。但丁岚这时现身拦阻,在下实在敌他不过,只好退走。
    “刚才无名氏经过此店,食面充饥,在下暗施手脚,却被那淫妇撞破,两人一搭一挡,胡扯一通,差点骗得我相信了!后来无名氏借个藉口,说是要贱内先去找到沈扬拼命,然后才找我解释,甚且在我面前自刎明志。之后,两人就打后窗跑了……”
    楚南宫吁口气,道:“楚某自是相信王兄之言,但还有一点不明白,就是无名氏他几时与尊夫人相识?”
    凌玉姬在那边接口道:“我可不大相信他的话……”
    锦衣郎王晋含怒转眸视她,凌玉姬见到这个相貌堂堂的男人双目中充满仇恨怨毒的光芒,不由得芳心大震,脱口道:“现在我相信啦!”
    楚南宫微笑道:“王兄不须介意,凌姑娘并非江湖中人,对于世事桅橘多变尚未完全了然,更未诸察言鉴色之道,是以直到面对面瞧见王兄眼中神色时,方始感觉到王兄之言并无虚假!”
    王晋苦笑一下,道:“其实凌姑娘信或不信,与在下并不相于。只不过一个人说真话而被人误会是假的时候心中难过!”
    凌玉姬轻轻叹口气,道:“你碰上这等不幸的遭遇,心中一定觉得万分痛苦的了!”
    王晋想不到这个传说和无名氏要好的蒙面姑娘,居然不因无名氏弄上别的女人而表示愤怒,却先同情起自己的不幸,顿时泛起深深的感激,道:“谢谢姑娘关怀,在下就此告辞。”
    凌玉姬道:“你到什么地方去?”
    王晋怔了一下,道:“在下目下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地方好去,只有随意所之,到处走走,若果碰上他们,就放手一拼!”
    凌玉姬道:“我现在要办一件事,你如果肯帮忙的话,那就和我们一道走?”
    楚南宫心知凌玉姬乃是故意找点事给王晋做,免得他闲着无事,更加为了妻子的丑事痛苦。
    是以他没有阻止,道:“凌姑娘要办的事,不必瞒着王兄,乃系赶到洛阳去,设法查探一宗物件的下落,此物原属直隶颜家,数月以前被盗,目前落在洛阳城中。”
    王晋讶然道:“直隶颜家?可就是号称武林第一世家的直隶颜家么?”
    楚南宫颔首道:“不错,就是这个颜家!”
    王晋道:“以直隶颜家在武林中的声望,怎会发生失窃之事?谁有这个胆子动那颜家?”
    楚南宫道:“颜家被盗的经过情形尚未清楚,但那样物件已落在洛阳,却是千真万确之事。据兄弟所知,直隶颜家主脑人物已赶到洛阳!”
    王晋沉吟一下,道:“在下亦有自知之明,像直隶颜家与及楚老前辈这等人物牵涉在内之事,在下实在没有资格过问。不过在下在洛阳却有不少好友,或许在打听线索方面可以效劳。”
    楚南宫道:“王兄何须过谦,不过王兄说到打听线索方面,即正是我们的弱点,如果王兄肯帮忙的话,那就太好了!”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我们还有好些高手尚未会齐,不过艰难不在于与敌争锋取胜,难在颜家名望极重,情面极大,老实说,连我也不好意思出面与他们为难,所以此事不能不在暗中下手,必要时得耍点手段,譬喻在暗中阻碍他们行事,软禁他们的人手等……”
    王晋道:“在下省得楚老之意!”
    楚甫宫点头道:“王兄既然肯出手帮忙,你需知道详细内情,不过此地并非详谈之处,我等先到洛阳去,再向王兄详说一切!”
    当下三人鱼贯出去,王晋赔了一点银子,便与楚南宫各自上马,凌玉姬则自坐马车,那个执鞭赶车的正是夫人府四大高手之一的华奎。
    他们一行抵达洛阳时,已近黄昏。华奎赶着马车一径驶到城西。之后,他们在一条僻静街道上的一座宅门停住。
    华奎下来打起帘子,一面道:“夫人以前往在洛阳时,常到此宅暂居,故此小的路径十分熟悉,那边过去的一条街道就是龙泉路……”
    楚南宫已去拍门,片刻间,有两个下人来开门。敢情他们未到达前,便先布置好居处。
    此宅相当宽敞,共分两进,凌玉姬住在后进,已备有两名侍婢供她使唤。
    关于颜家的失物,乃是他们家传之宝,乃是一支长约五寸伪精钢小管,两头嵌着上好水晶片,称为千里眼。据说凑在眼上,寻常人目力不能达到之处,能够缩在眼前,清晰异常……”
    王晋道:“果真有这等奇异之物么?”
    楚南宫道:“当然是真的,王兄必定也听说过颜家武功博杂精奥,每一出手,都是举世罕见的绝招,所以颜家子弟,只要有五分功力,便可与十分功力的高手争强斗胜之事……”
    王晋道:“在下虽然听过,但不十分在意,也不晓得是何原故!”
    楚南宫道:“据武林中秘密传说,直隶颜家的武功就是全仗那家传之宝千里眼得来,此所以该宝一旦丢失,直隶颜家必须发动全力找回。本来以他们的声望及多年交情面子,武林中凡中是列为高手之人,都不好意思与他们为难,也只有那些高手才有资格与他们为难。既是都不好意思,颜家何须这等小题大做,由此更见得那千里眼在颜家之人心中的重要了!”
    他略略一停,又接着道:“这一次颜家失物消息传出之后,因是武林第一世家发生这种事,使人极感兴趣,所以消息散布得很快,武林中各门派都约束门人,只准帮助颜家,不得作梗,当时只有美艳夫人扬言如果得到千里眼之后,要等到过了今年中秋才肯交还……”
    王晋满面困惑之色,道:“在下虽然听说过美艳夫人这位当世奇女子大名,但何以独独她出头作梗?又何以要等到今年中秋以后才肯交还颜家?”
    楚南宫道:“关于第二点我也不十分明白,只知与帝疆四绝有关,说到第一点……”
    王晋惊叹一声,截断对方的话,道:“我的老天,这件事居然牵涉到帝疆四绝,真是骇人听闻……”
    楚南宫道:“你放心好了,帝疆四绝可不管这些闲事,不过传说数十年来,帝疆四绝每隔三年的中秋节都在一处地方会晤,较量帝疆绝艺,所以美艳夫人扬言要在中秋以后交还,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大概是等她看完帝疆四绝较艺之后才肯归还!”
    王晋骇然道:“难道美艳夫人敢惹那帝疆四绝么?再者以楚老的话推测,则你方才说的颜家武功可是就指他们用那千里眼偷窥学到的?”
    楚南宫道:“不错,武林中有这么一个秘密传说,说是直隶家的武功,泰半是仗那千里眼,窥遍天下高人艺,偷学到奇招绝学。但此说是真是假,可就无法证实了,至于美艳夫人她敢惹帝疆四绝一事,依我看来,应该说帝疆四绝不敢惹她才对,甚至可说天下高手没有一个敢惹她,包括颜家之人在内!”
    王晋听得目瞪呆,做声不得。
    楚南宫道:“你可知道美艳夫人长的多美?”
    王晋摇摇头,道:“可比得上凌姑娘么?”
    楚南宫微微一愣,道:“玉姬小姐只露出半截面孔,你岂能以她为喻?”
    王晋道:“不然,凌姑娘单单是上半截面孔,就足以美压天下。在下可不是未曾见过美女的人,却觉得这话毫无一点夸张!在下曾经想到,凌姑娘不失为绝顶聪明的人……”
    “这话怎说?”
    “在下觉得如果她不遮住下半截的话,天下男人见到她的玉容时,定然要为她神魂颠倒,无法自持。那时对她这等一个纯洁的姑娘,反而不妙!”
    “是啊,在下这刻已不敢揭开她面上那条丝中啦!”
    “我们且回到早先的话题上,我说那美艳夫人所以能使天下高手都不敢招惹她的原因,就是因为她长得太美了,任何男人都忍受不住她的诱惑,终将贴耳俯首在她石榴裙下!”
    “其次,凡是与她有过关系的武林高手,只要得到她的召唤,莫不甘心赴难,不辞粉身碎身。故此退一步想,纵然你个人能抵得住她的诱惑,不受她骗遣,可是她只须召集另一些高手来,谁也难逃此关!”
    他接下去谈论目前局势,道:“那号称为武林第一世家的颜家,因前此听到美艳夫人扬言要强借千里眼,所以一面邀约那些从未和美艳夫人打过交道的几位高手,均是名列爵榜上的名家,一面加紧查那千里眼的下落,几个月来均元头续,想不到十余天以前,也就是当我们以及无名氏等均在汉中时,此地传出一个消息,说是千里眼落在洛阳城中。由于颜家的调查,因此我们也就晓得了消息来源,乃是一个手底颇为不低的武林人物,听说目前任护院的差事的人传出来。可是再进一步追究时,洛阳并无这么一个姓雷的,出自名家门下的武林人物!”
    王晋寻思半晌,道:“只要那千里眼当真在洛阳城中,无论如何也查得出来!现下当急之务,就是查明这个消息是否确定!敢间楚老怎能确定那千里眼真在洛阳城中?”
    “王兄问得好!”他说:“据我们探悉直隶颜家十分认真地赶来洛阳,听说是因为那千里眼向来不肯出示于人,故此外间只知道那是一支五寸长的精钢管子,至于管身的颜色,椎也不晓得。但那个消息却形容得出那根钢管精光耀眼,通体没有一丝雕刻花纹和颜色。是以颜家之人认为这个消息绝非无稽之言。”
    王晋点点头,寻思一会儿,道:“在下这就出去打听打听!不过在下为凌姑娘效劳之事,尚未有别人知道,最好不要泄露,在下行动就较为方便!”
    楚南宫道:“这个自然,你以后直接与我及华奎联络就是!再者,如果碰上沈扬或无名氏他们,最好不要动手,先回来通知一声……”
    王晋得到这么一个靠山,心中大感安慰,便告辞出去。
    大约隔了两个时辰,天色业已全黑之际,王晋便匆匆回到这广福街住宅,来。
    灯光之下,楚南宫、凌玉姬,华奎等三人都凝神听他打听到的消息。
    王晋道:“在下出去后找了几个朋友,知道了不少事情,第一件是关于直隶颜家的颜羽业已抵达本城,第二件是谣传美艳夫人也到了洛阳。第三件是传说要强夺千里眼的人尚有数起,不过举得出姓名的只有蓝岳及夏雪、祈北海,辛龙孙等人是一帮。无名氏、丁岚及天鹤派南宗等人是一帮,其余的便暂时举不出姓名,却绝不止举得出人名的两帮,第三件是有几个多年前名震一时的高手,因受挫于长胜将军吕飞之后都在江湖隐退,业已多年,目下都到达洛阳,要找长胜将军吕飞雪耻报仇!”
    楚南宫禁不住失声一哼,道:“长胜将军吕飞么?武林中以前传说这位毕生未逢敌手的好汉隐居在中州之内,也有的说他就住在洛阳,但数年来中州各地都有人张贴过向他逃战的海报,词句甚是侮辱,但始终不见他出头应战,因此大家都认为此老业已亡故,不然的话,以他好勇狠斗的性情,怎会忍受得住?”
    凌玉姬插口道:“我也听过他的名字,连我爹也对此人的胆勇超人而赞不绝口!”
    楚南宫颔首道:“我曾听说以往有许多名家高手,到晚年时都从江湖隐迟,一则是修养功深,不愿轻易再与人动手。二则阅历既多,深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渐渐地就失去勇气……”
    凌玉姬道:“楚大叔的话只有一半对,我想那长胜将军吕飞以胆勇超人闻名天下,晚年时就算不似年轻时气盛,却也不至于失去勇气……”
    楚南宫道:“这事目下没有证明,辩之元益,日后也许事实能证明我的话!”
    他转眼望着王晋,道:“还有其他消息么?无名氏的下落可曾查到?”
    王晋沉吟一下,道:“没有他的消息,但洛阳城目下来了许多的武林人物,热闹极了。
    除了夺宝一事之外,还有就是天鹤派南北两宗阅墙之斗,双方都约请了不少能手助阵,看来这一千人将有一场惊天血战……”
    楚南宫道:“这天鹤派自从第三代掌门人亡故之后,就分裂为两派,互相仇视,至今数十年来,已发生过几次惨烈血战。如今人才寥落,想不到双方还不肯罢休!我看这‘天鹤派’三字终将因自相残杀而消灭。”
    凌玉姬诧道:“天鹤派为何要自相残杀?”
    楚南宫道:“原因谁都不晓得,他们天鹤派不论南宗或北宗之人,虽是互相仇视痛恨,可是却相约不将内情泄于外人,故此数十年以来,还元人知道底细!”
    当下王晋再去打听消息,凌玉姬和楚南宫谈了一会儿也转身回到内进休息。
    在房中她正要卸衣就寝,忽然感觉有点不对,转身一望,只见窗门洞开,房中已多出两个黑衣人。
    这两人面色青白,毫无一丝表情,那副面孔宛如死人一般。
    凌玉姬大吃一惊,其中一个黑衣已迫前一步,冷冷道:“姑娘最好不要叫喊,否则的话,你可怨怪不得我们手底毒辣!”
    凌玉姬以前由夫人府逃走时,曾经被那神指丁岚,鄂都秀士莫庸等人追踪,吃过苦头。
    此时一听那人口气,便乖乖不敢做声。
    另一个黑衣人接口道:“其实就算楚南宫赶人来,我们也不怕他。不过,我们想私下与姑娘了结一事,不必传出江湖,所以请姑娘不要做声!”
    凌玉姬长长嘘口气,道:“什么事呀?”
    左面较矮的黑衣人道:“我们请姑娘出去一趟,希望在天明以前解决一件私事,悄悄回来,免得传扬出江湖!”
    凌玉姬道:“到哪儿去?…
    较矮的黑衣人冷笑道:“走吧,你也有不敢去的地方?”此人口气不善,似是对她毫无好感,另外那一个却显然和气得多,这时接口道:“师弟莫把凌姑娘骇住,姑娘请吧,大概不会十分为难于你!”
    凌玉姬道:“要我走并元不可,但到底是什么事,你们总得说说啊……”
    较矮的黑衣人道:“姑娘想必还记得死在你手下的玉虚宫浮尘子此人,我们师兄弟就是从玉虚官来的!”
    凌玉姬顿时记起在夫人府中,有个长身玉立的中年道人因揭开她面上丝中,所以死在她口中毒针之下。目下这两人既是从玉虚宫来的,元疑是要替浮尘子报仇,此去哪有好结局?
    不由得花容失色,退了一步。
    那个黑衣人又接口道:“我们已深悉姑娘并未练有武功,因此今晚如果我们强行出手,早就把姑娘带走啦!可见得我们对姑娘并无恶意……”
    凌玉姬深感迷惑,想不通为何他们对自己竟元恶意。不过他们用强的话,早话可以点住自己的穴道带走了。
    她寻思一下,颔首道:“好,我跟你们走!”当下她先走出房去,经过后园,打后门走出街上。
    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夹住她向另一条街走去。转眼间一辆马车元声元息地驶来。凌玉姬上了马车,车厢中只有她一个人。不过那两名黑衣人却分贴在马车两旁跟着疾奔,牢牢看守住她。
    马车走了老大一会儿工夫,最后驶人一条僻巷之内,倏然停住,凌玉姬下车,立时被那两名黑衣人夹在中间,走人一个后园,然后进入屋内,凌玉姬很快就发觉此地敢情是个道观,地方相当宽敞,不久,她被带到一间灯光明亮的静室中,室中已有一个人等候着她。
    那个人背面而坐,因此凌玉姬看不出此人相貌,只知道是个身躯瘦长的道士。
    她人室之后,那个瘦长的青衣道士动也不动,宛如不知有人人室。
    那两个黑衣人齐齐叫声“观主”,青衣道士依旧不动,较高的黑衣人定睛望着凌玉姬,看了片刻,突然轻叹一声,道:“刚才匆忙之中,怕惊动楚南宫他们,所以没有细看这个妞儿,哪知道长得这么漂亮……”
    较矮的黑衣人作个手势,意思要他注意那个面壁而坐的青衣道士。
    较高的黑衣人皱一下鼻子,道:“观主人定未醒,这又不是第一次在他背后说话,怕什么?”
    他又转眼望着凌玉姬,道:“凌玉姬,你把面纱除下来,让我修元真人瞧一瞧!”
    凌玉姬吃惊地退了两步,却不料后面就是一张太师椅,双腿受阻,顿时坐在椅上。
    那个修元道人面上全无丝毫表情,缓步迫到她面前,冷笑道:”我的样子好看么?”
    凌玉姬不敢不说,呐呐道:“不……不好看……”
    修元道人举手在面上一抹,忽然变了样子,竟是个修眉朗目的人,相貌相当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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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鹞蚌相争失陷烦恼峡
    凌玉姬怔怔地瞧住他,修元道人道:“我的真面目等闲不让外人见到,目下既然给你看了,你自然也该揭开面上丝中才公平!
    她颤声道:“请不要迫我……不要迫我……”声音异常哀婉动人。
    那个较矮的黑衣人倏然大步上前,沉声道:“修元,你最好走开,不然的话,我一定禀告观主!”
    修元道人冷笑一声,道:“修心你敢禀告观主的话,尽管请便,但现在走远些……”
    修心道人举手把人皮面具抹下,露出真目,却是个鼻大唇厚样貌的人。年纪也在三四旬之间。只见他露出愤慨之容,沉志道:“好,我忍了多年,这一回一定要禀告观主……”
    修元正想开口,突然室外有人叫了一声,修元转目一瞥,便匆匆出去。
    室中只剩下修心道人和凌玉姬,加上一个不言不动宛如活死人的青衣道士。
    修心道人忿然作色,道:“观主订的规矩太以令人费解,因此那修元虽是屡次违背观主之命,我都迫得忍在腹中,这一回已忍无可忍,非告发他不可!”
    凌玉姬对这道人大有好感,道:“你怎生告发他呢?”
    修心道人道:“观主曾命我们不得对姑娘无礼,我照直把事实说出就是了……”
    凌玉姬讶道:“既是如此,难道还有什么妨碍不成?”
    修心道人叹口气,道:“观主前此订下一条规则,说是如果发生这等情形,将由告发者与被告之人决斗,以一方倒地不起为止!”
    凌玉姬惊异地哦一声,修心道人接着道:“我的武功一向比不上修元,所以忍气多时,不过最近自觉颇有进境,因此决意与他一拼!”
    “你可有把握么?”
    修心道人沉重地摇摇头,没有做声。
    凌玉姬想了一下,忽然道:“我虽然没有修练武功,可是却识得一些深奥武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就传你两招,或者会有点用处!”
    修心道人大喜道:“姑娘如果有心指点,请趁这机会赶快传授……”
    凌玉姬立刻指点他两种手法及脚下方位,虽然只有两式,可是修心道人却学了老半天才算学会,这两式原是十二散手中的招数,奇奥异常。但仅是十二散手其中两招内的一个变式而已。
    修心道人比划了两次,正确无误,凌玉姬刚刚点点头赞许,修元道人就走了进来。
    这时面壁而坐的青衣道士突然长长吐一口气,修元、修心两人顿时肃立一旁,声息毫无。
    那青衣道士深深呼吸几下,突然开口道:“凌姑娘已经带来了么?”他身子仍然面壁僵坐,并不转过来。
    修心道人恭身道:“启禀观主,凌姑娘业已在此室中!弟子等没有惊动楚南宫等人!”
    那青衣道士缓缓道:“你们办得很好,可退出去!”
    修心道人忽然道:“弟子尚有下情面禀观主!”
    修元道人轻轻冷笑一声,凌玉姬转眼望去,只见这两人面色都变得甚是苍白,显然内心都甚是紧张激动。
    青衣道士沉声道:“什么事,你即管说!”
    修心道人道:“弟子等奉命不得对凌姑娘轻薄,但修元却违背观主命令,此事凌姑娘可以作证!”
    青衣道士哦了一声,透出惊异的意思。接着便道:“本观主不须再询问凌姑娘,只问你可记得本观的规矩?”
    修心道人应道:“弟子记得,但像修元这等三番四次违背观主之命令,弟子实在忍无可忍!”
    青衣道士哼一声,不置可否,凌玉姬忍不住道:“观主这条规矩似乎不大合理!”
    青衣道士接口道:“这是本观之事,凌姑娘不该干预……”
    凌玉姬只好缄口不语,只听那青衣道士吩咐修元搬开静室中桌椅丹炉等物,然后道:
    “此室地方足够,你们可以在室内动手!”
    修心道人激动地道:“弟子遵命广修元道人只简短地应了一声,转身向着修心道人,冷冷一笑,道:“这番动手,只怕难以留情啦/修心道人面罩寒霜,道:“哪个要你留情!”
    他跨步迫近,举掌劈去。修元道人等他掌势使足之时,陡然出掌硬对。“噶”的一响,两掌相交,但见修心道人震得退了一步,显然内力比不上修元道人,凌玉姬顿时大感紧张,颇悔没有把修罗七诀中“借势”大诀传授与修心道人。
    可怪的是那青衣道士直至现在,还不回转头看修元,修心二人搏斗。
    凌玉姬紧张地瞧看着,只见那修元道人趁着一击之势,连环迫攻,一连四五招,把个修心道人迫得绕圈疾退,完全落在下风。
    修元道人冷笑连声,双掌运足内力,直劈横扫,越打越见凌厉。
    修心道人虽然屈居劣势,但面色甚是沉凝,显然他功力是比不过对方,可是这修心养性的镇定功夫,却十分够火候。
    那修元道人又连环疾攻了七八招,修心道人倏地手脚一慢,被修元道人抓住机会,大喝一声,抢人去一拳当胸猛击。
    修心道人在这形势危迫之际,一扭腰身,左边时掌先撞后劈出去。
    这一招看似没有什么奇怪特别,但配合起他的脚法,却化腐朽为神奇。
    只见修元道人首先那只拳头被修心道人一时撞开,他急急趁势旋开,哪知修心道人手掌已到,恰到好处地拍在他胁下要害。要是修元道人不是疾旋开去,这一掌绝对无法击中胁下要害。
    修元道人惨哼一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立即栽跌地上,动也不动。
    修心道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招得自凌玉姬指点的手法这等狠毒,一击即毙对方于掌下,怔了一怔,面上涌起愁容。
    那个青衣道士低低嘿了一声,道:“修心,你用什么手法把修元击毙?”
    修心道人呐呐道:“启禀……观主……弟子自家……也不知道……”
    青衣道士冷冷道:“这话可是当真?”他的话声蕴含着一种震慑人心的严酷。
    修心道人不敢抵赖,道:“弟子蒙这位凌姑娘指点,学了两式,想不到’一出手就把修元击毙!”
    凌玉姬颇感不解,忍不住接口道:“观主的规矩既然是规定告发和被告双方动手搏斗,这位修元真人死得虽是悲惨,但是这位修心道长却不该有罪啊!”
    青衣道士沉默片刻,才道:“修心以别派绝学杀死同门,自是大大不该。况且,姑娘可知修元是贫道的什么人?”
    凌玉姬摇摇头,哪青衣道士生似已经瞧见她的动作,接着道:“修元就是贫道尚未出家时的独生爱子!”
    凌玉姬娇躯一震,呐呐道:“对不起,我可想不到你们这间有这种关系!”
    青衣道士沉声道:“贫道自修元年幼之际,即弃家学道,潜心武学,那知当了玉虚观观主之后,修元这孽子竟投到我观中出家。其后,此子武学精进,冠于同辈,他虽不知贫道就是他生身之父,但贫道却不免对他宠爱偏私,为了恐怕他做错事而为同门告发,以致我不得不按门规处置,因此,贫道不借破坏祖师家法,另立规矩,不准他们同门向贫道告发别人罪行,其实全观弟子哪一个做过什么错事,贫道心中仍然十分清楚……”
    凌玉姬这才懂得那玉虚观观主定下这条奇怪的戒律,敢情是为了保护儿子。但由此也可知道他这儿子必定时时犯错,禀性顽劣元疑。
    青衣道士又道:“修心的话,我只能相信一半。他说不晓得这一招的威力竟能出手毙敌,诚然可信。但说是由姑娘所传,却难以教贫道置信!”
    凌玉姬连忙道:“他没有打慌,却实是我教的!”
    青衣道士沉声道:“姑娘还要替他隐瞒么?我试问你,你懂多少招?”
    凌玉姬道:“一共一十二招,每招变式多寡不同,称为十二散手!”
    青衣道士急急接口道:“且说出这十二散手每一招的名称及口诀!”
    凌玉姬为了证实此事,连忙背诵出招名及口诀,背了六招之后,才住口道:“观主可相信么?”
    青衣道士默然不语,半晌之后,突然缓缓道:“你的武学竟然真是帝疆绝艺了?下面的六招呢?”
    凌玉姬忽地恍然大悟,道:“原来观主也想学我的十二散手,所以利用刚才的情势,使我背诵出口诀!只不知那修元道长是否真的就是你的令郎?”
    青衣道士道:“姑娘真是聪明不过,贫道出家己达四十余年之久,投身玄门之时,尚是童子,怎会生有儿子。只不知道这么一来以后,姑娘还肯不肯把十二散手口诀相告?”
    凌玉姬听他这么一说,本来觉得不好意思拒绝。可是见他居然置那死去的门下弟子尸身不理,先急着要学武功,这种行为又使得她发生恶感,当下闭口不语。
    那青衣道士直现在,仍然面壁而坐,不曾转过而来。他接着道:“那个死在你手下的浮尘子乃是玉虚观在武林中声名最盛的高手,名列爵榜之内。贫道为他报仇,取你性命,想来武林之人也没话好说!不过,这样做法,损人而不利己,凌姑娘如果答应把十二散手详详细细传与贫道,我们之间这段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姑娘意下如何?”
    凌玉姬这时才晓得对方竟是开始就存心要从自己身上学艺,看来他对自己一切已调查得十分详细。这项半夜劫持,谅必早有安排,楚南宫他们万万难以寻找得到自己,本来他提出此法,可说甚是宽大。然而她总觉得这个青衣道士诡异可怕,自己的家传绝艺如果传了给他,不啻是助纣为暴。于是。她低头缄口,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青衣道士等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道:“修心,带她到隔壁石室之内,锁在刑架上!”
    修心道人恭声应了,带着凌玉姬走出石室。
    他们走人隔壁的石室之中,只见此室空元所有,当中竖着一具坚实粗大的十字形木架。
    凌玉姬自动靠着那个十字形木架,伸展开双臂。
    修心道人在她双手腕,玉颈,足踝等处扣上钢制的圆环,于是凌玉姬再也不能动弹。
    这个道人一直垂低目光,不敢与凌玉姬眼睛相触。
    凌玉姬也没有开口说话,他等扣好钢环之后,自己轻轻叹息一声。
    那个修心道人怔了一下,低声道:“姑娘请勿见怪,贫道奉命而为,实是迫不得已……”
    凌玉姬道:“我怎会怪你呢,你们的观主那么阴沉诡异,连我也甚是害怕,别说你们是玉虚观门下弟子,自然更加恐惧他了!”
    修心道人低声道:“凌姑娘说得是,玉虚观中,上上下下百人之众,无不十贫敬畏观主!”
    凌玉姬道:“你们这个玉虚观主在江湖上可有声名?”
    修心道人颔首道:“当然有啦……”他接着道:“不过他自从在十多年前惨败在长胜将军手底之后,对外就佯称已经仙逝,由贫道的师父玄水真人出名接掌观主之位,此事极为秘密,至今尚未有人得知,所以现在提起他的名头,武林中人知者恐已无多!”
    凌玉姬眼中露出惊慌之色,道:“你把这么秘密的事说给我听,如果让他晓得,一定处罚甚重,你最好不要说啦!”
    她一片慈悲心肠,处处为人着想,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矫揉做作,完全出自真心,这种伟大的品格,实在令人深为感动。
    修心道人怔了一怔,道:“啊,凌姑娘你真是我平生所见心肠最好的人!”
    凌玉姬道:“我哪里称得上心肠最好的人?道长你大概一直在玄门中,与外界接触不久所以不晓得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比我还好得多的人……”
    修心道人默然片刻,然后像是费了很大力量才说得出来似地道:“凌姑娘,你最好把那几手武功传给我们观主,免得受苦……”
    凌玉姬定睛望着他,道:“如果你是真心要我传给他,为何好像艰于出口!”
    修心道人呐呐道:“是……么?我……”
    凌玉姬接着道:“是不是你晓得我把那几手传给观主之后,反而不妙?”
    修心道人面色一变,迅快回顾,然后转回头低低道:“你一天不传,就一天不会有事……”他接着大声道:“不,凌姑娘猜错了,如果你把那几手秘艺传给观主,他一定十分感激,日后如果有事,玉虚观将会为姑娘效劳报答……”
    凌玉姬也提高声音,道:“等我思量一下,再把答案告诉你……”
    她接着低低道:“你替我报个讯行不行?那样你便不会搭上干系!”
    修心道人吃惊地震动一下,面色大变,急急转身走开。
    且说在那洛阳西城广福街的住宅中,大明之际,突然一阵大乱。
    那厅子中聚集着好些人,除了楚南宫和华奎之外,尚有刚刚抵达的玻姑,鄂都秀士莫庸,灵隐山人,苦行禅师,铁胆赵七等五人。
    他们一共七人无不面色凝重,沉声讨论凌玉姬失踪之事。
    瑛姑道:“这事怪不得楚师父及华奎,从来人留下极少的痕迹看来,可知已有严密布署。我们这么多的人比她早人洛阳,居然还不察有人向她图谋劫走之举,说起来大家都有责任!”
    这一干高手们个个默然不语,等如都承认了她的指责。瑛姑接着又道:“诸位应凌姑娘之邀,帮忙她相机夺取那千里眼,你们既已应承下来,目下她虽已失踪,但诸位却不能半途放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齐声表示决不中途放手,瑛姑微微一笑,道:“那么我就宣告一事,便是那宗物件已经有若干可靠线索,证明极可能落在龙泉路银鱼精舍内。目下要请诸位先决定的,就是我们应该先行集中力量办哪一宗?先营救玉姬小姐?抑是赶紧夺取千里眼,以防被颜家取回?”
    众人沉默片刻,鄂都秀士莫庸首先道:“我认为须先行夺宝,若是被颜家取回,那就没有法子啦!”
    灵隐山人轻抚手中金铛,应声道:“此话虽然近似不情,但确是实情。凌姑娘相貌极有福泽,一生有惊无险,诸位也不须过虑!”
    楚南宫朗声道:“不行,如果不先营救凌姑娘的话,万一出了差错,千里眼纵然夺到手中,却有何用?灵隐山人虽是谋略出众之士,但适才看相算命之言,到底不可当真……”
    众人开始热烈辩论,然而这番连苦行禅师,铁胆赵七也不附和楚南宫,最大的理由是假使那千里眼回到颜家,便永无再得的希望。
    瑛姑微微一笑,接着道:“以银鱼精舍罗门居士的声威,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想单独行动,只怕不易得手。但如果集体前往,以多为胜,虽然有点用处,却不免闹得天下皆知……”
    灵隐山人道:“瑛姑且慢研讨对策,请先把你所得的线索公开,惮可收集思广义之效!”
    瑛姑道:“这线索先是我抵此间后打听出大家都认为盗宝嫌疑最大的双钩尹南的尸体,乃是从银鱼精舍中运了出来。这一消息,业已得到直隶颜家方面证实并无虚假……”
    铁胆赵七插口道:“此一消息虽然算得上有根有据,但那双钧尹南也不过是嫌疑很大而已,目前尚无法证实他就是盗走颜家之物的人!”
    苦行禅师道:“赵兄说得不错,这一点最是重要,如果能够证明颜家之物确是被双钩尹南所盗,我们才可以全力进行!”
    瑛姑微晒道:“那双钩尹南业已身死,目下谁能使他吐露真情?”
    楚南宫宏声道:“既是如此,我们不如先用全力营救玉姬姑娘为是!”
    他此刻的意见,博得苦行禅师,铁胆赵七的同意,都附和此议。
    瑛姑道:“我虽然无法证明那双钩尹南是否曾经盗宝,但还查出一件事,说出来之后,诸位也许会重新考虑!”
    灵隐山人道:“我料姑娘必定另外有所发现,现在就请玻姑快说出来!”
    瑛姑道:“据我布于银鱼精舍的内线报告,那天晚上,双钩尹南伤重而死之际,曾勉力画了一幅地图,并且对罗门居士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那双钩尹南死后,罗门居士就偕同他一个朋友出走,翌日始归,手中多了一个小箱子,这个线人说,他虽未见到箱中之物,但看那罗门居士神情凝重,显然这只箱子之内,藏的物件异常宝贵。”
    他转眼扫视一众高手,接着道:“诸位试想,以罗门居士这等身份之人,还有何物能令他这么重视?推了颜家之物以外,只怕再元别的解释了………
    众人都默然寻思,过了一会儿,灵隐山人首先道:“既是如此,我们怎生下手?”
    鄂都秀士莫庸,铁胆赵七:苦行掸师都相继表示相信那罗门居士已得到颜家失物。
    楚南宫虽然不赞成他们先下手夺宝的意思,却也认为颜家之物元疑是落在银鱼精舍。
    瑛姑道:“除了以多为胜,迫得罗门居士把颜家失物献出之外,诸位有何良策?”
    鄂都秀士莫庸接着道:“我想最秘密的法子,莫如毁尸灭迹,不知诸位以为如何广苦行禅师诵声佛号,道:“莫兄之意,可是说把罗门居士杀死,同时消灭一切痕迹?”
    鄂都秀士莫庸颔首道:“禅师一猜就中,使人甚感佩服!”
    他的话半真半假,教人测不透当真佩服苦行禅师?抑是讽刺对方身为出家人,却熟诸这种毒辣残酷的计谋心思,显然不是出家人应有的智慧。
    苦行掸师眼中闪过怒光,却不发作,只冷笑一声。
    瑛姑接声道:“莫老师此计果是最有效的法子之一,若然大家能够同心合力,以诸位的身手,定可在极短时间之内杀死那罗门居士,接着毁尸焚屋,消灭一切线索,教外人无从猜测得出他的死因!”
    铁胆赵七摇头道:“只怕未必,试想当世之间,谁能杀死罗门居士?而且非杀他不可?
    据我看来,越是布置严密,毫无痕迹的话,越是容易被人猜出是我们联手所为……”
    楚南宫道:“赵兄之言有理,凡是有人被谋害身死,必有动机可寻。在目前情形之下,除了我们这一批,别无必须用这等手段的人,再说也只有我们这一批才有这种力量!”
    灵隐山人冷冷笑道:“楚兄的话表面卜听来有理,其实最是不通!”
    楚南宫含怒起身,凝望着灵隐山人,洪声道:“你若是说不出道理,别怪楚某人不客气……”
    灵隐山人毫不慌忙,反而流露出得意的笑容,转眸四瞥一眼,缓缓道:“楚兄这等态度,就是山人最好的答复啦!”
    一众高手都暗暗怔住,一时之间想不出个中道理,楚南宫沉声道:“灵隐山人你再敢戏弄楚某的话,别怪我鲁莽得罪……”
    说话时已运气聚力,准备出手。灵隐山人深知他的连环铁拳威猛无情。连忙暗加戒备。
    瑛姑接口道:“楚师父不要动手,灵隐山人既然这样说话,必有道理!”
    灵隐山人这时有了台阶,便趁机说出自己的看法,他郑重地道:“诸位试想,我们这几个人事实上都怀有心病,按理说很难弄在一块儿而不彼此闹翻,何况要同心协力做一件秘密大事,外人看起来必定感到没有可能……”
    瑛姑连连点头,道:“灵隐山人果然大有见地,外间之人,必因这个理由而放弃对我们的怀疑!”
    众人觉得灵隐山人之言有理,故此这时连楚南宫也没有哼气。
    他本想宣布退出,自个儿或是带了华奎,先去查探凌玉姬的下落。
    然而他是个老江湖了,情知目下大家既然定下这等毒计,如果宣布退出的话,定然有人趁机扇动,以不能泄秘为藉口,群起来攻,首先把自己杀死!像这种不明不白的死法,实在不划算。
    故此他想了又想,终于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商议了一阵,决定目下先分散出走访查,待晚上戌时回来聚齐碰头,再作最后决定。
    大家决定之后,楚南宫正要离开,忽然听灵隐山人叫道:“楚兄,且慢走!”
    楚南宫停步回顾,冷冷道:“灵隐山人有何见教?”
    灵隐山人道:“楚兄不能单独行动,必须与我们这于人其中之一结伴同行!”
    楚南宫怒哼一声,倏然翻身连踏数步,劈面一拳击去,接着左拳迅发,右拳缩回,又极快地击了出去。他出拳之际,口中大喝一声“山人小心”:算是动手之前的警告。
    他一连三四拳连环击出,每拳发出的力道汇合成一股凶猛绝伦的拳力,轰轰有声地向灵隐山人冲击而去,这连环铁拳乃是当今武林中一·宗绝技,施展出来有如千军万马一齐冲杀,其势勇不可当。
    灵隐山人连连闪退,饶他身形迅急,身子也被对方拳力洪流带了一下,带得他身形直晃。
    楚南宫占了上风,哪肯轻易成过对方,步踏连环,迅疾冲上,正要发拳,忽觉侧身风声飒然拂到,同时听到鄂都秀士莫庸的口音响起来,道:“楚南宫你敢是心怀鬼胎,所以如此暴躁……”
    话声中那鄂都秀士莫庸的掌势已经劈到,楚南宫势一转,疾击出去。
    他这一拳恰好和鄂都秀士莫庸的掌力碰上,“膨”的一响,鄂都秀士莫庸飘飘飞退七八尺之远,稳稳落在地上。
    众人都看出这鄂都秀士莫庸乃是故意引开楚南宫拳力,并非有意与他硬拼,是以借着拳力飘开老远,并非落败。
    那边厢灵隐山人手中那金挡快逾闪电般向楚南宫头顶砸下。
    楚南宫虎躯陡地半旋,一击从怀中击出去,拳力如山,拳在那面金销之上,发出震耳的“当”的一声。
    灵隐山人那面金裆展开奇诡迅快的招数,但见金光旋舞,罩住楚南宫密袭迅击。
    楚南宫使出铁拳绝学,一对拳头激起满厅激烈风声。
    这两人以快制快,一转眼间已攻拆了十余招之多。接着就响起一片震耳的“当当”之声,敢情楚南宫仗着一对铁拳坚硬元匹,硬碰疾打,几乎每拳都击在那面金裆之上。
    瑛姑瞧了一阵,倏然跃上去,打袖中掣出一柄长仅一尺的短剑,剑身闪出一汛蓝晶晶的光华,一望而知此剑不但锋快异常,同时也淬有奇毒。
    她一扑人圈中,短剑疾挥,划出一道长长的蓝虹,光华强而不烈。
    她使出这一招,一众高手都叫不出什么名堂,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可是圈中激斗的两人却倏然分开,各自纵退数步。
    瑛姑冷冷一笑,道:“以我看来,两位未免过于心急,若然要动手的话,何不约定时间,等大事办好之后,才决一死战,那时没有有人会出手阻挠,岂不痛快么?”
    她话声一顿,望了两人一眼,接着道:“不过这是两位私事,我决不愿多口,现在却要请间灵隐山人,适才为何指责楚师父心怀鬼胎?”
    灵隐山人沉声道:“在下以为楚兄不该单独行动,只因他已存有不愿先行夺宝之心,这次各自分散,楚兄三思之下,无疑会私下独力查探玉姬姑娘下落,但这等情形尚不足虑……”
    他沉吟一下,忽然停口不说。
    瑛姑接着道:“灵隐山人何故吞吞吐吐?”
    灵隐山人道:“下面的话一说出来,楚兄又要找我拼命啦广瑛姑向众人招招手,当下鄂都秀士莫庸、苦行禅师,铁胆赵七等三人都走上来。
    瑛姑道:“灵隐山人但说元妨,目下我们有四个人拦在当中,料想楚师父决不愿意得罪这么多人!”
    楚南宫沉声一哼,一面蓄势运力,一面道:“这也说不定,要看他说些什么才能决定!”
    灵隐山人提高声音道:“山人怕只怕楚兄为了迫使我们立即合力营救玉姬姑娘起见,可能一出去就向直隶颜家通风报讯!甚且通知罗门居士,早作准备……”
    这话一出,楚南宫反而仰天大笑,道:“灵隐山人你居然说得出这等话,适足以显示出你自家轻诺寡信,满肚坏水……”
    鄂都秀士莫庸接口道:“我却认为灵隐山人的话很有道理,诸位必须设法防止此事发生!”
    楚南宫骂道:“你和他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鄂都秀士莫庸阴险地轻晒道:“楚兄千万别忘了这儿的人身份都差不多,可没有哪一个是省油灯……”
    瑛姑朗声道:“诸位目下不要斗气了,等日后见到罗门居士时,是英雄或者是狗熊,就可立见分晓。”
    她停口向众人瞧来瞧去,然后又道:“我看目下还是由莫老师陪着楚师傅,彼此寸步不离,如此大家就用不着心怀鬼胎。万一那银鱼精舍的罗门居士有什么举动,谁也不能疑惑到楚师父头上。”
    楚南宫面上露出激愤之容,众人见了以为他就要发作,哪知他只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鄂都秀士莫庸大声道:“玻姑要莫某担起这个任务,可曾设想到楚兄也许因心中愤怒难平,到了外面就向我暗算?”
    楚南宫没有做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瑛姑道:“我知道楚师父绝非使用暗算手段之人,莫老师大可放心广鄂都秀士莫庸接声道:“其实莫某也不在乎,只不过向大家提一句而已当下众人纷纷移动脚步,走出厅外。玻姑高声唤叫华奎,却找不到他的踪影,当下连忙又把众人找回来,道:“华奎不知去向啦!”
    苦行禅师诵声佛号,道:“此人忠心耿耿,跟随着玉姬姑娘,此刻既然失踪,无疑是外出打听她的下落!”
    那鄂都秀士莫庸和楚南官是一路,并肩走到街上,那鄂都秀士莫庸极为小心地戒备着,以免被楚南宫含恨淬然施以暗算。
    楚南宫面上一直浮现着阴沉的神情,并且不跟莫庸说话。
    两人在走到城中繁盛热闹之处,这时因为街上人群挤迫,所以他们二人行走之时不得不靠近,彼此肩肿相触。
    忽然有个人擦过楚南宫身侧,楚南宫似是被那人撞得身形一歪,贴向莫庸。
    莫庸处处提防,楚南宫身形方自一歪,他已打横冲开两三步。
    在他侧边本有行人,这刻被莫庸身躯一碰,却踉跄撞开,顿时有两三个人大声叫骂起来。
    楚南宫倏然伸手拦住莫庸道:“莫兄如果出手的话,马上就传遍全城啦厂鄂都秀士莫庸本想出手收拾那两三个骂他的行人,闻言顿时打消此念。
    那行人见他们是一个虎头燕颔的彪形大汉,一个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都觉得惹不起,只好各自走开。
    鄂都秀士莫庸转头望看来路,冷冷道:“刚才那厮居然碰得楚兄脚下游移,想来定是武林中不可多见的高手啦!”
    楚南宫冷冷道:“你何不追上去瞧瞧……”
    鄂都秀士莫庸道:“那也用不着,如果那厮当真是盖世高手,兄弟上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如果那厮不懂武功,却又于楚兄面上太不好看………
    楚南宫虎目一睁,迅即又变为冷冷一笑,大踏步向前面走去。
    他们到了几处地方,巧妙地刺探一些事情。但是毫无所获。
    这时已届中午时分,两人步人一间饭馆,用毕午饭之后。楚南官忽然从囊中取出一个绝团,打开阅看。
    鄂都秀莫庸不晓得楚南宫在看什么,眉头直皱。如果对方乃是武功比自己低弱之辈,这刻他非伸手夺取过来阅看不可。
    楚南宫好整以暇地阅看完那枚纸团上写的字迹之后,若有所思地沉吟一下,然后道:
    “兄弟要出城一趟,相信此行必有不少收获……”
    莫庸道:“楚兄言下之意,可是想单独前往?”
    楚南宫冷笑道:“兄弟如果坚持要单独前往的话,不知莫兄如何区处?”
    鄂都秀士莫庸道:“假使楚兄一定要违背众人公意,不惜自惹嫌疑,兄弟自然不能勉强!”
    楚南宫起身结帐,不理莫庸,逞自大踏步走出街上。
    鄂都秀士莫庸在后面跟着,也不叫喊他,这两人一先一后走出西城之外,生像是互不相识之人。
    走了一程,他们已处身在荒野之中。
    片刻之后,他们走人一条狭长的石峡之内,此峡两边尽是陡峭石壁。寸草不生,地上一路皆可见到大如磨盆的石头。
    楚南宫走得不快,不时向左右瞧看,似是要查视什么东西。
    鄂都秀士莫庸突然赶上楚南宫,道:“兄弟看此谷形势,元疑就是以凶险著称的烦恼峡了,楚兄以前可曾来过?”
    楚南宫冷冷道:“没有,你如果害怕自寻烦恼的话,我劝你趁早退出峡外!”
    鄂都秀士莫庸打个哈哈,道:“想我莫庸此生中历经了多少次大风大浪,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没有不敢闯的。此峡虽然名著武林,却仍然远比不上天下三大绝险之地……”
    楚南宫淡淡道:“听莫兄的口气,生像是存心要闯一闯这烦恼峡了?”
    莫庸摇头道:“楚兄却想错了,兄弟偏偏要退出此去,在外面恭候楚兄功成身退!”
    楚南宫为之一怔,道:“哦,你不进去?”
    “不错,兄弟性情与常人不同,楚兄故意用言词相激,兄弟偏生要退出去!”
    楚南宫仰天朗声大笑,声音甚是雄壮咦亮,倒不知他这一点意思何在。
    莫庸不禁迟疑一下,接着向来路放步疾奔。
    突然间一阵隆隆的震耳雷声,响彻全谷。
    莫庸刚刚奔了两步,只见两边峭壁之上,无数石头滚堕下来。
    这些石头块块都有石磨般大小,体积浑圆,是以滚动之际,极是快速。
    他目光到处,头上已有七八块圆石挟着风雷之声砸到。同时在他前方路上,也有圆石飞坠下来,不过前面那些石头时间上迟了一点。因此如果莫庸向前跃去,那就恰好纵人那一阵圆石下砸所笼罩的范围之内。
    若是换了别人,此时定然向后面跃退,避过当头这一阵石雷。同时也就可以免得跃到前面时被前面的那阵石雷砸中。
    但鄂都秀士莫庸性情的确与众人不同,偏偏不肯停步,仍然向前奔去。
    那七八块圆石一下子都砸到地面,莫庸虽然奔行迅速,仍然被最外面的一块圆石砸到头顶。只见他铁掌一挥,发出一股掌力,向头顶的石头劈去。接着伏身前蹿,这一来虽然劈开那块圆石,可是他却又置身在另一阵迅急凌厉的石雷之下。
    只见他施展全身功夫,身形忽左忽右,双掌连接向空中劈击。
    那阵石雷在十余丈高之处滚坠下来,力量凶猛。莫庸武功虽强,但一连劈开四五块之后,已经感到双臂微麻。
    那几块吃他劈震开去的石块与旁边砸下的圆石一撞,发出震耳的响声,同时也折转方向,斜飞横撞。
    那峡底石路只见有寻丈之宽,几乎可说是无法纵身闪避。
    鄂都秀士莫庸这刻才晓是这阵石雷的威力,敢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这时已不能退却,咬牙运集全身功力,继续向石峡人口奔去。一面劈击闪避那些宛如雷霆似的圆石。
    尚幸那一阵石雷先后只落下这么十几二十块,鄂都秀士莫庸强冲过之后,一路奔出峡口,都平静无事。
    楚南宫看鄂都秀士莫庸已去,便转身继续向峡内前奔。走了三四丈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异声,转头一瞥,但见一道人影风驰电掣般驰到。
    他不禁讶然道:“莫兄不是说在外面等候的么?”
    来人正是鄂都秀士莫庸,他阴阴一笑,道:“楚兄难道忘了兄弟所说的话,兄弟出去之后,偏偏又要再度进来,瞧一瞧究竟还有什么烦恼?”
    楚南宫道:“原来你与烦恼峡缠夹先生曹廷斗上啦!我一向虽不曾把他放在心上,但看了他方才那一阵石雷,才知道这厮真有两手!”
    鄂都秀士莫庸冷冷道:“哼,哼,除非他像乌龟般缩起来,找他不到。不然的话,今日定然教他到阴间地府去跟鬼卒缠夹……”
    两人并肩走了一程,那道石峡弯弯曲曲,目力无法及远,因此无法看得出这条石峡到底还有多长。
    他们都渐感不耐,脚下加快,哪知转一个弯,陡然见到前面波光荡漾,水声淙淙。原来前面的一截两旁虽然仍是峭壁插天,但地上却尽皆是水。
    楚南宫停步皱眉道:“此地大概低陷,所以能够灌满泉水。这两边石壁不但比我们经过的都要光滑,而且微微内陷,确实无法附壁前进!”
    鄂都秀士莫庸哼了一声,道:“我们难道不能涉水前进?这厮要是落在我手中,非取他性命不可!”
    楚南宫突然放声大笑,鄂都秀士莫庸不知他笑什么,只好在一边于瞪眼。
    楚南宫笑了一阵,道:“莫兄且勿烦恼,此峡既然如此取名,定然不易通过,我们刚才都甚是烦恼气忿,正好中了人家道几……”
    鄂都秀士莫庸道:“话虽如此,但到底令人恼恨难消。这一截积水砂峡不知有多长,待兄弟涉水走到那边转弯处瞧瞧……”
    楚南宫凝目寻思,没有回答。
    莫庸迅速将身上要紧之物用油布包好,放在革囊之内,也不脱鞋袜,就走人水中。
    初时只有两尺左右深的水,鄂都秀士莫庸笔直前走,大约走了七八步远,已到了转弯之处,却见他陡然间身形向前一栽,全身浸人水中。
    楚南宫倏地纵去,水声响处,人已落在早先莫庸身形尚未栽跌之处。
    那里的水只有两尺深,楚南宫用左脚向前一深,半尺以外的地势陡然凹陷,怪不得鄂都秀士莫庸会栽倒沉下。
    莫庸浮了起来,两臂拨动,继续向前面游去。他的姿势甚是拙劣,一望而知绝非身怀水上功夫之人。
    他游了数尺,已瞧见弯角那一边的情形。接着便转身泅回来。
    楚南宫眉头一皱,道:“那边还有多长的水路?”
    莫庸似是因泅游吃力,没有回答,一味双臂弯拨,急急向他立足之处泅来。
    楚南宫提起拳头,蓄势欲发。鄂都秀士莫庸一只脚已碰到地上,尚未踏实,一见楚南宫拳势将发,迅即运力到脚尖上,用力一点,身形顿时冲退数尺。
    楚南宫厉声道:“我问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鄂都秀士莫庸因退势甚猛,身躯下沉。楚南宫的话刚刚说,他己连买沉没在水面之下。
    却见他一下子又浮起来,双臂拨划,向右边石壁游去,泅到石壁之下,伸手向壁上抓去。
    楚南宫运功蓄势,准备等那莫庸抓住石壁,停住身形之际,凌空扑击。虽然自己不免跌人水中,但对方因在水中无法施展武功对抗这一击,多少总要负伤吃亏。
    他算盘打好,却见鄂都秀士莫庸右手抓到石壁上时,竟无法扣人石内,这一来身躯摹又下沉,贴着石壁滑人水面之下。
    楚南宫朗笑一声,但见鄂都秀士莫庸又冒出头颅,双臂用力拨滑,以免身体下沉。
    原来莫庸刚才运起指力,向石壁上抓去时,因双脚不是踏在实地,只能用出五六成功力。谁知那石壁不但滑溜之极,不易着力,同时石质特坚,是以五指一触,扣抓不入石中,顿时沉落水面之下。
    目下他再度浮起,形势已十分危险,除了向转角那边游去,来路这一面因有楚南宫守住,万万冲不上石岩。
    楚南宫眸中射出光芒,洪声喝道:“那一边到底是何情景?”
    鄂都秀士莫庸嘴巴一张,却因浮得不高,泉水灌人,以致没有法子回答。
    楚南宫目光转动,倏然一拳向石壁遥遥击去,他这一拳功力十足,但听拳风震耳呼啸,一股凌厉力道直向石壁上撞击。
    他拳头所击之处,乃是莫庸早先右手扣抓之处,原来楚南宫深悉这鄂都秀士莫庸为人阴险多诈,莫看他此刻在水中动作拙劣,又表现得四面楚歌之状,处境似是十分危殆。其实也许他是故意假装,即使是真的不懂水中功夫,但转角那边也许已经是堪以站立行走的浅水之地。纵然转角那边当真仍然水势甚深,并且另有弯角,瞧不出这一段水路还有多长,以致他不敢向前继续泅去,可是刚才他向石壁抓那么一下,表面上没有抓得住,其实那石壁却没有那么坚硬。凡此种种,都有可能发生,只因莫庸为人狡诈多计,极可能装出身陷危殆之中,测看楚南宫怎生对付他?
    再想深一层,这莫庸更可能想诱他落水之后,才显出真正的水底功夫,反过来向他暗算加害。
    因此楚南宫首先发拳试一试那石壁是否坚硬到莫庸也抓不进去的程度。
    他的劈空拳力非同小可,此刻相隔虽有六七尺之处,但拳力到处,仍然发出震耳的“轰”的一声。
    只见那光滑内陷的石壁竟然纹风不动,由此可知石质确实坚实异常。
    楚南宫放目一瞥,只见莫庸忽浮忽沉,似乎己支持不住,快要溺毙。
    他转念一想,双足踏在深浅交界的最边缘处,力聚双足之下,身形猛向前面倾去。
    这一手等如在陆地上的铁板桥功夫,只不过改后仰为前倾。
    他的身材本就高大,向前倾去已有四五尺远,加上右手伸出的两尺,可就离那鄂都秀士莫庸的头颅只差那么半尺。
    莫庸乍又浮起,左手疾出,已抓住楚南宫伸到面前的右手。
    楚南宫头脸完全浸在水面上,这时一感到对方的手业已人握,连忙运劲后拉。
    他这种功夫全仗一点巧劲,要不然一个人怎可能用两只脚板吸住地面。
    莫庸倏地发出一声冷笑,五指这上力量摹地增强许多借,抵消了楚南宫握他之力。
    楚南宫顿时感到不妙,双足一蹬,身形冲人水中,右手仍然紧紧抓住对方手掌。
    这一来两人全身都浸在水面之下,只露出头颅在水上,彼此相隔恰是两条手臂伸直那么远。
    莫庸这一会儿不但轻易地浮在水而之上,而且下半身暗暗向前飘起,双脚拳曲,倏然向楚南宫胸胁端去。
    在水底交手,除了锋利的短刀短剑之外,若论徒手相搏,最厉害就是双足,以他们这等内家高手,蹬中一下,就算是铜皮铁骨的人,也非死不可。
    楚南宫大喝一声,右手一沉,使得对方身形疾地沉坠。
    那鄂都秀士莫庸因上半身往水底沉没,脚上端出的力量便自行消卸。
    楚南宫趁势振臂拍水,哗啦啦一声响处,整个人跃出水面,但他的右手仍与对方左掌紧紧握住,因此虽是跃离水面,其实却是头下脚上,整个人宛如倒挂在水面之上。
    他这一跃并非无缘无故地闹着玩,只见他腰上一使劲,双腿拳曲起来,恰似一只煮热了的大虾。
    接着双脚打胸前疾端出来,直直喘踏水中的鄂都秀士莫庸。
    浪花四溅中,忽见莫庸借对方右手上提之势,身形倏地向横荡开,带起大片水花,宛如似巨鱼在海中踊跃,快捷美妙,、楚南宫整个人像飘他似的向水底迅疾沉坠。
    他不但身体雄伟,臂腕之力也极为强猛,下沉时也把莫庸一齐拖落水底。
    这两人都是一时高手,应变迅快,经验丰富。刚才这几下当真是凶险绝目下两人一齐沉人水中,因均是内家高手,俱能闭住呼吸,一时三刻决不至于淹死,所以大家都不作淹死对方的打算。
    转瞬工夫,两颗人头一齐浮出水面,彼此相距仍是两臂之遥,原来他们沉落水底之际,都急急运力手上,互相推拒,所以马上就恢复了直立水中的形势,同时两只手臂挺直,免得碰在一起时,纵然能够击毙对方,自家也不免受伤。
    他们各以一手双脚,在水中轻轻划拨,就足可使头部浮出水面之上。
    楚南宫怒道:“你这厮心肠太坏啦,我好心出手援救,却反而被你拉落水中……”
    鄂都秀士莫庸冷笑道:“算了,你忘记我起初游回去时,你握拳运力,准备出手之事么?哼,哼,若不是我还有点头脑,也把你弄落水中,今日只怕非眼睁睁落在那缠夹先生曹延的罗网中不可!”
    楚南宫洪声道:“笑话,我那时可有出手么?难道说我一握拳就是要对你加害不成?”
    莫庸冷冷道:“总而言之,兄弟拉你下水之举,乃是为势所迫,你不高兴我也得这样做!”
    两人在水面上对峙了一会儿,可是双方都找不出对手有破绽可以施予攻击。
    过了一阵,莫庸首先开口道:“楚兄可是想在这水中一直泡下去?”
    楚南宫道:“如果莫兄有意这么办,兄弟自当奉陪到底!”
    莫庸道:“我敢是发疯啦,在这儿泡下去,岂是光荣之事?”
    楚南宫道:“然则莫兄意下如何?”
    鄂都秀士莫庸道:“兄弟仍然打算闯入去,好好教训那老家伙一遭!”
    楚南宫豪气地长笑一声,道:“自然是要闯到底,不然的话,岂不教这烦恼峡中之人耻笑!”
    当下两人一齐拨水向前游去,但右一只手仍然紧紧抓住,不肯放松。
    莫庸眨眨眼睛,道:“目下正是同舟共济之时,我们只好互相信任才行”
    楚南宫沉吟一下,道:“好吧,我先告诉你此行目的,那就是我早先接到消息,得知华奎失陷在这烦恼峡中……”
    莫庸讶然地哦一声,速速眨眼,然后道:“我和你一直寸步不离,你几时接到消息的?”
    楚南宫晒道:“莫兄何须在此事上花脑筋?”
    莫庸突然放声一笑,道:“我知道了,早先在街上便曾经被人碰得脚下移动,敢情那厮就是你的线人!怪不得居然有人能碰得你脚步浮移而你却若无其事广他歇了一下,接着道:
    “且说华奎这件事,他就算落在此地,也不关重要,何须急急找他?”
    楚南宫道:“莫兄心切夺实之事,却没有想到华奎既然失陷在此地,可能那玉姬姑娘也被困于此。目下莫兄尽管请便,兄弟独力前闯就是!”
    莫庸沉吟一会儿,道:“不错,我没有想到玉姬姑娘也可能失陷在此。楚兄既是决定前闯,那就不必管我前进或者后退,你自可即管行动,就当如没有兄弟一同来便是了!”
    楚南宫想想也对,便甩开相牵住的手,径自向前而游去。
    鄂都秀士莫庸面上泛起好险的笑容,静静注视楚南宫此去有何事故发生?
    楚南宫泅过转角,游出五六尺远,身形已完全被头上自网笼罩之下。
    直到这时,那面白色的网才籁地一响,从空中掉下来,极是迅急。
    楚南宫双臂疾拨猛划,刹时已冲出数尺。但仍然吃那面白网罩住,顿时沉落水中。
    鄂都秀士莫庸冷笑一声,迅速游过去。恰好楚南宫又浮了起来,莫庸右掌运力,猛可劈去。
    楚南宫咬牙哼了一声,在网中急发一拳。那面白网虽然罩住他全身,无法甩脱,但此刻尚未缠得很紧,是以他发拳之际,仍能伸缩自如。
    这一拳的拳力透网而出,固是贴着水面,是以拳网带起一股水花,激射莫庸面门。
    莫庸掌势疾变,改直劈为横扫,掌力恰好撞上对方拳风。发出“膨”的一声,两人都各各震退下沉。
    莫庸趁势潜下数尺,打算在水底向楚南宫施以暗算。
    他刚刚潜泅了数尺,陡数一股强以功绝伦的水流猛撞上身。
    莫庸眉头一皱,在水中急急翻滚,一面发掌推出一股水流,抵御对方的力道。
    双方力量一触,各各猛退数尺。莫庸浮起水面一看,楚南宫仍然没有浮起。心念一转缓缓沉下五尺之深,然后慢慢向前泅去。
    他推测那楚南宫如果能从那面白网之中脱身,定然浮上水面泅游。如果挣脱不开,自己只要摸到切近,他四肢不能灵活转动,绝对无法应付近身肉搏的打法,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但却不可让对方警觉,否则他预先发出拳力,利用水流使双方分开,就不易下手。故此他缓慢小心地向前潜泅。
    谁知泅了七八尺远,仍然找不到楚南宫,这鄂都秀士莫庸只练过几日水底功夫,普普通通的场面可以勉强应忖,但碰上水上功夫高强之士,可就差得太远。
    因此他忽然警觉不可在这一股水中耽留过久,免得吃这烦恼峡派出水中功夫了得的人前来,把自己生擒活捉了去,那真是贻羞天下。
    此念一生,登时斜斜冲上水面,转目四看,那楚南宫仍然没有浮起来。
    当下他双臂迅划,迅速向前游去。
    转过前面的急弯,只见过去尚有两丈许就没有水。再往前去就是先前一样的石路,两侧仍是陡削峭壁,难以攀登。
    但那石路只有两丈左右,便被麻麻密密的竹树阻塞住通路。这些竹树株株均有碗口粗,长得极密,看来除非手中有斩金削玉的神兵宝刃之外,决难凭籍内力或寻常兵器铲除这片竹林。
    莫庸并不把那片竹林放在心上,只是忖度这一段两丈余长的水路,内中不知还有什么古怪?
    他放慢慢速度,向前泅去,以免游得太快时,水花激扬以致瞧不见水中有没有埋伏。
    大约游了数尺,忽然发觉水底有面巨网,此刻正缓缓向上升起。
    莫庸见识过刚才那面白网的厉害,心想这回绝对不可被这面巨网困住。心中迅速盘算应付之法,但到底元计可施,只好尽快泅到峭壁旁边,贴住石壁继续向前拨去。
    底下那面巨网升起的速度不快,莫庸陡然发觉有机可乘,疾忙双臂运力,加快拔划。
    转眼之间已冲到离石路只有四五尺远,他也不知那面巨网到底升起来了没有,奋起全身之力,四肢一振,“哗啦啦”一响,宛如巨鱼般飞离水面,带起一片水花,向石路上飞落。
    他脚踏实地之外,不觉大大松口气,回头一望,只见那一片水面依然如故,等了一阵,巨网仍然没有升上水面。
    莫庸哑然失笑,忖道:“刚才见到的巨网或者是骇骇人的玩意儿,要不然上升速度这么慢,连我这等仅通水性的人也来得及逃走,可就别想困得住水中功夫高明之士啦……”
    这时他也不晓得楚南宫到底怎样,当下大声叫道:“楚兄……楚兄……”
    转角那边毫无声息,不知那楚南宫乃是永沉水底?抑是不愿作答?
    他耸耸肩,向那片竹林走去。走到切近,先伸手摸一摸竹树树身,发觉极是坚硬,不易折断。
    当下退了几步,双臂一振,身形腾空飞起两丈,轻飘飘落在竹林末梢之上。
    他的轻功自然不比凡俗,脚下只须微微借力,便踏着枝叶向前疾驰。
    这片竹林大概有六七丈长,尽头处隐隐见到峡口豁然开朗,可知这片竹已是这座烦恼峡的最后关头。
    他可不敢大意,两个起落,己到达竹林中心。忽然“轰”的一声,前后右左齐齐升起一层黄雾。
    这一层黄雾敢情是数以万计的黄蜂,那一片振翅之声,尖锐震耳,令人惊心动魄。
    鄂都秀士莫庸急忙舞袖挥掌,发出内家劲力,交织于全身上下左右,不让黄蜂侵到身上。
    这一群黄蜂似乎与普通的野蜂毫无区别,弥漫环绕住莫庸身形,迅即被莫庸发出的强劲绝伦的内家真力迫开一个空隙。
    如在平地,莫庸定然不把这一群黄蜂放在心上,但此刻身处竹林顶端,全仗提气轻身,借那竹未枝叶一点点力量,停住身形,目下这一施展手脚,便无法在上面再行停留。
    然而如果掉落在茂密的竹林之内,那就等如掉在罗网之内,任是武功再高的人,也因无法出手而被蜂群侵袭。
    是以莫庸奋力向前面击出一掌,脚尖点处,人随掌去,硬向那团黄云似的蜂群扑去。
    掌力到处,挤塞空中的蜂群立刻破开一个空隙。莫庸冲人空隙之内,一面连挥铁掌,毫不停滞地向前冲去。
    他的武功虽是高妙绝俗,但那蜂群盈千盈万,就像潮水一般,此时他的前面固然吃他掌力开出一条路,可是身后己被许多黄蜂袭到身上。
    莫庸急急运气护住后背,继续向前跃去,转瞬间已冲出六丈之远,脚下这片密密的竹林只有大半丈之远就没有了。他只须跃落平地,便算是闯出这黄云也似的蜂阵。
    在他身后丈许高的石壁上突然传的“锌锌”两声,竟是弹簧响声。接着金光闪动,两丝极细的金光从两边石壁上交叉向他双肩交叉射到。
    这两丝金光快逾闪电,莫庸因耳目被蜂群所扰,同时后背也抓附了不少黄蜂,使他训练有素的灵敏感觉大受影响。
    那两丝金光一下子都钉在他左右双肩之上,鄂都秀士莫庸但感全身突然瘫软,整个人自竹林掉下去。脚下麻密的枝叶反而替他拂擦掉附在他身上的黄蜂。
    他只掉下六七尺,就被强韧的竹枝夹住,停滞在上面。
    片刻之后,竹林上空的蜂群渐渐都落在中心处几个巨大的蜂巢内。
    两边峭壁上都有人影出现,同时垂下几条长长的绳索。
    一个全身黑衣裹住的人迅速缘索滑落,坠在莫庸那儿,用另一条绳索穿过莫庸双胁,打个结,接着迅即缘绳攀上峭壁。另外那条绳索也向上收缩,把莫庸吊起,向峭壁上升。
    那边另外有一个汉子迅速地滑下水中,用另外一条绳索在水底缚住什么,然后径自缘绳上升,在他身侧的长索也同时向上收去,转瞬之间水花四溅,竟从水底吊起一团巨网,网中有个人正是楚南宫,他身上那层巨网不但未弄脱,外面还多了一张黑色巨网,把他们包得像个棕子一般,无法动弹。
    楚南宫虽是被两面网困住,一身功夫无从发挥,但他在水中一直闭住气,是以仍是好好的人。他瞧见不远处的莫庸正与他一同向峭壁顶端上升,忍不住宏声大笑道:“莫庸,目下情景正是陷蚌相争,渔人得利八个字。”
    莫庸身受金针之制,软瘫尤力,但仍能开口说话。当下冷笑一声,道:“我只要不死的话,誓必扫平此地!”
    这时那两个汉子已经先行上去,相距甚远。莫庸停了一下,又道:“你猜那老家伙怎生对付我们?”
    楚南宫没好气地道:“我怎会晓得?适才若然不是你乘危暗算,我就不须设法沉到水底,缓缓向前步行,以致走人另外这面巨网之下………
    莫庸哦了一声,这才明白早先自己见到那面巨网缓缓上升之故,敢情是因楚南宫在水底触动机关,而那张巨网乃是用以对付意图在水底潜过之人,并非要对付他,故此他才来得及逃出那段水路、
    楚南宫心中犹有余恨,接着又道:“我倒希望那老家伙有胆量把我们一齐杀死!”
    莫庸哼了一声,道:“楚兄的豪名虽是武林皆知,但死在此地,却不见得光荣!”
    楚南宫放声大笑,道:“我们都被害的话,最少武林之中可以少去一个阴险无耻如你之辈,是以楚某不辞一死,倒不是光荣不光荣的问题。”
    莫庸接口道:“楚兄对兄弟含恨已深,故此有此一说,我倒不觉得奇怪。但若是等会有机可乘,而又必须彼此合作的话,我猜楚兄仍然会和兄弟联成一气?”
    楚南宫气恼地低骂一声,不再理睬他。
    不一会儿工夫,他们已经升到峭壁之上,四名大汉把他搬到平地。
    这峭壁上面空出一块七八丈方圆的平地,靠左边尚有一座石崖,高约三丈,底下却凹陷进去,有座石屋就连在石崖内陷之处。
    这座名为烦恼峡的两边峭壁乃是从一座高山中伸延出来,宛如两条腿平伸,对面的峭壁与那座高山相接,这边的峭壁两头都中断,另一面也峭直光滑,无法登越。在这片峭壁顶端建屋而居,当真是天险难越,万分安全。
    在峭壁边缘架设了许多坚固的轭转架,一望而知此地的人全仗辗转绳索上落。
    那上名大汉都蒙住面孔,仅仅露出一对眼睛。
    莫庸卧在地上,突然放声笑道:“楚兄你想我们一齐被杀的心愿落空啦!”
    楚南宫左右四顾,并元发现,心中甚觉不解,道:“何以见得呢?”
    鄂都秀士莫庸道:“楚兄请看,这几个家伙可以是缠夹先生曹廷的手下,也可能是曹廷的朋友,若然那缠夹先生曹廷有意杀死我们,则这四人何须蒙住面孔?难道他们怕我等在阴曹中指证他们曾经做帮凶杀死我们么?可见得我们今日不至于一齐被害!”
    楚南宫听到他这一番推论,颇为佩服。
    那四名大汉没有一个出声,却分为两组,每组二人,把楚南宫,莫庸两人抬起来,向峭壁的边缘走去。
    这一面的峭壁也十分光滑峭直,高逾十丈,底下地面上尽是些巨石,若然掉了下来,纵然是一个铜皮铁骨的武林高手,也难逃粉身碎骨之灾。”
    走近了边缘处,才见到有枝竹竿伸出峰外,竹竿的一端插在峭壁边缘处一个洞中,那洞口比竹竿大不了多少,所以竹竿斜向下垂。
    在外面一丈远的竹竿未端,有条细细的绳子,细绳竟吊住一个人,压得那枝竹竿弯曲下去,宛如钓到一条大鱼时,那支钓竿下弯的形状。
    那个被吊在竹竿未端的人,瞪大双眼,那条细绳穿过他双臂,在胸前打结。
    他双手紧紧抓柱那条细绳,努力保持稳定。可是身在半空之中,被劲厉山风吹得一直打转。
    楚南宫哼了一声,道:“华奎,我看你双手功夫尚在,为何不设法上来?”
    那个被吊在峭壁之外,险状百出的人,敢情正是他们寻找的华奎。
    华奎道:“楚爷有所不知,只因小的双腿被他们用金针钉住穴道,已经毫无感觉,是以未敢造次冒险弹上峭壁……”
    莫庸接口道:“不错,如果华奎冒险行动,却反而跌落峭壁之下,那时纵是粉身碎骨,也怨怪不得曹廷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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