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论剑篇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七章欲海沉迷魂骨销
    杨晋大有所悟,忖道:“这话一点不错,应真佛理越精,功行越深,就越不肯轻易破戒杀人,因此假如我被送到少林寺……”
    他又瞧见了自己的一线生机,登时变成鄙懦之辈。目下不论要他做多么可耻下流之事,只要条件是送他到少林寺去,他一定答应照做。
    谷沧海又道:“当然啦,晚辈亦有生杀之权,不过……”
    崔山公道:“你自己想想吧,老夫却主张除祸须速。”
    这回杨晋可不敢骂他了,高声道:“谷大侠,假如你要把夜游神倪冲和吴显抓回来,小可愿意帮这个忙。”
    谷沧海道:“为什么?”
    杨晋道:“小可愿意得到公平的审判和惩罚,如若抓不到倪、吴二人,便没有审判的机会了,对也不对?”
    谷沧海道:“换言之,你想我把你送返少林寺,是也不是?”
    杨晋道:“是的。”
    谷沧海道:“我还拿不定主意,等一会儿再说。”
    他一把提起杨晋,迅即丢在一间空房中。
    崔山公等他回转来,才道:“你真想从他口中得到倪、吴两人的下落?”
    谷沧海摇摇头,道:“不,晚辈不敢相瞒,这倪、吴二人,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我也不难抓到。问题是如何能使杨晋甘作证人,向举世证实家师的冤校。”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虽然还未想出方法,但为了使他才智完全耗费在求生之事上面,以及避免他担惊害怕之苦,特地用这个题目,大大的折磨他一番。”
    崔山公道:“这人武功虽是有限,但狡猾无伦,你还是多加小心的好,现在咱们谈一谈咱们的心事。”
    谷沧海道:“老前辈请说,在下洗耳恭聆。”
    崔山公道:“谷兄好说了,其实是请你帮忙的,那便是大宗师庞珏的下落不明,大是可疑,你意下如何?”
    谷沧海道:“在下亦有同感。”
    崔山公道:“唐天君此人天性枭恶如此,真是老一辈子首次碰到的可怕人物,我看大宗师定必已遭毒手了。”
    谷沧海道:“这话出诸老前辈口中,在下非信不可啦!”
    他说完,面上流露出悲痛之色,又道:“在下蒙庞老哥哥看得起,结为忘年交,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义不容辞。”
    崔山公道:,要查明此事,固然不易,但最困难的,还是在于严惩杀师凶徒这件事上面。不过,目下情形又不同了。”
    谷沧海道:“如何一个不同法呢?”
    崔山公道:“如若有你出手,加上老夫臂助,必能杀死唐天君,虽然说起来有些令人泄气,因为咱们两人之中,定必会有一个人陪他同赴黄泉,但终究可以达到目的,剩下只有如何查明杀师之事,甚是棘手。”
    谷沧海道:“以晚辈愚见,倒是有两个方法。”
    崔山公道:“谷兄请说。”
    谷沧海道:“第一个方法,便是检验庞老哥哥的遗骸,即可找出证据。第二法是使唐天君自行吐露实情。”
    崔山公道:“无奈这两法都办不到啊!”
    谷沧海沉吟一下,道:“也许在下能找到遗体。”
    崔山公讶道:“这真是教人难以置信之事了。”
    谷沧海道:“除此之外,咱们还须商量好如何使唐天君吐实的办法来。”
    崔山公道:“这一点容徐图之。”
    谷沧海道:“假如家师的冤已解,在下别无牵挂,便可与唐天君正式决一死战,老前辈不必插手,只须利用盟约中所有高手,抵消了唐天君手下的力量就行啦!”
    崔山公举手摸摸光秃秃的头颅,道:“谷兄这话豪壮之极。不过……唐天君确实是有真本事之人。”
    谷沧海道:“在下曾经千方百计打击他的自信。如若找到庞老哥的遗体,并且验出伤痕,咱们可利用此事,再一次重重打击他的心灵。在这等情形之下,晚辈自信还堪与他一挤,纵然不能大获全胜,也必能与他偕亡。”
    崔山公忖想了一下,道:“关于洗清令师冤屈,老夫可助一臂之力。”
    他们迅即商谈了一此细节,然后谷沧海便命手下去把花蕊夫人召来。
    那个赤身教主推门而人之际,满面春风。
    身上衣着,十分暴露诱惑。
    可是看见崔山公在座,顿时大为失望。
    原来以她想来,这一次派遣出所有的高手追击正派群侠,独独把她留下,可能是盟主对她大有意思。
    她已被黑手派压倒,成为屠师娄大逆的禁脔。天下问只有唐天君和谷沧海有资格可以破些禁制。
    因此她已准备用尽一身本事,蛊惑这个盟主。然而目下崔山公在座,可见得事出有因,不是为她美色而召见的。
    她盈盈落坐之后,道:“妾身蒙盟主见召,不知有何吩咐?”
    谷沧海客气地拱拱手,道:“教主好说了,兄弟相请之故,乃是请问教主一件事。”
    花蕊夫人道:“不知是什么事?”
    谷沧海道:“教主曾经说过,你以一个女孩子为饵,把谷沧海诱到江南黄山去了,这女孩子目下在什么地方?”
    花蕊夫人讶道:“此女还有什么用处?”
    谷沧海笑一笑,道:“她仍然是钓饵呀!”
    花蕊夫人恍然大悟,忖道:“盟主势力已成,又有唐天君、崔山公之助,自然要碰谷沧海了。”
    当下道:“盟主说得不错,这个女孩子名叫阿莺……”
    她忽然停口,皱眉向房门望去。
    谷沧海徐徐道:“房中虽有人,但不要紧,是少宗师府的孙红线姑娘。”
    花蕊夫人还未开n,房门已经打开,出现了孙红线的身形。
    她也在一个位于上落座,并与崔山公客气地行礼。
    花蕊夫人大为释然,因为孙红线代表唐天君,则三方面联合之势已成,也必是三方同意的计划,就算把谷沧海骗得来,也不须惧怕了。
    孙红线冰冷的目光,凝定在花蕊夫人面上,道:“那个名叫关阿莺的女孩子,受了伤没有?”
    花蕊夫人道:“伤到是没有,只不过……”
    孙红线举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回头向谷沧海道:“没有受伤就好了,要不然干脆把她杀死,也是办法。”
    这话的含意别人难以猜测,只有谷沧海晓得,这个巾幅之中的一流高手,正如别的女人一般,妒嫉起来。
    他微微一笑,道:“孙姑娘,等一会儿再研究这个问题,目下且听夫人说出阿莺在什么地方。”
    孙红线双眉一剔,显然不愿意谷沧海如此容易就查出阿莺下落,但她又晓得不可伤他过甚,终于没有做声。
    花蕊夫人道:“这个女孩于嘛,现下就在此庄之中。”
    谷沧海问道:“你让什么人看守着她?”
    花蕊夫人道:“她已经不能行走,盟主放心。”
    谷沧海心头剧烈的震动一下,但面上神色如常,还淡淡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但我希望你把她交给孙姑娘。”
    孙红线立刻反对道:“不,我无暇分心看守她。”
    花蕊夫人道:“盟主放心,她跑不了。”
    谷沧海转眼向孙红线望去,那本来就不怒自威的虎目中,射出凌厉的森冷的光芒,表示他怪责她的心意。
    孙红线一碰到他的目光,登时软化,忙道:“好吧,花蕊夫人,把阿莺交给我。”
    说时,还站了起身,表示要马上把她弄到手中。
    花蕊夫人当下陪她一道出去,不久,花蕊夫人独自回来,说道:‘孙姑娘已带走阿莺了。”
    谷沧海点点头,道:“很好,这个女孩子大有用处。”
    花蕊夫人试探地道:“假如风声传出,谷沧海必定赶来,此地人手太少。”
    谷沧海运:“役关系,谷沧海也不过只有只身双拳而已。”
    花蕊夫人眼中射出惊怖之色、道:“这个人大厉害了,属下苦心孤诣多年时间。布成的烈火大阵,本以为大罗神仙也须化作飞灰,哪知还因不住他。”
    谷沧海笑一笑,道:“你以一派之力对付他,自是不易,但现在你可以放心啦!”他接着很礼貌的请她退下了。
    崔山公抚须笑道:“谷兄,你看见她的目光没有?”
    谷沧海道:“看见了,怎么啦?”
    崔山公道:“她是打深心中畏怖你呢!”
    谷沧海道:“其实这个女人也真厉害。”
    崔山公道:“等你活到像老夫这一把年纪,就不会顾忌她的魅力了。哦,对了,你目下该去瞧瞧阿莺啦!”
    谷沧海沉重地点点头,崔山公道:“她行走不得,遭遇必甚可怕,虽然如此,但未必不是她的福气。”
    谷沧海讶道:,这话怎讲?”
    崔山公道:“想想看,你所接触的女性,哪一个不是貌美如花,才智武功,俱臻上乘的人物?阿莺容貌即使不错,但到底还不能与别的女性争一日之长短。”
    谷沧海目瞪口呆,等他再说下去。
    这个邪教第一人物的老头子,又缓缓道:“她唯一赂占胜算的是你们小时候的交情而已,但这当然还不够,然而目下既然遭遇不幸,大家都将对她生出怜惜同情,你自然更丢不开她了,所以老夫认为这个不幸,末始非福。”
    这个道理,幽微深奥。除了崔山公这等一代老魔头,谁也体察不到的。只听崔山公又说道:“刚才孙姑娘已有妒意,可是其后屈服了,当然也是想到她遭遇到不幸,才肯让她一步。”
    谷沧海道:“老前辈的见地,真是高明无比。”
    他们已商谈过各种细节、是以目下不须再谈。谷沧海独自出去,迅即往找孙红线,查看阿营的情形。
    他在另一座院落中,见到了孙红线手下的女婢们。接着进入上房内,但见孙红线正在开箱寻物。
    她一见到谷沧海,双眉马上皱起,轻轻道:“你不宜到此地来。”
    谷沧海道:“不要紧,横竖马上就要摊牌了,再说,此处亦非你的香闺,有何妨碍?”
    孙红线摇摇头,道:“唐天君为人多疑善妒。若是得知你我独处一室之内。虽然无事,也将十分懊悔不满。”
    谷沧海道:“不是还有一人么?”
    孙红线道:“她尚在昏迷中。”
    谷沧海大步走入内室,目光到处,但见阿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异常苍白,一望而知,不大妥当。
    要是当日谷沧海不是先救别人,则阿莺早已逃出赤身教无暇庄,自然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
    谷沧海当时的心情是先人后己,认为阿莺既是他自己的人,自然要慢一步搭救。
    他轻轻叹息一声,但觉自己累害了这个女孩子。
    孙红线哼了一声、道:“不要大惊小怪,她还好。”
    谷沧海回过头来,温柔地望住她,轻轻道:“我知道她不会有事,但我觉得很疚对于她。”
    孙红线不解地哦了一声,眼中尽是疑问。
    谷沧海又道:“假如当日换了你是她的话,我亦必定如此,那就是先救出别人,最后,才轮到你,你懂得我的意思么?”
    她恍然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唉,做一个英雄或是伟大人物的亲近的人,实在不容易,好处不会先给你,但牺牲之时,却是第一个。”
    谷沧海苦笑一下,又转头望去,道:“她怎么啦?”
    孙红线道:“她的双脚残废了。”
    谷沧海一步就到了床边,伸手掀掉裳被,孙红线想拦阻时,已来不及了。
    他目光到处,阿莺全身四肢百骸,没有一点残缺。早先他还以为她双足被削去,而成为残废的。
    但见她身上寸缕皆无,光滑白晰的皮肤,以及起伏玲珑的曲线,形成一幅非常动人的画面。
    谷沧海对她的裸体,并不介意,道:“伤在何处?”
    孙红线大大怔一下,才记起这个男人,不同凡俗,目下根本无须讲究好不好看的问题。
    当下道:“你看看她的双足。”
    谷沧海如言一瞧,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登时目射怒光,恨声道:‘可恶,可恶!”
    原来关阿莺两足的筋,皆被挑断。在花蕊夫人这等高手的手底,这等伤痕,几乎看不出来。
    谷沧海轻轻道:“她这一辈子也不能行动如常了。”
    孙红线同情地点点头,道:“是的,虽有国手灵药,但这足筋一断,永无接续的可能。”
    谷沧海把裳被盖上,沉思地道:“她本来就昏迷的么?”
    孙红线道:“是我使她入睡的。”
    谷沧海道:“弄醒她,我有话对她说。”
    孙红线道:“小心她刺激过度。”
    谷沧海道:“那么你先跟她说几句,我才露面。”
    孙红线点头,看着他出房去了,这才把刚才找出的衣服,拿到床边,仰天长长的呼一口气,忖道:“他可曾想到我也受到很大的刺激呢?难道因为我强一些,便应该忍受种种痛苦?我果然比别人强些么?”
    她又叹口气,施展推拿手法,把阿莺睡穴解了,然后轻轻拍醒她,道:“阿莺,我替你穿上衣服。”
    阿茸以疑惧的目光望着她,一言不发,任得她替自己穿好衣服,不过她从对方的动作表情上,察觉出友善之意。
    孙红线柔声道:“你有个朋友来看你。”
    阿莺没有做声,甚至连表情眼色中,也没有丝毫询问之意。
    孙红线大为怜悯,付道:“她受赤身教的折磨,必甚惨酷。这等折磨,决不是肉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才使她完完全全的成为一只惊弓小乌。”
    她善测人心,深知在未取得对方信任以前,说什么话皆是徒然。同时,也不宜邃然将谷沧海来见她的消息透露,因为她脆弱的濒临崩溃边缘的神经,恐怕经不起如此突如其来震动心弦的消息。
    于是又柔声道:“我们先别说什么人要来探你,你总不会反对穿上衣服吧?”
    关阿莺仍然毫无表情地瞧着她,使人不禁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到人家的说话?
    孙红线又道:“你的遭遇,连我都十分同情怜悯,你可猜得出我是什么人么?”
    阿莺缓缓闭上眼睛,面上流露出厌倦一切的神色。
    她似乎已对这人世间的一切,都不复感到兴趣。也就等如表示她对自己的生命,亦不留恋。
    假使她有自杀之力,她毫无疑问的会这样做的。
    孙红线柔和的含有善意的声音,似乎反而激起了她厌世之感,事实上很多人当真是在友谊下变得消极的。
    孙红线开始动手替她穿衣,一会工夫,已穿着整齐。
    之后,她轻轻道:“阿茸你连一点点的斗志也没有了,这真是极不幸的事,以我的看法,这比死去还可怕。”
    阿莺美丽的小嘴似乎动了一下,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显然又受到刺激,生出了少许反应。
    孙红线道:“根据我的经验,一个人唯有在身心尽皆崩溃之下,才会连好奇心也完全消失的,你正是如此。”
    她倒了一杯水,放了一粒丹药在水中,道:“假如你连死都不怕,就喝了这杯水吧,它将减少你的痛苦。”
    事实上阿莺除非咬牙闭嘴,因为杯子已送到她唇边,人也被扶起,靠坐在孙红线的怀中。
    她的嘴唇碰到那含有芬芳气味的凉水,顿时生出渴饮的欲望,同时孙红线的话,也打动了她的心。
    于是,她樱唇微启,喝下了那杯凉水。
    眨眼之间,全身精力弥漫,肉体上已无丝毫疲绪。
    孙红线见她眼中射出神采,当下说道:“你可知道,当一个人疲乏得要死,或者是困倦无比之时,斗志即行完全消失,甚至情愿就此死去,免得忍受这等痛苦,你刚才就是在这等状态之中,所以我给你服下丹药。”
    阿莺凝视着她,这刻,她们根本就是假靠在一起,是以面庞很接近。阿莺能把对方的月貌花容,以至光滑细白的皮肤,都看得非常清楚。
    她但觉对方唯一与别的美丽女子不同之处,就是她的眉宇间,透出一股慑人英气,显然,她是时时握有大权之人。
    她直到这时,才开口道:“你是谁?为何对我说了这许多话?”
    孙红线道:“我姓孙,名红线,原是魔教之人。但现在呢,身份与你差不多,都是属于一个男人的情俘。”
    阿莺并不惊讶,道:“可是谷沧海?”
    孙红线点点头,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阿莺道:“为什么我要奇怪?他足以征服天下的女人。”
    孙红线笑道:“可别这样说,免得别的男人们听了,人人妒恨他,使他凭空增加无数的莫名其妙的敌人。”
    阿莺道:“你为他设想如此周到,可知你真的是他的朋友了。”
    孙红线道:“你倒是很能观察入微呢,好啦,现在让他进来与你见面,但你可别太激动才好,目下此地还不能算是太完全呢!”
    她招呼一声,门帘掀处,谷沧海大步进来。
    他仍然是作赫氏兄弟的装扮,孙红线故意不提醒他,把两个枕头垫在阿莺背后,一径出房去了。
    谷沧海在床边停步,炯炯的目光,凝注在阿莺面上。
    阿营轻轻道:“我见了你的步伐气概,还有这对眼睛中的光芒,就认得出是你了,你何以改了这等模样?”
    谷沧海道:“我也知道你必能认出我的,现在我是冒充关外赫家兄弟之一,身份是天下黑道盟主,可以号令宇内所有的魔头恶人。”
    阿莺不禁一笑,道:“这倒好玩得很。”
    谷沧海道:“若论危险,远远比不上咱们小时候,逃避追兵之时,对了,哪一天咱们一道去拜访那位大婶恩人才好。”
    阿莺欣然道:“好极了,我们向她道谢,还要送她礼物。”
    谷沧海道:“阿莺,我有一件事,感到很难向你解释。”
    阿莺道:“是不是关于孙姐姐?”
    谷沧海点头道:“这是你至为关心之事,所以一猜就中了。唉,我和她……”
    阿营拍拍床沿,道:“你坐下来好不好?”
    谷沧海如言坐下,但见她目中透出万缕柔情,衬以玉貌朱唇,顿时感到与脑海中留下的那个女孩的印象,大为不同。
    她轻轻道:“不必解释了,她既然出身魔教,一定不是等闲的女子,她在事业上,必能帮你的忙,而我呢?”
    她感叹一声又道:“我连主持中馈都办不到了。”
    谷沧海道:“阿莺,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
    阿莺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放心,我不是自怜自怨,因为你的为人,我素所深知,所以我一点也不用担心。我意思说,她如能帮助你,那就希望你能对她好。”
    谷沧海道:“啊,我心中的感激安慰,真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阿莺道:“但你可别忘了我们去找那大婶道谢之约才好啊!”
    谷沧海道:“当然,当然,我目下先把你送走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才能毫无顾虑地与群魔奋战。”
    阿莺紧紧的注视他的眼睛,直到他站起身,才道:“你……你要多多小心啊!”
    谷沧海弯下了腰,在她朱唇吻了一下,道:“我会的,你放心。”
    他心中未始不想把她在搂在怀中,好好的安慰她,拥吻她。然而若是这么一来,必定很耽误时间。
    所以他毅然行开,立即招呼孙红线进来。
    谷沧海道:“红线,你可否派一个人送她离开,地点只有咱们晓得就行啦!”
    孙红线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派一个婢子么?”
    谷沧海道:“你看如何?”
    孙红线道:“有妥有不妥,妥的是可靠,以及不畏别人的野心,足有自卫的能力。但不妥的却有两点。”
    谷沧海道:“哦,那两点呢?”
    孙红线道:“第一点,凡是练武功之人,采取的行动方式甚至路线等,都有若干相通之处,碰上高明如唐天君,加上他手下那一群魔星,不难查出蛛丝马迹。第二点,她们皆是美貌少女,而一个不能行动,一个太矫健,谁听了这消息,总忍不住传告别人的。”
    谷沧海道:“那么你认为派什么人适合?”
    孙红线道:“如果果派男子,老实说,除非是已经失去性欲之人,不然的话,阿莺全然不能行动抵抗,连方便也得靠人帮忙,哪一个男人能不动心?这简直是把肥肉放在狼嘴中,而不准它吞食一般。”
    谷沧海道:“对,那么教你的婢子与阿莺都改扮,好不好?”
    孙红线道:“除非你先杀死所有晓得阿莺已经瘫痪的人,消灭此一线索,不然的话,还是不难查得出来。”
    谷沧海双眉一耸,杀气腾腾道:“这倒是可行之计。”
    孙经线道:“问题是目下究竟有多少人晓得?试想赤身教中,已有很多人晓得,此计如何行得通呢?”
    谷沧海讨道:“世上焉有万全之计?事到如今,岂能不冒险一搏?”
    当下道:“咱们此计之主旨,在于消灭唐天君所能追查的线索,如果他不知道阿莺已经残废,就算得到报告,说是有这么两个女子,他也不会注意,对也不对?”
    孙红线道:“正是如此。”
    谷沧海道:“咱们下手消灭一切线索活口时,自是包括花蕊夫人在内,她一死之后,唐天君可能根本不晓得有阿莺这回事,对不对?”
    孙红线道:“对极了,这是一串连环,互相扣在一起,既然可以从中击断,不妨一试,请问谁去下手杀她?”
    谷沧海沉吟一下道:“谁下手都不是重要的问题,我还在考虑其中的破绽呢!”
    孙红线迟疑了一下,才道:“不瞒你说,我已发觉其中有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谷沧海道:“你何以不告诉我?”
    孙红线道:“如果我说了,又没有解决之法,则我们岂不是连冒险试上一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谷沧海道:“这个想法与我想的一样,但你还是把问题告诉我,大家也好有个商量。”
    孙红线道:“据我所知,花蕊夫人尚有一个妹妹,身份是副教主,因此我们可以相信,像阿驾这件事,她定必知道。”
    谷沧海道:“这一点我考虑过了,咱们仍有机会一不作二不休的连她也给铲除掉。”
    孙红线道:“假如不是人证,你就没有法子下手了,对也不对?”
    谷沧海讶道:“不是人证,那是什么?”
    孙红线道:“物证呀,花蕊夫人多年来雄霸一方,是称为天下两大邪教之一。她的获享盛名,屹立如此之久,难道可以侥幸的么?”
    谷沧海沉吟道:“你的话大有见地。”
    孙红线道:“她极可能留下书信日记之类的证物,详细记载着一切经过始末。这宗物证,她托放在另一个人手中,等到她万一发生不测之时,便把此物交出。”
    谷沧海道:“这是很古老的手法,威胁对方不敢下手,但必须事先有两个对象,一是敌人,二是可以借此物毁灭仇敌之人,按照你的想法,她可曾具备这两个条件?”
    孙红线道:“表面上是没有,但假如受托之人,有足够的选择能力,花蕊夫人未尝不可让那人径行决定。”
    她停歇一下,再行解释道:“例如她托我保管物证,并且把选择之权托我。则她一旦暴毙,我就会审慎侦查事实真相,才决定把物证交给你或是唐天君,甚至不是你们,而是毒手如来崔山公,也说不定的。”
    谷沧海笑一笑,道:“这样一来,我就有一段缓冲时间了,对不对?好在我只要对付唐天君一个人,就没有什么忌惮了。”
    孙红线道:“这也是一种说法,以我看来,眼下能号召天下魔头,与你对抗的,只有唐天君一个,他一旦被诛,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但你能在短短限期之内,完成这项任务么?如其不能,被他拆穿你的身份,那就非糟不可了。”
    谷沧海决然道:“多谈徒乱人意,你即速遣人把阿莺送走,同时助我清查一下赤身教在此地的人数,首先予以收禁。”
    孙红线道:“好的,花蕊夫人交给你自己处理了。”
    谷沧海点点头,道:“就这么办。”
    两人迅即出去,分头行事。
    谷沧海回到他专用的大厅中,先收听过各处的报告,得知各路人马俱照预定计划多追了不少路,目前仍在追踪,尚未追上七大门派人马。
    他得到这个消息,总算先放下一件心事。
    当下亲自去见毒手如来崔山公,崔山公见他前来,甚感奇怪,问道:‘谷兄敢是碰以棘手难题了?”
    谷沧海道:“老前辈一猜便中,正是如此。”
    崔山公微微一笑,道:“难道老朽能助于你么?”
    谷沧海道:“这要看老前辈肯不肯赐助了。”
    他随即把阿驾之事,全盘说出,一点没有遗漏。
    最后说道:“假如我不能把有关阿莺的消息全部封锁,则唐天君只要晓得有这么一回事,就不难把阿莺捉拿回来,并且发现是孙红线帮助我,以这个人的才智,立即就猜得出我的真正面目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这时他只须召集所有的魔星凶们,一齐来对付我人,必可轻而易举地把我们收拾掉。”
    崔山公问道:“你口中的我们包括些什么人?”
    谷沧海道:“我和孙红线。”
    崔山公点点头,道:“唐天君为人诡诈恶毒,纵然找不到任何证据,足以证明老朽帮你,但他势必定下一网打尽之计,把老朽也算在内,免留后患。”
    谷沧海道:“欲使唐天君不能马上发觉,关键全在花蕊夫人身上。也就是说,我取姓性命之后,她的失踪,以及所有随从的消失,必须有合倩合理的交代。”
    崔山公道:“你打算如何交代这件公案呢?”
    谷沧海道:“有两个办法,一是让老前辈背个黑锅,把情况布置得好像她跟你走了似的,以她的声名与姿色,没有人会发生怀疑的。”
    崔山公笑一笑,道:“老朽这把年纪,早就不玩女人了,虽然是假装的,但仍然不大好,第二个办法又如何?”
    谷沧海道:“第二个办法是屠师娄大逆忽然潜回,把花蕊夫人掇撺得与他私奔了。”
    崔山公唔了一声,道:“若是这两大邪派之首,结合在一起,日后仍可与任何人物抗手,在武林中争一席之地,所以屠师娄大逆有理由这么做,而花蕊夫人也有理由跟他跑。”
    谷沧海道:“是的,在理论上,这两大邪派的主脑,联成一气的话,假以时日,他们的功力造诣,都将有惊人进步,而足以与唐天君或者是这两大势力抗衡,形成鼎足三分的形势,所以晚辈的意思是……”
    崔山公道:“那么你的意思,竟是要我假扮屠师娄大逆么?”
    谷沧海道:“崔老前辈的易容冒形之术,妙绝天下,唯有您老人家,方能假冒得娄大逆。”
    崔山公道:“好吧,但此举必须有连环妙用才划算,这一点你想必已胸有成竹了。”
    谷沧海道:“是的,黑手派巢穴在黄山,庞老哥的石棺秘窟也在黄山,咱们正好借题到黄山走一趟。”
    崔山公道:“那么你须得消掉娄大逆,以便配合时间。”
    谷沧海笑一笑,道:“我只要派一个人送信给他,他马上就消失了。”
    他略略解释天字第一号的秘密,当日娄大逆全仗这个神秘的人物,幸免于难,同时也畏惧万分。
    崔山公听过之后,认为没有不妥,便着手易容。
    谷沧海写了一封密函,命娄大逆马上做两件事,一是杀死送信之人,毁尸灭迹,以便涅没证据。第二件事是着他失踪,暂时隐居在指定的一处乡村中,全然与外间相隔绝。
    这封信送出之后,他便先召见花蕊夫人,希望能从她口中,探悉她妹妹痴情仙子的下落,以及有没有留下书信日记?
    谷沧海雄伟结实的身躯,舒适而又显得懒散地安置在一张太师椅上。这个姿势,他曾经试验过,确实能够极灵敏地跃起来,弹上半空,一点也不比站的姿势差。这一点准备功夫,对于他确是非常重要。
    其次,他脑海中正忙碌地工作着,有如在档案室中翻查资料一般,把花蕊夫人的事情加以回忆。
    回忆中使他更为注意的便是有关她的罪行纪录,这一个一代尤物,魔道妖孽,曾以天生的本钱,颠倒众生,使别人为她做下无数血淋淋的罪恶。
    此外,她也凭仗她独门武功,杀死不知多少人。
    在他脑海中纪录有案可稽的罪行,俱是千真万确,不容她置辩的,就已经有二十多宗了。
    谷沧海并不是公门中人查案,根本毋需记住这些资料,可是他身为侠义道,却又不得不如此。
    房门轻轻敲叩了两声,谷沧海吸一口气,迅即使自己心情平复,眼睛森冷的杀机,突然完全消失。
    他提高声音道:“请进来。”
    房门推开了,花蕊夫人挟着一阵醉人的香风跨人来,还带来了令人眩目的艳丽和无限风情。
    她甜甜一笑,道:“盟主找我么?”
    说时,顺手掩上了房门。
    谷沧海咧嘴一笑道:“过来,请坐下。”
    他指指前面的椅子,距他只有四尺左右,方向以及这等距离都极适合他一跃而起,当头罩扑的动作。
    花蕊夫人袅娜地行过房间,这是一间很宽大的堂屋,因此她足足要走过两丈余之远。
    她的体态和步伐,处处显现出诱人的旋律,尤其是隐约在薄衫内跳动的双峰,以及突起的臀部,更为随着她举步的节奏,散发出无限魅力。但凡是没有缺陷的男人,非触发情欲不可。
    谷沧海舔舔嘴唇,心想:“要杀死这样一个尤物,真不是容易的事啊!”
    花蕊夫人动作优美地在椅上落座,水汪汪的双眸中,隐隐流露出好奇的意思,注视着谷沧海。
    谷沧海道:“我找你来你可觉得奇怪?”
    说话之时,心中同时盘算道:“现在我只要发动,宛如迅雷一击,即可把她毙之当场了。”
    花蕊夫人媚态横溢地笑一笑,道:“我应该奇怪么?”
    谷沧海沉吟一下,道:“其实我也是男人,内心有些感觉,与别人并无区别。”
    他这话似是没头没脑,但对方却完全懂得。因为她深知通常男人触发了情欲之心,总会不知不觉地舔唇的。
    此外,谷沧海眼中也不讳瞒地射出贪婪之光,任何一个想要她的男人,都会有这等眼色。
    花蕊夫人饶是阅人无数,而且是道道地地的玩弄男人的圣手。但这刻也看错了谷沧海的情状,所以不禁踌躇满志,暗暗得意起来。
    要知关外赫氏兄弟,练的是童子功,完全禁绝情欲,终身不娶,这已是天下皆知之事了。
    因此花蕊夫人感到如果能勾搭上他,不但因他的身份而对自己有利,同时也是空前的成就。
    她差一点就扑入对方怀中,幸而她阅历已丰,极能自制,所以只把欣喜藏在心中,没有付诸行动。
    她哟地娇唤了一声,道:“难道这等与生俱来的欲望,竟是可耻之事么?”
    她晓得必须在理论上把对方说服之后,才有收获。所以把话题扯到道德价值的问题上面。
    谷沧海道:“我觉得似乎不大好意思,这就证明一定有某地方不大妥当。”
    花蕊夫人道:“通常的情形下,这话是对的。”
    谷沧海放您地打量她,道:“那么你的意思说,像我这种情形之下,并不须觉得羞耻么?”
    花蕊夫人回报以淫荡的和愿意合作的眼色,道:“这正是我的意思。”
    谷沧海沉思地道:“我忽然感到心中很轻松。”
    花蕊夫人道:“那太好了。”
    她站起来,又道:“假如盟主只有这么几句话,我就……”
    谷沧海当真一楞,问道:“你就如何?”
    花蕊夫人含笑盈盈,举步上前,直到腿部碰触及他的膝盖,才总算是停止了前进之势。
    谷沧海但觉她的腿部,好像有一股热传袭过来,使人飘飘然,心痒痒,滋味奇怪得不好受。
    他暗自付道:“这个女人真是名不虚传。”
    花蕊夫人微微俯下身子,迫视他双眼,腻声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与你接近一点才说话。”
    谷沧海道:“像这样接近么?”
    花蕊夫人的身躯美妙地扭转,已坐在他怀中。
    她似乎没有重量,使人感觉得到的只有她那丰满的臀部,醉人的香气,以及可惊的热力。
    谷沧海伸手环抱住她的纤腰,把她拥紧。
    当他发觉自己这种不知不觉的反应,而大大吃惊时,花蕊夫人的红唇,已自然地印在他嘴上。
    谷沧海第一次尝到如此成熟的,技巧的香吻。但觉其中充满了刺激和快感,使人不忍拒绝。
    他并非极端保守顽固的人,对于男女关系上,虽然决不随便,但也不会把女性视为蛇蝎。
    尤其是对方乃是以玩弄男人为能事的淫娃荡妇,根本没有良心道义等心理负担可言。因此他毫无罪恶之感,故能处之泰然。
    唯一使他还保持着清醒的原因,便是他的任务而己。他暗中提醒自己,务须在发生任何事情之前,先探悉想知道的秘密才行。
    当下他极力自我控制,不让自己融化在她的魅力中。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花蕊夫人才抬起头,结束此吻。
    她道:“你好像岩石一般。”
    谷沧海道:“我并不是拿你来试验自己的定力。”
    花蕊夫人道:“那么你为何不起劲么?”
    谷沧海用力抱紧她一下,道:“我还不起劲么?你定要男人马上动手,才算是起劲?”
    她笑一笑,道:“那也不是。”
    谷沧海道:“老实说,我已经考虑了许久,才决定找你来的,可不是一时冲动,贸然而为的呢!”
    花蕊夫人道:“你下了什么样的决心?”
    谷沧海道:“还用说么?”
    花蕊夫人道:“唉,我真是觉得难以置信。”
    谷沧海道:“为什么?”
    花蕊夫人道:“你是练童子功的高手名家,怎会看得上我呢?”
    谷沧海陡然生出惊觉,迅速付道:“她无端提起童子功,必有缘故,我定须出奇制胜,从相反方面言论方可使她相信。”
    当下纵声一笑,道:“我不必瞒你,我其实早就玩过女人了,但对你,我可不敢轻易招惹。”
    花蕊夫人居然没有惊讶之色,只问道:“为何不敢招惹?”
    谷沧海道:“我伯变成你的俘虏呀!”
    心中转念想道:“她对我曾经破身,毫不惊奇,可见得她已查看我不是童男了,她身为一大邪教之主,有这等本领,似乎不足为奇。”
    花蕊夫人道:“唉,你放心,我只愿变成你的俘虏,你信不信,我这一辈子,还未碰上过一个可以征服我的男人,但对你,我却有这种感觉了,关于这一点,我深心中真是极为情愿,极为乐意的。”
    谷沧海心摇神荡,道:“你愿意变成我的俘虏?这话可是当真?”
    话已出口,方始省悟自己敢倩真的着迷了,因为大凡随口又问人家是不是真的,乃系表示自己失去判断力。
    既然失去判断力,则系入迷可知。谷沧海一悟出此意,顿时心中打个冷战,感到有从速爬出陷阱的必要。
    花蕊夫人咯咯娇笑中,又把香唇送上来。
    她的两片红唇,当真具有莫大的诱惑力,使人禁不住直想吮吸。正如嘴馋腹饥之人,看见一盘红烧蹄膀一般。
    谷沧海已经尝过一次,这回自应没有波折才对。可是他却摇摇头,面色突然间变得十分严肃。
    花蕊夫人惊讶的睁大那对媚眼,看了一阵,这才敢确信对方真的不要吻她,于是微微把面庞移开些。
    她的眉毛不由扭得在一起,道:“你讨厌我么?”
    谷沧海摇摇头,道:“恰恰相反,我内心中希望与你同赴巫山,享受鸾凤和鸣之乐,那一定是令人终身难忘的。”
    花蕊夫人道:“既然如此,你何故忽然冷淡了?”
    谷沧海道:“咱们之间,还有一些重大问题未能解决,你当必也知道,你做教主的时间已无多了,对不对?”
    花蕊夫人沉吟一下才道:“如果你意思是我跟了你之后,不许再当教主,我自应遵从。”
    谷沧海点点头,道:“那么谁继承你的位置?”
    花蕊夫人严肃地面色渐见松弛,还泛起一点笑,道:“痴情仙子。”
    谷沧海故作惊奇道:“哦,痴情仙子,这名字真不坏,她可是痴情的人?”
    花蕊夫人笑起来,道:“当然不,你几时见过真正的名实相符的人,越是用上这等字眼,事实上就越不是那么回事。”
    谷沧海道:“对极了,我时时注意一些人的名字,往往与其人完全不符,这真是极为可晒的现象。”
    他停了一下,又问道:“然则痴情仙于眼下在什么地方?”
    花蕊夫人道:“她在无理庄中。”
    谷沧海摇摇头道:“不对,她应在此地。”
    花蕊夫人一怔,道:“不错,也可以这么说。”
    谷沧海道:“诚然无理庄距此不远,她可以随时来往,在哪一边都一样,不过她决计不肯就在无瑕庄,以免与当世高人,失之交臂。”
    花蕊夫人点头道:“是的。”
    她腰肢扭动,肥大的臀部,不住在作一种轻柔的挑逗。谷沧海顿时感到一阵热血沸腾,不易压抑。
    他此刻可以毫无忌惮的占有她,只要不沉迷下去,便没有任何要自己禁制的理由。
    但谷沧海却苦苦压制住这个念头,不让它肆意横流。
    他自家甚至于觉得好笑,付道:“我这是何苦由来,如此尤物,也不趁此机会尝尝滋味,岂不是愚不可及么?我究竞为什么不能安心,以致坚决地拒绝呢?”
    花蕊夫人见他仍无意料中的热烈反应,大为惊奇,那双抱住脖子的玉手,开始温柔地抚摸他的后颈。
    谷沧海继续想道:“啊呀,我明白了,这是因为我自知必须杀她的缘故。假如我接受过她的爱,与她有过这等孽缘,我还能下手取她性命么?”
    此念一则使他大为惊惕,二则又使他非常不舒服。正如在大宴宾朋的寿筵上,有人谈论到寿星何时死亡这种别扭味道。
    他正想把她推开,同时将伪装除下,现出本来面目,使她晓得是怎么回事,同时赶快结束这一幕。
    可是他忽然感到一道激流,随着全身血液的加速运行而高涨起来,竟使他觉得他已无法抗拒忍受。
    他怎知这是花蕊夫人以至为上乘的手法,在他后颈脊椎骨穴道,施以催情手术,故此忽有这般现象。
    要知人身的脊椎骨,乃是神经中枢,上通脑部,下及全身,是以可以令全身与心灵一齐发生变化。
    花蕊夫人在媚蛊之道,已用过毕生功夫,精妙之处,真不是笔墨所可以形容。她不论碰到男人的任何部位,皆能施展这等上乘催情手法。
    但自然要以人身三大要穴最灵效。这三大要穴一是在天灵盖上,一是在后颈,另一则是在会阴穴上。
    谷沧海过于自信的定力,同时也考虑到万一与她发生关系,也不算得十分要紧,所以这回可着了道儿啦!
    但见他健臂一圈,把花蕊夫人抱得紧紧的,接着,四片嘴唇,就合拢在一起,久久未曾分开。
    花蕊夫人在他强力的拥抱,以及他的迫人的男性魅力之下,似乎已经溶化了。这种滋味,她也是第一次尝到。
    她此生已阅人万千,各式各样的男人,她知道的比世上任何人都多。而且她是以专家的资格,去品尝、分析这些男人。所以她能把所有经验,变成有系统有层次的知识资料,收存起来。
    但只有这种使她心移神醉,百体俱融的滋味,她从未尝过。在这迷醉的时间中,她那受过训练的脑子,还能把谷沧海予她的刺激,分类剖析,最后,她的脑子断然地把这个男人引起的反应,列入真心相爱的档案中。
    假使谷沧海晓得她脑子中的活动情形,问题一定变得更为复杂了。试问面对一个真心爱你的女人,你如何下得手杀死她?
    不过目下的情势已经够糟的了,谷沧海不但抱了花蕊夫人进去,并且毫不迟疑地更进一步。
    他已暂时向情欲低头,热烈地您肆地享受着。
    饶是两个武功高绝之人,但还是受着生理的支配,因此疲劳不堪,需要休息。
    过了一阵,花蕊夫人人仰起半个身子,细细打量谷沧海的面容表情,和他的化装痕迹。
    她进入沉思之中。
    她温柔地道:“别后悔,我决不会连累你的。”
    谷沧海不觉一楞,因为他的确因深心中涌起的悔疚而陷入不安中,但他又不敢想,害怕触及这些问题。
    想不到她居然知道,还说得如此情深一往。
    他轻轻叹一口气,道:“我相信你的话出自真心,不过,这恐怕没有什么用处。”
    花蕊夫人婿然一笑,道:“你今年几岁了?”
    她这一问,似乎是打算凭她丰富的经验,为他解答一些问题,也可以说是为他指点迷津之意。
    谷沧海道:“我今年三十六岁。”
    花蕊夫人摇摇头,道:“你怎会有那么大的年纪?”
    谷沧海道:“因为我是老三柯继明呀!”
    花蕊夫人叹口气,道:“你既不是赫家兄弟中任何一个,也不是他们的老三柯继明,或者你真是柯继明,但真正身份是谁呢?”
    谷沧海道:“你敢是有点糊涂了,我既是柯继明,还有什么问题?”
    花蕊夫人道:“唉,如果你真是他们的老三柯继明,你起码也该有三十多岁,才合道理,对也不对?”
    谷沧海道:“是呀!”
    心想:“我正因如此,才自称是三十多岁,这又有何不妥呢?”
    花蕊夫人道:“但你的身体告诉我,你只有十几二十岁,年轻得使我大为吃惊,你要知道,除非你不与我接触,否则经过我这般仔细观察,我决不会看错的。”
    谷沧海笑一笑道:“如果我不是他们的老三,我会是谁呢?你别缠夹不清好不好?”
    她郁郁不乐地叹息一声,眼光变得朦朦胧胧地望着天花板,过了一阵,闷闷地道:“你是谷沧海,我敢用人头打赌。”
    谷沧海心底泛起了失败的预感,因此他也变得全无生气,懒洋洋地瞧着她,无精打采地道:“就算我是谷沧海吧,你又有什么理由不欢呢?”
    他的语气,使人感觉得出他丝毫没有渴望得到回答的心意,只不过对方有此一说他才有此一问而已。
    花蕊夫人与他一样,仍然是郁抑寡欢的神情,道:“如果你是谷沧海,我可算是倒霉到了极点,哪里还有欢喜之心?”
    谷沧海道:“哦?我倒想不到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可怕可恨之人。唉,其实我才倒霉呢,你可知道?”
    花蕊夫人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
    谷沧海望着天花板,道:“你如果打算说出来听听,我仍然感到兴趣。”
    花蕊夫人道:“你这刻不敢瞧我的态度,已足以说明一切了,可不是么?”
    谷沧海道:“有时候一些表情态度,可以有几种解释之多,你最好讲出来,以免有丝毫含混不清。”
    花蕊夫人抬起上半身,凝视这个男人,面上渐渐现出挑战的表情,再也不是刚才那般郁郁不乐了。
    她道:“谷沧海,你且把面上化妆弄掉。”
    谷沧海仍然望着屋顶,但却伸手拔去胡子,以及眉毛鼻梁等处的化妆,顿时出现他本来的面目。
    这张面孔花蕊夫人熟悉之极,而且是由小孩子看起,直到现在,成为一个征服她感情之人为止。
    那粗浓的眉毛,方形的脸孔,表示正直坚毅的高挺鼻子等等,使他看起来既威风,又具有男性魅力。
    花蕊夫人看了一阵,才道:“你是自梅和我结下合体之缘,我的声名狼籍,已沾污了你这一生的清白。将来回到少林,定要愧对那些和尚们。”
    谷沧海第一次把眼光投向她身上,接着巡戈她丰满的胸脯,接着便是细而灵活的腰肢,腰下平坦的小腹……单单是那雪白嫩滑的肌肤,就足以教人目怕神醉,无限消魂了。
    他叹了一口气,收回眼光道:“你猜错了,世上之人有幸与不幸。像你的身世道遇,只是不幸而已,却不是低贱,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花蕊夫人摇头道:“我不懂。”
    她一摇头,胸脯摇荡,谷沧海虽然不是注目在这处部位,但双眼余光所及,仍微觉心跳。
    他暗暗忖道:“这个尤物真是厉害,与她一番缠绵之后,此刻本该心平气和,欲念平熄才对。但仍然能使我心旌摇荡不已。”
    花蕊夫人微微颦眉,流露出又自卑又自怜的意态。
    谷沧海忙道:“真的你不是低贱,只是不幸而已,所谓不幸,是因为你拥有这等姿色本钱,又学到武功和媚蛊之术,以致害死无数的人,做下如山恶孽。这一身的恶孽,就是你的不幸了。”
    他停顿一下,又道:“反过来说,有些人有机会做好事,走向正途,这就是他命运之幸了。论起本质,同样是人,没有高贵及低贱之分。”
    花蕊夫人不懂吧,又似是都能领悟。
    但说是真懂,却又感到不知从何着手去想才好。
    她低喟一声,道:“你脑袋中装的都是这等奇怪的思想么?可有人教导你么?”
    谷沧海摇摇头,道:“没有人教我,但人生的奥妙,你能不寻思究竞么?例如我为什么要活着?有何价值等等问题。而刚才那些,都是有关连的。”
    花蕊夫人又挨了上来,他们搂抱着温存了一会儿,谷沧海道:“你为何觉得倒霉透顶?”
    花蕊夫人道:“唉,你如今就像我以往玩弄男人一般,尽情享受一番之后,便像破衣服般丢掉了,毫不顾惜。”
    谷沧海道:“这等结局听来还不错呀!”
    花蕊夫人叹息一声,道:“当然你对我还不只此,为了正义,你必须替世人除害,所以你迫得非杀死我不可。”
    谷沧海道:“是呀,我非如此不可叼!”
    花蕊夫人道:“我所以自叹倒霉,便是此故,试想我平生蛊惑天下男人,向来是所求而无不得,但如今却将死在你手中,而你却并非与我毫无关系之人,唉,唉……”
    谷沧海道:“假如你肯为我着想一下,你当必也能了解我的心情了。老实说,我觉得不幸的正是非得杀死你不可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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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辣手摧花心意焦
    花蕊夫人道:“你背叛一次正义也不行么?”
    谷沧海道:“此便如何可行?”
    他们这等谈判,可说是千古以来,最奇异以及最冷酷的谈判了。只因这刻他们热烈缠绵方毕,尚是赤裸相拥,说的却是杀死其中一个人之事。
    花蕊夫人道:“谷沧海,你饶我命,我定必有以报答你的。。
    谷沧海道:“你报答我?用你的肉体么?”
    花蕊夫人愁眉苦脸地道:“不管什么都行,我可以永远供你一个人取乐,绝对保持秘密。我再也不为非作恶,只安安份份的等候你的大驾光临。”
    谷沧海道:“奇怪,你别忘记你是一教之主,势力曾经割据半边天下,岂可表现得如此贪生怕死赔笑于人?”
    花蕊夫人道:“去你的,除了你之外,尚有谁知?”
    谷沧海道:“如果还有别人在听,你就不肯求饶了,是也不是?”
    花蕊夫人道:“你休把话题支开,到底行不行?”
    谷沧海道:“不行。”
    他回答之速度,以及语气之坚决,连谷沧海他自己也大感意外地吃了一惊。因此花蕊夫人的震惊,便更不足为奇了。
    这时候他们仍然搂抱紧紧的,耳鬓厮磨。
    自从他对这个赤身教主动情,与之热烈缠绵,以迄如今,无不是最销魂蚀骨的滋味。
    这个当代尤物,即使仅仅抱在怀中,便能生出特别醉人的味道。因此,若说男欢女爱之事,真是一种享受的话,那么这个花蕊夫人,称得上享受中的享受了。任何男人尝过她的滋味,都不会否认此说。
    谷沧海的拒绝,实在是像个魔鬼一般残忍冷酷。他自己也知道,突然感到对方隐隐传来一股杀气。
    这也是他认为合理的反应,当她确实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的命运时,她能不奋起作因兽的一击么?
    奇怪的是他虽然感到她发难在即,却没有先发制人,甚至没有运起天魔心功护身。
    两人目光相触,花蕊夫人但觉对方身躯一震,接着便没有其他动静了。原来她已施展绝艺,制住他的穴道。
    她的手指不敢离开他的背骨大穴,因为谷沧海的本事,她素所深悉,只要松开手,马上就能动。
    她知道谷沧海这回不动则已,动则将使她香消玉殒,返魂无术,所以她只好把他抱得更紧。
    双方的目光仍然纠缠在一起,花蕊夫人道:“你实在使人想不透,为何你的眼中,射出如此温柔的光芒?”
    谷沧海只是全身动弹不得,失去任何抗拒之力而已,嘴巴仍然能动,也能够发音说话。
    他缓缓道:“你一向如此善测人心的么?”
    花蕊夫人道:“当然啦,我把天下的男人,都分门别类,细纫研究。所以我对任何男人的心理,都能见微知著,一目了然。”
    谷沧海道:“我属于哪一类型?”
    花蕊夫人道:“我最害怕的那一类,同时对我个人来说,你却是我第一个真正爱上的男人,这真是可悲可伯的事。”
    谷沧海眼中射出不悦之色道:“我是你最害怕的类型?这样说来,你以前也曾遇到过像我一般的人了?如若不是,从何而有类型可言?”
    花蕊夫人道:“从来没有过一个人像你,我只不过把你另一种类型的混合起来,变成一种新的类型而己。”
    她停歇一下,又道:“有一种人,天生正直刚强,嫉恶如仇。这种人在失足之后,既不忍心杀我,唯一的方法,就是自我以求解脱。”
    谷沧海哦了一声,心念转动,但觉自己极像这一类的人,因为他之所以完全不加戒备,任她制住,还不是潜意识中想要自杀么?
    只听花蕊夫人又道:“另外又有一类人,他也祟尚正义,为了真理公道,可以损弃自己的生命。不过他在私生活方面,却不谨严。因此之故,往往容易感情冲动、为美色所迷,暂时抛弃了正义公理,纵情享受,这等人的结局变化甚大,有时会忽然悔悟,再行奋发雄飞,有的则从此沉沦下去,变成腐朽无用之辈……”
    谷沧海心中叹息一声,忖道:“我的确也有些像这一类型之人。”
    花蕊夫人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当她这样做之时,身躯不免赂有移动,因此那丰满和充满弹性的胸部,便在谷沧海健壮的胸膛上,发生磨擦。这种感觉,既刺激,又舒服,谷沧海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花蕊夫人又道:“你呢,仿佛是这两种类型的混合体,至于你确确实实是怎样一个类型的人,我可不敢下断语了。”
    谷沧海听了这话,比较宽慰一点,忖道:“你如测不透我,谅必不肯马上动手杀我。”
    他这个判断,并非凭空而来,也不是自求安慰的歪想,只因他深知像花蕊夫人这种专家,对于她最擅长的学问,若未求得最正确的答案,她决计不肯放过。何况似他这等对象,世上真是难得。
    花蕊夫人凝眸寻思了一下,突然道:“你比唐天君还要可恶。”
    谷沧海嘲笑地瞧她,道:“真的么?”
    花蕊夫人道:“至少他并不打着种种令人厌恨的旗号,而你……”
    谷沧海道:“我怎么样?假如唐天君要杀你,你决不在乎被他玩过之事。可是对我却小气得多了。”
    花蕊夫人道:“当然啦,他摆明是个魔君,行事必定恶毒冷酷,而且不须讲理。但你却是个大侠客,是正义的化身。那么,你岂可做出不公平不合理之事来。”
    谷沧海仍然用嘲笑的声音说道:“这样说法,未免对坏人太纵容了,亦未免对正人君子大严厉了,照你的道理与想法,则我宁可帮坏人中的正人君子。”
    花蕊夫人皱眉道:“假如应真听了这话,不知作何想法?”
    谷沧海只笑一笑,立刻移转话题,道:“现在我已被你制住,生杀由你,只不知你如何决定?”
    花蕊地人道:“我早就有了决定,但在亲口告诉你之前,我要你先答复我一些问题,你愿不愿答复我呢?”
    谷沧海道:“这有何不可。”
    花蕊夫人道:“我且问你,当我动手之时,你竟然全无警觉么?”
    谷沧海道:“你这一问究是什么意思?”
    花蕊夫人道:“以你如此机警多智之人,居然全无警觉么?”
    谷沧海道:“你把我估计得太高了,不过,在这一件事上,我当时的确有了警觉,因为你早已明白告诉我。”
    花蕊夫人讶道:“我哪时候告诉过你的?”
    谷沧海道:“你涌起一股杀气,这比言语还要明显。”
    花蕊夫人道:“原来如此。”
    她停顿一下,又道:“这样说来,你竟是故意让我制住的了?难道你竞有自杀的倾向么?那太不可思议了。”
    谷沧海道:“是的,我想死在你手下。”
    花蕊夫人道:“为什么?”
    谷沧海道:“这叫做做鬼也风流呀!”
    他说的是实话,但花蕊夫人反而不相信了。
    她凝眸想了老大一会儿的工夫,困惑地吐了一口气,又道:“我败在屠师娄大逆手下,可是你的古怪所致?”
    谷沧海道:“大概是吧,你认为理应赢他呢?抑或不一定能赢得他?”
    花蕊夫人面色一沉,道:“你给我清楚一点的答复,别拖泥带水,不然的话,我可当真要杀死你了。”
    谷沧海道:“我不是说过,情愿死在你手下么?”
    花蕊夫人被他激得愤怒起来,恨声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谷沧海道:“谁说你不敢了?”
    花蕊夫人样子虽是很凶,可是眼中竞没有丝毫杀机,可见得她内心中并没有马上当真下手,取他性命之意。
    谷沧海笑一笑,又道:“瞧你刚才说过我眼中神色很温柔,而现在我从你眼中,也看到这种情绪呢。”
    花蕊夫人受激不过,道:“反正你定要杀死我,我如狠不下这心肠,终归自误了性命,唉,谷郎,我们缘尽于此,实在可悲可痛。”
    谷沧海道:“我宁可缘尽于此,绝不后悔。”
    花蕊夫人这时眼中当真透射出冰冷的杀机,顿时有一股森寒之气,侵袭到谷沧海的心灵上。
    他晓得她目下已经下了决心,以她化阳指的功夫,自己马上就得含笑而死,全无抗拒之力。
    这刻就算有人来救援,而且来人就算高明如崔山公之流,但花蕊夫人仍能在从容杀死自己之后,方始出手迎敌。
    换言之,她催动化阳指功夫击毙他,并不要花费什么时间,因此援兵赶到,亦将是徒劳无功。
    当这生死俄顷,千钧一发之际,谷沧海突然说道:“你猜我与唐天君力挤的话,将是哪一个败亡?”
    花蕊夫人冷冷道:“当然是他败亡啦!”
    谷沧海道:“你把我估计得太高了罢?”
    花蕊夫人道:“你连我的烈火大阵也逃得出来,天下再无堪与你挤斗之人了。”
    谷沧海道:“不,你错啦!我是借天遁神抓之力,逃出烈火大阵的,那是一种工具,你该记得我先把阿环抛上半空的,对不对?”
    花蕊夫人是什么人物,自是一点就透,当下恍然地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谷沧海又道:“老实说,我这刻在功力修为方面,还比不上唐天君,此所以我不能不极力隐蔽真面目,渗透了你们这个组织中,却想不到当上了盟主的位置。唐天君若是晓得,非活活气死不可。”
    花蕊夫人道:“你死在我手下,他就不必生气了。”
    谷沧海道:“你错了,他反而要杀死你,以便灭口,此外,我的师父,也有重出江湖的理由啦!对不对?”
    花蕊夫人可不能不打个寒唠,对于那位少林第一高手独角龙王应真,她就是打心底畏惧害怕。
    此外,唐天君会杀她灭口之事,她也真没把握。
    如今一想,果然有理。
    谷沧海又道:“还有就是毒手如来崔山公和孙红线等,都马上就会找上你,替我报仇,总而言之,你杀我之故,不外想避免为我所杀。但事实上你一杀我,登时就有几路强敌要杀掉你,这些人的毒手,你休想躲得过。”
    花蕊夫人胆气大怯,但她表面上一点声色都不动,反而冷冷的道:‘纵是如此,我也有你作陪,总算捞回一点本钱。你还有别的话没有?’,谷沧海微微一笑,道:“我没有遗言啦!”
    花蕊夫人美眸中忽而射出森冷光芒,忽而变为温柔眼波。过了老大一阵工夫,还没有任何动静。
    谷沧海一面观察她面色变化,晓得她的心情一定波荡甚剧。另一方面,却迅快在心中付想道:“她说的话其中有一点非常合理,那就是我既然身为侠客,代表正义,则自应严于律己无过无失,方可谴责别人。然而我却贪恋她的美色,又震于她淫荡之名,以致尝此一脔,因而使我对她来说,关系完全改变了,只要是具有人性之人,就不该向她下毒手。”
    只听花蕊夫人轻轻叹一声,接着翻身滚落床上,与他并排而卧,己不是居高临下的姿势了。
    不过她的一只纤指(这只手指已不知杀死过多少男人了),仍然按在谷沧海大穴上,没有离开。
    谷沧海狠狠的付道:“可是我非得杀死她不可,因为我深知她这门化阳指的奥妙,练就此功之人,硬是变成一个淫娃荡妇,一辈子离不开男人。也决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满足得她的。换言之,她仍须过着面首三千的生活,否则就得功散身亡,这等狐媚善蛊的女人,如若留在世间,实是男人的一大祸害。除了使人身败名裂之外,还不知有多少家庭为之破碎。”
    他想到这里,已有足够的决心杀死这个曾经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了。但他的脑子仍不停止,继续想道:“说到我个人方面,我已给她充分的机会,她自家错过,便算不得我负心了。”
    话虽如此,但谷沧海心中仍然感觉不安和负疚。他纵然自问有一千个理由,可以杀死对方,但这等行径,岂不太恶毒无情了一点么?
    他自己制造了一个矛盾,现在把自己夹在当中,竞有无法脱身之苦,心情之狼狈,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
    花蕊夫人仍然在犹疑寻思,假如不是谷沧海的分析,使她醒悟加害谷沧海之后的危机的话,她早就下手。
    谷沧海观察之下,已获得一个结论,那就是她一定会杀死自己,问题只在这个决心几时才拿得定而已。
    他晓得这是他唯一的,最后的机会,当即闭起眼睛,集中全身每一个细胞的感觉,去体会她指上的力道。
    在花蕊夫人的纤指尖端,透射出一股无形的力道,从穴道传人谷沧海体内,但隐微无比难以觉察。
    因此连谷沧海这等高明之人,也须得集中全身所有的感觉,才感觉得着。他晓得对方指尖这股潜力,乃是维持闭穴的关键。如果她拿掉手指,这一丝联系中断了话,他就可以马上打通穴道,恢复自由。
    以花蕊夫人这等富于临阵对敌的老手,当然不会自动或疏忽大意地移开手指,因此谷沧海完全不考虑此点。
    他潜心体味这一丝若有若无的潜力,心中回想那一次帮助阿环,使她免去走火入魔之劫的经过。
    那一次的经验,己使他对化阳指的功夫,完全了解其中的微妙奥妙,参以现在的体味感受,便不甚困难地找出了其中脉胳变化。
    花蕊夫人已经下了决心,原来她千盘万算,复感觉到自己难逃此劫。与其白白被杀,自是不如拉了谷沧海一道走向阴间。况且说不定杀死谷沧海之后,自己仍然能逃脱数路强敌的追杀。
    此念一决,便坐了起身,泛起一个甜蜜的笑容,道:“万事都须有个了局,是也不是?”
    谷沧海睁开眼睛,但同时之间,以局部的肌肉力量,暗暗挤紧穴道上的毛孔。他曾受过特殊训练,全身肌肉,均可作局部的松紧动作。全身所有的不如意肌肉,俱能活动自如。
    他虽是穴道受制,但仅只是血气雍塞,脉络失去活动能力,是以四肢不能移动,但局部的肌肉,例如眼睛嘴巴、鼻子等,都没有失去活动能力。在他被闭的穴道周围的肌肉,亦是如此。
    毛孔一旦挤紧闭合,花蕊夫人指上发出如丝似缕的力道,便暂时被隔断了,身体立即松宽一下。
    当然这仅是片刻即逝的现象,她的指力,马上就能透过这一层薄弱的防御,继续与她刚才所施的点穴手法连经起来。
    即便是这等暂时的现象,但要办到也是一件困难无比之事。第一点固然须以具有局部肌肉活动的技能。第二点,也须洞悉对方指力的奥妙,而从这股指力的强弱变化之时,找到一线空隙,才能奏效。
    谷沧海在这指力断绝的一刹那间,己催运起天魔心功。
    他能不能在顷刻间就摄聚功力,达到愿望,则尚是未知之数。
    花蕊夫人俯首看看他,又道:“现在已到了结局的时候啦,但愿你能不怪我的毒辣无情。”
    谷沧海还未来得及笑一下,花蕊夫人已发出化阳指气功,那只纤纤玉指,登时变得奇热如火。
    说得迟,那时快,谷沧海突然一翻身,右腿顺势疾扫,砰的一响,花蕊夫人已飞坠在地上。
    不过她并没有受伤,一个鲤鱼翻身,马上就跳了起来。
    她满面皆是惊惶之色,却见谷沧海迅快地抓起衣服穿着。花蕊夫人一瞧机不可失,连忙转身逃遁。
    她一下于就失去踪影,谷沧海也极快穿好衣服,顺手把床铺整理一下,懒洋洋走出房外。
    他居然没有一点追赶之意,但已恢复了乔装改扮。
    回到他占用的厅堂内,他马上振起精神,先阅看各方面送来的报告,得以晓得这些人马现下在什么地方。
    之后,他大步行出,直向赤身教众女居处行去。
    前些日赤身教众女所后的地方,原只剩下很少的几个人跟随着花蕊夫人,其余早都返无理庄去了。
    他踏入院落之后,正值这几个人都走开了,因此竞没有碰到一个妖女。
    谷沧海已经把此地的房舍勘查清清楚楚,因此他胸有成竹,大步行去,跨入一座厅堂时,恰好见到一个妖媚美女从右边房内走出来。
    他施展出大腾挪身法,人影一闪,已到了这美女面前,左手的食指按在自己唇上,示意她别做声。
    那个赤身教的妖女一瞧是盟主驾到,面上先就堆起媚笑,但眼中却禁不住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谷沧海伸手抱向她的纤腰,那妖女身上往他胸前一扑,突然不再动弹了。谷沧海低头一看,此女己闭目死去。
    他把她放置在旁边一张椅上,然后向那个房间走人去。但见床上躺着一个女性,短衣鼻裤,己等如完全裸露了。
    这本是赤身教的本色,不足为奇。
    谷沧海毫无声息地走到床边,这个女子仍然没有睁眼。谷沧海伸手一点,她的呼吸马上停止了。
    他歉然地向这个美女投以一瞥,这才转身出房,心中一面付道:‘她们均是作恶甚多的人,如此毫无痛苦惊恐的死法,已经是太便宜了她们啦,可惜的是要我来下手!”
    他转人后一进,但见廊上一个美女袅娜行来,身上衣服也是徒具其名,事实上露出大部分诱人的肉体。
    这一个美女长身玉立,举止间另具一种风姿,教人看得目瞪神迷,也没有法子移开目光。
    谷沧海远远一看就认出她是痴情仙子,这个曾以烈火大阵,恶毒地想把他毁灭的仇人。
    他当即大步踏上长廊,迎面行去。
    痴情仙子噫一声,刹住脚步,满面皆是迷惑之色。
    她当然认出来人是盟主,是以没有退走,高声道:“盟主驾临,自是大感荣幸之事。只不知何故杀机如此旺盛,令贱妄大是心寒胆怯。”
    谷沧海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冷冷的道:“你是谁?又如何晓得本座的心事?”
    痴情仙子道:“贱妾是赤身教副教主痴情仙子。”
    谷沧海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副教主,这就无怪你有这等眼力了。目下即有强敌来犯,本座只好亲自巡看一下,瞧瞧可能够找出奇特的陷阱没有,花蕊夫人正与孙红线姑娘巡视别处,我们已来不及计议,这是争取时间的关系。”
    痴情仙子花容失色,道:“是不是谷沧海来了?”
    谷沧海点点头,腹内早已明白,晓得她实在是畏惧自己当下问道:‘你这儿还有几个人?我认为你们最有用处。”
    痴情仙子道:“连贱妾一共只有三个,唉,如果是谷沧海那厮来的话,敝教之人,不是灭自己的威风,可以说得上全无用处了。”
    谷沧海点头道:“你这个话,倒是大有见地。”
    他突然,闪电般的伸手向她玉臂抓去,事出淬然,痴情仙子不知何故,所以既不打算躲,也不敢躲,以免开罪了此人。
    那个男人的手,竟是如此坚强有力,如此魅性十足,使她在极短暂的刹那时间,竞忘了自己精通武功,而生出无法抗拒之感。
    谷沧海沉声道:“你怎知是谷沧海来了?”
    痴情仙子愕然道:“我……我实在不知道。”
    谷沧海冷冷的说道:“我知道,因为他说过必定要向你报复,对不对?”
    他陡的声音一变,恢复自己原来的嗓子,又道:“不瞒你说,我就是你最不想见到的谷沧海。适才百密一疏,险险因心中杀机太盛而露了马脚,你还有何话可说?”
    像痴情仙子那么高明之人,这刻也不禁骇得全身瘫软,口不能言。谷沧海左手一挥,运用神功拍中她胸口。随即放手。
    但见这个干娇百媚的美女,像一朵花般跌倒地上。
    谷沧海马上移开目光,大步转身而出。
    这个祸根除掉后,他的心头丝毫不见轻松,因为接下来的行动,才是最主要的。
    这次目标已完全转向唐天君了。
    本来在他的计划中,并不是现在就向唐天君动手,而是等到找出天魔庞珏的尸体,握有唐天君杀师的证据,方始向他下手。这一做法,能够发生两个作用,除了能使天下的邪人魔星,不肯帮助唐天君之外。还有一个用意,就是稍为拖延时日,修练神功,希望在功力上,不致败于唐天君。
    如今动手,除了功力问题,无法可想之外,关于天下邪人魔星方面,由于自己有了盟主的身份,可盗利用,大概这些人都亦能严守中立,不致为患。
    谷沧海虽然是大义凛然之士,但并不是拘泥迂腐的人,所以他决不会坚持以一敌一的想法。
    只不过他想来想去,有资格助他出手之人,除了本门恩师和诸位师伯之外,便只有那么一个人。
    师门长辈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立即前来助他夹攻唐天君,这是十分明显之理。至于另外那一个人,料他也不肯贸然出手的。’
    这个人就是毒手如来崔山公,这个老奸巨猾的人,在未确见庞珏被害以前,岂肯帮助谷沧海而联手攻杀唐天君。
    谷沧海在心中翻来覆去的寻思,衡量双方的力量,探觉己方势孤力薄,唐天君实是胜面居多。
    这是因为唐天君手下虽是少了个孙红线,但尚有三仆和那邪儒等六大高手。
    要对付这些魔教高手们,除非是师门援兵赶到,方可见个高低,单凭毒手如来崔山公和孙红线等相助,实是无法抵挡。
    而他自己又似乎稍弱于唐天君,整个形势衡量之下,他唯一的优势,就是目前身份尚未暴露而已。
    至于其他的魔星恶人们,对这件事绝大多数将是抱中立态度,必定独善其身而不肯卷入游涡中的。
    他数一下,在这些人当中,除了赫氏兄弟须得仍然扮演盟主的角色,不可插手之外。
    能够支使得动,恐怕只有两个人,一是黑手派的屠师娄大逆,一是南溟神女。前者利用价值较高,因为必要时可以让他陷于死地,而后者的生死,却须替她顾虑之故。
    检讨整个局势,谷沧海也不由得有点胆寒,因为他简直是完全处于死中求活的形势下,仿佛是苦苦挣扎,知其不可为而为。
    各路的报告显示,所有的追兵,完全失败。其中一路还遭到少林寺的伏击,死伤了数人之多。
    至于唐天君这一路,消息最是详实完备。
    原来唐天君追的是五台山密云大师。谷沧海因为心中有数,晓得追击是假,会面是真。
    不过为了保持秘密,所以他们表面上必须做出一追一逃的样子来。
    但谷沧海已可以根据他们之间的需要,推测出四个大站,料定他们必定会在这四处之一碰上。
    因此谷沧海运用这个集体的力量,命最有关系之人,发出通知,叫这四个地方的眼线,密切探听。
    唐天君等人的行踪,虽是飘忽迅快,可是去向既然被料中,那些眼线们都给钉上,报告源源而来。
    根据报告,唐天君他们现在的距离,若要赶到,尚须两三日左右。
    在如此短促的时间之内,谷沧海面对的两件大事,如何办得好?这两件大事,其一是唐天君,另一是杨晋。
    他本来第一目标是替师父洗雪不白之冤,现下杨晋已经被擒,也曾供出当年经过,这自然是极重要的事。
    可是杨晋身上,也发生极大的困难、那便是杨晋绝对不肯当众坦供过去的罪恶,让应真蒙冤得白。
    所以这也是须要大量时间,以及精心设计,才能解决的。
    饶他谷沧海才智过入,计谋百出。但这刻也禁不住绕室访捏,一时之间,无法下得决定。
    过了许久工夫,外面传来脚步声。
    谷沧海赶紧收摄心神,凝目望向门外。
    转眼之间,有两个人先后进来,一是毒手如来崔山公,另一个是孙红线。他们一个带着笑容,一个则面泛不快之色。
    崔山公就是带着笑容之人,他一进来就说道:“谷兄竟然任得花蕊夫人逃逸,假如你没猜准,岂不是大大的留下祸根?”
    孙红线接口道:“这也怪他不得,天下有谁忍心下手杀死那么娇媚的女人呢?”
    谷沧海拱手道:“多劳两位了?”
    崔山公道:“谷兄不要客气。”
    他在椅上落座,又道:“还有就是赤身教另外三具尸体,我等代你收拾妥当了,只不知谷兄如此俊茂多才的人,有何心事、以致留下各种证据,也忘了收拾?”
    谷沧海道:“在下只是证明我并非杀不得美貌女人而已,至于纵放花蕊夫人之举,实不相瞒,在下竟是有意拖崔老前辈下水。”
    崔山公呵呵而笑,道:“老夫不愿落水的话,照样可以袖手旁观,是也不是?”
    孙红线犹有余恨道:“那妖妇是我杀的。”
    她是什么人物,岂有猜不出谷沧海为何下手这事?
    谷沧海在这件事上,既没话说,亦不愿多说,只好耸耸肩。这个动作,不营表示他已经承认错了。
    崔山公道:“谷兄,现在还剩下多少时间?”
    谷沧海郑重地道:“快则两天,迟则三日。。
    孙红线一听而知这是唐天君赶回来的时间,她一记起了唐天君,由于生死攸关,登时忘了那股妒念。
    崔山公道:“这真是有点糟糕。”
    他抬头看看谷孙二人,又道:“老夫是说。”
    谷沧海点点头,崔山公道:“老夫还可以一走了事,唐天君决计不会追究到老夫头上来的。因为他住好处想,认为老夫是发觉不妥,便俏俏离开。”
    孙红线冷冷道:“崔老想独善其身么?”
    崔山公反问道:“这对我有什么不好?”
    孙红线哼了一声,没有再说。
    崔山公又道:“谷兄有何打算?”
    孙红线抢着道:“崔老知道与否也是一样了,对不?”
    谷沧海徐徐道:“没有打算,根本没有办法。”
    孙红线大吃一惊,向谷沧海望去。心想连他也承认没有办法,这一定是绝对不能解救的危局了。
    崔山公道:“老夫痴长些岁数,见识较广,曾经看过许许多多的场面,因此谷兄虽然有些消极,老夫却深不以为然。”
    谷沧海泛起笑容,付道:“他如肯为我代筹妙计,解决问题,则他前此说他讲究义气之言,竟是不虚了。但愿他果真胸有成竹。”
    当下说道:“世事如棋局,变化多端,在下迷局中,实在看不出有幸免之道,崔老前辈可肯指点迷津?”
    崔山公道:“谷兄好说了,现下摆在你面前的是三件事,务须通通做得妥,是以才感到为难。这三件事一是应付唐天君。所谓应付,并非取胜,而是如何能与他同归于尽。二是你的假身份,必须继续保持,以免这许多一流高手,帮助唐天君。三是你师父的沉冤,如何洗清?”
    崔山公摸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颅,露出一派深思远虑的表情,又说道:“这三件大事,要你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同时完成,那简直是不能办到之事,是不是这样?”
    孙红线叹道:“他正是这么说叼!”
    崔三公道:“但假如他能化身为三个谷沧海,那么这三件事就可以办妥了。”
    谷沧海道:“此法在下也考虑过,找人冒充顶替这个柯继明的身份,不算困难。以我猜想,敝派一个以智慧着称的后起之秀,马上就会赶来这里帮忙的。”
    崔山公道:“他如能及时赶到,这难题即可解决。”
    谷沧海的心倩第一次感到轻松,凝神寻思。
    崔山公并不是替他想出解决之法,更不是连细节也替他筹妥,只不过是从大处着眼,助他解开一个死结而已。
    但这对谷沧海已足够了,假如像崔山公这等人物,也认为可以办得通的话,他就有足够的信心了。
    他想了一阵,道:“崔老前辈,如果你老人家允留下赐助,为在下的师侄们掩饰,作为在下的替身,在下就把唐天君弄到别处去。”
    崔山公道:“使得,看来老夫要收徒弟啦!”
    谷沧海笑一笑,道:“是的,他们一来就不止一个,定须有些乔装前辈门下,方能传通消息,并供奔走之用。”
    孙红线道:“我怎么办?”
    谷沧海道:“你与我到黄山去,当然连杨晋也带去,你先走一步,把杨晋交给家父,然后赴黄山会合。”
    孙红线一听要去见谷沧海的父亲,不知何故,心情大为紧张,敢情她下意识中。已把自己当作谷沧海的妻子,这回去见翁姑,岂能不紧张?
    谷沧海又道:“家父是天罡手柯公亮,我从母性,以免被人猜出其中的牵连。”
    崔山公道:“那好极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替应大师洗刷冤屈之举,自然是交给柯大侠主持最好,同时也最为稳安。”
    谷沧海又道:“在下不论找得到找不到庞老哥哥的遗体,但一定与唐天君决战于黄山,崔老前辈可能看不到我们的决战了。”
    崔山公颔首道:“老夫帮你稳住这一干魔头,功德也是一般的大。但愿令师侄等人能及时赶到,那就好了。”
    孙红线见商谈已毕,便先行出去。
    她好久才回转来,这时崔山公也走开了。
    她告诉谷沧海道:“我四婢之中,有两个是唐天君派来监视我的,刚才我已将她们处决了。”
    谷沧海道:“那么你只剩下两个婢子了?”
    孙红线笑一下,道:“是的,你可要听听我如何处决她们的么?”
    谷沧海道:“你这么一提,似乎不是一刀杀掉吗?”
    孙红线道:“当然不,如果是一刀杀死,那唐天君又怎能得知我已逃向黄山。”
    她停歇一下,又道:“那两婢皆被我刺中要害,如是常人,必定马上死掉。但她们都有一种功夫,看来似乎已死,其实心脉中尚有一丝生机。但等唐天君回来之后,发现她们的情形,只须施展一种特别手法,又灌以药物,就能救活她们了。”
    谷沧海道:“你就不曾学得这门功夫么?”
    孙红线道:“我当然不懂啦,在表面上,我甚至不晓得他们有这门奇异功夫,如此这般,所以唐天君才会相信她们的话。”
    谷沧海道:“这真是妙极了,唐天君一定会追进黄山的。而我则在这段时间内,恢复自由,一来可以袭杀他的手下,削弱他的实力。二来又可证明我不是柯继明,当真是一石三鸟的绝妙好计。”
    他情不自禁地搂住孙红线,轻轻吻她的红唇。
    孙红线也就嘤然投怀,不胜娇羞。
    但孙红线不久就又陷入悲哀之中,问道:“你真打算在黄山与唐天君决战吗?照我看来,你还可以多等一些时候呀!”
    谷沧海道:“唉,唐天君是何等人物,他如何肯让我有时间潜修苦练,他如何肯给我那许多从容准备的时间?即使我躲起来,他也能迫我出现。”
    孙红线讶道:“为什么?”
    谷沧海道:“首先他自己当上盟主之位。其次,因为他手下被我杀死,他将正式投书少林寺,找我挑战,那样我便非出面不可了。”
    孙红线本是以才智武功称绝的人物,是以对谷沧海的分析,一听而知,乃是不争之实,所以只好叹口气。
    她本是依偎在谷沧海身上,这时抬眼一望,忽然发觉谷沧海眼中光芒闪烁,望向远处,使她觉得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奇异的,从不相识的人。
    如果换了别的女孩子,一定会大为惊讶而向他询问。
    因为通常的女孩子,对于抱着自己的男人忽然好像忘了自己,都会感到非常气恼或不安。
    但孙红线没有这么做。她悄悄的轻柔的离开他怀中,也不与他打招呼,自进去作动身的准备。
    大约过了个把时辰,孙红线在自己房间内预备好午饭,便独自去瞧谷沧海。
    经过门外及庭廊间,先后遇到几个守卫,得知谷沧海没有出房门一步,也没有入去打扰过他。
    这些守卫,皆是黑道好手,他们当然不敢轻易打扰那个比他们高上几十级的盟主。
    孙红线得知这些情况,甚感满意。
    她来到房中,但见谷沧海正在房中踱圈子。
    他看来只不过是刚刚恢复正常而已,一见孙红线,便泛出喜色,道:‘你来得正好。”
    孙红线轻轻道:“要动身了?”
    谷沧海道:“假如我的师侄们已经到达,我们便可以动身。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问题,要与你商讨。”
    孙红线道:“已经来了三个人,他们都按照你留下的指示,与崔老取得联络,我得到这个消息,大是安慰。”
    谷沧海道:“你放心,这三人皆是我少林寺年轻一代中的特级高手,其中一个法名正慧的,更是智慧绝世。”
    她点点头,谷沧海又道:“刚才我全副心神、都用在推算最后决战的事上,大致上已有了轮廊。”
    孙红线微笑道:“这就最好不过,现在去吃饭吧!”
    谷沧海道:“我一点不饿。”
    孙红线道:“为了保持充分的精力,你非吃不可。”
    谷沧海蓦然道:“这话甚是,我非保持最旺盛的精力不可。”
    之后,来到孙红线的房间,吃了丰盛的午饭,然后换回以前的衣服,把假眉毛假胡子以及外衣等,都收拾好、准备给正慧僧使用。
    他舒舒服服地喝一口茶,躺坐在醉仙椅上。向孙红线道:“我希望你已经有了孩子。”
    孙红线啐他一口道:“吃饱了就不老实啦!”
    谷沧海道:“这是真话,我打算让你留在家里。”
    他的话已透露出最大的秘密,那就是他决心与唐天君同归于尽,所以希望孙红线有孩子,可以留一点骨肉。
    孙红线沉重地叹口气,道:“你自己也明白,只有我才有资格帮助你,岂能把我留在家里?”
    谷沧海道:“好吧,不谈这个,你且告诉我关于唐天君修练武功时的情形,越详细越好,最琐碎事也别遗漏。”
    孙红线道:“这对你有帮助么?”
    谷沧海道:“是的,早先崔老的分析,极是精致,我假设多久,深信其中两件事,已经解决,一是顶替盟主部分,正慧等既然已到达,加上崔山公的掩护,决无意外。二是关于杨晋陷害家师的问题,这本是我的主要任务,但目下只须把他交给家父,便能妥善处理。至于其他一些琐碎的问题,例如许灵珠姑娘,我但须略作安排而已。”
    孙红线道:“剩下来只有唐天君了。”
    谷沧海道:“是的,他的确是代表天下之至邪,而我则代表正派。邪正之间,发展到某一限度,就会来一次总算帐,决定今后数十年盛衰消长的大势。所以严格说起来,我与唐天君的决战,比任何个人恩怨都重要。”
    孙红线点点头,表示充分了解,她美眸中,更添愁色,道:“这个责任怎会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谷沧海道:“这是天意,无论如何,也得有一个人担承起这个任务,对不对?我或别人又有何区别?”
    孙红线道:“你别怪我说出不吉祥的话,你可曾考虑到败的后果。”
    谷沧海道:“本来我打算请崔老帮忙。合力对付唐天君,这样至少我个人必能与唐天君同归于尽。但事实迫使我只能独力对付唐天君。所以形成了新的危机,假如我一败涂地,唐天君便得称霸天下,魔焰妖气,笼罩大地。”
    孙红线的智慧足以了解这一切,她知道如果唐天君得胜,则唐的武功,更进一层,便不是任何人能制服得了的,连应真这等人物,亦不敢出手,免得一旦再败,天下便无可以牵制唐天君,或使他稍有忌惮之人了。
    谷沧海又道:“唐天君当然会考虑这一点,是以我不找他,他也会迫我非现身应战不可,他决不会让我有时间再去潜修苦练的。是以我定须先发制人,抢夺主动之势。”
    孙红线道:“关于唐天君练功的情形,据我所知,他已能闭关入定,超过七七之数。在魔教中,只要有人能超过四十九天的界限,便己达到超凡入圣之境。换言之,他的定力和功力,已足以克制最可伯的心魔。”
    谷沧海沉吟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
    孙红线道:“魔教中人,功力越高,心魔反噬之险也越甚。所以这是第一难关,如果不能超越,最多也不过和我一样,有很多神通都没有法子修习。”
    谷沧海道:“那么唐天君己很少操练拳掌兵刃了?”
    孙红线忙道:“不,他时时操练各种兵刃。”
    谷沧海道:“这方面有没有值得提及的地方?”
    孙红线想都不想,便道:“有,他从不操练剑术。”
    谷沧海连连点头道:“这一点很重要,这表示他在兵刃方面,最擅长的是剑术,是以反而不须操练。”
    孙红线道:“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还以为他的剑术最不行呢!那么你打算如何下手?”
    谷沧海道:“我还得想想,但一般说来,对付敌人,自然避强击弱,不可与他比剑。不过我也最精擅剑术呢!”
    他又陷入沉思中,孙红线乖巧地避免扰乱他,独自去找崔山公,很快就把正慧暗暗带到他的居处。
    谷沧海从沉思中醒来,但见正慧僧已化妆为柯继明,维妙维肖。
    接着崔山公也悄然来到,共商大计。他们商议的结果,决定使个苦肉计,正慧僧必须负伤,表示谷沧海曾来袭,幸而得到崔山公帮助,终于把他击退,然而花蕊夫人则无故失踪,痴情仙子等则被杀。孙红线不知去向。
    但唐天君必会晓得孙红线是跟随谷沧海前赴黄山,除了想象得出因为谷沧海有法子骗取她的感情之外,似乎还有什么奇异重大的原因。
    这些情报,是从那两名重伤的婢于口中探悉,此是魔教独门奇功。
    这样,唐天君在妒嫉和怀疑与他师父有关的心情中,一定拒绝任何人的帮忙,将仅率领魔教手下赶赴黄山。
    当然他们还谈了许多细节,谷沧海这才与孙红线带了昏迷的杨晋,在崔山公、正慧的掩护下,悄悄离开三贤庄。
    他们出庄之后,孙红线和他分手了。她带着仅余的婢于冷春,都化妆为男子,把杨晋带去谷沧海家。
    谷沧海独自直奔黄山,以他的脚程,本来两天半就可以赶到,但他居然走了五天,不过他显然是有意如此,所以没有丝毫不安之态。
    到得黄山,首先到一座叫做慈恩寺的丛林,找到出身少林的净法方丈,第一点把路径方向打听的详详细细。
    其次,准备足量的粮食和饮料。
    他的要求,着实使净法方丈为难了一阵,因为他索取的粮食和饮料,各有一项困难。除了干粮之外,还要可以经久不坏的肉类。
    那慈恩寺是戒律精严的佛地,如何找得到肉类?
    饮料方面,由于不便携带,所以他要一个可以密封的水壶,以及与平常的汤水完全不同的饮料。
    他需要的是能止渴,富营养以及水份不易消失,能充分被身体和利用的特殊饮料。
    因为他只带一壶,所以每喝一口,都须得具备上述的条件,方能收效。
    净法方丈不但认为这种饮料不易制造,而且装盛的器皿,也是难题。
    谷沧海一点不为这等事伤神,单让净法去伤脑筋。他本人则在那清静的寺中,尽量休息,蓄养体力。
    翌日早晨,他到方丈室,去见净法大师。
    老和尚的木几上,放着一个背囊。
    两人见礼之后,净法大师道:“谷师弟,两件事都办妥了。有两包荤素粮食,俱可经久不坏。另外有一个扁形的银制水壶,里面的水,是七种贵贱不等的药材熬煮而成,加上本门一副灵丹,恰能符合你的需要。”
    谷沧海道:“多谢师兄啦!”
    净法大师道:“除了饮食之外,还有张夹布做的睡袋,里面夹的是西域火蚕丝,不畏任何虫蚁,亦不透水。任是如何寒冷的绝峰山巅,只要躺在袋内,温暖如常,能保持元气,于体力有盈无亏。”
    他停顿一下,又道:“此是愚兄行脚天下的随身至宝,愚兄见你所需之物,皆以保持体力为主,是以奉送,料必大有帮助。”
    谷沧海衷心表示感激,同时拣了口锋利长剑,便动身走入黄山。
    他不需多久,就抵达莲花峰了。
    由于他得到净法的指点,所以一味认准方向,直指莲花峰,不须经过普通游人所行的路径。
    许多险峻的所在,他也不须放在心上,到了莲花峰上,便依照天魔庞珏说过的方向,往峰腰行去。
    走了不远,他便发现这条路,有人践踏行走的痕迹。
    当下晓得自己猜得不错,那莲花峰腰的山腹洞府,已经被黑手派发现和占用了。
    据庞珏所说,此洞府可容行数人,后半截又有迷阵,占地广阔无比边庞珏这等神通这人,也没有走遍。
    因此这个洞府对黑手派来说,委实是天造地设的好巢穴。
    他现在已改变走法,并且略为侧绕,避开黑手派经常出入之路。
    因此他一路不曾被人碰到,悄然抵达洞门。
    这座洞府的门户,是在一片峭壁之下,有十二株巨柏,密密封住,除非到了树边,决计不会发现竞有门户。
    他藏在可以望见洞府的草丛中,窥看了半个时辰之久。
    这其间有两批人出入,一望而知,乃是黑手派的恶徒。
    这些人出入之时,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四个地点,变成绕路而行,谷沧海心中一笑,付道:“黑手派不是一般的武林道,既然设下埋伏,定是奇险奇毒,专门对付高手的。假如我计得准,唐天君的随从,起码要有好几个死在这等埋伏中。”
    他又等了一会儿、忽见两名恶徒出来,一直落山。
    谷沧海悄悄尾随,直到离洞府有一段路,便出手偷袭。
    以他的武功,即使不偷袭,这两人也支持不了一会儿,何况是暗算。
    是以一举手之间,两敌尽毙。
    谷沧海在尸首上做了手脚、使人瞧不出是被什么手法所伤、然后把尸体丢在草中,留下痕迹,以便敌人可以找到。
    他回身向洞府行去,一面想道:“你们一向积恶作孽,个个死有余辜,我为了不浪费任何精力,所以用这等手法,实在便宜了你们啦!”
    转眼问,已抵达洞府,绕过那四处埋伏,心中又想道:“若是平时,这些埋伏也许会有失灵之虞,但等到发现尸体,定必马上检查埋伏,加强威力,老唐,你就有得瞧啦!”
    他溜人洞府,首先感到温暖如春,不似外面那么寒例。
    他依照庞珏的指示,迅快溜过许多厅房和通道等,直到后面的一道月亮门,踏出门外,那是一块空地,对面的墙上,共有七道门户。
    这七道门户,便是洞府后半截的入口,任凭选择。
    照庞珏所说,此阵占地极大,而七道门户中,只有一道门户是生门,但必须懂得方法,始能通行一间巨大的石室,如若行错,仍然会失陷不能出来。
    他毫不迟疑,从左边第二道门户进去,付道:“这一座六死一生的阵法,无疑又能消灭几个魔宫高手。”
    入门之后,但见甬道甚多,宛如蛛网。
    他依照左二右三的走法,每经二条通路,就向左转,然后经三条通路,改向右转。
    即使如此,也走了不少时候,才到达那间宽广的石室中。
    放眼一看,果然有一具巨大的石棺。
    这具石棺架在两条长石上,石下是一个浅浅的长方形坑洞,恰与石棺大小相合。
    他记着庞珏之言,先将底下这两根石条抽去,让巨大的石棺嵌在坑内,然后运起无敌金刚力,手抓棺盖,横推出去。
    厚厚的棺盖从槽缝中滑动,终于被他推开两尺宽的空隙。
    这刻,他也晓得如果不是练成这等先天神功,决计开不了此棺。
    由此可知,庞珏计算周密,用心良苦。
    因为他们有过约定,谷沧海迟早要去找他,可是假如他未练就神功,便无法打开棺盖,自然取不到地图,这样谷沧海也无法前往送葬了。
    此时谷沧海怀着虔敬、感谢和思慕之心,向棺中望去。
    棺内赫然躺着一具穿着古衣冠的尸首,正是天魔庞珏。
    但见他颜色如生,面容十分安祥宁静,生似只是睡熟。
    但谷沧海一望而知,这位老哥哥业已返璞归真,而他这等情况,便是道家所称的尸解,留下了法身。
    庞珏胸口有一张柬帖,正是留给他的。
    柬帖中大略说明自己劫数难逃,所以遭了孽徒暗算。
    由于他功力之深,超过唐天君的估计,是以尚能回到中土,埋骨名山,以了凤愿。
    柬贴上又说,这具石棺不久就会下沉,直到与地面齐平为止,因是石地,恰能嵌紧石棺,这时谁也不能开启。
    柬贴上另有两项指示,对于谷沧海即将对付唐天君之事,有不少益处。
    但柬贴上还是再三劝他苦修十年,方可与唐天君拼斗,否则功力上的距离,任何方法也难补救。
    石棺已开始下沉,谷沧海连忙从棺中取出一件物事,又迅即关好棺盖,跪在棺前相送。
    不久,石棺已和地面齐平,唐天君再恶毒,也毁不了庞珏的法身。
    另一方面,他也无从真正揭开庞珏生死之谜了。
    谷沧海在石室内打坐练功,晚上吃得饱饱的,取出睡袋,睡了一大觉。
    自然在这段时间内,他也不时出去查看情况。
    翌日上午,他暗中得悉屠师娄大逆已回来,心知正慧僧依计进行,已把这个魔头骗回来,防范那死对头花蕊夫人的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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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天魔阎王竞凶狡
    屠师娄大逆果然是为了死对头花蕊夫人而返山的,他听说花蕊夫人已来黄山谷沧海曾在三贤庄现身,把盟主击伤,可就深恐老巢被花蕊夫人和谷沧海等捣毁,便急急赶回来。
    他一回到黄山,首先得悉两名弟子被杀之事。
    他亲自细加检验,却始终没有法子看出伤势的来历。
    但可以断定的,便是这两名门人之死,实在蹊跷,既非谷沧海的少林手法,也不是死对头花蕊夫人的化阳指功夫。
    因此,他隐隐感到不妥。
    正如谷沧海所料,他马上下令检查各种机关埋伏,并且反复试验,以保证每一道机关埋伏百分之百的有效。
    其次,他动员整个门派人手,作紧急应变,包括增添暗桩,了望和巡逻的人员,以便及早发现敌踪。
    此外,他还亲自出马,带了两名高手,仔细搜寻附近的地面,希望能早一步发现对头,然后设法对付。
    这屠师娄大逆的一切措施,严密迅速,井井有条,真不傀是一个领袖的人物。
    在黑手派中,所有尚在外面的高手,完全召回,因此黑手派可以算得是用上全力,对付外敌了。
    到了中午时分,第一个警报传来。
    屠师娄大逆匆匆赶到会议厅中,这时所有的高手已经到齐,等侯首领驾临,共商大计。
    黑手派的智囊阎王崔央首先报告道:“根据警报的消息,有一路敌人,突然现身山中,距此已不远了。这队人马,多达十人,可是第二次警报尚未传到,可见得这批人马,不是转身离开,就是突然失去踪迹了。”
    副教主狼人黎定皱眉道:“怎会突然失踪了?”
    崔央道:“这只是属下猜想中的可能性之一;只因这批人马,为数不少,如果依照常事,自应早在入山区之时,洞府中已接到消息才对。但事实上他们乃是突然在距此不远之处出现,而发出警报的,又是不久前增派的隐秘暗桩,因此,这一批人,无疑皆是高手名家,俱个都高明之极,才能躲过无数耳目,潜入山中。”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都十分清晰明白。
    座中人人都在点头,自然最重要的是黑手派之主娄大逆了,连他也点头,所以崔央就继续再说。
    他道:“这路人马,既能够潜入,则突然隐没不见,也不是奇怪之事。何况咱们的伏桩是固定的,无法跟随人家移动。唯有等他们被别一处的暗桩看见,通报回来,方知这些人马的去向,是以咱们这些伏桩暗哨,碰上真正的行家高人,效力上就不免要打折扣了。”
    屠师娄大逆道:“这一路敌人的形貌衣着报告,几时可以送到?”
    狼人黎定道:“这一点正要请示,由于敌人踪迹忽隐,是以敝座过来议事之时,顺便吩咐他们暂时不可派人去查问详情。。’
    娄大逆点头道:“很好,此举己大大减少了暴露的危险,但咱们务须尽快得到资料,始能必要的应变措施。”
    原来这些老奸巨猾们,行事之际,最讲究的是秘密和主动,假如派人出去,既可能暴露了洞府的出入口秘密,亦可能暴露那伏桩的位置。
    所以在目前情形下,自然以不准任何人出入为好。
    但论到主动方面,大家坐在这儿等候消息,便大大不对了,何况知己知被,乃是争取主动的要素。
    所以越早晓得敌方的一切资料,以便料断敌人的来历及实力,方是上上之策。
    对于这个矛盾,黑手派的智囊崔免献计道:“山主刚从外面回来,参与过群雄大会,这之间无疑必有一些恩怨遭遇。可是山主既然也猜不出来敌的路数,可见得这些敌人容或不是山主此次行动所招惹的。”
    娄大逆摆手道:“你不必作此想,我心中并非全无所疑,但在未证实之前,暂时不说而已。”
    崔免要知道的正是这一点,当下道:“既然如此,咱们更须尽快把资料弄回来,俾供山主参考。”
    雷火真人玄宇插口道:“老崔,你刚才说不可派人出去,以免暴露咱们的秘密。但如今又如此决定,敢是忘了那些顾忌?”
    崔央笑一笑,道:“这又不是无法解决的困难,但须灵活变化一下,乃可两全其美。”
    他转向娄大逆道:“山主但须指派高手,代替了本派原有的联络人员,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众人一想这话有理,若是派出高手,自然不虞被敌人发现。
    因为这些成名高手,各有一套本事,不比那些负责通传消息之人,武功和江湖经验都有限,不但容易被敌发现,说不定连自己安全,亦大有问题。
    娄大逆目光在座中一转,便道:“盘荣,你挑一两个得力之人,办妥此事。”
    座中有个满面疙瘩的中年人起座道:“属下这就前往。”
    娄大逆沉吟一下道;‘等一等,赖胜川也一同去,不要率领其他的人。”
    赖胜川离座躬身,他个子矮胖,满面笑容,长相甚是和蔼,乍看之下,谁也想不到他就是黑手派中著名的双煞之一。
    另一煞就是盘荣,他与赖胜川搭档惯了,所以同称双煞。也正因此故,娄大逆会指派他们同行。
    这两人离开议事厅,迅速出去。
    由于他们皆是黑手派中的高阶层人物,所以那些伏桩暗哨的据点,全都晓得的很清楚。
    赖胜川在洞府门口,一方面施展视听功夫,查看四周情况,一面利用特制的巧妙消息,与洞外的校哨联络。
    因此他们虽然尚在洞府门口之内,但外面情况,已等如多长了眼睛、耳朵,正在向四下仔细查看。
    片刻间,外面的桩哨,利用机关回报,周围百数十丈之内,静悄悄的并无敌踪。
    同时之间,一名手下,也送来一个特制的小笼子,里面放着一头飞鸽,这是供他们迅快传达消息的工具。
    赖胜川首先迅快出去,一转出那十二棵柏树之后,马上躲入崖坡间的草堆中。
    盘荣等一下才出去,但即奔跃到另一边的崖坡,隐起身形。
    他们所以不会合却反而分散之故,用意是既不致被敌人一网打尽,又可以呼应相援,形成犄角之势。
    出得外面,果然毫无动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不但如此,甚至直到他们到那名隐伏的桩哨,也不曾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
    这一处伏桩的位置,视野极差,只能看得见靠近这边的山崖部分。
    换言之,除非敌人恰好走入这一处山崖,否则就一无所见。
    平时此处又没人看守,但今晨开始,黑手派全体动员,进入紧急状态中,这一处的暗哨才派出来。
    这正是崔灸的奇计之一,他深信一旦黑手派遭遇非常之事,则敌人必是一等一的高手,因此他绝不能用普通一般的方法应付。
    单就桩哨一事来说,他必须在某些看来最没用处的地方,设上暗哨。
    这样敌方之人以为此处不会有问题,放心现身,结果恰好落在他的计算之中了。
    那名哨桩向赖胜川、盘荣报告道:“敌人起先只有四个,来到山崖中,他们都很年轻,相貌英俊,但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可怕味道。四人之中,有一个大约是三十岁的人,身穿长衫,气派极大,一望便知是个领袖。他们都曾经向四下打量,但属下是隐身在崖壁里面,所以没被发现。”
    盘荣道:“当然啦,但主动的还是他们认为此地不会设下桩哨。”
    那名手下道:“是,是,所以他们瞧了一下,就都散坐各处。等了一阵有六人陆续来到,这六个形貌衣着完全不同,有的年纪已老,总之,各式各样的人全有了。”
    赖胜种很注意地问道:“什么叫做各式各样的人全有?”
    手下道:“属下是说这六人的服饰举止,每个都各做一行,一望而知,士农工商等行业都齐全啦!”
    赖胜川马上取出特制的纸笔,把详细的资料都写下,那手下最后又道:“这十个人,仍然是那个气派很大的年轻公于为首,人人对他都好像非常敬畏。他们只停留了一下,就一齐离开此地。”
    赖胜川即将资料放在信鸽上,送返老巢。又命手下回到隐秘的岗位,两人开始研究下一步行动。
    盘荣道:“山主虽命咱们盘问之后,顺便四下巡逻,瞧瞧各处的桩卡,但这一群敌人,目标显著,相信现下已得知下落啦!”
    赖胜川道:“这些人身份全都不同,可见得必是天下间精选出来的高手,这就与一般的敌人,大大不同,以我猜想,咱们一定有些岗哨被毁无疑。”
    盘荣道:“好,咱们分头查看一下。”
    赖胜川道:“查明之后,若有发现,也不必追踪,但须返回洞府门外会合就行啦:”
    盘荣道:“这是什么意思?”
    赖胜川道:“很显明的,这些人个个本领高强,根本不难找到咱们的洞府所在。若不是山主已下令所有的人,如见敌人有可乘之机,便可施展各种毒手的话,这些敌人,也许早就找到咱们洞府了。”
    盘荣沉吟一下,道:“咱们怎么办呢?我意思是说,假如现在碰见敌人的话。”
    赖胜川道:“今日的情势,不比等闲,如若碰见敌人,万万不可现身叫阵,务须依山主指示,尽量利用地形或其他有利条件,加以暗算,除得一个是一个。”
    盘荣道:“你好像已晓得很多了,只不知可猜得出这些敌人的来历么?”
    赖胜川道:“一定是各门派挑选出来的高手,想歼灭咱们这一派。”
    盘荣一笑道:“武林各门派中,似乎找不到几个足以来此捣乱的高手,咱们伯他们何来?”
    赖胜川道:“那你就错了,人家这些门派,都有过百年的历史,有些更悠久,因此谁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能人异士,隐迹在人世间。如今这些敌人,各种身份皆有,这才是最可怕的,咱们见到他们之时,必定一个都认不得,也许带头的就是少林谷沧海,不过年纪好像不对。”
    两人谈到这里,话头打住,分别行动。
    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后,都无恙地回到洞府外会合。
    赖胜川问道:“老盘,你没见到敌人踪影吧?”
    盘荣道:“没有,但有四处岗哨,已被毁去。”
    赖胜川道:“我也发现两个岗哨被毁,现在本派剩下的,只是那几处隐秘伏桩了,这就怪不得一直都没有消息送来了。”
    盘荣道:“这洞府外面的三处暗哨,你查过没有?”
    ‘查过了,还没有问题发生,我己命他们全部撤返,由咱们两人负了望之责。对了,适才得到消息,除了岗哨之外,三队巡逻中,只有一队安然返回洞府。”
    盘荣皱皱眉头,道:“这些家伙们手辣得紧。”
    赖胜川道:“可见得他们己立下歼灭本派之决心,若然他们得到手,本派休想有一个人的活命。”
    盘荣道:“老子倒不怕这个,但他们躲在哪儿?何以连咱们也找不到一点踪影?”
    赖胜川道:“我倒是有点眉目,估量他们必在距此十余里远的山谷内,但我不去查看,径自回到此处待敌。”
    盘荣道:“你有把握知道他们一定会来么?”
    赖胜川道:“你放心,人家可不是省油灯。”
    盘荣道:“我到那边,咱们合力操纵机关,总得弄死他们几个,方消心中这口恶气,消息你报回去没有?”
    赖胜川道:“你去吧,我这就用暗号往洞府里报告。”
    这两名黑道高手,马上分开,各自隐没。
    大约过一个时辰,太阳已西斜,不久就要落到山后。
    山中除了涧水和松涛之声,便只有猿啼,一派安溢宁静的气氛。谁也想不到在如此美妙的表面之下,隐藏着无限的杀机。
    忽见一些人影,在左方的斜坡下,向上疾行。
    这些人在没有路径的山坡间,行走如飞,其中有一个歪开数丈,突然挥手发出讯号,所有人便涌了过去。
    原来这个人发现了小径,证明有人时常出没此间,可见得这条小径,一定可以通到某一处。
    这些人一共是十个,果然士农工商全有。这群人的领袖,自然就是天下无不震恐的唐天君了。
    他与手下三仆,再加上邪儒阂子韶、鬼工王大发、铁算盘陈百万、讼师毕如刀等六个,一共是十人。
    这些手下们,个个的装扮举止,恰如外号,是以黑手派的岗哨,一望而知他们的行业。
    殊不知他们真正从事的,只是魔教中残害生灵的生涯。
    这一群人很快就来到洞府外那一片平坦之地,他们依照地上的遗迹查看,很快就集中目光,对着那一排十二株巨柏。
    不过从外形看,十二株巨柏贴壁而生,定无可疑。
    他们从出现以至来到洞府门前,只不过是眨眼工夫。
    赖胜川小心地打量这些人,希望看出来历,才向娄大逆报告。但仅仅这么一耽误,人家已向那十二株巨柏走去。
    赖胜川对于这些人的眼力,不禁大感震骇,然后抬目一望,但见较高处的盘荣,已经发出暗号,要他一齐配合发动机关。
    他当下扯动埋藏地底通入洞府内的绳索警告,一方面板开一个机括,但见在最左边的一个人,叼呀地叫了一声,身子向前仆跌。唐天君等人方自惊顾,右边又有一人惨叫了一声。
    这两个人一个俯仆,一个仰跌。俯仆的是三名俊仆之一的仲石,仰跌的是野农阮天庆。
    唐天君马上停步,靠近仲石的是冥医西门疆,他马上弯身查看一下,但自家双脚却分寸不移。
    他道:“禀告主上,仲石兄是右边后小腿被毒针扎了一下,由于他刚好左脚向前迈,而地面却虚不实。他左脚一踏空,马上把力道聚在右脚,便是稳住前行之势。这时毒针从地面冒上来,刺中他正在用力的右小腿,力道一懈,人便向前俯跌了。”
    此人一下子就把经过详情,三言两语交代得一清二楚,确是不凡之极。
    唐天君哼了一声道:“看看仲石性命如何了?”
    西门疆道:“他中的是出自南疆的最毒的阎罗刺,比四川唐家的暗器还厉害,是以连仲石兄也受不了,当场丧命。”
    唐天君又哼了一声,才转头向另外一个望去。
    那个仰跌地上之人是野农阮天庆,但见他心窝当中,光芒闪闪,原来是一截钢制三角风车叶。
    在这截风车叶前面,自然也是钢制的尖刀,换言之,这枚插人阮天庆心口要害的物事,乃是通体精钢带风车叶的飞镖。
    在暗器门中,讲究的是重量与距离配合,方能发挥最大威力。例如这么沉重的钢镖,如是腕力特强之人使用,可以一掷十数丈,伤者必死,威力有如强弩劲箭。不过,如是相距得近,就不易取准了。
    因此腕力再强之人,也不会使用这么沉重的钢镖,可是野农阮天庆明明死在钢镖下,距离极近。
    在他旁边的邪儒阂子韶报告道:“阮老三被钢镖刺透心窝,业已身亡。当时他是因为感到身后有异,可能是某种暗器,使他向前疾冲,以便腾出距离闪避。但这时钢镖突然射到,使他在束手无策的情形下,挨致命的一记。”
    唐天君道:“束手无策?哼!没用罢了。”
    阂子韶道:“主上说的是。”
    唐天君道:“要知他分明是仗着护身气功,打算硬拼一记,谁知道这枝钢镖份量既重,又是特殊的合金制成,锋利远逾精钢,加上是用弹簧之力射出,人类血肉之躯,如何抵受得住?假如他要躲;仍然有机会。”
    众人有些点头,有些出声附和。
    这时剩下的八个人,都站住不动。
    铁算盘陈百万道:“此地的机关埋伏,都是第一流的,由此可见得这十二株巨柏后面,必然是敌方巢穴的通路了。”
    唐天君冷冷道:“不错,现下咱们损折了两人,娄大逆即使提头来见我,也须得把黑手派之人,从上到下,个个杀绝。”
    他这番话虽不高亢,可是声浪却如利箭般射向四方八面,强劲清晰。即使是深藏洞府之人,也能听见。
    三仆之一的孟玉忿叫道:“对,今日定要把这些王八蛋们通通杀死,方消我心头之恨。”
    讼师毕如刀道:“属下愿意上前探道。”
    唐天君道:“以我看来,由这儿到那些巨柏之间,至少还有三道机关。”
    毕如刀道:“属下省得。”
    当下举步行去,才走了四步,突然间感到脚下的地面一软,似是踩动了消息。
    毕如刀毫不张皇,只停住身形,但全身感觉都用上了,真个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这时候在十余丈高的峭壁上方,哗啦啦崩塌了一片,砂石纷飞,笼罩的周围,少说也有十余丈宽广。
    这么一来,毕如刀后面众人,无不被这一大片厚密如乌云的砂石所罩盖住。若要安然无事,除非一齐退开十余丈。
    但这一片乌云似的砂石,既然从那么高的地方崩塌下来,就算是武功有限之人也来得及逃走。
    何况他们这等一流高手,更加没有问题。
    因此,人人都晓得这一定是障眼法,目的正是要他们退避,而在砂石不及的地方,另有巧妙恶毒的陷阱。
    由于仲石和阮天庆惨死,现在谁也不敢大意。
    唐天君也不动,但心中念头电转,在退与屹立二者之间,作一抉择。
    他终于决定不动,但他深知别人比不上他的功力,当下喝道:“愿退者可速退,如若不退,切勿被砂石击中,也不要呼吸。
    话声甫歇,砂石已压到众人的头顶,其中有些石头,居然大如水牛,若然砸中,非变成肉饼不可。
    这刻众人若是要闪避,也不是完全不行,但他们都一致判断动不如静,是以竞没有一个人跃开的。
    但见这八个人在砰然震响的砂石中,袖挥掌拍,各各使出一身本事,不让一点砂石沾到身上。
    有些比磨盘还大的石块,碰到他们的内力,都震得反而向上飞起,可见得他们一身功夫何等了得。
    过了好一阵,漫天飞扬的尘沙方始完全消散,嘈声也消失了,八个人俱都屹立在原地,互相傲视。
    众人心中无不欣赏,因为现在看起来他们没有闪避这大片惊人的砂石,这个决定,竟是完全对了。
    唐天君却皱皱眉头,道:“王大发,你怎样啦?”
    王大发表面上并无异状,但却紧闭着嘴,没有做声。
    冥医西门疆高声道:“让我瞧瞧。”
    他距王大发恰是最远,因此,他必须走过去,否则目光为别人所阻挡,再好的眼睛也不行。
    但他光是嘴上说说,身子却动也不动。
    直到唐天君道:“好,你过去。”
    西门疆这才迈步行过来,但每一步都十分小心。要知此地的机关埋伏,恶毒巧妙之处,全都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因此这一班人虽然十分骄傲自大,不把一般武林之人放在心上,但目下却都生出兢兢业业之感了。
    西门疆可不是吓破了胆而不敢移步,只不过生伯轻举妄动之下,触动了机关,将被唐天君斥责。
    现在他走到鬼工王大发的身边,小心一瞧,道:“这个设置机关埋伏之人,确是高手,他趁砂石横溅,灰尘弥漫之际,用一种特殊暗器,专攻来敌的五官。”
    阂子韶接口道:“那是一件什么物事?”
    西门疆道:“我也看不出来,只瞧出王大发眼下的感受是视听力俱已大减弱,又宛如置身洪炉之内,全身炙热难当,如若无法解救,他只能熬上个一时三刻而已。”
    铁算盘陈百万插口道:“偏生是他中了暗算,不然的话,王大发擅制各种暗器,定可知那是什么物事伤人。”
    唐天君泛起震怒之色,举步走到王大发身边,上上下下瞧了一眼,道:“这是地火劫灰封住他的五官,须得用活人剖出心脏,敷贴面上,才能保存一命。”
    众人都大吃一惊,心中喃咕不已。
    要知唐天君性情严酷非常,他固然不是对王大发有所偏爱,可是有时也为了要证明自己的话,说不定会下令某一个人,献出心脏。若然他一下令,那是必须得听从的,否则他将会给予违令之人以更可怕的死法。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唐天君又不是疯狂之人,岂会轻易牺牲一个手下?
    他又道:“你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对于此地的机关布置,可有什么独特见解?”
    众人凝神寻思,三仆之一的季金首先道:“小人便觉此地的机关,似乎厉害得出乎意料之外。”
    阂子韶道:“季金兄说得不错,这些机关埋伏,好像都冲着咱们而设的一般。例如那阎罗刺,毒性恰是超过咱们能抵受的极限,以此仲石兄被害身亡,那特殊合金的飞镖,重量与锋利也恰能破得咱们护身气功。现下这种地火劫灰,专封五官,又是咱们无法抵受的。”
    陈百万道:“咱们这次大大的蚀本啦,原因是咱们完全不知道人家内情。”
    唐天君冷冷道:“你们都没搔到痒处,要知今日此地的机关埋伏,最重要的发动的时机,恰到好处。正如上阵交锋,招式功夫上露出破绽,敌人遂得以乘虚攻人。”
    孟玉道:“但现下并非上阵交锋呀!”
    唐天君道:“正因如此,才更为蹊跷,试想这三个受暗算之人,无一不是因受到两路夹击而被暗算的,细查暗器发动的时机和方向位置,都巧妙不过,难道这些机关能计算得完全吻合真正情况么?”
    阂子韶翟然道:“主上这样说来,敢是有人操纵之故?”
    唐天君道:“当然啦,这些机关,看似自动,其实不然。”
    其余之人连忙转头四望,查看敌人可能潜匿之处。
    唐天君声音转厉,道:“孟玉、季金,速速出手,擒下敌人。”
    孟玉和季金这两名俊仆,应声振臂飞起,分向左右两边的斜坡扑去,快逾闪电。身形划过空中,宛如巨鸟。
    他们分别落在山坡间,再一个起落,向上扑去。
    黑手双煞盘荣和赖胜川两人,分别匿藏在草丛中,那是他们预先布置过的藏身之处,因此,以唐天君这一群魔教高手,到达此地之时,居然也看不出来。不过,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
    这是因为魔教的这一方,已确知有人操纵机关。而由于受过暗算之入,有些是后面受到暗算,可见得操纵之人,也在两侧,才能把他们进退的位置看得如此清楚。若在前面,就无法这么准确了。
    孟玉和季金这二人早在一瞥之下,判断出敌人最可能藏身的位置,是直接向那地方扑去,疾若迅雷。
    他们一到,盘赖二人被迫得现身。孟玉长刀闪耀出精芒万点,直向赖胜川攻去,凌厉之极。
    他这一击,已用上全力,赖胜川的精钢软鞭早一线抖得笔直,向孟玉当胸点去,却想不到对方居然连人带刀一块儿卷到,气势凌厉凶毒,生似已定下与敌偕亡的决心,不由得骇然失色。
    孟玉厉害之处正在于此,他攻去之时,并非不知敌人已抢先出手。也不是不知敌人功力精深。
    可是他就有这么一服掠人的狠劲,照旧攻去。顿时形成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把对方的斗志压倒。
    这真是奥妙无比的现象,敢情赖胜川气势一馁,鞭上的力道马上就消灭了几成。相反的,孟玉却增添了威势。
    他刀光到处,血光崩现,便是把赖胜川一条胳臂给劈下来。当然他自家也不能无事,胸上也中了敌鞭。
    然而赖胜川在气势既弱,力道大减之下,孟玉的护身气功业已摄得住这一下,是以只不过震得侧滑两步而已。
    这时候季金已经与盘荣动上手,盘荣使的是一对护手钩,他被迫现身之际,双钩飞旋,只护身而不攻敌。
    因此季金威势十足的一刀,只把他震退数尺。
    盘荣乃是黑手派中有数高手,平生见识过无数阵仗,他看了季金的身法速度,便知逃走已经无望。
    所以他压根儿不作逃走打算,同时由于季金威力十足的一刀,又知道敌人功力之深厚,胜于自己,是以也不作攻敌取胜之打算。
    他利用护手钩的长处,舞出一片光影,严密护住全身,只守不攻。
    果然季金一口气攻了十二三刀,空自锵锵连声,巨响震耳,却没有把盘荣收拾下,心中大怒。
    对面山坡上的孟玉,已抓住赖胜川,落到平地。
    唐天君道:“交给西门疆。”
    西门疆把人接过,唐天君抬头望去,但见季金虽然已经占了八成以上的攻势,胜机在握。
    但如果敌人继续负隅顽抗的话,便可能还得拖上一段时间。
    他晓得如果自己下令要季金马上收拾下敌人,也不是不可能办到之事。只不过那么一来,季金功力必须亏损,同时也可能要赂赂负伤。若是这等情形,他的人手岂不是又弱了一个。
    因此他改用别的方法帮助季金,暗运玄功,把声音送到战圈那边,道:“阿金,你不要着忙,这名敌人迟早是你刀下亡魂。”
    他接着又道:“西门疆,把这一个敌人胸膛剖开,取出心脏,切成薄片,替王大发敷一敷。”
    这番话送入盘荣耳中,登时心神波动震恐。
    季金大喝一声,长刀划个圈子,从左斜上方劈落,这一招称为开山势,乃是刀法中至为刚猛的一着。
    盘荣心神稍分,被敌人抓到机会,使出这么凶狠的一招。但目下已无法改变事实,只好运足全力,双钩齐出,硬架敌方。
    锵地大响一声,人影乍分。
    盘荣但觉剧疼攻心,敢情硬挨这一记,他双臂竞被敌人刀上的真力震断。
    他不但两臂臂骨断折,同时血气也波荡甚剧,是以须得忙忙调息,不然的话,马上就得吐血而死。
    季金岂肯让他有喘息的机会,长刀电抹,又攻过来,直取胸口要害。
    盘荣不躲不行,方自退了一步,季金煞住刀势,狞笑连声。
    但见盘荣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手中双钩掉在地上,身形摇摇欲倒。
    季金迅逾闪电,一下子就点了他的穴道,并且把他一把挟住,直奔落山。
    唐天君点点头道:“干得好,这两个家伙,乃是黑手派的大将,但在你们手底走不了数合。这一回黑手派之人业已魂飞胆落,但等咱们挨个儿杀死。”
    他向西门疆点点头,但见这个冥医手中拿着一只半尺长的短刀;熟练地插入赖胜川胸口,刷一声划开一道口子。
    冥医西门疆辣练的手法,真好像半刀小试一般,显示出他对此道极有经验,当然他以前已经判开过不少活人的胸膛了。
    盘荣虽是穴道被点,知觉未失,眼见老搭档赖剩川惨被开膛挖心,死后连尸骨都不全,大是触目惊魂,竞昏了过去。
    这黑手双煞一定是平日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今日才会遭遇到这等悲惨可怕的下场。
    鬼工王大发经过切成薄片的活人心脏数贴之后,说也奇怪,不久,长长吐了一口气,慢慢地睁开双眼,扫视众人。
    只见他双目赤红,眼神呆滞,分明内伤甚重。人心敷面之举,只不过保存了他一命而已,并不能完全复原。
    西门疆把他搀扶到一旁,让他靠树而坐,随即回转来,道:“启票主上,王大发现十分居弱,须得将养一年半载,才能开始练功。现下比一个常人还要层弱。”
    唐天君望了众人一眼,他一共有九名手下,但如今只胜下六个。如果再留下一两个人看护王大发,那么力量就弱了。
    当下道:“让他自家歇息一会儿,好在黑手派之入,这刻为应付咱们,已经没有闲暇,相信不会抽人手对付他。”
    他抬头四看,忽见峭壁上刚才崩塌下大片岩石之处,这刻现出三个大字,乃是荡魔崖三字。
    这三个字早先被石头砌叠遮挡住,是以看不见。
    唐天君看了,心中一动,忖道:“我是魔教领袖,这一处地名,竟然叫做荡魔崖,大是犯忌,莫非我将在此地,遭遇不测么?”
    要知这一处名称,不问可知乃是黑手派占据以前就有了的,而恰好冲克魔教这一群高手,可说是天意如此,际遇甚巧。
    他望着那三个巨大的字,不禁微微出神。
    陈百万摇一摇算盘,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但却没有惊动唐天君。
    众人都感到唐天君的情形,与平时有异。但唐天君喜怒无常,心狠手毒,谁也不敢多嘴,致遭奇祸。
    唐天君的心灵,已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克制,但他自家一点儿也不知道。发了一会儿愣之后,转眼向洞口望去。
    那十二株巨柏,宛如金刚巨灵,守护着洞口。
    唐天君突然间暴躁忿怒起来,冷冷道:“你们过去,放把火把巨柏给烧了。”
    六名手下轰然而应,马上分散行事,转眼之间,那十二株巨柏下,都堆满了干枯的柴草。
    唐天君目光又移到荡魔崖三个字上,付道:“等我烧毁巨柏,杀尽黑手派之人后,再凿去这三个字。”
    三仆之首的孟金取出火种,首先把最旁边的柴草点燃。同时利用一支木棍挑拨,使火势迅速扩延。
    霎时间火光大起,枯枝燃着之时,发出噼噼啪啪之声。
    第一株巨柏的底部马上就被火烤炙得焦黑欲燃,孟金猛拨柴草,增长火势。忽见这株巨柏,整株震动一下。
    他怔了一下,定睛看时,却是并无异状。
    直到异状发生时,他已后悔莫及。
    原来当他还在呆呆打量之时,这株巨柏忽然向上弹起百数十丈,宛如强弩射出去的劲箭一般,直人天空。
    而在树根的洞穴中,突然冒出一股炽热无比火焰。
    这股火焰的热度,远过于寻常之火,孟金首当其冲,只惨叫了半声,便在火焰中失了影踪。
    这时相距最近的是邪儒阂子韶,他离那支火柱大约是六七尺,可是火光一冒,他马上感到全身热不可耐,痛得连眼泪也溅射出来。
    他正待运功跃开,可是心念电转,身上衣服已全着火,他的人也一交跌倒在地下。
    只觉得闷热难支,失去了知觉。
    其他的人都在热力迫来之时,急急跃开,奔出十余丈,方始停步喘息,回头观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见其余十一株巨柏已在眨眼之间,完全着火,而在第一株巨柏的根部,兀自喷出一股数丈高的火柱。
    群魔惊骇相顾,魂不附体,忽听唐天君道:“汝等不必害怕,那不过是一点点地火,积藏在十二株巨柏的下面。即使没有咱们引发,也将在短期内喷出来。”
    众人都想道:“话虽如此,但事情未免太巧7,倒像是老天爷特意对付我们一般。”
    唐天君又道:“这一股地火的热浪,离咱们这么远,四下空旷,也仍然觉得炙热无比,则洞内之人,受到的热毒侵害可想而知。”
    陈百万精神一振,道:“这样说来,这股地火的喷发,咱们虽然送了两命,可是对方的损失,必定十倍于我。这倒是一件大有赚头的买卖。”
    唐天君道:“当然啦,黑手派之人,过得此劫的,恐怕还不到十个人,咱们等着瞧就晓得了。”
    他转向西门疆道:“你可去把王大发移得远些。”
    西门疆应声奔去,旋即高声道:“王大发已经死啦!”
    众人都不觉一怔,西门疆回到这边来,又道:“他处距地火虽然远达十余丈,可是他本是受到地火劫灰所伤之人,最怕热毒侵迫。因此地火一起,热力传到,登时先把他烤死了。”
    这样说来,单单这洞口地火的—关,就一共杀死了魔教三个人,而不只是两个了。
    大家都不再说话,静静地站着,各人都有说不上来的难过。
    过了许久,但见太阳己偏到一旁,眼看黄昏到来。他们原是清晨入山的,到如今已经是大半天了。
    这还不要紧,最使唐天君生气的是费了大半天工夫,连敌人首脑还未见到,己方已损折了五个人。
    洞口的地火已经减弱几乎看不见,上面十多丈高的峭壁上,荡魔崖三个大字,却好像含着嘲笑似地,俯视着这一群魔教高手。
    唐天君举步行去,到了切近,又退了回来,向四名仅余的手下说道:‘地火虽已缩减地面以下,但余热犹炽,你们不易承受。况且这刻洞内一定更加炙热,咱们犯不着这刻进去,弄得一身大汗。”
    讼师毕如刀道:“属下等打算绕到后面巡视一下,以免敌人万一尚有通路。”
    唐天君道:“通路是一定不会有的,但人去巡视一下也好,或者可以找几个黑手党徒,拿来杀了消消气也是好的。”
    毕如刀听命去了,又过了一阵,唐天君到洞口旁边试探一下,发觉热度已经大减,当即独自走入洞内。
    洞内热度比外面高得多了,他估计一下,特别注意到空气中焦奥之味,晓得黑手派之人,一定有大部分已经烧或闷死,当即向外面发出独门讯号,召唤手下们入洞行动。
    不一会,西门疆等已到了他身后,连毕如刀也来了,他报告说,此行碰见了两名黑手派之人,已经收拾掉。
    唐天君一行五人,直入洞内。这一回惟恐手下们中伏损折,所以他亲自率队领先,直入洞府。
    转眼间已到了那座巨大高阁的大厅堂,但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个人。
    这些人的姿态都很古怪,个个身体极度弯曲,宛如煮熟了的大虾一般。同时头发也变为焦黄色,阵阵臭味,弥漫在大厅内的闷热空气中。
    大厅的光线十分充足,因此,唐天君他们不必一个个的检验,也能看出这些人已经死亡,也晓得死因。
    唐天君回看一眼,道:“这座洞府如此深广,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咱们须得分别查看,方可堵截每一条通路,你们各选一条道路。”
    西门疆、毕刀、陈百万和季金齐齐行动,各自选择了一条通路去了。剩下唐天君一人,兀自站在厅堂之内。
    他既不动弹,也不弄出声响,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忽见尸首堆中,有一个很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假如不是唐天君这等人物,一定无法发觉。他当时也没有做声,只在嘴角上泛起一抹冷笑,慢慢走到这具尸首旁边。
    但见这具尸首,乃是一个中年大汉,身上的黑衣,已有一部分烤焦破裂,头发也完全焦黄弯曲。
    总之这具尸首,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已经气绝毙命,纵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救治于他。
    但他明明动弹了一下,唐天君不禁皱起眉头,当思其中缘故。
    过了一阵,这具尸首仍然僵卧如故,再没有丝毫迹象。唐天君真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是他仍不肯服输,仔细观察。
    他灵活脑筋不住转动,从各种荒诞离奇的角度,去解释这具尸首能够移动的缘故,突然间如有所悟。
    在他脚边四方八面,都有僵卧的尸体。
    如是胆小之人,即使多站一会儿也不敢。唐天君却站得渊亭岳峙,看来丝毫不把尸体放在心上。
    他还细细察看别的尸体,过了一会儿,忽然举脚一踢,那具曾经动弹过的尸体蓬一声飞开文八尺。
    唐天君的目光全然不跟随那具尸体,却是停留在地面,也就是那具尸体早先所僵卧的地点。
    但见地面正如别处一样,都是一大块的长青石。
    他冷笑一声,一只胸踩在当中那块青石上,向上一提。只见他的脚底好像有黏力一般,竟把那块石头,吸了起来放在一夯。
    青石一掀开,马上可以看见底下有个窟窿,同时发现有一个人蹲伏在里面。
    石块一掀开,此人抬头瞧看,恰好碰上唐天君冰冷刀刀的目光,顿时身子一震,满面泛起惊骇神色。
    唐天君道:“你是谁?”
    那人站起来,看得出他努力使自己镇静如常,才开口道:“在下崔央。”
    唐天君道:“你可认得我么?”
    崔央道:“少宗师的大名,有谁不识。”
    唐天君勃然大怒,道:“既然识得我,为何还敢抗拒,伤了我的手下,嘿,嘿,我将教你们尝一尝我魔教的毒刑滋味。”
    崔灸万想不到这一句奉承的话,反而召来奇祸。他本属赤手三凶之列,外号阎王,平生杀人无算、又因足智多谋,成为黑手派的军师,细算起来,此人一身罪孽,更在这个邪派里的任何人之上。
    他见多识广,自然晓得魔教毒刑的厉害。在这等威胁之下,他宁可马上死掉,也不愿受刑而苟活。
    但纵然是想求死,也不是容易之事。崔央本人曾经做过好多次这等,事情,不许对方寻死,而置对方于毒刑之下,所以他考虑到唐天君也会来这么一手,使他全然没法求死。
    因此他必须用计,心念一转,微笑道:“少宗师别开玩笑吧!”
    唐天君冷冷道:“谁跟你开玩笑来着。”
    崔央道:“在下等罪重如山,自知必死。但少宗师只说用刑,岂不是在说笑话?”
    他爬出坑洞,显得大为轻松的神情,口中又道:“以少宗师的身份,当然不会说过不算的,对不对?”
    在他的脑中,盘算着几种死法,若在平时,他想死还不容易么?只须一掌拍在脑袋瓜上,立时成功。
    然而在这个一代魔君面前,这法子当然行不通,甚至纵然有机会一刀刺入心窝,这个魔头也可能有本事使他暂时不死,待他饱受毒刑之后,才让他死去。因此,他才须要加以考虑。
    唐天君道:“当然啦;但你这小于休想动什么念头,不然的话,你将要连累到别的人。”
    阎王崔央虽然是邪派高手,作孽无数,可是连他也不懂得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惊疑寻思。
    唐天君道:“你不明白么?”
    崔央道:“在下自问也算得是见多识广之人,然而少宗师话,玄机深奥难测。”
    他说到这儿,心中已决定了一个死法,那就是利用他一向伤人必死的喂毒白虎钉,暗暗先刺伤自己,其时他还须勉力运功抗毒,直到毒力蓄聚,其势剧烈无比之时,才突然卸去功力,任从毒力攻心。
    这等手法,自可淬然死掉,纵然高明如唐天君,也有措手不及之感,决计无法及时把毒力制住。
    只听唐天君道:“我赂施手法,就能使你心神受到天魔禁制。这时候你完全变了一个人,任何事情都将倒行逆施,状如疯狂。当然这还不要紧,最可怕的是、你将会毫无心肝杀死最心爱之人。到你杀了这个人之后,你马上恢复如常。以我想来,不管你是如何没有心肝之人,对于这等惨剧,也必定十分痛苦。”
    他笑一笑,又道:“你也许没有父母兄弟,但你必有妻室,或者是心爱的女人。这还不打紧,假如你有儿女,那么儿女将是你最先下手的对象。”
    崔免一惊非同小可,面色大变。
    要知像他这等一代恶人,自己也晓得仇敌无数,是以把儿女送到非常安全的地方。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晓得。
    可是唐天君这个天魔禁制的办法,不论他把孩子安置得如何稳妥,也不中用。
    他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决意赶紧下手自杀。当下道:“在下决意不敢妄动,万望少宗师别施这等毒刑。在下为表寸心,敬奉一点小礼,相信少宗师一定有点兴趣。”
    他探手人怀,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奉与唐天君。
    当他取物之时,业已使用白虎钉,在自己肚腹上刺了一下,这宗喂毒暗器,别人受伤,马上见血封喉。
    可是崔灸用惯了,身体已有抗力,故此这刻虽然尚未运功,外表也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唐天君一瞧,讶道:“是少林寺的藏经?”
    崔央道:“正是少林寺秘藏武功经典,”
    他预料对方势必随手翻阅一下、如果发生兴趣,一定再费点时间,把内容看清楚一点。
    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等候毒力发作了。
    结果完全不是崔央想象中的那样。
    唐天君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将这本薄薄的册子,随手丢在地上,冷冷道:“这等粗浅的武学,岂能放在我眼内。”
    崔灸大吃一惊,忙道:“少宗师既然不感兴趣,在下也许有些消息,能使少宗师认为堪以入耳。”
    唐天君道:“你说说看。”
    崔央道:“例如敝派目下剩余的人数,以及他们都躲在什么地方等等。”
    唐天君道:“这等事情,慢慢的不愁你不说。”
    言下之意,已暗示说他如果没有别的更有价值的情报,则纵然把黑手派的一切秘密都说出来,结果仍然难逃毒刑加身的厄运。
    崔灸不禁魂飞魄散,战栗失色,一来他已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足以使这个魔王动心的。
    二来他体内仍然没有异状,倒像是那白虎钉的毒性,业已消失了。
    他自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把握不住,那就只好任得对方将自己施以各种毒刑,惨酷地死去。
    因此他极力收摄心神,大动脑筋,思想拖延之计。
    突然间有所恍悟,付道:“假如他不是另有要事,怎会忽然跑到黄山,加害本派?因此,只要我哄骗出一点线索,就算是吹牛胡扯,也能使他再耽搁一阵工夫。等到毒性一发作,我就不必伯他了。”
    假如旁人知道这阎王崔央,动了无数脑筋,为的只不过是求得迅速的死亡,必定感到难以置信。
    崔灸道:“少宗师说得是,假如单单是本派的剩余实力,少宗师自然不放在心上。可是敝派掌门的行踪,也许能引起少宗师的注意。”
    唐天君仍然淡淡的说道:“那也不一定。”
    崔灸感到背上冷汗,己汇聚成一道道的流下来。
    他尽最大努力尝试地道:“是,是,都怪在下没有说清楚,少宗师当然不明白。敝派掌门娄大逆的去向,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另一个人,可不是敝派之人……”
    说到这里,这个以足智多谋见称,而且是黑手派的军师崔央,可就发觉唐天君面色微微变动了一下。
    虽然唐天君的表情,十分细致,恍若无痕。然而崔央已感觉出来,晓得这句话,终于讲对了。
    他接着说下去道:“娄大逆这次返山,神态有异,在下已觉出其中必有不妥。但他没有说出来,在下也不便探问,只好在暗中注意。”
    唐天君道:“你发现了什么?”
    崔央心想:“我发现个屁。”
    但口中说道:“这须从敞派两年前搬到此处说起,在下却是第一个反对的。”
    唐天君道:“为什么反对?”
    崔央道:“因为这一座洞府,半出天然,半由人力,乃是不知多少千百年前的遗迹,洞府面积之大,竟是在下从未去过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娄大逆下过禁令之故。”
    唐天君晤了一声道:“这样说来,这座洞府之内,有些地方不但划为禁区,而且是你们根本未到过的了,是也不是?”
    崔央一瞧他兴趣来了,心想:“这话既已打动了他,则还须制造一个人出来,方是天衣无缝。”
    他故作沉思状,慢慢说道:“在下知道禁区之内,有一个人,可是这件事十分神秘,娄大逆不让任何人得知,我们也没有法子。”
    唐天君想了一下,面色忽然又变得甚是淡漠,漫声道:“你这话恐怕靠不在。”
    崔央惊讶道:“在下岂敢欺瞒您少宗师?”
    唐天君道:“娄大逆外出这么久,你们还不能查明此人是谁么?况且此人如果独居禁区之内,日常食用之物。谁来维持?”
    崔灸道:“原来如此,无怪少宗师生疑了。在下先解释第一点,那就是这一片禁区,其实是无数通道,布成一个阵图,相当深奥,要想全部踏勘,已经不易,何况查探人迹?这个人既然熟悉阵法,大可借地形之利,掩藏踪迹,对于禁区以外的行动,此人却了若指掌。而这么一来,等娄大逆回来时,曾经违令之人,必受严惩。因此,没有人敢去查探。”
    唐天君道:“原来有一座阵图,这倒是想不到之事。”
    他的目光向四下扫视,忽然发觉这座大厅,亦属一种阵法的外围人口,心中更加相信了。此外,他的手下至今尚无一人回返,可知必定已处身在繁复难行的地方。否则以他们的身手查探几条道路,何难之有?想到此处,精明如唐天君,也不禁沉吟无语起来了。
    崔央鉴貌辨色,信心大增,又道:“关于第二点,由于敝派库存富足,百物俱全。娄大逆就算亲自取送,也不麻烦。所以在下无法从这一点上面,窥测出那是什么样的人,连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他说到此处,突然觉得不妥,因为这么一来。他的情报已等如讲完了。对方不动手则已,若是仍然不放过他,达到就是最后关头。
    因此他连忙又道:“不过敝派人数不少,其中有许多执役之人,轮流服侍娄大逆,因此……”
    他故意停口,不说下去。
    唐天君道:“因此怎样?”
    崔灸道:“在下供了这一段秘密,看来已使少宗师略感兴趣,只不知在下将有什么命运?”
    要知他一则借此机会,先探探对方意思如何。二则他已感到毒性开始发作,目下所须的时间已不多,所以比较安心。
    他已运集功力,暗暗抗拒毒力,使毒力的势道积聚起来。等到适当时候,猛一撤去功力,毒性侵入心脏,即可马上倒毙,任凭唐天君有多大本事,到那时也无法阻止。
    以崔灸的为人,就算叫他干最卑鄙最可耻的事,只要能够活命,他也非干不可。
    但目前的形势,显然与平时大有不同,这唐天君的本事,却足以使人感到死不足惧。
    崔灸乃是老练江湖,深知个中利害。是以才不顾一切,先求必死之道。
    现在他的准备已差不多完成,是以他还盼望有万一的机会,希望对方放他一条生路。
    是以崔灸讲完这番话之后,就此瞪圆了眼睛,闭紧了嘴,静静的等待着这个生死关头的来临。
    换句话说,也就是等待唐天君的发落。
    唐天君谈淡道:“你们黑手派使我的手下,折损数人,因此你死罪已定,无有考虑的余地,问题只在活罪能不能免。”
    崔央登时垂头丧气,道:“是的,在下也知道,只不知活罪能不能免?就请少宗师干脆决定吧!”
    当时崔央把心一横,顿时气往上撞,他说到末后一句上,声音已变得粗鲁无礼。
    唐天君道:“那得看你的态度如何了。”
    崔央自分必死,哪里还有好气,当下道:“假如活罪终不能免,想来少宗师也必能明白这个道理,我又何必把秘密告诉你?”
    唐天君冷冷说道:“只怕到了你受活罪之时,任何秘密都恨不得赶快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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