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干戈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章醋火升毒姝验处子
    他停顿一下,又道:“但目下既然形干势格,无法一试,这话不必再说了。”
    王元度道:“很好,在下已候诸位赐教啦!”
    胡谏道:“别忙,敝教姜军师的指令,命我奉问王兄一声,那就是:你早已出了敝教势力范围,如若趁机逃走,毫不困难。因为那边的陡崖只有十多尺深,下面便是可以奔走的陡坡,假如王兄疾跃而下,我们这一班人也只好瞪眼了,但你为何不那样做呢?”
    王元度毫不迟疑,慨然道:“我既然已答应放下白姑娘之后,便向诸位讨教,岂能食言而肥?”
    胡谏道:“姜军师料中王兄必是如此回答,因此他命敝座告诉你说,既然王兄是这等英雄豪杰,咱们今晚便无须动手啦!”
    王元度讶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谏呵呵一笑,道:“这是说你已陷于必败之地了,根本无须动手。”
    王元度瞠目不解,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胡谏举斧一指,道:“王兄但看便知。”
    王元度随着斧势望去,目光到处,但见两个骠悍大汉,站在白瑶琴身边,各以刀剑抵住她的要害。
    他心头大为震惊,只因对方兵刃一沉,顿时可以杀死白瑶琴。因此他武功再高,也无法蹈险营救。
    他一则震惊,二则大怒,厉声道:“你不是说过绝不侵犯她么?”
    胡谏冷冷道:“兄弟奉军师之命,身不由己,只好让王兄上当了。”
    王元度仰天长啸一声,剑气拂拂涌出,对面的六名高手,尽皆被这阵森厉剑气,迫得挥动兵刃抵拒。
    他并没有出剑攻去,又厉声喝道:“你们以为王某不能击败你们,把白姑娘夺回来么?”
    胡谏道:“姜军师说,如若王兄乃是那等英雄豪杰之士,便可利用白姑娘的性命,对你加以胁持,谅你决计不敢鲁莽出手。”
    王元度怒道:“那厮算什么军师?不过是一个反复背信,见利忘义的阴险小人罢了。”
    胡谏道:“王兄最好别出口侮辱军师。他的指令中说过,假如王兄肆意辱骂的话,就命孩儿们修理白姑娘,以作报复。”
    在他口中,似乎那姜军师真有前知之能,事事都在他的算中。王元度不是不知姜石公的厉害,心中大为焦灼,一时筹思不出对策。
    曹开庭突然插口道:“王兄可也别打一走了之的主意,姜军师说,假如王兄要走,我们只好想法子糟蹋白姑娘,至于此举是否于事有补,亦是在所不计。”
    王元度顿时被他们弄得进退不得,宛如跌在浆糊中的苍蝇一般。正当此时,忽听白瑶琴高声道:“大哥尽管走吧,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
    胡谏冷笑一声,道:“她的师姊甄红袖嫁与钱万贯,竟妄想背叛教主,现下已遭了报应,哼!哼!兄弟想不出白姑娘还有什么靠山,能使她逃过受辱之厄。”
    白瑶琴惊叫道:“我红姊姊怎样了?”
    胡谏道:“背叛本教的惩戒规条,你竟忘记了么?”
    王元度大惊道:“他们的话不必相信。”
    胡谏接口道:“信不信都与今日之局全无影响,现在王兄或打算听一听我们的条件?”
    王元度实是被迫无奈,剑眉紧皱,长叹一声,道:“你说来听听。”
    这正是龙困浅水,虎落平阳。
    王元度的声音表情,都充分表露出英雄末路,无可奈何的心情。
    连胡谏等人也觉得很内疚,歉然地望住他。
    胡谏道:“第一个条件,王兄参加本教,充任副教主的尊崇高位。”
    王元度淡然一笑道:“甄红袖姑娘何尝不是当过副教主呢?”
    胡谏道:“既然王兄不肯屈就,那就只好谈谈第二个条件了。”
    他忽然住口,十分疑惑地向曹开庭等人望去,而其他的人亦都疑惑对觑,原来这刻,忽然随风飘来一阵奇异的香气,甚是浓烈刺鼻。
    他们都是极老练的江湖道,一嗅到香气,立即闭住呼吸,并不继续嗅吸,同时努力分辨这是什么香气。
    正因如此,他们六个人都一齐疑惑对觑。而且由于他们只吸入少许香气,这会已感到有点晕眩,是以更加凛然警惕。
    说时迟,那时快,白瑶琴身边的两名大汉最先跌落了兵器,各自摇晃了两三下,扑扑响处,先后跌倒。
    紧接着两名手持火炬的教徒也摔跌在地上,其余两人大概由于风向地形的关系,还没有事。
    胡谏大喝道:“快走!”当先转身飞奔,顺便把后面那两个手下抓起拖走。其余曹开庭、屠望以及三兽,分头疾窜。
    霎时间,这块草地中,已找不到人影,那两个举炬昏倒的教徒,也被另两人带走,只剩下两名教徒,还在白瑶琴身边。
    王元度跃到白瑶琴身边,连飞两脚,把两名教徒踢落崖下,是否跌死,他也懒得查看。
    他抱起白瑶琴,但见她双眸紧闭,显然也昏死过去。由此可知,那一阵异香,竟是含有一种令人昏迷的毒素。
    想到了“毒素”两字,王元度突然如有所悟,转眼四望,并无人影。他想了一想,才沉声叫道:“敢是葛翠翠姑娘驾到么?”
    他连叫两声,草地右上方的山坡后面,传来一阵冷笑之声,接着葛翠翠的口音,果然传入他耳中,道:“是又如何?你可准备迎驾么?”
    王元度道:“在下极想能与姑娘讲几句话。”
    葛翠翠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不爱跟你这种骗子讲话。”
    王元度苦笑一下,道:“在下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是骗子呢?”
    葛翠翠的声音又从黑暗中传出来,说着:“你要说的就是这几句么?”
    王元度重重地咳了一声,才道:“自然不是啦!在下想请问姑娘一事,那便是今宵的局势,在下分明已一败涂地,不难被对方步步进迫,取了性命,如此结局,岂不正合了姑娘心意?又何以出手相助,解此重围?”
    葛翠翠道:“问得好。”
    只答了这么一句,便寂然无声。等了好一会,仍然没有开腔再说。
    王元度狐疑不定,忍不住问道:“葛姑娘,你为何不说了?”
    葛翠翠道:“我正在自问为何要出手救你,本来当我得知你另有一个女伴之时,心中实是妒恨已极,巴不得见到你受尽折磨痛苦而死……因此,我也在问自己,为何施放毒香,赶走了你那些敌人?”
    王元度耸耸肩,心想:这个问题你如果无能回答,而我就更弄不懂了,任谁也无法越俎代庖,为你想出答案。
    两人沉默了一会,葛翠翠突然尖声说:“也许是我想要亲手杀死你们之故。”
    王元度心中一寒,想道:“这答案未始无理,假如她心中竟是那么地恨我,则她坚决要亲自下手,也大有可能。”
    只听葛翠翠又开口道:“王元度,你的女友怎么啦?为何失去了行动之力?”
    王元度道:“她中了令师姊的暗算,据说还有好几天不能复原。”
    他忽然掠过一个奇异的念头,竟没加多想,冲口道:“姑娘你索性替她解去此毒,岂不更妙?”
    葛翠翠大概是怔住了,歇一会儿,才道:“你可是说要替她解毒么?”
    王元度话一出口,才晓得大没道理,但话出如风,驷马难追。
    因此,他只好硬住头皮道:“是!”
    葛翠翠冷笑一声,道:“你猜我怎生回答?”
    王元度道:“老实说,在下打心里头不相信姑娘会答应这个无理要求。”
    葛翠翠道:“既是如此,你何以开口求助?”
    王元度道:“在下一时糊涂,这话就冲口而出。”
    葛翠翠道:“为什么你不糊涂得要我杀死她呢?可见你是真的糊涂,抑是假糊涂,还待事实证明。”
    王元度无言可答,自个儿苦笑一下,忖道:“我这真叫做自取其辱了,实是怪不得她生气。”
    他记起葛翠翠以香吻暗杀他之时,曾经流露出如痴似醉的神情,竟是决心陪他同赴黄泉,由此可知,她之妒恨白瑶琴,实是理所当然之事。
    因此,他还要葛翠翠出手解救她心中的情敌,自是天大笑话
    王元度正在忖想,忽听葛翠翠道:“你知不知道她中了什么毒?”
    王元度沉吟一下,才道:“在下隐约记得令师姊说过,当时我在内,两个人都是中了一种叫做催情花的毒。听她的口气,这种毒物似是很厉害。”
    葛翠翠失声嗳地一叫,随即举手掩口,不让自己当真叫出声来。可见得催情花之名,实在使她甚是震动。
    王元度问道:“葛姑娘你怎么啦?”
    葛翠翠道:“我很好,虽然你想我早点死,免得冤魂不散地缠你们,但我却自信能比你活得长久。”
    王元度道:“在下绝无望你早死之心,这一点务请姑娘相信才好。”
    葛翠翠道:“这话慢慢再说,据我所知,催情花乃是宇内异宝,百世罕有,任何人服下此物,绝难幸免。”
    王元度道:“是啊,在下也觉得很厉害。”
    葛翠翠忽然改变话题,道:“你和白瑶琴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元度道:“我们相识虽然不久,但颇有渊源,目下共同患难之余,已是情逾手足了。”
    葛翠翠嗤地冷笑一声,道:“情逾手足?自然是不止兄妹之情啦!我认为应该改说情逾夫妇才对。”
    王元度忙道:“葛姑娘错了,在下自问光明磊落,非礼之行,绝不轻犯!”
    葛翠翠提高了声音,含有忿意地道:“说得倒是好听,那么你对我也很守礼了?是也不是?”
    她指的自然是销魂香吻之事,若以当时的道德标准而言,此举已等如发生肉体关系一般,自属非礼。
    王元度想道:“奇了,这事竟能怪我?”
    但口中却道:“姑娘可是不愿解救白姑娘,那也是不能勉强之事,何必把话题岔到那么远呢……”
    葛翠翠没有回答,但转眼间草地上已出现一道人影,很快就穿过草地,走近王元度所站之处。
    王元度运足眼力望去,虽然黑暗之中,仍能把她瞧个清楚,但见她一身墨绿色紧身衫裤,背上斜插长剑,英风飒飒,比之日间所见村女装束,又大是不同,别饶风姿。
    她停下脚步,冷冷道:“我先瞧瞧她的情形。”
    王元度道:“算啦,在下不敢拜领你的恩德了。”
    葛翠翠不禁讶道:“你不是求我救她的么?”
    王元度道:“不错,但现在改变主意啦!”
    葛翠翠大怒道:“你敢找我开心?哼,哼……”
    可是她的忿怒竟维持不了多久,马上就恢复常态,淡淡一笑,道:“也好,随便你吧!”
    说罢,转身欲行。
    王元度道:“葛姑娘。”
    葛翠翠转回身子。望着他道:“什么事?”
    王元度道:“我觉得很抱歉。”
    葛翠翠摆手道:“用不着抱歉,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变成伤心。”
    王元度大吃一惊,道:“怎么?是白姑娘么?”
    葛翠翠道:“自然是她啦,难道是我不成?我即使遭遇惨死,你也不会伤心,由此可知,绝不会是我。”
    王元度道:“据在下所知,白姑娘只是几天不能行动而已,不致于有性命之忧。葛姑娘何以忽然作此警告?”
    葛翠翠迫近两步,道:“假如我回答你说是她因为中了我的毒香,以致生出变化,非死不可,这一来你拿我怎么办?可要杀死我?”
    王元度剑眉一皱,道:“在下从来没有起过加害姑娘之心,假如真的如你所言,在下确实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对付你。”
    葛翠翠又迫近几步,双方已是伸手可及,因此大家都能把对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道:“这番答话,还差强人意,那么你现在要不要我瞧瞧她呢?”
    王元度被她迫得透不过气来,无可奈何地道:“姑娘肯劳神的话,自然十分感激。”
    葛翠翠再跨前两步,王元度只好侧身避开。葛翠翠蹲低身子,查看地上的白瑶琴,又诊接她的脉息。
    过了一会,她起身道:“任你王元度如何英雄了得,但你的女友的性命,却捏在我的手中。”
    王元度不敢得罪她,小心翼翼地道:“姑娘说得是。”
    葛翠翠又适:“我肯不肯救她一命,就看你是不是说谎而定了。”
    王元度道:“姑娘这话,实教在下大惑不解。”
    葛翠翠道:“你当然不懂啦,现在我去捡拾那两支火炬,以便照明。你先把她抱入那石洞内,找点干草枯叶做垫褥,再脱下你的外衣铺上去,让她躺得舒服一点。”
    王元度只好抱起白瑶琴,迅快奔去。依她所嘱,一一弄好。这时葛翠翠已把火炬点燃,插在洞口上面一道石缝中,把整个石洞都照得十分明亮。
    她步入洞内,挥手道:“你出去吧!”
    王元度心中掠过一丝疑虑,道:“在下能不能留在这儿?”
    葛翠翠神秘地笑一下,道:“当然可以啦!”
    王元度心中更生忧虑,决定留下来监视她的动静。但见葛翠翠慢条斯理地向白瑶琴左看右望。
    接着她慢慢伸手在白瑶琴身上各处摸捏,过了一会,她抬目望住王元度,冷冷一笑,道:“假如你忽然发觉她经脉皆断,血气阻塞而死,那时如何是好?”
    王元度道:“她没有受伤,怎会如此死去?”
    葛翠翠道:“唉,你真傻,我的话稍为绕个圈子,你竟然就不懂了,好吧,如若我捏死了她,你便怎么样?杀死我替她报仇么?”
    王元度一愣,道:“姑娘的话,教在下好生难以奉覆……”
    葛翠翠道:“别文绉绉地胡乱搪塞,你爽爽脆脆答一声,拿我怎么办?”
    王元度苦笑一声,道:“在下无法回答。”
    葛翠翠道:“好,你竟是以为我不敢杀她了?但殊不知我为了得到答案,当真非杀死她不可……”
    她的双手还按在白瑶琴身上,以她的武功,实是不难以劲发力,在瞬息之间杀死了白瑶琴。
    王元度面色一变,喝道:“住手!”
    葛翠翠扬眉一笑,道:“住手就住手,但你给我站得远些,我得防你突然点住我穴道,那时我虽有杀她之心,亦已无法可想了。”
    王元度可不敢不退,他早已领教过她的性子。那是她在无法可想之时,竟然当真不惜使出同归于尽的毒技,投怀送吻,传送剧毒,这种性情之人,的确不可对她过于强硬。
    他果然有突袭点住她穴道之心,无奈对方已窥破他的计谋,又不能不投鼠忌器。这等情形,简直迫得王元度全然无法可施,任他武功绝世,天下无双,却也只剩下苦笑叹气的份儿。
    葛翠翠冷冷道:“你到底回答不回答?”
    王元度勉强堆笑,拱拱手,道:“姑娘别急,这等大事,在下岂能不想一想?”
    葛翠翠道:“好,你即管想……”
    她沉吟一下,又道:“既然你这么说,不管是真是假,但表面上听起来,总是你不忍立刻出手杀我泄恨,故此我趁你寻思之时,开始检查她到底活得成活不成。”
    王元度苦笑一声道:“假如在下想不出答案,姑娘一怒之下,取了白姑娘之命,岂你纵是能救活她,又有何用?所以在下劝你省点气力吧,留待在下答复过,而你也决定不杀她之时,才检查不迟。”
    葛翠翠道:“这话很有道理。”
    但随即摇头,道:“假如她非死不可,我就无须迫你回答了,所以我还是趁现在动手的好。”
    王元度只好缄口不言,任她为所欲为。
    但他马上就差一点跳起来,沉声喝道:“姑娘干什么?”
    葛翠翠道:“你没有瞧见么?”
    王元度当然瞧见,否则焉会喝问?敢情葛翠翠已一手扯了白瑶琴的下裳,使她的下半身完全赤裸。
    王元度虽然很想移开目光,不瞧白瑶琴那雪白娇嫩赤裸呈现的下半截身体。但他却考虑到一点,那就是葛翠翠会不会是使用这种下流手段,迫他闭上双眼,以便施展什么奇怪的毒手?
    为了不让她的计谋得逞,他只好定睛细看。
    他并非没有见过她的身体,甚至当时白瑶琴还主动地作出许多诱惑他的姿势。照理说应该比目下更是诱惑魅力才对,何况以白瑶琴的美艳姿色,眉挑目送,风情冶荡,只怕很少男人能不坠入色阱欲海之中。
    孰知她这刻虽是失去知觉,全然不动,但那赤裸的下半身,却几乎比她全裸之时,更是诱人。
    王元度怦怦心跳,血脉贲张,冠玉也似的脸上,泛起了两片红晕。
    但见葛翠翠的纤手,肆无忌惮地一移,竟覆盖在她的私处。
    王元度忍无可忍,猛可移开目光,厉声道:“葛翠翠,你干脆杀死她吧!”
    葛翠翠并不回答,似是拿准了王元度不敢怎样她,寂然片刻,王元度果然没有什么动作。
    她嗤的一笑,道:“你为何劝我杀死她呢?依我看来,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冰清玉洁,我见犹怜……”
    王元度道:“你如此侮辱她,哼,哼,这倒解决了在下的困难了,你爱杀死她,就速速下手。”
    葛翠翠道:“我偏要迟迟不下手。”
    王元度眼角余光,已察觉葛翠翠替白瑶琴拉起下裳,恢复原状,这才转回眼睛,凌厉地望住了她。
    葛翠翠道:“你提到了解决了困难,那就是说已想出了答案了,对也不对?”
    王元度轩眉而怒,威凌四射,道:“不错,你如若杀死她,我就杀死你。”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怒气迫人,葛翠翠尚是初次见他发威,不觉呆住了,愣了老大一会儿夫,才道:“算啦,你不要生气,我不杀死她就是了。”
    王元度也是第一次见她服软,况且她很干脆地答说并不杀她,当下怒气大消,面色缓和下来。
    葛翠翠见他神色转好,立刻道:“你不要得意,以为我是怕了你,其实她自有免死之道,我才肯饶她。不然的话,哼,哼,你拿剑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放过她。”
    王元度宽宏大度,并不计较这一点点口舌上的得失。他实在想不出白瑶琴如何自有免死之道,便问道:“你这话怎说?”
    葛翠翠道:“我褪脱她下部,要检查的是她还是不是处子之身,假如不是,哼,哼,你骇得倒我么?”
    王元度大为奇怪,心想:白瑶琴是不是处子,与你何干?他又觉得这个姑娘使人头痛得很,懒得和她夹缠,便不追问。
    葛翠翠站起身,便要离去。
    王元度直到她一只脚已踏出洞口,这才提高声音,道:“葛姑娘……”
    她停下脚步,回眸瞅住他,面上一片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我耳朵没聋,你用不着这么大的声音。”
    王元度叹一口气,他实在被这个美艳而又捉摸不定的女孩子,弄得头晕脑胀,真想向她呈递降表。
    葛翠翠声音放得很柔软,道:“你叫住我有何贵干?”
    王元度道:“姑娘好说了,在下想请问姑娘,这白姑娘所中之毒,可有法子解救没有?”
    葛翠翠道:“当然有啦,我既能毒她,就能救她。”
    王元度忙道:“在下不是指姑娘所施之毒,而是令姊所施之毒,除了让白姑娘捱过七日之外,别无他法。但在下忽然觉得姑娘或许有克制之法。”
    葛翠翠沉吟一下,才道:“有一个最容易的解救之法,但是否可行,却得问你了。”
    王元度适:“姑娘请说。”
    葛翠翠道:“她身上的催情花毒,深入骨髓,我给她一种解药,可把毒力驱出,但问题是她此时如无男子与她交合,后患无穷……”
    王元度道:“白姑娘乃是清白女儿之身,如何做得这事?况且她最多也不过是七日之后,即可恢复。”
    葛翠翠冷笑一声,道:“若然是七日之后,别无后患,我又何必提出这个解救之法?”
    王元度一时倒不知信好,抑是不信的好?因为这很可能是她故意说七日之后尚有后患。
    但她的话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葛翠翠格格笑道:“我可以发个恶誓,证明我的话并无一字虚假。你如若有心救她,何不舍身为她?反正你也可尝销魂之乐,又能救人,何乐而不为?”
    王元度凛然道:“在下怎能做出这等非礼之事?”
    葛翠翠道:“你如若迂腐固执,等如见死不救,请问于心何忍?”
    王元度道:“在了宁死也不肯做这等苟且之事,况且她并不至于死。”
    葛翠翠道:“假如你不救她,她将比死还难过。”
    王元度顿时又头昏脑胀,恨不得自己能够向她叫饶乞降。
    葛翠翠继续进迫,又适:“其实你也不致于有违礼教,因为假如你肯娶她为妻的话,便皆大欢喜啦!我瞧她是个怪好的女孩子,又长得漂亮,你娶她的话,也不致于辱投你。”
    王元度可就觉得怪了,这葛翠翠为何忽然这么好心?拼命地替白瑶琴做起大媒人来?而她早先却定要检查她,假如她不是处子,还要取她性命。
    但他怎样也猜不出葛翠翠的用心,只好说道:“在下已订了亲事,尚未行礼,岂能又在外头订亲?”
    葛翠翠道:“她可以当平妻,不分大小,又或是作夫子妾,谅她亦不会反对。”
    王元度失笑道:“姑娘好像深知她的心事一般。”
    葛翠翠道:“那么等她醒来,问她一问,如若她情愿作妾,你便不得推诿了,对不对?”
    王元度剑眉一皱,道:“这怎么行?”
    葛翠翠道:“你非这样做不可,因为她身体最隐秘之地,你已看过。再说我这个大媒人还不够资格么?要知如果不是我出手的话,你们这刻大概已变成阶下之囚了,是也不是?”
    王元度道:“姑娘的恩德在下绝不敢忘,但这件事却决计不能从命。”
    葛翠翠道:“你真是最固执之人。”
    她沉吟了一下又道:“那么你怎么办呢?她在这七日之内,身首不能动弹,欲火时时焚心,定必拼命地缠住你,使你难以应付。”
    王元度道:“实不相瞒,假如不是还须赶去救人,哪怕是多么困难,在下亦不畏惧,定必好好地守护她七日,但现在怎生是好呢?”
    葛翠翠叹口气,道:“那么我只好把她带走了,如若不然,七日之后,你就后悔莫及啦!”
    王元度顿时又碰上了难题,想道:“她要我把白瑶琴托付与她,听来原是好意,以她适才出手相救之事而论,她也不会有歹意才对。但白姑娘既然失去行动的能力,万一葛翠翠生出恶念,她连自卫也有所不能,此举实在太过危险了。然而我若不这样做,一则被白瑶琴绊住手脚,不能及时赶赴武当山;二来葛翠翠说不定一怒而翻脸,这也不可不防。”
    念头电转,利害得失在心头潮涌而过,终于下了决心,很快就颔首道:“葛姑娘肯这般费心,在下真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
    葛翠翠白他一眼,道:“我们已非外人,何必客气呢!既是决定这么办,我们马上就动身吧!”
    王元度讶道:“动身到那儿去?”
    葛翠翠笑一笑,道:“到葛村呀,你不是在哪儿弄了不少食物么?那便是我的梓里了。
    正因如此,这附近的地形,我都很熟,能够躲在暗中窥瞧你们,而又不被你们觉察。”
    她弄了一点药物在指尖,又道:“我先把白姑娘救醒,问过她是否同意才行。”
    她把药物涂抹在白瑶琴鼻子下面,白瑶琴顿时打个喷嚏,睁开双眼。目光一转,凝注在葛翠翠面上道:“王大哥,这位姊姊好漂亮,她是谁呀?是我大嫂么?”
    葛翠翠微笑道:“你试叫一声,瞧我答不答应。”
    王元度忙道:“妹子,这是葛翠翠姑娘,有个外号叫毒姝,乃是毒教掌门人。刚才全靠她出手相助,我们才得脱险境。”
    白瑶琴啊了一声,道:“小妹怎的没听大哥提起过这位葛姊姊呢?你们刚认识么?”
    王元度道:“不,咱们杀死田夫人之后,愚兄到后面搜索,便碰见了葛姑娘。”
    白瑶琴疑惑地道:“照理说王大哥应该告诉我啊!”
    葛翠翠笑道:“我跟他要一件物事,他不肯给,还点住我的穴道,扬长而去。啊,我还说漏了一宗事,那就是他还抱紧我,亲我的嘴呢!”
    白瑶琴垂下眼皮,葛翠翠向王元度问道:“你可曾做过这些事?”
    王元度连忙道:“有是有,但你本末倒置……”
    白瑶琴又道:“有就行啦,反正大嫂不在这儿,谁也无权干涉你的风流行动,对不对?
    但葛姊姊啊,我们这些不幸生为女儿身的,可就遭殃了。”
    王元度一怔,道:“妹子,你这是什么话?”
    葛翠翠笑道:“白妹妹这话有理,他凭仗一张俊俏脸蛋,无往而不利,根本不把我们女孩子放在心上。可是呢,正如你所形容的,我们都遭殃了。”
    王元度这才知道,这两个美貌姑娘,竟是联成一气来整他的,然而奇怪的是,白瑶琴怎会一下子就跟葛翠翠拍档上呢?
    他晓得再辩下去,永远占不到上风,只好道:“两位姑娘嘴下留点情行不行?我们可以走了吧?”
    葛翠翠道:“你抱着白妹妹跟我走,定要使对方查不出我们的去向才行。”
    不一会,他们已处身在荒凉的山野中,葛翠翠领路前行,忽左忽右,尽捡难行之路前走。
    好不容易才转落平地,葛、王二人并肩而行。
    白瑶琴突然问道:“葛姊姊,只不知你们毒教的规矩,可是随便准许和男人亲嘴的么?”
    王元度一听她们又撩起这等话题,头就大了。
    葛翠翠道:“恰好相反,毒教教规,对男女之防,十分严厉,此所以我师姊田大娘不能继掌门之位。”
    白瑶琴道:“例如像你这般触犯了常规,须得如何方能免罚?”
    葛翠翠道:“除了嫁给他,与他同活,就须杀死他,并且自刎殉情,也就是同生共死之意。”
    白瑶琴叹道:“这一条教规真是伟大感人,此是何等严厉而又真情的办法啊!小妹也恨不能投入贵教呢!”
    葛翠翠笑道:“不行,假如你投入敝教,以你遭遇的情形,就算是嫁给王元度作妾,也没有法子拒绝,但你肯委身为夫子妾么?”
    白瑶琴道:“我肯又有什么用?人家王大哥眼高于顶,像小妹这种黄毛丫头,连倒洗脚水也不够资格呢!”
    葛翠翠轻叹一声,道:“这一点我们竟是大有同感了,奇怪得很,他凭什么这般自视不凡呢?我们竟连作妾的资格也没有,真能把人活活气死。”
    王元度紧紧皱起双眉,忖道:“她们一吹一唱,互为策应,听起来好像当葛翠翠为白瑶琴作大媒人,猛下说辞之时,白瑶琴其实已经醒转,统统听见了。所以目下才极力帮葛翠翠说话。”
    他转念又忖道:“以她们两人的才貌,我岂敢屈她们为小妾侧室?这算是天晓得了。”
    两女都不再出声,似是留点时间给他思索。
    走了一程,白瑶琴打破静默道:“王大哥,你不把我放在眼中,我不怪你。但葛姊姊若然愿作小妾,长侍君侧,你总不能对她像对我一样吧?”
    葛翠翠没有做声,可见她一点也不反对做他的侍妾。这等话三番五次说出来,使王元度全无转回的余地,可以就可以,不行就不行。
    这真教王元度感到十分为难,固然以葛翠翠的才貌,那是没得话说。可是她的性情如何?为人和想法如何?都全无所知,而她擅长的乃是施毒之术,一个弄不好,她举手之间,可以杀死千百人之多。
    王元度自问没有这个胆量,贸贸然就收容这等祸胎在家中,因此之故,他决计不能答应。
    但不答应,又如何推托?怎样才能使她们不再提起这话?而又不致于令她们太过伤情?
    他最初想把一切都推到蓝明珠身上,然而马上就发现不妥,万一她们生出仇恨,潜入日月坞中,出手暗算蓝明珠,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只好说道:“妹子,你这话就大大的不是了,葛姑娘乃是巾帼中的奇女子,与你难分轩轾,愚兄焉敢如此亵渎?这话望贤妹千万不可再提。”
    白瑶琴道:“大哥说得是,假如大哥不是已订下亲事,则葛姊姊做我的大嫂也配得起你,是也不是?”
    王元度诚诚恳恳地道:“正是如此。”
    白瑶琴道:“那么假如葛姊姊甘愿作妾,自然更不会辱没大哥你了。”说到这儿,窥见王元度神色不善,便连忙又道:“咱然这只是闲话罢了,葛姊姊未必就肯答应,我们谈别的吧!”
    王元度乃是磊落恢宏之士,听她改口,气便消了,道:“对,咱们说说别的。”
    殊不料白、葛二女正是利用他这种英雄性格,君子胸怀,每每使他急不得恼不得,若是换了旁人,心中有所不愿的话,一旦迫急了,拒绝之言冲口而出,哪里还会管别人伤不伤感情?
    又行了一程,抵达葛村。在深夜中翻墙跃入一家后园,转入一座院落。王元度依稀辩认得出,这就是他讨取食物的那一家。
    王元度把白瑶琴放在软绵绵的床上,这才转眼流览房中,但见布置得略嫌华贵,不类是乡村中的闺房。
    葛翠翠自去给他打水,服侍他洗面更衣,又弄了一些点心,让王元度二人进食,她虽是忙个不停,但满面欢愉之容,王元度不是木头,焉能不察觉出她那体贴绵绵之情?
    但他实在不敢有所表示,只好一时诈作不知,他把各事叮嘱再三,约好日后如何见面,便毅然告辞,要星夜赶路,葛翠翠送他出去,不知说了多少句小心,方肯放他上路。
    王元度上得路来,不禁松了一口大气,因为救人如救火,非得迅速行事不可,而白瑶琴竟然变成了一大负累,叫他如何能不心焦着急?现在总算摆脱了这个包袱,不由得泛起轻松之感。
    他一路行去,留意着各处,瞧瞧有没有平天虹他们留下的暗号。不久就发现平天是和天宝和尚留的暗号,都是向西。
    翌日他已赶到枣阳,首先依照天宝僧所留的暗号赶去。在城外两三里处,有一座光明寺。
    人得寺中,但见天宝僧跃坐在大殿中,显然是等候他前来,两人相见,都甚是欢喜。天宝僧打个问讯,道:“王大侠迟迟不见赶来,贫僧不免胡思乱想,真个罪过。”
    王元度道:“多蒙大师关注系念,在下这一次果真发生了不少事情。”
    他简扼地把经过说出,但有两点没说:一是白瑶琴以美色引诱他之事;一是葛翠翠对他大有情意之事。
    天宝僧道:“我佛慈悲,幸而王大侠逢凶化吉,也没有把毒教之人带来。那毒教中人。
    据小僧所知,记恨之心,奇强奇重,只要在言语间无意之中得罪了他,就能出手杀人,实在不可过于接近。”
    他说完之后,大概生怕王元度尚未警惕,又道:“那毒教之人,不管他如何地讲情理,但由于本身所学,尽是如何使人在不知不觉之中中毒而死,又或是以什么药物手段,才能令敌人死得更惨,以此之故,养成了一种报复心理,但凡有人得罪了他,他第一个意念,总是想到用什么手段弄死对方,换了旁人,断无为了点事故,即起杀心之理,因此王大侠万万小心,切勿与毒教之人多往来,免得一时不慎,连累到家人朋友。”
    王元度心头一震,想道:“是啊!假如葛翠翠跟定了我,时日一久,难免有开罪她之处,其时她不向我报复,却迁怒到别人头上,尤其是明珠,最是可虑。”
    当下慎而重之地点点头,道:“多谢大师指教,在下定必牢记心中,小心应付……”
    他话声略略顿了一下,又道:“这回我急急赶来找你,便因查悉一元教教主荀伯业野心勃勃,意欲征服天下武林,现下他第一个目标是武当派,下一个目标就是贵寺了。”
    天宝僧大吃一惊,道:“这个消息,果然非同小可!”
    王元度道:“在下这就得赶赴武当,至于贵寺,有烦大师即速归去,禀报方丈大师,预为准备,不过……”
    他压低了声音,才道:“以我所知,一元教神通广大,只怕在贵寺之中,亦布下了眼线。”
    天宝僧面色一变,也低声道:“若是以前有人对小僧这么说,定必拒绝相信。但这次踏入江湖之后,方知人世之中,无奇不有,那等鬼魅伎俩,实是无孔不入,令人防不胜防,小憎就去立刻密禀方丈。”
    王元度道:“事不宜迟,你先走一步,我打寺后出去,直奔襄阳,因为平天虹已赶去襄阳了。”
    两人别过,各走各路,王元度早已辨明方向,一径奔过荒野,抄近路直奔襄阳,走到天黑,仍然不停,到了子夜时分,方始在一株老树之下,打坐休息。
    天明起来,继续赶路,不久,便抵达濒临汉水的樊城了,彼岸即是襄阳城。
    本来他若是前赴武当,但须沿着汉水北岸的大道,再向西行,抵达仙人渡时,方始渡江前往觳城,然后往武当山,那就对了,但他为了另一企图,非渡江先入襄阳不可。
    他虽是单身孤剑,但意态轩昂,风度深洒,公然踏上渡船,一点不把渡口一些可疑之人放在心上。
    渡船开出之后,他已严防一切变故,且喜一路平安,直抵彼岸,码头上甚是嚣闹,桅槁林立。
    他刚走出码头,突然两个人迎面上来,向他拱手行礼。
    王元度定睛望去,但见两人俱在中年,衣着斯文,但举止之间,矫健有力,一望而知,乃是武林人物。
    王元度为人谦厚,平时最是彬彬有礼,但这刻却傲态迫人,冷冷道:“两位有何见教?”
    左边的一个忙道:“在下侯远,这一个是黎新,谨奉敝上荀伯业之命,特来拜谒王大侠,有话奉告。”
    王元度道:“有话就请说吧!”
    侯远道:“王大侠匆匆赶来,想必已知悉敝教设在襄阳的分堂,敝教主诚恐王大侠一直找了去,面面相对,反而不好讲话。”
    王元度心中冷笑一声,想道:“荀伯业如若还在襄阳的行宫之中,那才是怪事呢!”
    口中应道:“然则荀教主有何见教?”
    候远道:“敝教主深知王大侠武功高强,勇夺天下第一高手宝座,决计非是盗名欺世之士,因此十分敬重,嘱在下等前来迎驾,并且嘱我们探询王大侠来意,假如正是敝教主所料中,在下立刻可以奉复。”
    王元度冷冷道:“荀教主好大的架子,但目下不必谈论这等过节了。我此来之意,亦不必瞒你们,听说敝友钱万贯已与贵教副教主结为秦晋之好,我定要见到他,说几句话。”
    侯远躬身道:“若是此事,敝教主已交代过,在下立刻可以奉复了。”
    王元度绝对不会容容易易就见到钱万贯,是以全无一点兴奋之色,淡淡道:“荀教主料事如神,已猜准了兄弟赶到襄阳的用意,只不知他打算如何处理?”
    侯远道:“敝教教主说,王大侠义重如山,使人十分敬佩,因此敞教自无拒绝之理,亦不敢拒绝。”
    黎新直到这时才接口道:“但敝教费了不少气力,才请来了钱庄主,王大侠如要见他,也须费点力气才行。”
    此人语声冷涩,面上一片漠然之色,与侯远的谦恭,全然不同。王元度心中怒哼一声,却不发作,只点点头。
    黎新又道:“敝教主既知王大侠武功高强不过,如若在武功上留难王大侠,不免贻班门弄斧之讥了。”
    他竟然停了下来,大有卖个关子之意,王元度心中甚怒,但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静候机会。
    要知,此人态度大殊于侯远,口气冰冷,但词锋流畅,实是能言善辩之士,可知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亦由此可知,此人在一元教中地位不低,早先由候远先说话,目的旨在使王元度误以为他地位更低而已。
    黎新停顿了一下,才又适:“敝上既有此意,军师爷便出了一个主意,这便是敝教布置一个温柔陷阱,假如王大侠过得这一关,钱庄主夫妇任凭你带走,绝不食言。”
    王元度笑一笑,道:“这倒有趣得很。”
    黎新道:“自古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假如王大侠过不了这一关,那就加入敝教,谅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王元度点头道:“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不错。”
    他忽然一伸手,抓住了黎新手臂,内力从五指涌出,顿时把对方制住,全然不能动弹。
    侯远大惊道:“王大侠出手拿住在下的部属,不知是何用意?”
    王元度冷冷道:“此人如是你的部属,我就把他毁去,免得他将来爬到你的头上,连你也给害了。”
    侯远讶道:“王大侠这话怎说?”
    王元度道:“此人态度自大,口气不逊,日后必是犯上作乱之人,我先毁了他,对你来说,实是有益无害之举。”
    侯远忙道:“使不得,他实在不是在下的部属,而是小可的上司。”
    王元度冷哼一声,道:“我早就知道了,但此人的地位,还够不上与我讨价还价,贵教主如此小觑我王某人,我先杀死一两个,让他有所警惕。”
    黎新面色丝毫未变,侯远却失色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王大侠难道不知这个规矩?”
    王元度冷冷道:“留你一个活口足矣,要两个人干什么?”
    说话之间,指尖内力突然加重,黎新顿时面色剧变,有如死灰,一望而知,他是又痛苦,又害怕。
    王元度向侯远一瞪眼,怒声道:“你还不快滚回去,找个有头有面之人与我谈判,莫非也想陪他归阴么?”
    候远骇得连退五六步,但却没有转身跑掉,连连拱手作揖,一副惶恐的样子,道:“王大侠高抬贵手,有话好说。”
    王元度向来不是凶恶冷酷之人,甚至最讲情理,目下却变成这副样子,当然有他的计谋打算。
    他不再理会候远,拉了黎新,一径行去,转入一处屋角,僻静无人,侯远站在两丈外的远处瞧着,大是手足无措。
    王元度向侯远道:“此处正是合适地点,待我施展一点手段给你瞧瞧,作为你的榜样。”
    说罢,抓起黎新另一只手,劈啪一声,硬生拗断了他一只手指。紧接着又发出骨节折断之声,敢情是第二只手指又被拗断了。
    黎新疼得满面皆是黄豆般的汗珠,偏又脉穴被制,既不能动弹,亦不能出声,神态狼狈之极。
    王元度向黎新冷冷一笑,道:“一元教不该派你们出面,致招杀身之祸,莫说你们,即使是四大护法,亦定必难以活着回去,你还不赶快把荀伯业或是姜石公找来?莫非真的想死?”
    侯远也是满头大汗,似是被迫无奈,道:“王大侠有所不知,敝教主和军师爷都不在襄阳。”
    王元度哦了一声,道:“那么凭什么要我去闯那温柔陷阱?”
    他提起“温柔陷阱”这四个字,脑海中不由得闪掠过白瑶琴和葛翠翠两女的面庞,迅快忖道:“最近以来,别的没有什么收获,但讲到什么温柔陷阱,却是经验丰富,大有曾经沧海难为水之感,想来世上难再有比这两位姑娘更美艳动人的了。”
    只听候远恭声答道:“此事由教主亲下严令,讲明先让王大侠见过钱庄主,满意之后,才让你去闯那温柔陷阱,如若王大侠还信不过,便把钱庄主交给你也可以。”
    王元度忖道:“我已用了极毒辣的手段迫他,他才说出荀伯业、姜石公不在襄阳之言,可见得绝不虚伪,但由此亦可知姜石公此计,亦是想使我阻滞在襄阳。”
    此时,王元度心中有两个意念正起冲突,一是他既知荀伯业、姜石公都不在襄阳,甚至连护法地位之人也不见一个,可见得一元教已是全力进犯武当。
    武当派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之下,只要掌教真人许无量一败在荀伯业手底,该派将在一元教如云高手包围之下,不是臣服,就是冰消瓦解。
    因此,他必须立刻制住这侯远,随即赶赴武当驰援。
    第二个意念是钱万贯既然已在眼前,机会大佳,自应即速把他们救出险地,方不致于有顾此失彼之苦。
    王元度虽然是谦和之人,但碰上大事,却极有决断,立时下了决心,先行拯救钱万贯。
    他乃是想到,以武当派的根基和实力,虽说祸起非常,大有溃败之虞,但绝不是短短三五个时辰之事。
    因此,他大有希望救出钱氏夫妇之后,赶往武当增援,决心一下,便向侯远高声说道:
    “好,你先带我去瞧瞧钱兄。”
    侯远望了黎新一眼,只见他双目淡然,似是神智已失,全然不知自下发生的一切,自是无法向他请示。
    当下硬着头皮,道:“那么小可领路,请王大侠跟着。”
    他转身行去,王元度拉住黎新,紧紧跟随。外人看起来,还以为是老朋友把臂同游。
    片刻间,已抵达一间屋宇,侯远推门而入,屋内有两名佩刀大汉,向侯远躬身行礼。
    侯远问道:“钱庄主怎么样了?”
    一个大汉应道:“跟以往一样,一点也不添麻烦。”
    他们的目光向王元度闪射,显然已猜出来人是谁,都流露出敬畏之容,竟没注意黎新的情形。
    侯远道:“好极了,你们在这儿等着。”
    说罢,向屋后行去,那后面是一重院落,侯远入院之后,便高声说道:“钱庄主,您瞧是谁来了?”
    当中的一间房内,一个人缓缓走出,正是意态潇洒的钱万贯。
    他一见王元度,也自大感惊奇,道:“元度兄如何找到这地方来的?”
    王元度不答反问:“钱兄没事么?”
    钱万贯道:“据荀教主说,他已点了我的三阴绝脉,除了他独门手法之外,无人可救。
    现下外表上看来没有什么,其实四肢乏力,全无提聚真气之能耐。”
    他是经验老极的老江湖,一听王元度的问话,便知他必有某种计划,须得极为了解他的详细情况,是以用简扼的词句,迅快说个清楚明白。
    王元度沉吟了一下,全然想不懂那“三阴绝脉”手法的来历内容,自知无能解救,便道:“然则钱兄你自己能不能解救?”
    王元度这一句问话,乍听似乎很幼稚,因为假如钱万贯能够自行解救的话,早就脱出樊笼,何须待他搭救。
    当下应道:“这三阴绝脉手法,实是奇奥异常,兄弟难有解救之法,而且每天子午两次,全身发热,昏眩脱力,须得服用一种药物,方能支撑过去。”
    王元度忖道:“从现在到午时,只有个把时辰,假如把他带走,这午时的一关,就不易捱过。不过从整个大局着眼,这个把时辰又是必须力争的时间,重要无比。”
    他随即转眼向侯远望去,道:“我若是带走钱兄,那解救可有安排?”
    侯远道:“军师爷交待过,只给一服,此后敝教随时与王大侠联络,假如王大侠加入敝教,自然一切都没有问题了。”
    王元度哼了一声,道:“把那一服药拿来。”
    侯远向一个手下点头示意,顿时送上一包药丸,共有三颗。
    王元度让钱万贯看过无讹,便请他收起来,一面暗用传声之法,向钱万贯道:“钱兄,你可是与副教主甄红袖已订了鸳盟,如若确实不误,请颔首示意。”
    钱万贯点点头,王元度又迅急地道:“既然如此,小弟自然不能舍下钱大嫂了,只不知钱兄如若离开此处,可有法子自行潜匿踪迹,以免小弟有后顾之忧?”
    钱万贯微微一笑,大声说道:“元度兄你是独自抵达此地的么?可曾见着荀教主了?”
    他那一下微笑,已暗示他虽然武功已失,智谋与交情犹在,有法子可以暂行潜匿踪迹。
    王元度道:“小弟乃是独自赶来,在路上曾经碰见过桃花派的平天虹,江湖上恐怕只有他晓得我往襄阳走。”
    他的目光转投到侯远面上,道:“你们先让钱兄离开这儿,免得我不放心。”
    侯远道:“使得。”
    关于跟踪之事,王元度并不耽心,因为以钱万贯的才智阅历,除非是姜石公亲自指挥策划,别人休想跟得住他。
    王元度以传声之法,迅速地与钱万贯定下联络的时间和地点,钱万贯似是很有把握,当即欣然去了。
    院中只剩下王元度和黎新、侯远三人,王元度已放开黎新,但他呆如木鸡,敢情穴道仍然受制。
    侯远带着怯意,问道:“王大侠可是准备力闯那温柔陷阱么?”
    王元度点头道:“不错,我正有此打算,但问题却在于我一旦闯过了,如何能保证贯教主定必解开钱庄主的禁制?还有钱大嫂的安全,亦须有保证才行。”
    侯远道:“假如王大侠当真依约行事,小可立刻去把敝主及军师爷那签名画押的一纸保证书交给王大侠,以敝教主及军师爷的声誉人格作保,谅可邀王大侠的信任。”
    王元度道:“你拿来我瞧瞧,假如内容写得详尽明白,果有诚意,自然可以相信,将来亦可化敌为友。”
    侯远道:“这一通保证书,就在黎堂主身上。”
    他走过去在黎新身上一摸,果然取出一封精美的书函,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王元度。
    王元度沉吟一下,也不拆看,道:“好,那温柔陷阱在什么地方?”
    侯远尴尬地笑一下,道:“王大侠,黎堂主他……”
    王元度面色一沉,道:“我平生宅心仁厚,绝不滥杀,假如贵教安排都有诚意,自然不会伤他性命,但如若有不尽不实之处,总得有一个人陪陪我。”
    侯远点头道:“既然如此,小可就不必多说了,请王大侠移驾到另一处地方。”
    王元度任得黎新呆立院中,跟着侯远,再向后面走去,经过了六七重院落,好几道长廊,这才到了一处花木幽雅的院子。
    侯远指住阶上一道深垂珠帘的门户,轻轻道:“那是一间套房,王大侠但须进去,便见分晓。”
    王元度问道:“如何才算是闯过这一关?”
    侯远道:“这套房一共是三间,您从这道门进去,从那边的一道门出来,每往一间房,须得带出一件信物,但却不许使用武功,只靠定力,这就是温柔陷阱了。”
    王元度心中一笑,想道:“别人也许难有这等定力,但我王元度曾经沧海,这区区的一个陷阱,岂能奈得我何?”
    于是点头道:“好,那三件信物是什么?”
    侯远道:“那是三块玉,你进去找吧!”
    王元度淡然道:“那么你到那边等着。”
    他毫不迟疑,举步登阶,走到门口,伸手掀起珠帘,探头望入去,但见房间之内,虽不明亮,亦不黑暗。
    房中杳无人迹,他便走入去,但觉到处异常氤氲,家具摆饰都十分华贵,尤其是色彩方面,有一种神秘香艳的气氛,立时令人意会到这是可以放荡姿意的地方。他有不畏百毒之能,是以并不把房内的异香放在心上。
    房内几张桌上,都不见有玉块,但见仍有一道门户,用幔帷隔断,目光不能透视出去。
    当下走过去,揭帷一瞧,帷后是一条丈许长的甫道,点着灯火,地上也和房间一样,都铺着厚厚的地毯。
    甬道内自然沓无人迹,尽头处又有道帷帘,那边隐隐传来琵琶曼歌之声,柔靡悦耳,蕴含荡意。
    他回转身,开始搜索,耳中还隐隐听到那阵歌声乐韵,他找了一会,拉开一道橱门,但见橱内竟是一幅色彩鲜明的图画。
    画中的人物,只有一男一女,但那情景,却足以使人面红心跳,原来竟是一幅工笔春宫画,描绘得工细之极,栩栩如生。
    他的目光在画面及其他部份一掠而过,却在那女人的面部停留了一下。
    原来那个女人不但骨肉停匀,柔纤合度,动作淫亵惹火之极,而她的面貌更是艳丽无比,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仿佛能勾人魂魄。
    这个女子已足以令他感到惊奇,因为她的面貌必是有所本而描画的,并非通常所见的画家笔下那种美人面孔。
    然则这个女子当真是有其人,甚至会是温柔陷阱的主将了?他暗暗吃惊,心想:以这等绝艳之貌,何患男人不坠下温柔陷阱之中呢?
    说到那个男子,王元度心中更为惊奇,因为那简直是他身在画中,极是维妙维肖。
    正因这幅画中是他做主角,他才会惊讶注视,心中想到很多的事,又由于男主角既然是他,则女主角也必有其人,供这画工描绘无疑了。
    他沉吟自问道:“假如这温柔陷阱之中,果真有一个绝色美女,正如此画中人,我能不能抵抗得住她的魅力?唉,这倒是一个莫大的考验,此女的神情,媚荡入骨,实是天生尤物,我……”
    要知王元度和一般的男人,全无分别,见了这等绝代尤物,亦会生出冲动,这等反应,极是合理。
    他之所以能出类拔俗,能与众不同,不过是毅力绝强,能克制自己的本能冲动,持之以礼而已。
    因此之故,他一旦发现了对方可能有如此出色艳绝的尤物时,便不能不辜先在心理上准备一下。
    假如他自问一定可以做到目中有妓,心中无妓的地步,则反躬身问之举,自是多余。
    正是由于他晓得此女实是人间尤物,百年罕见,但须看她的画容,已大有销魂蚀骨之感,何况一旦面对那活色生香,焉能全不动心?
    图画上的尤物似是向他大胆勾引挑逗,王元度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身体上其余的部分,只盯住她的面庞,沉凝思索应付之计。
    这等情景,落在外人眼中,自然会误以为他乃是被这幅香艳淫媚的画所迷,以致如此人神。
    墙上另一幅画轴上,突然出现一双眼睛,察看王元度的情状,见他呆视橱中之画,这双眼睛很快就隐没不见了。
    紧接着那一阵琵琶声,以及曼妙柔靡的歌声,渐渐响亮,这一间空房之中,竟然因这阵柔靡之音,忽然变成春意盈盈,撩人心怀。

举报

第三十一章温柔乡勇闯美人关
    王元度身子动也不动,但心头大震,暗想:“这一关单是见画闻声,便已动人春思,难以自抑,如此厉害,实是大大出人意表之外。”
    他又想道:“接下去的两间房,定必更加春色撩人,目下当真有如在冰凌上走、剑刃上行,稍一放浪,粉身碎骨矣!”
    这个比喻真是再恰当也没有了,他深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随即伸手捏住那幅图画的框边,轻轻一拉,这幅画滑到另一侧,现出了画后的部分。
    但见一块玉佩,放在橱中,他取起收好,关起了橱门,便向另一道门户行去,步伐间甚是沉稳有力。
    揭开帷帘,穿过灯火明亮的甬道,但听歌声越发地真切动人,大有苦求缠绵的情意,令人魂销。
    他拨帘而入,只见明灯无数,照耀得全室十分光亮,房间内四壁皆是锦缎装贴,见不到砖石粉壁,也没有一件家具,地上是厚逾半尺的垫褥,踏将上去,柔软得有如踩在云朵上一般。
    房中一共有三个女子,都披着一袭轻纱,一眼望去,可以透过轻纱而见到她们的肉体,雪白而丰满。
    其中一个站着,手抱琵琶,仰头望住天花板,自弹自唱,声音曼妙,指法巧熟,奏出了动人情思的曲调。
    她那副样子,生似是已经神游幻境,沉迷其中,对身外之事,全无所知,唯其如此,才令人更易感到沉迷。
    另外两个女子本来都坐着,一见他进来,霎时盈盈起舞,随着歌声节拍,露展她们动人的胴体。
    她们的舞姿甚是淫亵,极尽勾惹挑逗之能事,在这种气氛之下,任何人都可以意会得到,这两个美女都愿意献出娇躯,任君大嚼。
    王元度目光掠过她们的面庞,但觉她们虽是相当美艳,体态复又丰满健美,可是都不是画中之人,这使他有点失望,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两个美艳女郎,越舞越快,伸臂展腿之际,妙相毕呈,真是一场令人难以保持冷静的销魂艳舞。
    王元度瞧了一会,便毫不困难地移开眼光,游视全房,但见房内全无可以收藏物体的地方。
    他的脑筋也动得真快,举步向那曼声高唱的白纱女郎走去,到了切近,但见她那丰满的胆体,完全暴露,那一袭白纱,简直跟没有一样。
    他突然一伸手,夺过那面琵琶,顿时乐声、歌声一齐中断,那个白纱美女瞠目瞧住他,露出询问之意。
    王元度摇一摇琵琶,没有声响,便丢在地上,好在地上垫褥很厚,不虞摔坏乐器。他凌厉地望住对方,冷冷道:“玉佩呢,拿来!”
    白纱女郎柔婉地笑一下,道:“你长得如此俊俏,想不到竟是不解风流之人。”
    王元度固执地道:“玉佩拿来。”
    白纱女郎叹口气道:“好吧,我瞧如果不给你的话,你很可能会杀死我们,是也不是?”
    她口中的话说得如此可怜服从,其实却没有取出玉佩,王元度连那玉佩在何处也没有丝毫线索。
    他暗暗感到不安,想道:“假如她们不知进退,一味死赖,我能把她们怎样?难道打她们一顿么?唉,我王元度堂堂七尺,岂能做这等辣手摧花之事?”
    白纱女郎腻声道:“你是我平生所见最俊俏的人,假如能在你怀中偎依片刻,我这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这些话,句句都能打入男人心坎中,魔力强大,王元度严厉的神色,也不由得松驰许多,烦恼地摇摇头。
    另外两个黄纱女郎,款摆着光滑的胴体,走到王元度身边,分别做出想纵体入怀而又不敢的神气,这一着可使任何人都有踌躇满志的快感。
    王元度初时也不免如此,但他意志坚强无比,死命记住玉佩之事,因此表面上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他仍然盯住那白纱女郎,但见她挺立不动,两腿夹拢,姿式既好看又古怪,使他一看再看。
    突然,他明白了一事,沉声道:“姑娘如若还不交出玉佩,那是自讨苦吃,可怪不得在下心狠手辣。”
    白纱女郎吃一惊,道:“你当真要那玉佩,竟把我们都视若无睹?其实人生着梦,为欢几何,何不及时行乐?你如若回心转意,我们姊妹三人,都任凭你享受。”
    王元度道:“拿玉佩来。”
    短短一语,已是极有力的答复。
    白纱女郎叹口气,道:“在我身上,你自己拿吧!”
    王元度自然已意念得到那块玉块藏在她身上的什么地方,无疑一定是夹在她双腿之间的部分。
    如若是夹在腿肌之中,倒还罢了,但王元度可也不是未见过世面之人,心中很了解,像这种受过训练的女孩子,说不定有吐纳功夫,可以收藏在私处。
    因此他又头痛起来,想道:“如若她是用双腿夹住,那就毫无困难地可以取到手中,但倘使她竟然藏在私处,我如何能够下手?”
    那个白纱女郎见他不动弹,顿时大感惊讶,腻声道:“怎么啦?你怕掉在温柔陷阱之中么?”
    王元度定一定神,诚恳地道:“不是害怕,而是觉得不能用强暴手段!”
    他的诚恳的声音,使众女都为之一怔,那白纱女郎轻轻道:“奇怪,看你外表风流潇洒,竟会是那么迂腐古板的人么?”
    王元度平心静气地说道:“迂腐古板,并非罪恶,姑娘们可曾想过这道理没有呢?”
    他仍然以十分诚恳真挚的语调和态度向她们说,以致这三位千娇百媚的女郎,也变得正经了许多。
    一个黄纱女郎道:“我不知道你这话是真心,抑是假意?以我所知,所有的男人见了我们,都生出淫心欲念,只求得偿兽念,别的什么都不管了。”
    另一个黄纱女郎格格笑道:“尤其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急色儿,一见了女人,就都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白纱女郎说道:“不错,在我们眼中,男人都不外想在我们身上发泄兽欲,那些拥有道德名声之人,只要知道了没有后患,都露出了本相,真真可哂。”
    王元度微微笑道:“姑娘们的话,诚然是事实,但在下却认为,你们对男人太过苛责了,因为男女相悦,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尤其是以你们如此美丽可爱,男人见了,孰能毫不动心呢?”
    白纱女郎娇媚地笑一下,伸展双臂,道:“好啊,那么你抱抱我好么?”
    王元度道:“动心是一件事,克制功夫又是另一回事,假如一个人光明磊落,公正不阿,他自己必有是非之辨,取舍之间,自有尺度。”
    一个黄纱女郎迫近他身躯,那峰峦起伏之处,已碰到了王元度,她荡笑一声,道:“那么你的取舍如何?”
    王元度转眼望住她,沉重地道:“有些人认为逢场作戏,并不要紧,这个想法也有道理,假如不会伤害对方的话。”
    那三个娇媚美女一齐叫嚷起来,吱吱喳喳地,一片莺声燕语,内容都是表示她们绝不感到伤害。
    王元度道:“姑娘们,请再听在下一言,那就是有些人想是这么想而已,在下非是这种风流之人,世上有些人想法又不同,他们深信做每一件事,都须负起责任,尤其男女之间,如若未有感情,遂行苟合之事,请问与禽兽有何分别?因此之故,这种人守身如玉,绝不滥交,不徒是珍惜自己,兼且也是怀着尊重别人之心。”
    他说得很明白显浅,众女都能了解,因此房中气氛忽然改变,那白纱女郎面色严肃地沉思着。
    王元度轻轻叹口气,道:“世间诸色人等,各有不同想法,有些女人生性轻贱,喜欢滥交。但以在下想来,这等天生的淫娃、荡妇总是少数,大部分朝秦暮楚,不管生张熟魏,都可交欢的女人,其行虽荡,但这等生涯却未必是她们所愿,只是各人遭遇不同,时常身不由己,无法跳出火坑就是了他停顿一下,又道:“在下绝不轻视这种遭遇可怜的女人,而我既无力拯救她们,自应洁身自好,使自己良心无愧。”
    一个黄纱女郎凄然一叹,道:“可惜像你这种人,实在太少了。”
    王元度歉然一笑道:“在下坚信女人也和男人一样,不该受到许多限制束缚。但事实上,女人比男人大是吃亏,这许多不合情理的事实,都是男人一念之私所形成。因此,在下很愿意代表男人向你们赔罪致歉。”
    另一个黄纱女郎突然纵声狂笑起来,一听而知,她是受到莫大刺激。
    王元度叹一口气,目光转到白纱女郎的面上,问道:“姑娘,那玉佩呢?可不可以给我?”
    白纱女郎低头瞧瞧自己双腿,迟疑了一下,才道:“不瞒你说,这块玉佩可以给你,可是我们明知你绝过不了这一座温柔陷阱,所以又不想白白放走了你。”
    王元度讶道:“在下纵然过不了这一关,又与诸位姑娘有何关系?”
    白纱女郎向同伴望了一眼,才道:“我们姊妹三人,自从练成了媚功,也颇见过不少男人,可是像你这般人才,却还是第一次遇上,我们实是愿意和你拥抱缠绵,以慰相思,假使你可以过得这个陷阱,我们当然没话好说。但你一定过不了那最后的一个房间,所以我在想,与其把你让给别人,不如我们自己……”
    王元度插口打断她的话,问道:“你们可是柔情蚀骨派的?”
    那三个美女都吃了一惊,齐向他注视。
    白纱女郎道:“你居然识得柔骨派之名,实在奇怪得很。”
    王元度听这口气,已知道她们当真是柔情蚀骨派的人,无怪魅力之强,更在美貌胜于她们的白瑶琴之上了。
    他不禁又想到第三个房间内,无疑是这柔骨派的一流高手,怪不得她们深信他一定过不了这一关。
    这么一想,顿时大起警惕之心。忽又想到那面情镜,据说是柔骨派的无上至宝,有了此宝在身,柔骨派的高手,全然无所施其技。因此,他微生后悔之心,因为此镜他已交给了葛翠翠,假如在身上的话,胜券在握,那就不必提心吊胆了。
    那三女一齐围拢过来,挨贴他身体,她们曾经先动之以情,完全是哀恳他施舍寸露,此举实在很足以打动任何铁石心肠。
    王元度已情迷意乱,热血沸腾,心想:“既然她们求我,并非我存心玩弄。再者,此举也不会影响及她们未来的幸福,我何必坚执不理呢?”
    这么一想,更是百脉贲张,欲焰高涨。要知,假如钱万贯不是已经救回的话,他为了朋友义气,这等色相陷阱,休想困得住他。
    但既然钱万贯已见到,脱离一元教掌握,他的心情大不相同。这正是对方设想周密之处,务使他的顾虑减到最少,才会有失陷之危。
    正当他伸手出去之时,忽然听到一点极轻微的声响,转眼一望,那厚厚的地毡上,有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自然是从白纱女郎双腿之间掉落地上的,按理说地毡很厚,不会发出声响。
    但这只指平常之人而言,像王元度这种绝顶高手,声响虽极轻微,也不会漏过。
    他一见到玉佩,顿时心头大震,记起了这块玉佩正是表示他过得温柔陷阱的信物。如若过不了这一关,就须投入一元教中……
    满胸欲念,迅即消退了大半,一手推开那白纱女郎,俯身捡起玉佩,揣在袋中。向她们点点头,歉然道:“对不起,在下得走了,辜负了姑娘们的柔情,将来有机会始行报答。”
    他举步走到帘边,不禁停下来,深深吸一口气,这才觉得心神略定,也鼓起了勇气,便掀帘而入。
    帘后又是一条温暖的甬道,他走到尽头处,微感紧张,忖道:“王元度呀,你目下已面临有生以来最难闯的险关,可得好自为之,别污损了大侠之誉才好。”
    他在心中鼓励自己几句,于是干咳两声,道:“有人没有?”
    厚帷那边传来一阵像黄莺般的声音,道:“当然有啦,别害怕,这儿没吃人的老虎。”
    这阵话声,使王元度无论如何也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淫荡意味,反而令他联想到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他顿时胆大得多,伸手拨开幕帷,但见这个房间相当宽大,尽皆是地毡,四壁尽是绿色的绒幔,配衬着五光十色的地毡图案,十分华贵悦目。
    房间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宽大低矮的软榻,榻上一个女孩子,侧身而卧,恰是背向着他。
    一头乌黑秀发,布在雪白的枕头上,分外鲜明夺目。
    他不但见不到她的面貌,也见不到她的身体。因为她覆盖着薄薄的被单,只可见到起伏的曲线而已。
    王元度查看不到门口在哪一面,其势不便过去拉开所有的绒幔,示人以弱。
    于是步近榻边,道:“刚才是姑娘回答的么?”
    那女子动也不动,脆声道:“这儿只有我一个人,除了我之外,会是谁回答你呢?”
    王元度道:“在下想找一块玉佩,以便出去交差,姑娘乃是此处主人,当然知道这块玉佩藏收何处?”
    那女子道:“你既能连过两室,可知必定是志行高洁之士,妾身十分佩服。”
    王元度道:“姑娘过奖了,只不知姑娘可肯赐告玉佩的下落?”
    那女子道:“可以,我先唱一阕小调,你听完之后,自可见到玉佩,即管拿走。”
    王元度忖道:“我不信你只唱一阕小调,就能把我迷住。”于是大声应道:“很好,在下洗耳恭聆。”
    他直到现在,还未得见对方容貌,又因为对方不肯回顾,所以他也不便绕过去瞧看人家。
    那女子道:“首先要请你做一件事,那就是把所有的帷幔拉开,我好告诉你此房的出路。”
    王元度道:“好极了。”
    那女子道:“每个角落中有一根锦带,你可以把整幅墙的帷幔拉开了。”
    王元度举步走去,依法拉动一根垂下来的锦带,只听一阵籁籁的响声,这边墙上的帷幔,随手向另一头滑缩,露出墙壁。但却不是砖石所砌成的墙壁,而是一排巨大的镜子。王元度皱皱眉头,想道:“难道这间房四壁皆是镜子不成?我可不相信。”
    他转念之时,目光向镜中望去,但见软榻上的女郎,仍然覆衾静卧,一头长发,散按在雪白的枕头上,分外夺目,别无惹眼之处。
    只听她又用那出谷黄莺般的声音说道:“另一个角落也有锦带,烦你过去,也把帷幔拉开。”
    王元度迅快走去,扯动锦带,果然又是一排巨镜,嵌满了墙壁。
    这时由于是在另一面,是以恰恰正对那女郎。
    王元度从镜中望去,只见云发遮面,无法看到她的真面目。
    方在瞧时,只见她一个翻身,秀发飘扬,甚是美观。
    当这翻转一刹那,以王元度的眼力,也仅仅见到她的面白唇红,到底还是没分辨出她的面貌是美是丑。
    但由于她这一翻身,被衾也飘动了一下,以致让王元度见到那被衾下面,竟是覆盖着一具裸露的胴体。
    这具裸体是否完全裸露,尚不得而知,但纵然尚有衣物,亦是极少无疑。
    王元度不知如何会骇了一跳,旋即失笑,想道:“此地既然称为温柔陷阱,则这女孩子不挂一丝,亦不是稀奇之事,我何必大惊小怪?”
    殊不知这正是对方高明之处,能以种种奇妙不着痕迹之法,使他心神受到震惊,这便是已入阱的预兆了。
    要知这女郎的声音甜美娇脆,宛如出谷之莺,使王元度无形之中在心理上已不愿拿她作荡妇淫娃看待。
    因此,她忽然让他瞥见了裸体,顿时打击了他的情绪,使他受到震撼,这刻王元度虽然告诉自己说,她乃是温柔陷阱中人,但深心中仍然并不愿意见到她真是淫荡的女子。
    这种微妙的心理,不易解释得明白,总而言之,对方已制造出一种形势,使他心理上出现了可乘之隙。
    那女郎又道:“还有两边墙的帷幔,只有烦你都拉开吧!”
    王元度依言去做,到他把第四幅墙壁的帷幔拉开之时,天花板上也出现了一面巨大的圆镜。
    现在他除非闭上双眼,不然的话,四方八面都可见到自己和那张软榻,自然还有软榻上的女郎。
    但见她身上的被衾不知何时露出一了些缝隙恰好窥见一部分的玉腿,以及一部分的高耸胸部。
    王元度把目光移开,眉头微皱,但却从镜中见到她部分裸体,由于角度变换,看起来又不相同。
    他又移开眼睛,然而无论往哪儿投去,都能见到荡漾的春光。他越是变换角度地瞧见,就越觉得妙趣横生,别有意境美感,与一般的完全暴露,迥然不同。
    换言之,这个女郎的部分肉体,裸露得很有艺术意味,绝非纯粹仅是美色肉欲,而是含蕴得有无限美感。
    这种奇异高超的挑逗手法,比之蝉翼轻纱,若隐若现的手法,又高出不知多少,当真能使人意乱情迷,销魂蚀骨。
    王元度虽是皱起剑眉,但心中却无论如何激不起恶意。甚至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向她注视之时,含有任何猥亵意味,只觉得这种景象很美很动人,不妨加以欣赏。
    房间内沉静了好一会,那气氛相当和谐融洽,而且旖旎香艳。竟如春风沉醉,光景明媚动人……
    又过了片刻,那女郎翻个身,依然是不多不少地露出了她一部分最美的肉体。只听她轻柔地唱起来。
    那是一只江南小调,柔媚悦耳。尤其她的声音,竟然随着这房间内的气氛而生出变化,不复是娇脆如黄莺,却是一种微觉低沉浓郁的声音,充满了强烈的磁性。
    王元度听了几句,觉得也没有什么,也不致于迷惑心神。因此他不再注意这浓浓的歌声,却留神地瞧看她的面貌。
    这也不是他新发生的意念,而是自从一入此房之后,就一定想看到的。但她的面庞老是被云发或枕角所遮,只是在偶然间见到雪白的面颊和红红的嘴唇而已。
    他自是知道玉面朱唇四字,并非就一定是美貌,许多丑陋的女人,也可以有雪白的面颊和红红的嘴唇。
    那么王元度竟是想瞧瞧这女郎长得美不美了?事实上却非如此。他可是想看她年纪有多大?也不是。
    他只是内心之中,有这一种欲望,想看一看她的面貌而已!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没寻思过。
    那阵柔媚动人的歌声,萦回不已,王元度不知如何已坐在榻边,低头瞧着这个女郎。
    然后,歌声缓缓收歇,那女郎从被衾中,伸出两只欺霜赛雪的玉臂,向他展开,作出欢迎他的姿势。
    王元度挪前一点,上半身微微前倾,望住她那偏侧而又覆盖着黑发的脸庞,心中希望她转首来,并且拨开头发。
    但她没有这样做,缩回双手,把被衾提起一点,以便遮住那娇嫩雪白而又高耸如山的胸部。
    她轻轻道:“在你正对面的墙上,当中那块镜子是活动的,随手可以拉开,就出现了门户,那方玉佩,就在门口的地面上……”
    她接着叹息一声,甚是凄婉幽怨。
    王元度没有动身,柔声道:“姑娘,我可以一瞻芳容么?”
    那女郎既不回答,也不动弹。
    王元度等了一下,又柔声道:“既然姑娘不反对,我便放肆了。”
    他缓缓伸手出去,只要对方有一点表示,他就可以立刻缩手,如若不然,他就将拨开她侧面上的头发,或者更进一步把她的面庞扳过来。
    他的手指碰触到她的面颊时,她又轻叹一声。
    王元度顿时停住任何动作,又柔声道:“姑娘心中不快么?可是我此举得罪了你?”
    女郎这时才开口,道:“非是你得罪了我,而是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王元度讶道:“姑娘这话怎说?”
    女郎道:“这道理将来你自会明白,此时说了也是没用。”
    王元度忖想她话中之意,心思这一分散,对于要看看她的面貌之心,就淡了许多,但他自己却还不觉出。
    那女郎忽然抬起一腿,被衾从那光滑白嫩的肌肤上滑落,宛如从水中突出一节雪藕一般,分外的动人。
    这只玉腿不论是肌肤也好,线条也好,无不是最美的,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一点瑕疵。
    王元度目光一转,但见房中有千百条玉腿高举,这已足够令人心跳的了。但更要命的是这只大腿根处,被衾恰恰覆盖住,无从进一步得窥其秘,这才是最勾魂夺魄的手法,使人几乎忍不住伸手去揭掉那张被子。
    在这惊涛骇浪巡视中,王元度忽然站了起身,迅快闭起双眼,沉声道:“我出道时间虽短,但见识却真不算少,而且自问性情强毅,定力过人,哪知姑娘妙术一施,我便当真感到不支了。”
    那女郎唔了一声,道:“你能支持到现在,可说是前无古人了。我虽然不想毁了你,可是情非得已,竟然无法罢手,望你不要见怪。”
    王元度道:“姑娘的勾魂妙术,情欲兼顾,实在极为上乘,只不知你自从出道以来,有多少铁汉被你的洪炉销熔毁灭?”
    女郎缓缓道:“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自艺成以来,还未害过任何一个人,这话你自然不肯相信。”
    王元度道:“这话果是使在下难以置信。”
    他这时才睁开双眼,神光奕奕,转身低首望住她。
    那女郎的面庞虽然被头发遮住,但她却能够从缝隙之中瞧见王元度,这时轻轻一笑,道:“我明白了,你竟是打算出手取我性命,是也不是?”
    王元度肃然道:“在下正有杀你之意。”
    那女郎道:“你认为杀死了我,可以为世除害,自家亦可以渡过难关,可是这样想的么?”
    王元度道:“姑娘不但艺业惊人,单是这份才情智慧,天下亦已罕有匹铸,因此之故,在下更替你感到可惜。”
    女郎道:“不要可惜了,以我看来,你不但下不了手杀我,即使下得毒手,我也不是容容易易就会被杀的人。”
    王元度道:“在下的想法与你恰好相反,那就是在下既狠得这心肠下手,亦有杀你的能力,姑娘不可不信。”
    女郎哈哈一笑,道:“若然如此,你何故迟迟还不出手?”
    王元度道:“在下要向姑娘说明一个事,那就是在下虽然杀死了你,但对你仍然万分佩服,对自己则万分厌恶。只因假如在下不是为了朋友,不是为了武林大势,早就在姑娘的魅力之下屈服了。但现在为了种种原因,不得不杀死你,日后在下将是时时刻刻记得今日之事,以致厌恨自己的狠毒和软弱。”
    他叹一口气,又适:“奇就奇在你尚未露出庐山真面目,竟已足以使在下难以自持,这道理真是奇异难测了!”
    女郎道:“说穿了并不稀奇,你在第一间房中看过一张画没有?画中的男人,一个是你。而你却在不知不觉中,认为那个女的是我,所以你一直渴望见到我的面貌,瞧瞧是不是画中之人!”
    她停顿一下,又道:“每一个人在幻想中,总比事实上要夸张了一些。因此,那画中的女人,目下在你脑海中,比之那幅画上的样貌要艳得多。你自己已一点不知道,只觉得这么美丽的人,岂可不亲眼一瞧?这正好推波助澜,益发使你的想像离事实更远,我就是利用这种微妙心理,设下这最后的一关。”
    王元度听得佩服之极,问道:“那么画中之人,到底是不是姑娘你呢?”
    女郎道:“那画中之人的相貌就是我了。”
    王元度肃然道:“姑娘如此美貌,却可惜竟是柔骨派传人,以致不得不布施色相,自轻自贱。”
    女郎道:“这不一定是自轻自贱,要知我有化身神通,这刻你即使上榻与我燕好,但宛转承欢的却是另有他人,并非是我的真身……”
    她忽然住口,轻轻一扬首,所有的头发都飞起,飘向后面,露出了真面目。但见她杏眼桃腮,玉面朱唇,娇艳欲滴,当真是一代尤物,世间罕见。
    她嫣然一笑,露出一排细贝似的皓齿,说道:“奇怪?我为何把秘密都告诉你呢?”
    王元度定睛凝神望住她,心头感慨丛生。忖道:“假如她的话句句属实,则她不但有西施王嫱之美,允推一代尤物,并且还是孤芳自赏,洁身自好的女孩子,这一来,如若死在自己手下,未免太可惜可怜了!”
    转念又想道:“她的话岂能尽信不疑?化身之言,焉能当真?因此只要想想曾有多少英雄毁在她美色之下,又想想她以后还要毁去多少好汉,就该取她性命了!”
    他心中正在交战,只听那女郎道:“我这张床榻上装有极精巧机关,加上你欲念遮眼之时,心神浮乱,很容易就被我掉了包,换上别人供你泄欲而毫不觉察。”
    她似是看透了他心中念头,才及时解释她“化身神通”是怎么回事。她幽幽叹息一声,又道:“我衾中藏有锋利长剑,随时可以暴起取你性命,可笑你还以为我全无防范,这真是错到爪哇国去了。”
    王元度道:“姑娘之言如若可靠,那就更使在下为难了。倘若你本是淫娃荡妇,则不论你如何防范,在下自问全力一击的话,你亦逃不了血溅绣帷之祸。”
    女郎道:“得啦,你少吹牛吧,你贵姓大名?”
    王元度道:“敝姓王,姑娘贵姓?”
    女郎道:“贱妾姓甄……”
    她忽然住口,惊讶地睁大双眼,接着道:“你是王元度么?”
    王元度也大惊道:“你敢情是甄红袖?”
    直到这时,他们方知对方当真非是等闲人物,无怪谁也降不了谁,不过在这一局而言,王元度却是输了。
    甄红袖玉手一挥,拉好被衾,把裸露的大腿遮住。但她因手动之故,竟把酥胸暴露出来。
    她手忙脚乱地遮盖身体,王元度也面红耳热,连忙移开眼睛。因为甄红袖已经是钱万贯的妻子,也就是他的钱大嫂,如何还能瞧看?偏生四壁皆镜,他不论望向何处,都见到几十个甄红袖,使他大感不安。
    甄红袖轻轻道:“那姜石公坏死了,敢情他故意让我偷听到他们的秘密,使我以为你已赶去武当,因此怎样也没想到目下对付的是你。”
    她轻叹一声,道:“荀伯业以钱郎安危作要胁,迫我布下这温柔陷阱。假如我败了,他就立时杀死钱郎。你看,我焉能不拼命对付你呢?”
    王元度面上一红,怔道:“好教大嫂得知,小弟已救出了钱兄,但却是以闯过这温柔陷阱为条件,如若闯不过,就得投效一元教。”
    王元度又道:“他使我们自相残杀,其计甚毒,却是在两件事上。头一件是钱兄全身武功已失,据说是被荀伯业一种奇门手法点的穴,须得按时服药,始能保持现状,如若不然,过了时候,他的武功甚至生命俱不能保存。”
    甄红袖满面皆是焦急之色,道:“我从未听过荀伯业练有这等奇门点穴手法。”
    王元度接着说道:“第二件,一元教进犯武当,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如若解决得了钱兄的问题,便须速赴武当,对付一元教。”
    甄红袖点点头,道:“果然都很重要,唉,钱郎之事,使我五内如焚,六神无主,脑子乱得很。”
    王元度陷入沉思之中,一转眼忽见甄红袖打算穿衣,连忙道:“大嫂且慢,小弟有个计划,是否可行,还望大嫂裁夺。”
    甄红袖大感惊讶,心想:“他何以阻我穿回衣服?”但旋即恍然大悟,低低道:“莫非你想利用这温柔陷阱?”
    王元度道:“我要知道敌方的虚实底细,以及那侯远交给我的药物,是否真能使钱兄维持现状。”
    甄红袖沉吟一下,才道:“据我所知,一元教并无侯远其人,如果没有弄错,则此人定是身份极低之辈,恐怕不会得知任何机密。”
    王元度道:“小弟也想到这一点,但后来忽然想起姜石公为人诡诈异常,虚虚实实,难以测透。因此咱们则依常理推想,说不定反而收到意想不到之妙。”
    甄红袖想了一想,觉得真不妨试上一试。当下道:“好,就这么办。你去告诉那厮,就说我好像自杀了。”
    王元度心知她既然这么说,必定有效,所以也不多问,迅即过去,掀开当中一块大镜,果然后面有一道门户。
    他并且发现门槛上有一块玉佩,弯腰捡拾之时,忽然想到自己如果在未和甄红袖分手以前,即使一早就打开镜子,见到了玉佩和出路,但能不能拾佩扬长而去?抑或实在忍不住,又转去瞧瞧她的姿容?
    他对自己的定力功夫,实在感到惭愧,当下走过这条甬道,推门而出。外面是座院落,午间的阳光眩人眼目,墙边一些花草,似是受不住骄阳淫威,都显得萎弱无力。
    侯远从对面的门内走入来,满面讶色,道:“王大侠真是神仙了,居然轻轻易易就过得这温柔陷阱。”
    王元度道:“第三间房的女子好像是自杀了。”
    侯远大惊道:“什么?恐怕是被王大侠加害的吧?”
    王元度冷笑道:“笑话,我加害她作什么?”
    侯远道:“假如王大侠当时自问忍受不住她的魅力,恨从心起,出手击杀了她,这也是颇合情理的事。”
    王元度说道:“行家眼中,一瞧便知,你罗嗦什么?我还得等荀教主出手破解钱庄主的穴道禁制。还有那钱大嫂,也得见见她才行。”
    侯远道:“假如王大侠没有犯规,小可自然依约行事,小可这就进去查看一下。”
    王元度道:“去吧,我在廊下打坐片刻。”
    侯远匆匆进去,不一会工夫,两道门打开来,走出一个娉婷美艳的丽人,正是甄红袖。
    她含笑向王元度招招手,道:“可以走啦!”
    王元度连忙跟着她,穿过许多院子,终于从一道围墙跃出,落在一条小巷子之内,且喜没被人碰见。
    甄红袖道:“你如何约定钱郎的?”
    王元度道:“襄阳我从未来过,但想来必有赌场,所以我跟钱兄约好在赌场见面。”
    甄红袖道:“这一点我倒有了一点经验,可以找到赌场,不过现在还差一点到午时,太早了一点,赌徒们多半还在家中高卧……”
    她带了王元度,穿街过巷的行去。以她天生丽质,自是很惹人注目。不过现在她可不怕了,只要荀伯业不在襄阳,谁也不敢惹她,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王元度。
    她边行边道:“那个自称是侯远的人,其实是一元教中十分精明能干的四个总管之一,姓郝名晓,武功虽然有限,但办事能力极强,教中地位颇高,亦是姜石公心腹之一,他已供出真情,原来钱郎是中了一种奇毒,并非什么三阴绝脉被制。因此每到子午两时,必定全身发热,四肢乏力,头目昏眩,腹部奇痛难当,我已取到了解药,只要快点找到钱郎,一试便知此药灵不灵了”王元度道:“假如郝晓是在你魅力之下,吐露真情,自可深信不疑。”
    甄红袖道:“他虽是讲了实话,献出解药,但焉知姜石公会不会留下了假的解药?换言之,也就是连郝晓也不知姜石公留下的解药是假的。”
    王元度大惊道:“既是有此可能,我们速速在午时毒发以前,找到钱兄,让他服下此药,如若不再发作,便可知有效。假如仍然发作,则钱兄尚能服可以遏止毒发的解药,还可以熬到子时。假如等到子时才行试验,则一旦无效,咱们便全然束手无策了。”
    两人顿时急出一头冷汗,只盼顺顺利利找到赌场,不要发生事故,以致耽误了时间。
    他们刚转入大街,一间店铺内突然奔出一个人,伸展双手,拦住他们的去路。甄红袖怒从心起,恶向胆生,纤指疾点出去,带出一缕锋锐的风力。
    那人啊一声,旋身疾退,其快如风,居然躲过她的一指,但若论动手拼斗,则此人已完全成了败势,甄红袖只须上前再行出手,定可收拾了他。
    在这一刹那间,甄红袖已瞧出对方是个白白净净的少年,相貌不俗,唯是如此,她才更加忿怒,因为此子分明是懂得武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轻薄之徒。
    王元度口中道:“大嫂别动手,是自己人。”说话之时,已伸手抓住她的右肘。
    甄红袖哦了一声,道:“时间无多,快走……”
    当先掠过那少年,向前行去。
    王元度向那少年一笑,道:“她是钱万贯兄的夫人,我们正急于找钱兄,可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你。”
    那少年道:“原来是钱大嫂,唉,小弟世居襄阳,如若钱兄落在此地,小弟竟全无所知,那真是惭愧死了。”
    王元度心中一动,叫道:“钱大嫂等一等。”
    甄红袖回头道:“什么事?”声音中大是不耐烦。
    王元度道:“这一位是武当名家吕一超前辈的公子,单名一个杰,他是襄阳人氏,咱们何不找他带路?”
    甄红袖道:“只怕他也不晓得。”
    王元度问道:“吕兄可知道这儿的赌场怎生走法?”
    吕杰微微一笑,道:“请跟小弟来。”
    他向右边店铺走去,打前门入,从后门出,已到了街道上,接着又走了七八间屋宇,向一道朱漆大门指去,道:“这儿就是了。”
    他心知事情一定很急,所以不等王元度开口,迅即跃上了台阶。那道大门开了一半,里外都有人。这些汉子一见吕杰,都向他行礼,口称吕公子。
    王元度道:“咱们不必进去了,问问看可有人知道钱兄没有?”
    吕杰如此一问,那些大汉们都抢着点头,并且说钱庄主正在里面,由此地场主袁世光陪着。
    吕杰道:“快带我们进去找他。”
    回头向王元度道:“他们在后面的厅中,并非在场子里。”
    于是一齐进去,绕过好几重屋宇,到了一处院落,但见厅中坐着四五个人。
    王元度一见其中果有钱万贯在内,大声叫道:“钱兄切勿服药。”
    钱万贯右掌托住三位药丸,正要向嘴巴里送,闻声立即停手,愕然顾视,一眼就见到甄红袖,不禁啊了一声,欢容满面。
    甄红袖相隔尚有三丈,已急得一纵身,飞入厅内。
    这等身手,只骇得厅中之人,无不目瞪口呆。
    吕杰上前向那袁场主说了几句话,袁世光立刻识趣地带走其他之人,厅中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甄红袖道:“钱郎,你先试试这解药。”
    钱万贯已经感到很痛苦,所以立刻接过她手中之药,迅即服下。
    众人都定睛看他的反应,过了一会,钱万贯长长透一口气,一面又皱起眉头。
    甄红袖晓得是最可怕的情形果然发生了,敢情那姜石公诡谲过人,连心腹手下也加以愚弄,给以假药。
    要知有人可以在威逼利诱之下嘴硬,但要是当真陷入温柔陷阱之中,决计没有不说真话的。
    他们根本无须怀疑是那总管郝晓使诈,问题定是在连郝晓也被姜石公骗了。
    王元度也皱起双眉,道:“这解药竟是假的,钱兄如若感到不适,不妨试服早先的三粒丹药,或可暂时阻止毒性。”
    钱万贯微微一笑,道:“但愿这一服药不是假的才好。”
    他体内虽是感到剧痛难当,但仍然能保持潇洒风度,实非常人所能及。他当下仰首吞下药丸,闭目不语。
    过了一会,他双眉渐舒,似是已告灵效,痛苦渐减。
    但甄红袖仍然掩不住优色,道:“唉!这一服药虽然有效,却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到了子时,毒力又发作了,如何是好?”
    王元度扼腕道:“有一位姑娘是毒教高手,可惜相距太远,六个时辰之内,没有法子把她找来。如若不然,这区区之毒,何足道哉?”
    这话说了等如没说,甄红袖急得眼泪都是涌了出来。她本已美艳绝伦,此时眼含珠泪,楚楚可怜,更使人见了顿生不忍之心,恨不得能即时替她解决问题,免得如此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遭受到痛苦。
    吕杰瞧得呆了,心想:“这位钱夫人美得大是奇怪,能使人为之心荡神摇。看来好像不大正派,但又说不出哪里不正派。”
    他自然不知这是因为甄红袖乃是柔情蚀骨派传人,因而她自然而然有一种使人魂销心荡的魅力。
    王元度突然目射奇光,向甄红袖望去,问道:“钱大嫂,有一面情镜,据说是贵派秘宝,是也不是?”
    甄红袖道:“是呀,但此镜久已不在本派手中了。”
    王元度道:“小弟也知道不在你手中,照这样说来,毒教双姝的话,大概可信了。她说毒教有一宗重宝名曰‘辟毒珠’与贵派交换去情镜,因此,这辟毒珠应该在你手中才对。”
    甄红袖面色大变,道:“我竟不知道有这一回事,先师的遗物,我收藏在一个革囊内,封在墓中,只怕那辟毒珠也在其中,亦未可知,唉,这怎么办呢?”
    王元度适:“假如时间赶得及,你可否带钱兄去启墓取宝?”
    他说完这话,自家也摇摇头,道:“不行,既然令师没有传以此宝,则纵然找到了,也不懂使用之法。”
    大家都感到一筹莫展,王元度主张延医瞧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竟能解得此毒。吕杰立即出去,命人延请本城几位最著名的大夫,有些专治难疑杂症的江湖郎中,也统统请来。
    王元度很不得能分作两个人,一个留在这儿照顾钱万贯,一个赶去武当山驰援,免得两头皆误。
    钱万贯最擅观察人心,当下问道:“王兄有什么心事?”
    王元度支吾道:“没有心事。”
    甄红袖却对钱万贯说了,吕杰他一听,心如火焚,向王元度道:“家父前天有事返山,预定这数日才回来,现下一元教大举侵袭,山上之人恐怕不知道,全无准备。”
    王元度忙道:“你别急,一元教前赴武当,相信只对付贵派掌门人而已,绝不会大施屠戮,如若是厮杀混战,贵派人数何虑千百,人多势众,谅他们亦不敢冒此大险。”
    吕杰面上焦忧之色,丝毫未减。
    钱万贯笑道:“咱们何不速速前赴武当,与敌人周旋?总胜过坐在此地发愁。”
    甄红袖惊道:“你真气不能提聚,如何去得?”
    钱万贯伸手指指脑袋,道:“若是不能力敌,还可智取。就算是全无用处吧,也比留在这儿好些。”
    王元度决然道:“好,咱们马上动身,总得想法子找荀伯业迫取解药。如若取不到解药,好歹也杀他几个,略泄胸中恶气。”
    吕杰是武当门人,熟悉路程。当下由他带路,不从正路上山,却是抄捷径疾行。
    钱万贯有王元度和甄红袖两人护持,根本不必用力,竟也行走如飞。
    那武当山上观庙甚多,吕杰引他们到了一座小小道观中,道:“小弟先去查深可好?”
    王元度沉吟一下,道:“若是离贵派宝宫不远,我最好与你一同走一趟。”
    钱万贯道:“此处地形我相当熟悉,娘子同去不妨,我自有趋吉避凶之道。”
    王元度道:“钱兄目下已失动手之能,留你一人在此,岂不过于冒险?还是让大嫂陪着你较妥。”
    钱万贯一笑,意态从容慷慨道:“我们到此地来,为的是要打击敌人,假如因我之故,不能全力出击,则我倒不如不来了,要知红袖她熟稔敌方虚实强弱,有她同行,胜却许多高手,因此,咱们岂能自行减薄了兵力?你们即管前去,不必以我为念。”
    甄红袖颔首道:“好,我去。”
    她向王元度和吕杰瞧了一眼,又道:“假如咱们打散了,便以这儿做联络之地,由钱郎负责联络事宜。”
    她转身伸手拉住钱万贯的手掌,柔声道:“妾身此去,生死难卜,特此辞别,望你好生保重。”
    钱万贯双眼中也透出深情,点头道:“我懂得你毅然前往的深意,但世事难如人意,假如你得不到解药,千万别勉强才好。”
    王、吕二人这时才明白甄红袖决然赶敌之意,敢情是要设法索取解药,如若得不到解药,大概抱着宰他几个敌人的决心,以消心中仇恨之意。
    他们自然再没得话说,相继奔出这座小庙,穿林越岭,不久,已望见了一座巍峨壮丽的道观。
    他们迅即走到观前的宽大草坪上,但见松柏夹道,鹤鹿栖游,一派宁恬幽静,如入洞天福地之中。
    吕杰一皱眉头,道:“怎的见不到人?即使发生了大变,这儿仍然会有些师兄们看管才对。”
    王元度道:“看来敌人已侵入观中,因而全观道侣都退入后面防守了吧?”
    吕杰摇头道:“没道理,怎会通通都到后面防守?后面有什么可守的?”
    说时,三人先后踏入大门内,但见地上有几具尸体,都是道人装束,血迹斑斑。
    三人都大吃一惊,心想:莫非敌人如此凶毒厉害,见了武当弟子便杀,已把全观数百道侣,通通杀死了?
    但再往内走,却没见到尸体,这一来,刚才的想法又不对了。因为如若全观数百人被杀,定必处处皆尸,血流成河才对。不过假使不是全观被杀,则不应如此沉寂无声,而且也应该有人把尸体收拾起来才对。
    吕杰心焦如焚,面色都变了。
    王元度沉声道:“吕兄,越是碰上这等惊心动魄的大事,越须沉得住气,不可自乱方寸,徒然贻敌人以可乘之机。”
    吕杰立刻深深叹一口气,努力抑制波荡的情绪,道:“王兄说得是。”
    他心知王元度言外之意,是暗示他千万不可鲁莽冲动。纵然因全观道侣尽皆被害而悲愤,徒然更易被敌人杀死,于大局全然无益。
    吕杰这一冷静下来,脑筋就灵活得多了,道:“观内只有一处地方,可容大批人马。”
    甄红袖道:“照我的推测,一元教这次侵犯武当,最少也得动员上百人手,加上本观原有的数百人,一定是在某一处宽敞地方。”
    吕杰道:“本观右后方有一块广场,是历代本观之人修习武艺之地,可容数千人之多,咱们去瞧瞧好么?”
    王元度道:“好了,目下我们行踪既然未被敌人发觉,我倒主张小心些,最好不让敌人知道,则到时可收奇兵突出之妙。”
    吕杰道:“那么小弟先走,如若碰见敌人,你们在后面便可隐起身形。”
    他这话得到王、甄二人同意,立时迅快奔去,穿过几座高大庄严的大殿和院落,从一道侧门出去,便是一条宽大的巷子。
    吕杰奔入巷中,突然风声飒然,前后各有一人从墙顶纵落,把他夹在当中。这两名劲装大汉,手中都有兵刃,面含狞笑,甚是凶悍。
    在他对面的一个说道:“小子报上名来。”
    吕杰杀机填胸,一心一意要杀死这两人,以泄心中之恨。当下装出很惊奇的样子,道:
    “怪事,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们可知道么?”
    那大汉凶狠地瞪他一眼,道:“你打哪儿来的?”
    吕杰道:“这话应我问你们才对,我打侧门进来,一路都没见到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你们这副样子,决计不是武当派的人。”
    那大汉嘿嘿一笑,道:“那么你呢?你也不是武当派的人,对不对?”
    吕杰摇摇头,突然间长剑出鞘,化作一道长虹,电射而出,他出手之时,正是接到王元度的传声,嘱他杀敌。
    原来他故意多说几句话,用意是让王、甄二人赶到,并且查看过附近已无敌人潜伏,方始出手歼敌,免得泄了机密。
    但见剑光到处,一个大汉已倒在地上,但吕杰却没有法子一招杀二教,不但不能杀敌,甚至无法阻止敌人发声报警。
    那个大汉面向着王元度这一边,是以见到同伴被杀,他一面挥刀招架,一面掣出一枚铜哨,向嘴巴塞去。
    突然间,一条人影打旁边的墙上飘落,说道:“杜四,休得张狂。”
    声音异常娇媚悦耳,使他不由得转眼望去。
    目光到处,可就瞧见了一张媚艳绝世的面庞,那对水汪汪的美眸中,大有勾魂夺魄的勉力。
    这个名叫杜四的大汉,虽是认出了来人是以前的副教主甄红袖,但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销魂蚀骨的表情,际此生死关头,竟也不由得心头一荡。
    吕杰趁机抢入,长剑一招“仙凡永隔”,透心刺入,顿时狙杀了此人。
    甄红袖轻轻道:“好剑法,这杜四虽然不是四大护法及七兽高手,但却是荀教主的亲信高手,武功极佳,想不到无声无息之中,除去其二。”
    吕杰道:“若不是大嫂及时出现,这刻只怕已惊动敌人了。”
    甄红袖道:“这条巷子那边就是练武场了,是不?”
    吕杰道:“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墙甚高。”
    王元度已当先走去,步出巷子,只见那座院落,弯而且长,院墙甚高,墙边有些古树,浓荫覆天。
    他跃上树去,借那树叶掩蔽身形,向外面望去,但见那外面一片广场,绿草莽莽,在那右前方二十余丈处,有一座高约六七丈的石崖。
    广场内有数百人之多,剑光在太阳下闪耀着,如万道银蛇,人数虽多,却没有什么声息,也没有人移动。
    王元度嗅到了一阵香风,接着,甄红袖的手臂已碰到他,并且低声说道:“噫,那几百个道人,都被一元教之人迫到崖上,再无退路了。”
    王元度道:“以小弟瞧来,却像是武当派摆下阵法,严防敌人进犯。”
    吕杰在另一边说道:“王兄说得是,那是敝派的千剑大阵,那石崖下面有一座洞府,据说是掌教真人坐关之所,看样子,他们是在防卫那洞府。”
    他这么一解释,果然很有道理,那数百道士,人人执剑,纵横成列,密密地挡在洞府门前。
    一元教也有将近一百人之众,各持兵器,紧迫阵前。双方都没有任何动作,乍看似是一元教之人,被这千剑大阵所阻,一时无法逞凶。
    吕杰远远见到他父亲和几个老道人站在洞府之前,这才大为放心,道:“恐怕是掌教真人恰恰闭关练功,是以一旦有警,全观之人都集中在洞府前面,结阵守护。”
    王元度道:“这话有理,怪不得全观不见有人,现下我才安心了不少。”
    甄红袖缓缓道:“王大侠,那荀伯业武功深不可测,并且多年来处心积虑,打算先击溃武当、少林。因此,他大概很有把握可以击败武当掌教许无量真人。”
    吕来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王元度想起钱万贯也曾落败于荀伯业手底,则甄红袖这话,多半不会错。
    于是点点头,道:“荀伯业武功极强,那是不争之实,虽然末必就赢得许无量真人,可是为了万一起见,咱们定须设法不让他们拼斗起来。”
    他望了吕杰一眼,又道:“试想:以武当在武林中的地位,若然许真人万一失手,则所损失的,较之荀伯业失败时,简直不能比拟,因是之故,咱们定须筹出釜底抽薪之法,及早化解此一大劫难才好。”
    吕杰一想这话很对,若然让荀伯业和许真人拼斗,实是划不来之事,但如何能使他们打不起来?这却是大大的难题。
    他求助地望住王、甄两人,王元度微微一笑道:“小弟和钱大嫂绕到崖后,由吕兄先从正面入阵,告知令尊及贵派主持之人,我们才打崖后翻下来,以免发生误会,这是第一点;第二,吕兄设法说服贵派主持之人,让小弟和钱大嫂出头干涉,务使一元教先对付我们,换言之,荀伯业须得先击败了我们两人,方能对付贵派,这一点非常重要,如不先取得协议,只怕贵派之人,会以为兄弟自高自大,强行出头。”
    吕杰歇一下才道:“王兄把这宗如此重大艰危之事,揽在身上,如此侠肠义胆,敝派将来怎样报答呢?”
    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以王元度目下的声名,只一出头,荀伯业势须全力对付他,结局自然凶险无比。这等以生命、名誉作赌注之举,岂比等闲?是以他深心感激,溢于言表。
    这当中还有一个关健,那就是王元度本可以置身事外,并无卷入漩涡的必要,更别说出头架梁,把事情完全包揽在身上的义举了。唯其如此,方显得他实是大侠胸怀,以天下之事为己任。
    他把如何走到崖后的路径说出,自己便走出广场,从旁边绕入已阵中。
    一元教方面一看吕杰出现,竟毫无警异,立时派人查看,方知社四两人惨死之事。
    且说王、甄二人绕过许多屋宇,最后从一堵高墙跃出,那外面是一片斜坡,山坡的那一边,就是那座石崖。
    他们齐齐奔上山坡,还未到达被顶,忽见一株古树后面,转出一位全真,这位全真只穿一袭灰袍,头束高譬,衣袂飘飘,眉长入鬓,目如朗星,额下三给黑髯,看上去,只有三旬上下的年纪。可是道义盎然,大有神仙风致。
    这道人打个稽首,道:“两位从何而来,欲往何处?”
    王元度躬身拱手为礼,道:“在下王元度,这一位是钱大嫂,姓甄名红袖,因得知一元教侵扰贵派,是以会同吕杰兄一同赶来。现下我们打算从崖上翻落贵派阵中,又请吕杰兄先入阵中,请贵派主持之人,让在下出面干涉。”
    他简简单单数语,已把始末道出。甄红袖甚是佩服,心想:看他为人忠厚诚恳,其实却是极有急智而又能言善辩之士。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王大侠名满天下,贫道久仰了,但此地乃是敝派禁区,不容外人涉足。”
    王元度天生是个正派君子,闻言立现惶恐之色,道:“真对不起,但望道长有恕无知误闯之罪。”
    甄红袖讶道:“怎么啦?我们难道打原路退回去不成?”
    她略略停顿一下,转眼向那道人望去,目光变得十分凌厉,又适:“道长须知我们皆是为了贵派安危而来,而贵派目下亦正好陷入窘困之境,事出非常,只好从权了,您说是也不是?”
    她的目光虽然凌厉,可是口气仍然温柔和婉,这是因为她瞧来瞧去,总觉得这个道人气度不凡,而且又似是很谦冲自牧的有道之士,是以不知不觉之间,生出了敬畏之心。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钱夫人说得很对,不过敞派规矩极严,即使在这等情况之下,贫道仍然不能不加以追究。”
    他歉然地摇摇头,道:“自然贫道此举也许难以见谅于王大侠和钱夫人,但贫道也是迫不得已,非执行山规不可。”
    甄红袖愠道:“那么你打算怎样?”
    道人说道:“依照山规,两位如若仗持武功,冲出禁地,贫道只好待日后再了断此事了。”
    甄红袖何等聪明珍现,一听这话,分明是要他们动手闯过去,似乎不含丝毫恶意。顿时恢复常态,嫣然一笑,道:“这个也好。”
    那道人一抬手,撤下背后的松纹古剑,道:“贫道得罪之处,尚乞海涵。”

举报

第三十二章千剑阵力拒一元教
    王元度跨前两步,提聚功力,准备出手。他盘算好定须一剑就迫开对方,迅即闯过去,免得误了大事。
    那道人向甄红袖手中之剑盯了一眼,说道:“两位俱是剑术大家,真是好极了,王大侠当必深知那一元教主荀伯业的武功家数了?”
    他忽然扯到荀伯业身上,又说了一句“好极了”,使得王、甄二人,都猜测不出他的真意何在。
    王元度道:“闻说荀伯业使用两面铜钹,武功深不可测,究竟如何,还须得动手后方能知晓。”
    那道人沉声道:“贫道却以为出手交锋,乃是性命交关之事,定须知己知彼,方是上策。”
    王元度道:“道长之言甚是,据在下所知,荀伯业乃是雷八公前辈的嫡传高足。”
    那道人点点头,道:“不错,他在敝派也学过艺业,但一直郁郁不得志,这是因为敝派在他投入本门之后,忽然查出他曾是少林门人,因是之故,敝派更对他严加防范,不传以本门心法。”
    甄红袖道:“道长所揭露的秘密,诚足惊人,但钱万贯本乃少林大雄长老嫡传弟子,是以早就晓得了。”
    那道人眼中闪过惊讶之色,道:“啊,原来如此,贫道可就放心不少了,只不知钱庄主现下在什么地方?”
    甄红袖道:“他也来啦,但他已中了荀伯业的暗算,在未曾解去身上之毒以前,失去武功,是以无法露面上阵。”
    那道人点点头,随即以精明眼光,投注在甄红袖面上,道:“贫道斗胆猜测一句,那就是钱庄主曾经与荀伯业动手,并且败于荀伯业手下,是也不是?”
    甄红袖大吃一惊,忖道:“我只说钱郎中暗算,但他却推测出曾经动手问题,当真是才智过人,只不知他在武当派中是何种身份?”
    那道人已从她神情中得到了答案,便又道:“既然钱庄主也赢不过荀伯业,敝派之中,恐怕也找不出可与荀伯业匹敌之人了,唉!”
    他长长叹息一声,面上阴晴不定,显然在考虑一个重大之事。
    甄红袖忍耐不住,提高声音道:“时间无多,我们得过去啦!”
    那道人立即恢复常态,笑道:“好极了,请王大侠先行赐教。不过钱夫人可别置身事外,最好留神观察贫道的剑路,试试看能不能看出贫道的剑法来历。”
    甄红袖一怔,道:“你不是武当派的么?”
    那道人道:“贫道怎会不是武当派的人?但贫道自问有几招剑法,足以淆惑视听,所以特别提醒两位,试作观察。假如两位叫得出来历,贫道立即收剑认输。”
    王元度心中一笑,忖道:“原来他有意考一考我们的眼力和阅历,这倒有趣。”
    他为了把握时间,当下低喝一声:“得罪了”,挺剑疾进。霎时间,两道剑光,矫夭飞舞,幻射出千重霞彩。
    连甄红袖这等高手,竟也被他们的剑气,迫得退开数步。要知,这刻双方迸射鼓荡的剑气,锐利如刀剑,甄红袖如不出手抵挡,就只好退远些,以免受伤。
    她心中的震骇,非同小可,只因这位武当道人,剑术之精奥,功力之深厚,实是世罕匹传。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他都足以列入天下武林的第一流高手之中。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王元度的秘传“少阳剑法”其神奇精妙,亦是难以形容。而他功力之深厚,气势之坚凝强大,也是平生仅见。
    不过这倒不算稀奇,因为王元度乃是本届金鳌大会的鳌头,被尊称为当代第一高手,顺利地通过了密室量才的一关,打破了历届纪录。
    是以虽然王元度剑法极是高明,却是在意料之中。若非如此,钱万贯怎会很服气他的成就?
    她这时已不必触想起那道人的叮嘱,便已全神贯注,查看这道人的剑法路数。初时的十余招,他使的皆是武当正宗内家剑法。
    但突然之间,招数一变,剑剑抢攻,奇正相生,每每从意料不到的方位猛攻,又每每在想不到的时机中,稳稳守御。
    他的这一路剑法,并没超过早先的武当内家剑法,也不比王元度的少阳剑法神奇奥妙。
    可是却是剑术中别蹊径的路数,防守之时,坚如铁桶,进攻之时,使的都是这一路奇异剑法,来来去去只有四招,两攻两守。
    自然,这四招可以生出不少变化,不过在甄红袖这等剑术行家看来,只要懂得基本的四招,即可自求变化,慢慢领悟了。
    她看到此时,已经记熟了这四招。猛可大吃一惊,凝眸寻思道:“这道人事先叮嘱我们留意,这刻又反复地施展不已,莫非是有意传我们这四招剑法么?”
    这么一想,发现大有道理。当下一跃而出,手中长剑幻化作一道精芒,直向道人卷去。
    口中叫道:“王大侠让一让。”
    王元度只好收剑退开,凝目观战。
    甄红袖岂肯让王元度或是那道人小觑了,是以全力施展出无声剑法,一轮急攻。
    说也奇怪,那道人见她如此高明,反而掩饰不住面上的喜色,精神奋发,挥剑应战。
    王元度还是第一次眼见甄红袖出手,但见她剑走轻灵,功力深厚,一招一式,无不恰到好处,威力十足。
    他不禁心头一宽,忖道:“有她这等一流高手助阵,一可当十,今日纵然赢不了一元教,也定当予他们重创,至于这道人已达超凡人圣之境,他如果是武当派的人,为何不出头迎战大敌?”
    这疑团充塞胸臆,无从解得。当下细看这道人的剑路,只见他还是使的两守两攻那四招剑法。
    甄红袖剑发无声,招数辛辣奇幻,尤其是她早已看熟了对方的四招剑法,每能避强趋弱,猛烈反击。
    因此之故,二十招以后,那道人已渐渐施展不开。
    王元度乃是剑术大行家,看到此处,加上他自己亲身动手的印象,已尽清这四招剑法的变化奥妙。
    那道人突然低喝一声:“钱夫人小心了。”
    剑式未变,剑上却闪现极沉雄凌厉的潜力暗劲,立时遏阻了甄红袖增长不已的气焰。
    他剑上绝强的内力,本是无形无声之物,但王元度却看得明明白白。
    只因他剑上内力一旦增强,剑招的威力也顿时改观,已不是甄红袖早先观察时的样子了,因此甄红袖连出差错,每每以为是弱点而凌厉攻去,哪知对方内力增强之后,便化疏弱为坚强。
    王元度大感兴趣,忖道:“这四招剑法,分明非是武当绝学,但看这剑法极为倚重本身功力,以定强弱,便可知其中破绽甚多。但在这位道长手中施展出来,却不亚于天下任何一种上乘剑法,这完全是由于这道长功力深厚无比使然。他一直施展这四招剑法,反复变化,使我们已尽窥其妙,不知是何用心?”
    甄红袖虽然不能取胜,但离落败还远。况且她在这番拼斗中,并没有使出压箱底的绝艺——“无声三绝剑”。
    那道人突然微笑道:“尝闻钱夫人曾是一元教的副教主,果然功力深厚,容颜绝世,贫道甚感佩服。”
    甄红袖是什么人物,一听而知,对方故意提到她“容颜绝世”,分明是指她以美色取胜,武功有限之意。
    她长眉一皱,道:“道长不去迎击外敌,却躲在此处,莫非这一处禁地,这般重要么?”
    她反嘲对方两句之后,旋又说道:“道长既然苦苦拦阻我们去路,恕我不客气要全力拼上一拼了。”
    话声甫歇,但见她一剑当胸刺出,无声无息,似慢实快,简直让人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剑势已截住敌人了。
    那道人喝声:“好剑法”,回剑封架,呛的一声,竟震得退了一步。
    王元度眼见对方剑招奇绝,几乎脱口喝彩。
    甄红袖第一招“万籁俱寂”,虽然大见威力,但对方仍然是使那两招防守剑法之一,并未迫得他改使本门剑法,因此她竟不放松,第二招“宇宙无声”又攻了出去。
    要知她的无声剑法,最厉害之处,是剑上不带风响,使对方无法在风声上判断剑势的速度以及力道的强弱。
    像他们这等高手相争,胜败只是一线之微。无声剑派的剑法,既然能使敌手生出错觉,自然占尽便宜。
    她第二剑刺出,那道人飘飘飞退数尺,稽首道:“钱夫人果然高绝一时,无声剑派行将大振声威,可以预卜。”
    甄红袖见他变得这么快,知道是自己那一招“万籁俱寂”收到了效果,虽然尚不明对方迫自己施展过绝艺之后,立时罢手是什么意思。
    王元度上前两步,道:“道长可愿让我们过去?”
    那道人点点头,神情间一片肃然,但眼中却露出抱歉感激等意思,王元度向他抱拳为礼,随即大步走过。
    那道人低声道:“两位快一点,时限转眼便到。”
    王元度也没有询问是什么时限,脚底加快。
    甄红袖紧紧跟着,霎时已奔上山坡,甄红袖问道:“王大侠,你猜这道长是谁?”
    王元度道:“小弟不敢妄猜,只知他在武当派中,一定是很有地位之人。”
    甄红袖道:“他说的时限是何意思?”
    王元度沉吟一下,道:“荀伯业有何秘密手段,不得而知,小弟只知姜石公等人如若忽然都反过来对付你,必与钱兄有关。”
    甄红袖苦笑一下,忖道:“他也认为我以姿色收服人心,唉,若然当真如此,荀伯业的心计,未免太高明了,他设法用钱万贯使我孤立,又算准钱万贯绝不肯答应坐视少林、武当被袭的条件,也就等如迫得我非反不可。”
    忽见荀伯业一挥手,一元教阵中,立刻发出一阵呜呜号角之声。
    那百余人突然齐齐移动,霎时间,排列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阵势,尖的一端,对准武当的千剑大阵,像是一块三角铁锥,要刺破敌人的千剑大阵。
    王元度大惊道:“不好,咱们快走。”
    甄红袖道:“不忙,他们的锥形阵势,还未完全布好。”
    王元度讶道:“这话怎说?”
    甄红袖道:“照我的看法,此阵的锥尖,乃是最大关键,假如武功略差,势难破得武当剑阵。武功高如荀伯业,固然可当锥尖之份。但他一旦投身在战阵之中,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全军,便失去了随意进退的自由,所以他一定不肯担当此任,但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呢?”
    王元度不假思索,道:“那没角犀屠望,足可担当此任,他全身刀枪不入,除了一流高手,休想伤得了他。”
    甄红袖赞道:“好灵活的脑筋,既是如此,你必也有了应付之法,我们可以动身啦。”
    两人从窄径、险道往下纵落,到离地只有两丈之时,才显露身形。
    一元教方面之人,一见甄红袖出现,都大为震骇,地位稍高之人,无不晓得必是王元度击破了姜石公的陷阱,及时赶到。
    洞府门口的几个老道人和一位老者,都向王、甄二人客气行礼。
    吕杰从中介绍,得知那老者就是武当名家吕一超,即是吕杰的父亲。
    另外的五名老道人,皆是武当派中辈份甚高的人物。五人当中,倒有人比当今掌教许无量真人还高一辈,这两个陈虚本真人和李虚性真人,都是须发皤白如银。
    另外三位老道人,年纪也皆是六旬以上,一是辜无玄,一是洪无嗔,一是梁无累。
    此外,还有六七名中年道人,一望而知,皆是武当重要人物。由于时间迫促之故,所以不暇一一介绍了。
    吕一超抱拳躬身道:“承蒙王大侠奔被千里,拔剑相助,敝派十分感激,那荀伯业武功之高,实是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因此之故,敝派诸位长老都不能不同意他有邀斗敝派掌教真人的资格。”
    吕一超的目光转投在甄红袖面上,另行施礼,道:“钱夫人不但毅然脱离一元教,还敢公然露面,帮助敝派对抗荀伯业,这一份胆识,当世罕有匹俦,老朽甚是感佩。”
    甄红袖敛衽一礼,道:“吕大快过当之誉,愧不敢当。只因强敌犯境,已成弩张剑拔之势,只不知何以贵派掌教许真人还未露面?”
    吕一超道:“敝教掌门真人恰好在敌人抵达前不久,闭府坐关。老朽虽已通报了讯息,但这坐关之举,颇有玄妙,实是无法立即开府现身。荀伯业也深请此理,是以才答应等候一段时间,现下时限已至,又恰好赶上王大侠和钱夫人一齐现身,他们便中止了进攻。”
    王元度道:“原来如此。”
    他记起在禁地相遇的道人,也有“时限快到”之语,现在才明白了这话由来。
    吕一超等人自然不知道他这句话,指的竟是别一宗事,当下又道:“不瞒王大侠和钱夫人说,敝教的千剑大阵,极为复杂奇奥,如若当真演练到应有的水准,则不论一元教以何等阵法进攻,亦将全军覆没,当场惨败,可是此阵实在太以艰难,加以敝教实是想不到居然会有强敌入侵本山,是以向来疏忽,多年未加演练,现在虽具规模,但是中看不中吃,未必拦阻得住敌方的进攻。”
    王、甄二人一愣,都想这的确是意想不到的一大危机。
    只听吕一超又道:“因此之故,老朽胆敢奉请两位一道上前,为我等押住阵脚。老朽打算和几位师兄,施展敝派联手为阵的剑术,抵住荀伯业,拖延时间,等到敝派掌教真人出关现身,这才让他们独斗一场。”
    王元度立刻摇头道:“晚辈此来,特地要找荀伯业算帐,假如诸位前辈不见怪晚辈狂妄的话,今日之事,晚辈有意包揽在身上,等如代许真人出战。只不知诸位前辈尊意如何?”
    武当派五位道人和吕一超互相对觑,暗中以眼神交换意见。吕一超一看之下,竟是五比一的决议,赞成让王元度包揽大局。
    当下点头道:“王大侠竟肯出头,自然是最好不过,以王大侠的威望,谅荀伯业也不致有异议。既是如此,老朽陪王大侠、钱夫人出阵,这儿两位师叔和三位师兄,立刻率领得力之人,隐入阵中,指挥阵法变化,起码也得骇住对方,死了冲锋混战之心。”
    一经决定,那五位老道人立时率众隐入阵中,吕一超父子,陪了王元度和甄红袖,穿过剑阵。他们四人出得阵外,对方那一座三角锥形的阵势,立即往后退出三丈以外。
    霎时间,一众人从对阵中走出来,为首之人,正是一元教教主荀伯业。其余人依次是军师姜石公,四大护法和七兽高手。
    那四大护法中,血幡张超前此已被王元度一剑杀死,现在已补上了冀南名家童贯。此人在金鳌大会中,曾被乡老伯挑为对手,施展双钹。当时乡老伯见了他的兵器,道出这一脉武功源流乃是得自雷八公,可是察看他的招数,却又看出非是雷八公亲传,是以觉得奇怪。
    现下此人在一元教阵营中出现,而那荀伯业又是雷八公嫡传高弟,便可知童贯的钹法,乃是得自荀伯业了。
    王元度的目光越过这一小群人,投向那三角锥形阵法中,只见其中有四五个人,都用布蒙面,形迹神秘。
    由于相距达数丈之遥,其间又有一些别的人阻隔,无法瞧得真切。但他却不肯轻易放过,低声向甄红袖道:“大嫂,对方阵中有些蒙面之人,你可认得出?”
    甄红袖道:“一元教在武林各门派中,几乎都有耳目,并且这些人皆是有名高手。目下到了武当重地之中,这些人怕被武当派之人认出,于理甚合,待我小心注意,总能认出一两个。”
    此时,荀伯业等人已在两阵当中处停步,王元度等人也移步上前。因是只有四人,声势显得大是不及对方。
    双方接近到一丈以内,只见那荀伯业和姜石公,都把目光投注向王元度的后面,而不是盯着他们。
    这等情形,自然不合常情。
    王元度提聚功力,施展传声之法,向吕杰道:“请你回头瞧瞧咱们后面有什么动静?”
    他不肯轻易回首,便是生怕对方有诈,吕杰迅快回头一望,说道:“原来本派的大阵正在移动。”
    王元度高声道:“听说武当派的剑阵,独步宇内。荀教主和姜军师如此注意,想必盛名无虚了,只不知两位已查看出端倪没有?”
    荀、姜二人闻言,只好收回了目光,盯注王元度。
    这正是王元度所希望的,因为他已得知底细,情知那千剑大阵失练已久,目下全凭那几位道长亲自入阵,发动变化,乍看自然神奇万分,但若是让他们瞧久了,也许会漏出马脚。
    荀伯业面上毫无表情,道:“此阵奥妙得紧,但怕只怕资质鲁钝之人太多,无法发挥精微奇奥的威力。姜石公接口道:“此阵没有什么了不起,倒是甄副教主忽然出现于此地,并且又站在对方那一边,令人大惑不解。”
    甄红袖冷笑道:“废话,我已脱离了一元教,难道还站在你们那一边不成?”
    王元度也觉得姜石公这一句话说得不近情理,使他无端端生出一种他乃是没话找话说的感觉。
    若是平常之人,也许不会再往深处想,但王元度心思最是缜密,又深知姜石公夙负智名,以他的为人,不该在这等时机之中,说些废话。换言之,姜石公必定在施展什么诡谋奇计。
    王元度脑筋一动,寻思目前形势,自然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武当派千剑大阵了,然则,莫非姜石公正在拖延时间,以便让荀伯业研究破阵之法?
    可是荀伯业双目注视着甄红袖,并没有观察那千剑大阵,这又是什么道理?难道是等候一个精通阵法之学的手下,观察之后提出报告?
    他的脑筋实在动得很快,一下子已找到问题的症结,同时之间,心中又记起了甄红袖刚刚说过,一元教在各派中都潜伏得有奸细,又皆是高手。然则武当派也未能例外了,荀伯业正是在等候这个奸细的报告。
    但假如这奸细潜伏在千剑大阵之中,他只须发出暗号,荀伯业即可行知这座大阵,乃是虚有其表,而且他王元度也全无认出奸细的希望了。
    他一念及此,几乎放弃了马上追查奸细之事。
    此时,姜石公向甄红袖讲及钱万贯之事,荀伯业面无表情,目光死盯住甄红袖,并不转动。
    王元度忽然大悟,忖道:“是了,荀伯业这般神情,分明是运集功力,收听密告,姜石公则设法稳住局面,否则焉有由姜石公一直开口之理?这样说来,那奸细竟是在他们的阵中,对了,假如这名奸细在武当派大阵内的话,则那许无量真人忽然闭府坐关之事,势必通传与荀伯业得知。荀伯业一心一意要毁去武当派这位最重要的人物,所以早先才肯按兵等候,假如他得知许真人闭关之事,当然会延缓此行了。”
    至此,他已可以确定,这个武当派的奸细,必在那三角锥大阵之中,正在观察阵法变化,以便告知荀伯业是否可以破得。当然他们是以千里传声之法互通消息,所以荀伯业才会运集功力,收听那人传声。
    王元度微微一笑,想道:“那武当奸细必是蒙面人之一,现在我们无法揭破他的真面目。但我至少可以破坏你们的阴谋。而这一着,又是你们作梦也想不到的。”
    他立即施展出乡老伯所传授的“无声之声”大法,使荀伯业收听不到任何传声。
    这种“无声之声”的神奇功夫,根本毋须有任何动作,因此,其他人但见王元度茫然地望着姜石公,似是十分注意他和甄红袖的对答。
    姜石公还在与甄红袖乱扯,荀伯业默默地站了好一会,突然感到不耐和气忿,敢情他当真在等候一个手下的传声和报告,却老是等不到。
    他一挥手,姜石公立时闭口不言。
    场中气氛又十分紧张起来,王元度转眼向他望去,心想:“你如不作决定,我绝不停止施展这无声之声的功夫。”
    荀伯业此时已深信手下至今不报告之故,乃是由于对方千剑阵变化得太迅速奥妙,须得慢慢加以查看,方知有无可乘之机。
    既是如此,还是不去惹那座剑阵为佳,当下向姜石公点点头,示意他开口。
    姜石公便道:“副教主,敝座劝你还是赶紧离开此地的好,此举对副座你以及钱庄主都有莫大好处。”
    甄红袖道:“不必啦,反正有我不多,无我不少。我在这儿也碍不着你们的事。”
    姜石公面色一沉,道:“要知钱庄主被教主点了穴道,天下无人能解。你如若还坚持留下,可别后悔才好。”
    王元度冷笑一声,接口道:“姜军师此言差矣,钱万贯分明是中了奇毒,以致失去一身武功。像贵教教主这等手段,甚是可鄙!”
    荀伯业一听对方已察破自己的手段,怕他再说下去,大损威望,连忙接口应道:“世上之事,是是非非,原是难说得很,现在旁的话不用说了,我瞧干脆还是由我向王大侠领教,早点解决了今日之事。”
    王元度道:“好,假如在下侥幸得很,则贵教自兹以后,在未击败在下以前,不得再骚扰侵犯任何家派!”
    姜石公一点也不吃亏,插口道:“假如你输了呢?”
    王元度道:“你们说吧!”
    荀伯业道:“那就请你撤离武当山,不得过问山上之事,如此可公平?”
    王元度道:“公平得很。”
    说时,迈步走出,那对面的荀伯业也步出场中。
    王元度首先撤下长剑,淡然一笑,道:“教主也亮出兵器吧?”
    荀伯业取出他独门兵刃双铜钹,大声道:“王大侠请。”
    王元度点点头,正要出手,突然有人飞奔而入,却是一个一元教徒,他尚未奔近,已摇手作势。
    姜石公大声道:“帮主,咱们已查出钱万贯的下落啦!”
    荀伯业退开两步,道:“他现下在什么地方?”
    那教徒道:“他在距此不远的一座小庙之内,全无抗拒之力,已被属下数人抓了起来,马上就可以送到。”
    荀伯业点头道:“很好,军师对此有何高见?”
    姜石公道:“咱们正好运用这种情势,迫使副教主不能不屈服,帮主尊意如何?”
    荀伯业道:“也好,你试试看。”
    姜石公道:“咱们须得把钱万贯带到此地,才好开价……”
    他们对答的声音并不高,却恰好容得甄红袖等人听见。
    甄红袖大惊失色,厉声道:“你们把他怎样了?”
    姜石公冷笑一声,道:“现下还没有怎样,假如副教主应付得当,大概可使钱庄主安然无恙。”
    王元度感到很是不解,忖道:“看他们的举动,竟想千方百计地把钱大嫂迫离此地,不知是何缘故?”
    甄红袖又道:“教主打算如何利用我?”
    荀伯业终究是当代之雄,一教之主,气概与常人不同,闻言竟直接回答道:“你们如想彼此安然,那就有请你向钱庄主询问几句,请他解释我心中的一些疑问。”
    甄红袖沉吟一下,转眼向王元度望去,道:“这便如何是好?”
    王元度已迅快地想道:“假如真是为了要他解答一些疑问,何不在以前当钱兄夫妇俱在他们掌握之中时询问?又何必在这大庭广众间,作此答复?这里面必有文章无疑。”
    他向甄红袖苦笑一下,道:“咱们须得先弄清楚,瞧瞧钱兄可曾被他们擒住?”
    甄红袖道:“对啊,当须如此。”
    她本是才智过人的女中豪杰。然而钱万贯乃是她的心上人,这正是关心者乱,竟使她完全失去了主意。
    她向荀伯业道:“得先知道钱郎可曾落在你们手中,又须得先知道他的安危才行。”
    王元度继续迅速地想道:“假如荀伯业没有讲假话,则他想钱兄解答之事,定是在他上了武当山之后,才发生的。这也就是说,他心听中疑问,与武当派有关了。”
    寻思至此,已现出一丝曙光。
    忽见有几个人走进来,其中之一,正是钱万贯,他脚步虚浮,踉跄而行,一望而知,已全然失去抗拒之能。
    甄红袖一见钱万贯果然被擒,顿时骇得花容失色,身子微微发抖,她深知荀伯业性狠如狼,心坚似铁。再加上一个姜石公,亦是凶狠恶毒之人,这一次定必把钱万贯处死无疑。至于他们说什么如何如何就可以安然无事的话,全不可信。
    王元度发觉她如此震骇,亦明其故。但现在他无法可施,只能低声安慰甄红袖道:“大嫂别慌,你一慌的话,敌人就更易得手了。”
    钱万贯被押送到场中,那两个押送他的一元教之人,其一是个大麻子,相貌精干。他道:“启禀教主,这钱庄主独自躲藏在小庙中,身上武功尚未恢复。”
    姜石公接口道:“这个自然,教主亲自下手点的穴道,天下有谁能解?”
    他一伸手,抓住钱万贯的腕门,又道:“你们可以退下了。”
    那两个教徒迅即退回两丈余远的三角锥形阵中。
    姜石公冷冷道:“钱夫人,教主刚才的话,你听从不听从?咱们一言立决。”
    甄红袖惊道:“什么话?”
    姜石公道:“教主打算向钱兄问几句话,但又怕他不肯作答,是以要你劝劝他,你最好到这边来吧!”
    钱万贯怒声道:“一元教中,最是兴风作浪的,只有你姜军师。本人若然有出手之能,定必首先取你性命。”
    姜石公冷笑道:“算了,你先替自己的性命担忧吧!”
    王元度道:“钱大嫂,小弟陪你过去。”
    荀伯业道:“使得,反正本座并无偷袭副教主之心,只不过有些话不想被别人听见,所以请她走近一点。”
    王、甄二人举步行去,吕家父子听见了此言,自是不便跟去。荀伯业竟也挥退了手下,场中只剩下他们五个人,姜石公紧紧抓住钱万贯,双目凌厉地监视着甄、王二人的动静。
    甄红袖道:“你们问吧,如若钱郎不肯说,我才劝他不迟。”
    荀伯业向姜石公点点头,姜石公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教主想知道的是有关武功之事,但本军师却僭越问副教主一声,你的温柔陷阱,为何竟困不住王元度?”
    甄红袖道:“王大侠定力之强,天下无双,我难不倒他,有何怪哉?”
    姜石公道:“你是蚀骨柔情派的掌门人,除非是当时未曾尽力,否则焉有困不住王元度之理?这一点请你必须说个明白。如若不能令我满意,咱们就能得依约行事。”
    这姜石公分明是故意迫她当着钱万贯的面,提起如何魅惑王元度之事。这等话让钱万贯听了,不但不是味道,甚至会引起十分严重的后果。
    钱万贯一听而知,插口道:“红袖别理他。”
    甄红袖微微一笑,道:“假如我能让你明白已经尽了全力,你又如何?可是依约释放钱郎么,你说?”
    姜石公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原来甄红袖已施展出她的绝技,这轻轻一笑,具有销魂蚀骨的力量。
    因此姜石公这等老狐狸,在她的魅力之下,也生不忍欺骗她之心,口中便说不出假话来。
    荀伯业到底功深力厚,受的影响不大,当下接口道:“这件事要证明的话,颇费工夫,还是暂时不提的好。”
    他的话声强劲震耳,每个字都有如铁锤般,一下下地敲击震撼姜石公的心灵,顿时破解了甄红袖的狐媚魅力。
    姜石公暗暗叫声惭愧,忙道:“教主说得是,现在请问钱庄主一声,他们武当派的千剑大阵,可是源出于武当的武功心法,从某一种或数种武功变化衍生而出?”
    王元度忖道:“果不出我所料,他们要问钱兄的事,乃是有关武当派的,但难道他问明这一点之后,就得到破阵之法么?”
    方在想时,钱万贯又道:“这话恕我不能奉答。”
    姜石公狞笑一声,道:“本军师指上劲力一发,钱庄主便将死在当场。在这等情形之下,我劝你还是爽快点回答的好。”
    钱万贯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本人向来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姜石公道:“只要你肯问一句答一句,本军师就让你和尊夫人安然离开。”
    王元度突然插嘴道:“钱大嫂,小弟有一事甚是不解,那就是姜军师两次三番,都想让你离开此地,难道此中另有原因不成?”
    甄红袖沉吟未答,钱万贯道:“以我所知,荀教主武功诚然卓绝当代,但如若红袖与你联手出击,他也难以支持不败。”
    王元度道:“原来如此,不过他们高手不少,如要防止大嫂后手相助,也不是办不到之事。”
    钱万贯微微一笑,道:“这恐怕是因为你大嫂薄有姿色,有人不愿她受到伤亡之灾,但此人是谁,却大堪深究,因为荀教主练的是纯阳功夫,可知绝不会是他了。”
    甄红袖也讶道:“如果你猜得不错,这就怪了。”
    这是因为甄红袖深知在一元教中,除了荀伯业本人之外,还没有一个人具有如此强大的影响力,使得荀伯业也甘心忍受种种不便,企图使她退出战场。
    她又晓得除了荀伯业乃是童身练功,因此对色绝缘之外,其他的人,如若自己肯投怀送抱,当真可使他们立即拼死反叛,因此,她怀疑荀伯业会不会是因此而生出顾忌,生怕自己被迫之下,使出柔媚魔功绝技,使一元教发生叛乱?
    钱万贯又道:“其实并不奇怪,你可知道荀教主为何不敢杀死我么?这是因为他考虑到你一旦变成无主名花之时,便足以成为祸乱的根源。而你为了报仇,亦将不择手段,务求弄垮了一元教。”
    姜石公深深皱起眉头,冷冷道:“教主难道不会斩草除根,把你们一齐处死么?”
    钱万贯道:“这正是早先我提到的问题了,由于有人具有足够的影响力,使荀教主不得不极力设法保存她的性命,这真是很有趣的矛盾情势呢!”
    姜石公眼中射出森森杀机,道:“闲话休提,你到底回答不回答刚才的问题?”
    甄红袖忙道:“姜军师,别下毒手!”
    钱万贯向她潇洒地笑着耸耸肩,道:“不要紧,我早就说过,我武功虽然失去,但头脑智慧未失,他决计不能加害我,姜军师,你不服气的话,咱们赌一赌如何?”
    他又流露出赌徒本色,使甄红袖啼笑皆非,只急得心儿没跳,恨不得过去堵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开口。
    荀伯业冷冷道:“钱庄主,生命不比身外之物,你还是少开玩笑的好。”
    钱万贯点头道:“好,我不开玩笑,在我答复之前,我先讲几句话,那是关于今日双方胜负的实力。以我看来,荀教主如若得不到某一个人的帮助的话,再加上我跟姜军师这一赌竟然赢了,只怕你落得个狼狈而逃,同时一元教必将冰消瓦解,这话你信也不信?”
    姜石公冷嗤一声,道:“咱们分析形势,岂能有假定的因素存在?你索性假定你们大获全胜,岂不更妙?”
    钱万贯道:“你不信就拉倒,现在说到刚才你所询的问题,据我所知,荀教主曾在少林、武当两派学过武功,照理说,应该比鄙人更为了解武当千剑大阵才对,何以还垂询我这么一个派外之人?”
    荀伯业道:“本座在少林或武当之时,从未得窥心法奥旨,是以方有离开之举,你是大雄长老传人,所知甚博,当然晓得武当千剑大阵的根源来历。”
    钱万贯道:“教主之言,虽然过于推许,但说到武当派千剑大阵,兄弟倒是听先师谈起过,略知一二。”
    他沉吟一下,又道:“但教主定必也晓得兄弟将如何奉复,是以何必多费唇舌呢?”
    姜石公冷冷道:“钱庄主这话恐怕有欠考虑吧?”
    钱万贯也冷冷道:“实不相瞒,这话已经过千思万虑之后,方始出口。”
    他虽是在姜石公掌握之中,以姜石公的功力造诣,但须内力一发,顿时可能杀死了他,因此,甄红袖不禁骇得玉面忽青忽白,身子也微微发抖。
    王元度在这最紧张之时,突然朗笑一声,道:“荀教主,在下有几句衷言,只不知教主肯不肯聆听?”
    荀伯业道:“王大侠请说。”
    王元度道:“在下窃以为教主应立时施展绝艺,把我击败,才办别的事不迟,假如教主连在下这一关也过不了,则武当剑阵的奥秘,您知道了也是枉然。”
    荀伯业沉吟一下,才道:“放眼当今天下武林,能在本座面前说这种话之人,只怕除了王兄之外,已不易找到别的人了。王大侠这话有理,待本座先与王大侠比划过,再谈武当剑阵之事。”
    姜石公道:“教主千万小心了。”
    说罢,当先退下,钱万贯被他拉得脚步踉跄,差点跌倒。甄红袖见了这等情形,心中大恨,几乎要扑过去出剑刺杀这个恶毒的人。
    那荀、王二人屹立对峙,双方所有的人,无不顿时屏息静气,凝神瞧着。全场之人皆被紧张的气氛所笼罩。
    王元度亮出剑时,荀伯业也取出那对铜钹。双方的兵刃,在阳光之下,闪耀出惊心动魄的寒芒。
    他们默然对峙了足足一盏热茶之久,荀伯业道:“王大侠果然不愧是这一代武林的第一高手,单论气势之坚凝,门户之严密,意志之强毅,已是荀某平生所仅见的敌手了。”
    王元度道:“教主过奖之言,在下愧不敢当。”
    荀伯业点点头,又道:“说到你的气度胸襟,也是举世罕有匹俦,堪足以充作荀某的对手了。”
    他们又对峙了一阵,突然间一齐发动。三件兵器闪耀飞洒出一大片精芒寒光,交缠舞掣,却不出一点声响。
    以他们出手之快,招数之凶险迅猛,居然双方的兵刃都没碰上一下,实在令人感到难以置信。
    全场人当中,要以甄红袖最是焦灼忧惶。只因她一方面既与众人一般,替王元度担心着急,怕伤亡落败。另一方面,她更须担承着钱万贯被敌人所擒的恐惧,因为那姜石公随时随地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不论甄红袖如何关切钱万贯的安危,但这刻她的目光,仍然无暇向夫婿投以一瞥。这自是由于王、荀二人各施绝艺,斗得实在太紧张精彩所致,尤其是她明知王元度落败当场的话,己方便变得毫无讲价钱谈条件的资格。因是之故,她必须先盼望王元度得胜,才轮到如何处理钱万贯的问题。
    王元度深知对方武功之强,已达到了宇内难有对手的境界。因此一上手,就放尽全力使出少阳二十四剑,再加上那修迷密步的脚法。
    在他来说,这已是压箱底的功夫,完全给掏了出来。每一刻无不内力充弥,蕴蓄得有莫大的潜力暗劲,俟机爆发。
    他的少阳剑法,原本有三十六招,本来就是极上乘的剑术招式。其后又经乡老伯删减了十二招之多,另加组织排列,几乎面目全非,威力又迥然不同。
    即使是以剑为主的武当派,见了他的剑法,也无不大为惊骇佩服,暗有自叹弗如之感!
    不过荀伯业的双钹,也能使全场之人,不时倒抽冷气,感觉到他双钹威力之强,世人无法抵挡。
    这两位武林高手,演出了一场惊险绝伦,精彩万分的生死拼斗。每一招一式,无一不是恰到好处。观战之人,全都感觉得出,这两人任何一个只要招式稍稍用老了一点,又或是攻守之际,所选的招式微有未能尽善尽美之处,那是立时就得败下阵来。
    荀伯业面孔有如冰雕石刻的一般,一望而知,他心中全无喜怒哀乐之情,已用了全副心灵贯注在此一战之中,仅仅晓得如何要求自己的招式尽善尽美,不许有一丝一毫的理疵。
    王元度亦是如此,他自打那云丘老人传以修迷密步之时开始,可说是已步入了最上乘的武功境域中。但须动手拼斗,所有的精神气力,都会自然而然地完全贯注在武功上。
    直到金鳌大会上,饱经磨练,更能专心一志,心神毫不外惊。
    以他这一套少阳二十四剑,加上修迷密步,可以说是固若金汤,绝无破绽可言。换句话说,任何敌手也不能从剑招身法之中,找到可以击败他的机会。
    因此,他们自然而向比斗内力之途发展。双方都不断地从兵刃上增加内家真力,向对方迫去。
    到了这等地步,已没有取巧的法子了。
    王元度不须多久,已知晓对方功力深厚绝伦,实是强过自己,因此他本能地生出避免再斗内力的意念。
    这刻王元度并没用心去想,只是自然地生出感应,本能上感到非设法回避拼斗内力不可,因是之故,到法也自然地一变。
    甄红袖是唯一认得出他所改使的剑法之人,敢情王元度施展出那个把守禁地的道人的四招剑法。这四招剑法,虽可变化为许多式,但就内容而言,乃是两攻两守。
    王元度一招守式,剑路突变之下,荀伯业却是无法改以更妙的招数进攻,仍是原式硬拼。
    锵的一声,把全场之人骇了一大跳。这是他们交手以来,第二次发出声响。双方迅即分开,瞧不出这一招硬拼,有何结果。
    王元度随即发剑迅攻,这一刻又是那个道人使过的四招剑法之一。但见剑势凶悍凌厉之极,因此虽有破绽空隙,敌人变招也须先行防御过,方能反击。只是其时为时已晚,时机已过,再也找不到破绽了。
    荀伯业双钹忙忙封闭,锵的一响,王元度剑势受阻,疾忙后退,此时他已趁势使出守式,果然恰又抵住了荀伯业反击之招,又发出锵的一声。
    这样子连续响了八下,却是每人各攻了四招,十分公平,谁也不会吃亏。荀伯业直到此时,方能改变钹法,不再与对方一来一往地硬斗。
    他心中大为惊讶,因为对方这几招剑法,恰能克住自己,本来在千百般武功招术当中,碰上相克的情形,并不稀奇。
    但以荀伯业的造诣,以及钹法之出神人化,可说已达到无可克制的境界,敢情王元度这四招剑法,只是能借这等简单的打法,抵消了由于双方拆招变式之时,所显示出的功力强弱的危险。
    这就是说,王元度若然以这四招剑法拼斗下去,荀伯业所占得的一点点功力较强的优势,已消失了。
    他眉头一皱,口中清啸一声,双拔使出强攻硬拼的招数,一时之间,但听锵锵之声,不绝于耳。
    他这一轮急攻,竟持续了百招以上。
    许多功力浅弱之士,已被这一阵震耳繁响,闹得头昏欲呕,心中十分难受。
    甄红袖等高手们,无不知道这等拼法,最耗内力。
    双方谁也不吃亏,一齐耗损,因此荀伯业纵然再拼百招,最多也不过是双方一齐累得跌倒,并不能趁机击杀对方。
    谁也不明白荀伯业何以要采用如此吃力而又无利可图的战略,难道他自以为功力深厚,能先把王元度累垮么?
    方在想时,双方已微微发出喘息之声。猛见敌阵中奔出一个蒙面人,直扑战圈。甄红袖急急赶去时,此人已替下荀伯业,力攻王元度。
    荀伯业双钹一摆,拦下甄红袖,冷冷道:“我们换人对拼,谁也不吃亏。”
    话声中,双拨族飞疾削,迫得甄红袖不得不发剑拼搏,无法过去替下王元度。
    她偷空觑了一眼,但见王元度剑光如虹,威势犹在,心中稍安,立时收摄心神,全力向荀伯业猛攻。
    她仗着是生力军之身,迎击荀伯业疲乏之师,一上手就略占了上风。但荀伯业一则内功深厚,气脉悠长。二则深谙她的无声剑法,攻守之际,较为省力,是以若是当真要拼到他乏力落败,还须三五百招才行。
    替下荀伯业的蒙面人,身材高颀,使的是一把长刀,身手矫健,刀法精奇,与王元度斗得有声有色。
    但武当派之人并不十分耽心,因为看起来,王元度似乎不会败于此人刀下。因此他们见到敌方之人都要涌出来迎战之时,那吕一超反而不让己方之人上前,以免发生群殴混战的局面。
    吕杰按剑欲出,道:“爹爹,孩儿过去替下王兄吧?”
    吕一超道:“你不妨准备出手,但得须到了迫不得已之时,方可上前,只因对方换将之举,分明想使咱们上前出手,这一来,咱们的剑阵,不攻自破。”
    吕杰恍然大悟,道:“孩儿思虑末周,险险中了敌人之计。”
    要知若论以一敌一的高手,一元教除了像没角犀屠望这等魔头之外,尚有四大护法、七大兽等高手。
    相比之下,武当派人虽数强多,却没有这许多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因此之故,一元教如果不是忌惮他们的千剑大阵,早就麾众冲上来了。
    甄红袖的无声剑法,别辟蹊径,诡奇毒辣,兼而有之。
    武当派的高手大都能看出她胜算较多,所以都不替她耽心。
    就在这片刻工夫之后,王元度这一边形势大变,只见那蒙面人刀格突然更为凌厉诡毒,功力也远胜于开始出手之时。假如他一上来就是如此,武当派之人不一涌而上,那才怪呢!
    现下纵然涌将上去,对方亦可及时派人堵截拼斗,只怕是徒然惹起混战,自乱阵脚,对王元度却没有什么帮助。
    吕杰父子顿时急出一头大汗,只听钱万贯厉声道:“不夜岛甄岛主几时投入一元教的?”
    武当派之人一听那蒙面的人竟是不夜岛主甄南,这才明白何以武功如此之高,正感觉到今日的形势,恐怕已是有输无赢的局面了,忽见敌阵一阵大乱,其中夹杂着钱万贯叱喝之声。
    这真是一幕使人讶骇震惊的景象,原来钱万贯喝叱声中掌拍脚踢,竟击倒两名铁卫。同时一手抓住姜石公,迅快奔离敌阵。
    转眼之间,他已奔到了武当派这一边。
    原本有十多名铁卫以及其他高手在后追赶,但由于姜石公反被对方擒在手中,兼且深知钱万贯武功高绝一时,莫说有人质在手,可以威胁他们,即使是抓着一个普通人,他们也未必能对付得过他的单拳独掌。
    因此之故,这一干人追到半场,便已煞住脚步。
    钱万贯厉声大喝道:“吕杰兄,这姜石公是活生生的,现在交给你看管。我一声喊杀,你就立下杀手,取他性命!”
    这几句话说得内劲充沛,声音震耳。双方之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吕杰急行数步,追了上去,也厉声道:“钱兄放心,小弟奉命即行,绝无舛误。”
    他一手抓住姜石公,便疾往后退,手中长到架在他脖子上,露出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样子。
    钱万贯接着朗声一笑,响亮地说道:“吕兄弟听着,假如敌阵方面,有任何人敢过来拦截我,你就手起剑落,下姜石公的头颅。”
    吕杰迅即应道:“小弟遵命。”
    钱万贯冷冷一笑,趾高气扬的大步走出去。
    他声音不但中显示出决心,连步伐举止之间,也充满了绝不改变心意的味道。敌阵之人,单是一看他的神态,已知如若有一人出去拦阻,姜石公有死无生。
    所有的人,完全被他镇住,没有一个敢移动半步。钱万贯霎时间已走出场中,直迫荀伯业、甄红袖这一对。
    荀伯业早先与王元度硬拼了百余招,功力损耗甚多。是以反而被技差一筹的甄红袖杀得没有还手之力。
    照理说,钱万贯应向不夜岛主甄南杀去,早早解救王元度的危机。因为王元度在甄南越打越强的攻势之下,业已现出不支之象,随时随地有失手被杀的可能。
    他这一奔向荀伯业,甄南杀机填胸,当下在长刀上运足了十成功夫,更为凌厉地进攻。
    他自然是存心要在十招八招之内,一举击杀了王元度,则今日之局,还是胜面居多。时机急迫,稍纵即逝,是以这甄南简直连吃奶之力也使了出来。
    王元度明明苦苦支持,经他如此疯狂般的一轮猛攻,极力以奇妙身法应付,不敢硬接,但人人都感到他很难支撑下去。
    换言之,现在每一招都有尸横就地的可能。
    武当派众人无不紧张得连气也透不过来,却又不能不设法用一只眼睛去瞧瞧钱、甄那边的情形。
    钱万贯迅若飘风般扑入战圈,手中的百钱鞭已撤下来,疾取荀伯业,口中冷冷喝道:
    “荀伯业,我深信你定必比王元度死得早,你敢赌么?”
    他这一插入战圈,一招之间,荀伯业顿时被迫得退了数步。
    但双方之人,也都看出了荀伯业那对铜钹,陡然功力增强一倍,尚能勉强支撑残局。
    照局外人的看法,王元度比荀伯业危险得多。假使王元度先死,则一元教纵然牺牲了一个姜石公,但仍可以大获全胜,合力重创武当派。一个不好,还可能诛除钱、甄二人。是以这刻王元度的生死,简直是关系到全局。
    人人都紧张得不知看哪一边的好,忽见钱万贯奇招连环使出,竟把荀伯业杀得遍体大汗,堪堪落败。
    要知钱万贯不但功力深厚之极,兼且深悉荀伯业的钹法路数,大得知己知彼之利。
    是以奇招妙着一出,形势顿时改观,变成王元度和荀伯业都一般的危急。
    其实,钱万贯如此容易就大占上风之故,除了上面说过的理由之外,还有一点众人皆未觉察。
    敢情他那“赌王”的头衔,使荀伯业那么沉潜老奸之人,也大受影响,心理上先起了此人逢赌必赢,这一赌也难有例外之想,以致气势大为减弱,吃了大亏。
    此时双方皆是苦苦支撑的危局,任何的一刹那,皆有流血惨剧出现。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时,不夜岛主甄南蓦然大喝道:“王元度,放过你这趟。”
    人随声起,疾扑向钱、甄这边,他们相距只有两丈不到,一掠便至。但见他长刀一挥,接住了甄红袖的剑招。
    不夜岛主甄南,先已喝出放过王元度,才抢救荀伯业,使人心理上觉得,他实是迫不得已之举,决计不能怪他向钱、甄二人出手。
    因此,吕杰空自瞪大了双眼,手中之剑竟没有落下,然而姜石公出了一身冷汗,但也十分佩服这甄南的高妙手段和决断。
    荀伯业却只比他慢了一线,也自迅即退出战圈,钱甄二人则赶往王元度身边,加以护卫。
    双方共有五六百人之众,这刻不闻声响,只听到王元度和荀伯业喘个不停。
    这等局势,令人有如梦如幻之感,现在可得看这两个最重要的人物,谁恢复得快,就多些胜算。
    钱万贯发出不羁的笑声,道:“荀教主虽是老谋深算,早先与王元度兄拼过之后,明明功力耗损有限,却故意佯装损耗得很厉害,又佯装敌不过红袖的攻势,使众人心理上感到王元度兄的不利情形,恰好与他扯平,因而甄南立刻涌上去抢救。”
    他停歇一下,又道:“这一来,他有双重好处:一是王兄实是陷入了十分危险之境;二是红袖也随时有被他全力反击送命之虞。”
    他锐利的目光,以及充满信心的口气,使人感到他的话,定必不是向壁虚构的,因此全场寂然,听他分析。
    钱万贯嘿嘿一笑,接着道:“假如当时鄙人过去帮助王元度兄,则局势之变化,定必大不相同,我敢说,这刻红袖当必已伤亡于双钹之下了。”
    甄红袖笑道:“他纵是功力十足之时,也难在十招八招之内取胜,你别把他夸奖得这么厉害。”
    钱万贯道:“不错,若是平时,情形果是如此,但早先由于你已略占上风,又深信他功力大有损耗,因而他突然间全力反击,你反而会着了道儿。”
    说到这处,别人如若相信他的话,则他解救危机的唯一法子,就只有舍下王元度,先去援助甄红袖这一条路可行了。
    阵中的甄南发出刺耳的冷笑声,道:“钱万贯,你分明是心悬妻子之危,是以置好友于不顾,先已后人,这等作为,实足以令识者齿冷。”
    钱万贯洒脱地大笑一声,道:“甄岛主说得好,但问题是以你的武功造诣,王元度兄纵然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之下,百招之内,你仍难取胜,这真是大为丢脸之事呢!再说鄙人胆敢夸一句口,那就是我这一上去对付荀伯业,他心中有数,晓得我能克制他的双钹,是以胆气已怯。”
    他一面说话,一面计算敌我之势,但觉己方无论如何还是弱得多。假如荀伯业恢复得快,可说是胜券在握。如若他横心不顾姜石公死活,发令全面攻击,则己方必遭遇惨败。
    自然,假使王元度功力恢复得比他快,形势便大不相同。可以立刻利用姜石公进迫,使荀伯业不能不开口讲话,无法全力调息,恢复功力。如此,可望敌人不战自退。
    他虽是洞悉全盘局势,他分析得十分深入精微,无奈王元度恢复功力之事,关乎他的根基和修养,如不能迅即复原,别人亦对他爱莫能助,因此,他深心中空自十分忧虑紧张,却无计可施,只好束手等事实揭晓,即可宣判今日胜败存亡的结果了。
    钱万贯身为少林大雄长老的传人,所学之博,眼力之强,无不高人一等。他在说这一番话的短短时间中,竟已瞧出了一点迹象,那就是荀伯业到底功深力厚,功力复元得较快。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心念一转,厉声道:“荀教主,鄙人对姜石公恨之入骨,今日有意取他性命,你怎么说?”
    荀伯业目瞑如故,理都不理,看他的样子,竟是宁可牺牲了姜石公,今日也得放手一拼,分个强存弱亡的结果,若从天下武林大势而论,他此举自是极为明智和有远见,但用心当然也太恶毒了。
    钱万贯见他如此强硬,一时无法可施。
    双方都脾测得出,他们这些绝代高手,正在斗智斗力,争取胜利。因此无不用心猜测其中的隐秘奥妙。
    此时,山风从对面吹来,甄红袖突然嗅到一阵异香,心中大惊,叫道:“大家小心,甄南已施展不夜岛的迷魂绝技。”
    钱万贯接口笑道:“此处地势旷阔,山风强劲,谅他的迷魂绝技无法得逞,大家不必紧张。”
    他首先深深吸气,鼻孔中咝咝有声,人人皆闻皆见。但见他果然屹立如山,毫无昏倒之象。
    不夜岛岛主甄南这时已取下面上黑巾,得观钱万贯之状,眼中不禁流露出迷惑奇怪之色。
    他双袖一扬,飞散出两大片白色粉雾,随风飞扬,霎时间,在下风方向的武当派清人,无不嗅到一阵异香。
    钱万贯呵呵笑道:“甄岛主尽管施展,但我不妨提醒你一句,那就是我们的人,俱有辟毒之能,但你那一方只怕没这本事,荀教主正在摄神调息,这等迷药,对他定有相当大的影响呢!”
    他用尽法子,要使荀伯业分散心神,这一回果然如愿。荀伯业面色微微变了一下,显然在心中把这话想了一想。
    武当剑阵中,突然走出六名道人,当先的一个,看上去只在三四旬之间的年纪,相貌清秀,道气盎然。
    其余的五人,都比他老得多,乃是武当派辈份甚尊的陈虚本、李虚性两位长老。那三个则是矮了一辈,但却仍与掌门真人同辈的辜无玄、洪无嗔和梁无累等真人。
    钱万贯回头一瞥,不禁喜出望外,朗声道:“掌教真人及时出关,赶上这场盛会,鄙人得以卸责,实是欣慰不置。”
    掌教真人许无量道:“多烦钱道兄一力担当,贫道感铭五内,永志不忘。”
    甄红袖回头一看这许真人,不由得呀地失声,道:“啊!是你!”
    原来这个许无量真人,正是她和王元度在山崖那边碰见的那一个道人,当时他定要与他们对手过招,全然不肯通融,但后来忽然又轻易退下。同时,他仗着功力深厚,一味施展那四招剑法。
    这些使他们心中感到疑惑的事情,现在一见他以武当派掌门人的身份出现,都完全得到了解释。
    自然,以一派掌门人身份,若然是要传授什么武功的话,不论是传与本门弟子抑是外人,决计不可传授旁的门派的武功。
    这一点就算不予置理,但他在数百人眼前,那是宁死也不能使用别的家派的武功,这一点却是无可置疑之事。
    但那四招剑招,却又是抵挡像荀伯业这等绝代高手的最佳手法。
    正因王元度其后迫得使出这四招剑法,才使得荀伯业改变打法,以硬拼的战略,硬是耗损了王元度大半真力,然后由生力军上阵。他拥有不夜岛岛主甄南这等一流高手,换将上阵,那本是必赢之局。
    甄红袖真不敢想像假如钱万贯没有这一下惊人之举,这情势将会变成怎样。
    当然,由于现在已经定下心神,所以她立时晓得了荀伯业早先何以极力设想把她弄离开这儿之故,只因不夜岛这一派之人,素喜女色,定必是甄南以得到她为条件,方肯投入一元教中效力。
    现在,只有一点她弄不明白的,那就是钱万贯如何能突然恢复了功力?他在那座小庙中,有什么遭遇?
    不夜岛主甄南见秘技无功,实在想不出其中道理。因为即使对方有大量解药,能防御本门秘制的迷魂香,但这些人分明都没有任何动作,况且自己投入一元教之事,机密异常,对方绝无得悉而事先配好解药之理!
    最使他不服气的是,不夜岛秘传迷魂香,除了他独门解药之外,外人焉能解救?不过他念头一转,却又否定了此说。
    事关钱万贯所中之毒,亦是他不夜岛独门秘制药物,外人实是无法解救。
    但钱万贯居然已破解了毒力,可见得必有比他不夜岛高明几倍的异人,暗中帮助他们。
    这真是使他万分震骇之事,这个异人,简直可以摇动他不夜岛的根本。因此他必须尽快设法查明此事,定下应付之策才行。
    荀伯业锐利的目光一转,已见到了许无量。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7 09:08 , Processed in 0.85937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