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浮图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七章
    金明池像被人一拳打在心头一般,面色变得十分难看。要知不论他如何倾慕齐茵,但如若她已与薛陵同居,发生了超友谊的关系,他的痴心梦想算是从此终结。
    在纪香琼而言,明知朱公明使下的离间之计,也不能不让他得手。以这件事而论,假如金明池从此对齐茵死心,倒是不错。
    不过这一来,势必把金明池激得倒向朱公明这一方,对齐南山和薛陵都大为不妙。尤其是薛陵,定将遭金明池击杀无疑。
    她明明晓得其中的大险大祸,却一时没有法子可想,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朱公明乃是从三绝老人的报告中得知金明池喜欢齐茵,而纪香琼则爱上金明池。
    所以他便利用这种形势,设法使金明池因妒恨而转变态度,不但不偏帮齐茵,甚且将来还被己方吸收过来。
    他深知金明池此人行事,只凭心中喜怒爱恶,没有强烈的是非善恶观念。这种人正是他“万恶门”最欢迎的,只要让他作恶惯了,以后他就永不能自拔。
    他如此的老谋深算,连纪香琼也首度遭遇到败绩,一时斗他不过。
    当下一同启程前往查看薛、齐二人的情形,他们很快就到达了许家。
    朱公明一挥手,随同前来的四个五旬老者立刻散开,包围住整个许宅。朱公明自己闪在一旁,教金明池上前敲门。
    不一会,许平出来应门,一见金、纪二人,便露出惊讶之色,问道:“找谁呀?”
    金明池没好气地道:“我们来找两个人。”
    他一伸手捏住许平颈子,接着道:“不准叫嚷,亦不准闹鬼,乖乖的带我们走,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纪香琼柔声道:“小兄弟,你最好还是听他的话去做,他姓金,名叫明池,我姓纪名香琼,本来是齐茵和薛陵的朋友。”
    许平眼睛一瞪,说道:“本来是朋友,现在呢?”
    金明池躁戾地道:“快走,少说废话,如不听话,就杀死你这小子。”
    他面上的表情以及森冷的口音,当真含蕴得有无限杀机。众人一听而知并非虚言恫吓。
    许平似是惊惧起来,不则一声向第一进屋子走进去,转入左侧的走廊,举手指一指门窗严密扃住的一个房间,道:“叔叔和婶婶都在里面。”
    金明池哼一声,问道:“可是你的亲叔婶?”
    许平摇摇头,道:“是先父的结盟兄弟。”
    金明池精神一振,但神情中更显得杀意浓冽。
    他松手道:“你去敲门,就说有朋友来了。”
    许平不敢多言,举步奔去,到了门边举手而敲,一面侧转眼睛去瞧他们。房内传出一个男子口音,道:“谁呀?”
    许平道:“我是小平,您有朋友来啦!”
    门内传出惊讶之声,道:“朋友,你没弄错吧?”
    许平道:“那个穿黄衣的姑姑说,他们都是齐叔叔你的朋友呢!”
    说到此处,金明池已落在门边,冷笑一声,伸手轻轻一推,门内的横闩应手而折,两扇木门都砰一声打开了,房内有个男子正在披上外衣,床上还有个女子。
    那男子听到响动,转头一望,却是一个年青英俊的男子,从未见过面。这男子面泛怒色,嘿地冷笑一声,道:“鹰爪子们神通不小,居然追到此地啦!”
    说时,已抓起长剑,随手一抖,剑鞘落地,露出光芒四射的剑刃。
    金明池皱着眉瞧他,心想好一个剑术能手,却沦落在黑道之中,他的眼力不比寻常,一望之下便知道对方功力深浅。
    那年青剑客大声喝道:“小英快点起床,咱们有好朋友来啦!”
    床上的女人咿唔一声,坐了起来,却是个脂粉相当浓的女子,一望而知不是正派的人。
    她哟了一声,好像见了刀剑很害怕,但却瞟了金明池一眼,赖在床上只不起身。
    金明池冷冷道:“本人金明池,并非什么鹰爪子,今日打扰两位,实是无心。”
    那年青剑手轩眉一笑,道:“胡说八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也冒充起金明池大侠了。”
    这话听起来很不客气,但金明池却大感受用,道:“不信你就小心瞧着。”
    他缓缓伸出右手,五指半开半闭,作出抓物之状。
    但见他这只手竟向远隔七尺的长剑作势抓去,“夺”的一声,那年青男子手中长剑突然脱掌飞去,落在金明池手中,就像是在玩魔术一般。
    这一手极上乘的隔空夺刃的功夫,在普通人眼中,真有点儿像邪术,但在剑家瞧来,却晓得是极高的气功。
    那年青男子顿时呆了,喃喃道:“您老果然是金大侠无疑啦!”
    金明池冷冷道:“那床上的女子叫什么名子?”
    他不问对方,只问女的,很容易使人生出误会。
    但那年青男子却似是被对方威名气势所慑,连忙答道:“她姓纪名英,金大侠有何指教?”
    金明池转身便走,口中喃喃念道:“纪英………纪英………嘿,嘿!”
    那女子的姓名竟是与“齐茵”两宇念音极为相近的“纪英”,而且又是通晓武功的女子,江湖上并不多见,如今碰得这么巧,无怪朱公明手下,眼线会错认杭州作汴州了。
    金明池一迳走出大门之外,纪香琼默然跟着他,却见不到朱公明的下落。他向一个同来的老者询问,那老者道:“朱大侠已绕到此屋后面的旷场去了。”
    在那后院房间内的薛陵和齐茵,这刻紧张对望着,原来那院墙缺口处传来的话声,都认得出那是朱公明的口音。
    他不知跟什么人说话,话中之意是说,假如薛、齐二人逃走的话,定必从这儿闯出去。
    薛齐二人深知这朱公明心计过人,智谋出众,若是注意到这院内的房间,多半不会放过而要进来查看一下。
    目前他们两人还不能分开,仍须争取时间,以便薛陵导引那一点极强大坚凝的纯阳真火运行于腑脏之间,把内伤医好。
    假如现下勉强分开,则两日来的苦功完全白费,薛陵的内伤依然如故,这一来便无法对付朱公明或金明池,定是死路一条。
    当朱公明他们到达此地约摸是一柱香以前,便有一男一女求见薛陵,由许平入报。
    其时齐茵紧张万分,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许平奔入房内,手中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墨迹淋漓,竟是刚刚写上去的。
    许平甚是精乖,把纸条平放在齐茵眼前让她瞧着。
    但见纸条上写着:“朱公明即将带领金明池到此加害恩兄伉俪,是以带同一女前来,意欲暂时冒充,瞒过对方,请即命许小弟辟室相容,小人李三郎百拜顿首。”
    齐茵彷佛听薛陵提起过李三郎之事,心中叫一声“谢天谢地”,当即低声向许平说道:
    “你可依那位李叔叔的话去做。”
    现在朱公明的声音打后院墙外传入来,可见得他并未入屋,而是躲在后面伺机拦截。
    只听另一个苍劲的口音道:“咱们要不要打后面向前搜去,免得那金明池一时疏忽,让他们漏了网?”
    朱公明道:“此计甚佳,就从这座后院搜起………”
    齐茵听到此言,差点急昏过去。
    薛陵却还沉得住气,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在她香肩上。
    齐茵突然醒悟,这刻心情波动不得,否则便有走火入魔之虞,连忙收慑心神,催动真气。
    朱公明突然喝止那个想跃入后院的老者,低低道:“小心准备,他们过来啦!”
    那老者茫然道:“莫非金明池打算出手?”
    朱公明道:“他们搜不到人或是出了别的问题,方会亲自寻求,所以咱们就得准备出手。你回头瞧一瞧尹师兄,如若他依时赶到,我跟他两人联手出击,定可杀死那金明池。”
    他的话声之中充满了自信,齐茵从薛陵口中得知这朱公明不是轻易说话之辈,既是这么说,一定有八九成把握。
    另外那老者回头望去,但见屋角露出一根树枝,这是尹泰已到达的记号。只因尹泰虽是“万恶门”的高手,连朱公明也得叫他一声师兄,但目下对外宣称是长白山之人,所以他不能任意露面。殊不知智谋过人的纪香琼,早就用过手段查明这尹泰乃是万孽法师的手下大将。
    事实上果然不出纪香琼所料,那朱公明是大秘门下第一高手,而尹泰则是万恶门中第一高手。
    平时虽是以师兄弟称呼,其实各有心病,这是一则他们的情形有如一山难容二虎。二则他们过惯了尔虞我诈残酷无情的生沽,对谁也会先防一着。而在万恶派和大秘门中之人,互相倾轧陷害之事更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因而能够屹立不倒之人,定必擅长机谋,自有一套生存之道。
    朱公明突然低噫一声,道:“注意点,金明池他们绕过来了。”
    他手下的那名老者,立刻打消了跃过院墙搜查之意,若非如此,定必把薛陵和齐茵的下落查出。
    金明池面含忿意,大步奔到,纪香琼紧随在他身后。朱公明一瞧已知他来意不善,口中发出一声清啸,这是通知准备出手的暗号。
    金明池厉声道:“朱公明,你设下此计,诱骗我和香琼到这偏僻之处,到底有何图谋?”
    朱公明心知有变,但他胸中已有成竹,心想待我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之后,假如薛陵、齐茵真的不在此处,则先把你们两个杀死亦是极大的收获。
    当下微微一笑,道:“你们找不到薛陵和齐茵是不是?”
    金明池哼一声,转眼向纪香琼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这消息压根儿是假的。”
    朱公明道:“你们爱怎么想都行,朱某只想知道那屋子里是否完全没有可疑之人?”
    纪香琼却认为朱公明不是设词诱骗他们到此动手,因此薛、齐二人说不定真在这座屋宇之内。
    目下假如不说出刚才所见,这朱公明势必派人再搜一次,因而反使薛、齐二人遭殃也未可知。
    因此她赶快接口道:“可疑的人倒有两个,也是一对年青男女,皆是武林中人,但却不是薛陵和齐茵,我瞧你一定与他们相识。”
    朱公明摇头道:“你们的意思是说,这对男女是朱某所派遣的是也不是?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只不知你们信不信?”
    金明池冷冷道:“要我相信也行,你马上派人把他们抓出来杀死,我就信了。”
    朱公明微微一笑,眼下他已判断出金明池非是使诈。本来他还防备金明池明明见到薛、齐二人,却诈称不是他们而来找自己的晦气。
    虽说这样他还是不怕,但若因只顾应付金明池,而被薛、齐二人溜走了,未免太不值了。
    现在既是判定屋中的那对年青人不是薛、齐他们,他便不必分心旁顾,只须一心一意对付金、纪二人就行了。
    他笑着说道:“虽然杀死一两个人我并不放在心上,但我倒想知道假如我不照办的话,金兄有何打算?”
    金明池冷冷道:“那我就是宰了你!”
    朱公明道:“金兄口气未免太大了,朱某纵横天下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得这话。”
    纪香琼纵声笑道:“你们今日之战,想必是一场罕见的龙争虎斗,但朱公明终难与金明池抗衡争霸,殆无疑义,因此朱公明你手下之人如不出手助你,我也不参加,好让你们公公平平的斗上一场。”
    她的声音甚是高亢响亮,传出老远,朱公明目光连闪,暗想她说这一番话不知有何用意?
    要知纪香琼这一番话的内容几乎等于零,例如她先说朱公明决敌不过金明池,然后又说朱公明的手下假如不助战的话,她亦不动手。天下那有如此便宜之事,取人明明不敌也不教手下助战的?
    金明池大步迫近,扇笛已取在手中,冷冷一笑,挥笛射出一缕劲风,竟然破空有声。
    朱公明这时亦已掣出长剑,“唰”一声迅劈出去,剑笛相交,各自震开尺许。原来他们这一招纯是拚斗内力。
    那朱公明乃是当世奇才,尽得大秘门袁怪叟真传,功力深厚无比,金明池也暗暗一凛,心想此人功力之强,实是我平生所仅见。
    他们乍分便合,只见笛扇幻化出无数光影,如狂风骤雨般攻去,而朱公明的长剑也□出重重剑影,严密封拆,霎时间已拚了十七八招。
    旁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战圈,敢情这刻与朱公明一道来的四名老者,全都赶到当场。
    纪香琼却悄悄四顾,最后终于吃她查看出屋角伸出来的树枝。她不禁暗暗欣喜,忖道:
    “饶你朱公明何等老谋深算,但今日仍然中了我离间之计。”
    原来她刚才说的一番话其实是向尹泰说的,她算定尹泰必定隐匿左近,所以告诉他说朱公明敌不过金明池。假如尹泰当真已对朱公明起了猜疑仇恨之心,一听有人杀得死朱公明,很可能就不现身助阵,好假借敌人之手除去朱公明。
    纪香琼初时还不敢确定尹泰是否在附近,现在已查出迹象,方敢确信自己离间之计业已收效。
    现在她可就忧虑第二件事了。
    她忧的是假如那四名老者参战,而她竟无法拦阻得住的话,朱公明得他们之助,很可能转危为安。
    只要他露败象,尹泰迟早得现身出手。
    不然朱公明活着回去告他一状,他一定吃不消兜着走。因此,她的难题是如何能阻止那四名老者助战?
    以她的观察所得,这四名老者俱是内家高手,假使只有一二个,她还可以拚死命缠住他们。
    但目下人数多达四个,令她顾此失彼,单凭武功的话,决计无法把他们通通缠住。
    她眉头一皱,计上心头,趁朱、金二人正在鏖战之际,悄悄后退。
    她的动作,那四名老者中有人瞧见,但他们未得朱公明的命令,都不予理睬,只准备出手对付金明池。
    因此纪香琼毫不困难就退到墙角那边,隐去了身形。
    过了一会,她从墙角探头出来,大声叫道:“明池,我先去杀死那一男一女可好?”
    金明池还未开口,朱公明已迅快传出命令,立时有两名老者向纪香琼扑去。原来朱公明并非为了李三郎他们的性命着想,而是恐怕纪香琼趁机溜走,去通知别的家派的高手赶来。
    那两名老者迅即奔过墙角,喝令纪香琼停步。
    但顷刻间已不闻声响。
    朱公明功力深厚之极,虽然是面对金明池这等强敌,仍然不会在一时三刻之内落败。
    但他不能分心注意身边所发生的一切情况,当下又传出命令,教一名老者前往查看。
    那名老者迅即去了,但过了一阵还不曾返报。
    金明池突然使出一路奇奥手法,但见扇笛突破了重重剑影,指东打东,指西打西,招招不离朱公明身上大穴。
    指顾间拚斗形势已变,那金明池奇招迭出,无穷无尽。
    朱公明全仗功力深厚才暂时支持得住,他的手下一瞧情势不妙,赶紧挥刀扑入战圈。
    这个老者使出一路凶毒刀法,功深力强,顿时使金明池攻势略挫。失公明趁机扳回劣势,奋力反击,一时剑影刀光弥漫全场,反而把金明池笼罩在其中。
    纪香琼突然出现,尖声叫道:“哎呀!他们竟以二敌一,明池你且支撑一会,我去叫人来帮你。”
    朱公明厉啸一声,喝道:“尹师兄何在?”
    屋顶出现一个青衫老者,冷冷道:“愚兄在此。”
    但见他纵身一跃,有如腾云驾雾般斜斜冲出四丈之远,落在战圈旁边。
    纪香琼一瞧枉自用尽了心机计谋,这个老不死的到底还是现了身,只好摇头长叹一声。
    事实上却是金明池不该在当时突然发威,以致使敌人手下参战,若然那老者不曾助战,则纪香琼一定能够把他引走,正如对付前面三人一样,凭藉她在墙角后面摆下障眼阵法,一下子就可以暗杀了最后□下的一个。其时金明池才突然施展出煞手,那尹泰一看朱公明今日难逃大限,决计不会现身。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也是无可如何之事。
    那尹泰乃是万孽法师的首徒,心计自然不差,他一瞧金明池未必杀得朱公明和那个部属,当即考虑到朱公明若然告他一状,将有何等的后果,是以他决不能等到朱公明反败为胜之时方始现身。
    他这刻现身当然还有阴谋,但朱公明这刻全力应敌,已无暇顾及这个心怀鬼胎的师兄了。
    尹泰也不瞧纪香琼一眼,阴森森地冷笑一声,道:“这性金的果然已尽得孤云山民徐斯的真傅,一身所学,竟在咱们兄弟数十载修为之上,教人好生不忿。”
    金明池厉声道:“算你有点眼力,待今晚之事一了,我非去找万孽法师和袁怪叟这两个老小子的晦气不可。”
    尹泰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过得咱们兄弟这一关才吹牛不迟。”
    他拔出长刀,纵入战圈,一刀劈去,金明池挥笛封架,“当”的一番,双方都不曾把对方兵刃震开。
    他们迅即变招换式,眨眼间已互攻了七招之多。彼此都感觉出对方内力深厚,而尹泰尤感对手的笛扇招数奇奥莫测,威力极大。
    他找个机会把朱公明手下那名老者推出圈外,道:“即速趁机查明其余三人的结局,那小姑娘可战则战,如是难以抵敌,不必拚死缠斗。那名老者迅即向纪香琼扑去,他身手矫捷之极,两个起落已扑近了她。纪香琼掉头就跑,但才转过墙角,便惊叫一声,显然是碰上什么可怕之事,那老者本已决定不追过墙角那边,但她这一声尖叫却使他忘了这个决定,反而加快速度。他身形一转过墙角,目光到处,只见纪香琼含笑盈盈站在七尺之处,而在她身后两丈远的地上,排列着三个人,都是面孔向地下覆卧不动,显然已经送了性命。纪香琼见他刹住脚步,并不扑来,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道:“你希望我碰上什么事情而骇叫?是不是认为那三个久不露面的同伴会突然拦住我的去路?哈!哈!他们永远也不能拦住我的去路啦!
    你也将与他们一样,永远不能再提刀杀人,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那老者机警地查看四周,口中应道:“姑娘如若真枪真刀的放对拚斗,老朽是死而不怨。”
    纪香琼道:“好,你上前来动手吧!”
    她顺手挚出长剑,等他过来。
    那老者冷笑一盘,道:“老朽刚才停步得够快,分明见你肩头一皱,现下又想哄我前去,此中必有缘故,老朽绝不中你这等诡计。”
    纪香琼现出十分吃惊的样于,反问道:“诡计?我有什么诡计?又没有别的帮手埋伏在旁边。”
    那老者冷冷道:“总之必有奇怪难测的阴谋,你若真敢放对拚斗的话,何不回到那边动手?”
    纪香琼沉吟一下,纵声而笑,道:“你要多受点痛苦才肯死,我也没有法子,看剑—
    —”她娇叱一声,挥剑挺刺,人随剑走,化作一道虹光激射而去。
    直到这时,对方才发现纪香琼武功甚高,大出他意料之外,不过他在大秘门中炼成不少绝艺,如若当真放对拚斗,仍然有把握杀死了这女孩子,他心中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但觉杀机大盛,如若不把这女子杀死,非疯狂不可。
    他挥刀抵敌,面容顿然变得十分凶厉,眼中射出可怕的光芒,面如一头饥饿已极的虎狠一般。但见他刀势凌厉之极,连续猛攻了八九招,几乎把纪香琼困在刀圈之内。
    那纪杳琼闪身避过凶险的一刀之时,忽然间失去影踪。老者茫然四顾,忽感劲风从背后袭到,立刻转身挥刀斜劈,当地一声,架开敌剑,但敌人身影只出现了一下就又失去。
    剑刃劈风之声忽起,老者听风辨位,一招“斜阳封”,恰又架住从右侧政到的澈剑。
    纪香琼的身影在那老者眼中乍现又隐,如同施展邪法一般。但那老者出身于“大秘门”
    中,跟随失公明甚久,见闻广博,已晓得敌人敢情是借一种奇奥的战法,眩惑自己的视力,隐蔽起身形。
    因此他双脚决不移勤,集中精神运足眼力望去,光线渐渐明朗,不像刚才那般迷蒙昏晦他虽是查看不出敌人布的是什么奇门阵法,可是他却晓得两件事,一是双脚不可轻易移动,免得陷入此阵的死门之内,自行倒毙。二是此阵定是她仓卒之间布成,所以不会十分严密,威力亦有限度。
    因此他只要保持心智的清明,说不定可以破得此阵。
    话虽如此,但他的心神却时时被忽然袭到的敌剑分散。最怕的是敌人功力甚高,他的反应只要慢了一线时间,就难以活命。是以他必须十分注意四下的动静,甚至连嗅觉也须用上渐渐他心神完全集中在防范敌人暗袭一事之上,因此其后的三记暗龚,都诱使他移动了脚步,但仍然受了伤。
    纪香琼奔到墙角探头外望,但见金明池笛扇威风如故,把那两名敌人迫得无法近身。她沉吟一下,便作了一个决定。那便是她宁可任得金明池暂时陷入危机之中而不立刻上前援救她要赶快做的便是借这个奇门阵法的力量迫使那老者吐露出关于“万恶派”“大秘门”的秘密。
    当然她并不是全无一点把握就暂时不去理会金明池,她猜得出那尹泰在这一段时间之内不会出全力夹攻金明池。
    那尹泰分明是等看瞧她是否收拾得下那个老者,才决定自己出力攻杀金明池?抑或让金田池杀死朱公明。
    她一转身回到阵内,在老者背后冷笑一声,道:“你的武功本来还大有进境,但,你却永远郗比不上朱公明,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那老者听得清清楚楚,眉头一皱,道:“胡说八道!”
    纪香琼道:“一点也不,你可还记得,曾经服过什么药物没有?好像是朱公明,给你服下的。”
    老者这刻也不禁怔了一怔,随即喝道:“我从未起过能与主人比较之心,你给我闭嘴。”
    纪香琼用极有信心的声音,道:“当然不是每个人都由他亲自发给药物服用的,但你入门之时,必有过这么一次,你难道已经忘了?”
    老者冷哼一盘,道:“就算我服过药物,但那是什么你怎知道?”
    纪香琼道:“别以为这些秘密无人得知,试想那万孽法师精通药物之道,可以使人变为兽类,或是令人变成一个山情海怪。哼!他不过配一点药物使你们永远不能与朱公明并驾齐驱,免得领导上发生困难,在万孽法师而言,配导这等药方不过是举手之劳。”
    老者仍然冷硬地道:“即使是如此,我仍不怨恨主人。”
    纪香琼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据我所知,朱公明收用贴身跟随之人的条件极为严格,必须是机智聪明,天赋过人之士才行。而这些人若然得到上乘武功真传,却多半能超过他的成就,所以他定要用药物抑制你们。试想假如你的武功更胜过朱公明,岂不是足可以纵横天下?何须成为别人奴仆随从?”
    老者而上现出茫然之色,要知纪香琼这番话,并不能激使这老者生出叛变之心。
    但这一番话对那老者而言,却的的确确是十分惊心动魄的想法,他从来未曾想到过有这等情事,现下听她这么一说,未尝无理,心情顿时紊乱纷纭。
    纪香琼至此目的已达,她那奇门阵法的威力已趁虚而入,使那老者十分迷惘混乱,完全忘了身在何处以及在说些什么话,因此,纪香琼每问一事,他都很快地回答,而这时他身上受的剑伤也流了不少血,使他体力大见衰弱。
    纪香琼问到很多非常重要的事,以致她实在无法停止,殊不知这刻金明池已到了危险关头。
    原来尹泰虽是有意借纪香琼之力杀死那老者,但他主要的意思仍然是再拿老者测验纪香琼的本事,假如老者因此死了,则朱公明损失了这四员大将,实力削弱了三分之二还不止,对朱公明将是难以弥补的损失。
    他等了一会功夫,仍不见那名手下回来,当下嘿嘿一阵冷笑,道:“金明池,老夫已测验出你的武功虚实,现下可要攻击了。”
    金明池摺扇如风般连发三招,迫得尹泰团团而转,这才冷笑道:“好哇!老子也想瞧瞧万孽法师传了你一些什么玩艺………”
    话犹未毕,尹泰面色已变成一片乌黑,甚是骇人。但贝他长刀连劈,风声劲厉之极。
    金明池陡然感到敌刀上潜力陡增了许多倍,果然不易招架。他一直受到朱公明全力缠战,根本不曾感觉到尹泰有任何压力。是以挥洒自如,只须以二成功夫对付尹泰即可。
    但这刻突生变化,以致他使出六成功夫对抗尚感不敷。这么一来,朱公明那一边的压力便同时增加了。
    要知那朱公明实在是千百年也罕得一见的枭雄之才,不但心计深沉之极,武功上也有特别的成就造诣,方能使天下英雄佩服。而那尹泰修习万恶派秘传武功少说亦丁二十年火候,岂是一般高手所能比拟?
    以金明池修习武功的时间而言,他能抵敌得住朱、尹任何一个已经很了不起,何况事实上单打独斗的话,他还能取胜,的确不愧是一代异人徐斯的门下。现下碰上朱、尹两人全力出手,情况自当别论,换言之,战败也是极合情理之事。
    那朱、尹二人俱是万分诡诈奸狡之人,几乎没有一招不是圈套陷阱。辛好碰上金明池也是个诡计多端长于阴谋之土,是以步步为营,总不掉落陷阱之中。
    因此他们翻翻滚滚的激斗了五六十招之后,尹、朱二人方始仗着真正的实力,渐渐控制了局势。
    只要金明池略有失误,立时可以取他性命。
    金明池竭尽一身所学,勉力招架,但在劣势之下,往往有些绝艺没有机会施展,因而越发不利。正当这危急万分之际,突然一道人影扑入战圈,剑光如虹,一招之间,已接过朱公明全力的攻势。
    朱公明目光一掠,认出来人正是叛徒薛陵,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这个祸胎终于出现,尤其是在时间快到之时出现,于自己大是有利。
    此处所说“时间”,下文便有交待。
    他惊的是刚才他这一剑显示极为深厚的内力,剑法亦奥妙之至,竟不知是传自何门何派?不过这一别仅有三年之久,任他如何天赋过人,亦无法与自己一拚,日下他最担心的反而是尹泰,只怕他支持得不久,被金明池杀死,那时金明池便又有机会对付自己了。
    薛陵凛然瞪视着朱公明,冷冷道:“从前我虽是被你诬陷为贪色好淫的叛徒,但仍然感激你收养之恩。那知你竟然是害死我全家的万恶凶手,而你收养我的缘故,也只不过向天下沽名钓誉,在你想来,我还不是容容易易就被你诛除?”
    朱公明大为震惊,心想他从何而探知这个大秘密?这样说来,此子真有神鬼莫测之机。
    金明池本想舍下尹泰反过来对付薛陵,可是一听这话,登时改变主意,暂时缠住尹泰,继续听下去。
    薛陵又喝道:“可惜你的如意算盘终有敲不响的一天,我不但未曾丧命,反而要手刃你这个恶徙,报那满门被害的血海深仇,呔!看剑………”喝声中挺剑斜劈出去,气势之凌厉,极是罕见,薛陵的这一剑,不但朱公明大为震骇,连尹泰和金明池都瞧得一怔,齐齐停了一招。
    朱公明无论如何也不敢出刀抵挡他这石破天惊的一招,连忙跃退丈尺。他身经百战,经验何等丰富,早就觉察敌人这一招非同小可,如不破解,终必难以摆脱而有丧命之虞。
    因此他亦自振奋雄心,就在跃退之时,挥刀猛劈出去,这一招果然把敌人剑势消解了。
    原来他跃退之势乃是主动,故此薛陵虽是跟踪扑攻,可是时间上总有迟早之分。
    而朱公明的刀势就是这一丝空隙中劈出,发挥威力,方始破解得对方剑势。若非他久经战阵而又老谋深算,只怕很难摆脱得这被动的劣势了。
    薛陵恨声道:“好高明的金刀绝艺,但我学了六七年的刀法,却从未见你亲自使过一招半式,恶贼啊恶贼,你今日休想逃出薛某手中之剑。”
    他大步迫上,又是一剑劈出。这一剑使得跟第一次全无分别,依旧是那么凌厉威猛,大有三军辟易,雷霆万钧之势。
    朱公明仍然以同样手法破解,虽然能得破解,却不免感到有些惊心动魄,胆气微寒。
    这是因为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识过如此凌厉凶绝的气势,当然此与他心中仇恨有关,但假如剑法不是这等路数,说什么也不能发挥得如此无坚不摧。
    薛陵向左方连跨两步,已到了他的右侧,一剑横劈出去,口中叱喝如雷,平添无限威势。
    这一剑依然凌厉如前,但朱公明却不能像方才那像退避。皆因第一二两剑俱是正面直劈,而这一剑却是横斩而出,架式不同,后着变化当然大有区别。
    他晓得自己假使直退的话,对方只须催动内力,长剑趁势脱手飞出,以他目下胸中仇恨所激发的杀机,足够娈化为驭剑的坚凝意志。
    其时长剑如奔雷掣电般射到,纵是竖了一道钢墙铁壁也得被长剑刺透。换言之,那时候他用上多么大的力量也休想挑开或是击落这口长剑。
    因此他身形电急向右倾跌下去,肩头一着地面,身躯贴地斜翻出去,一面挥刀劈出四五道光芒,护住上方的空隙。
    “当”的一响,朱公明已翻出寻丈,跃起站定,但身上已染满了灰尘,甚是狼狈。
    金明池可忍不住大喝一声“好剑法”!向尹泰举手道:“咱们瞧完再打如何?”
    尹泰领首道:“好,这□的剑法当真神奇之极。”
    金明池为人险诈,所以绝不轻易相信旁人,当下跃开七尺,以防尹泰趁他入神忘形之时出手暗算自己。
    他跃开之后才喝道:“朱公明,你的金刀虽非凡器,但这刻刀刃已受损啦!”
    朱公明低头一瞧,果然锋刃上已多了一个米粒般大小的缺口。
    可见得刚才自己滚开时挡的一刀恰到好处,如若略有疏漏,早就被他那一剑劈死。
    但由此亦可得见对万剑上威力何等强大。
    他瞧了刀上的缺口,这才发现薛陵虽然剑式空前凌厉,但比起金明池的功力,尚有所不及。
    因此可知他的功力可能尚比自己略逊色些许,虽然此中分别极微,但唯一能反败为胜的机会,就全然系于这细微的功力差异之处了。
    不过对手的剑招实在很难应付,任何门派的剑法从不敢如此的运集了全身功力而击出一剑,一则事实上很难把所有功力都集中在劈出的一剑之上,二则亦须防备敌人抵挡得住之后的反击。然而薛陵能够如此,而且一点不怕对方反击,这实在是万分奇怪的剑招。
    要知薛陵拜列在当世三大奇人之一的欧阳元章门下,为时仅有两载,若不是欧阳元章曾经将本身功力赠他,这刻的成就根本不能与任何高手相比,何况是顶尖角色如金明池、朱公明之流。
    即使如此,他一身功力,眼下仍然微逊于朱公明,这还是得齐茵之助,疗好内伤而又增加了功力才是如此,否则的话,他跟朱公明的惊世功力相差还不止这么一点点呢!
    目下他仗着师门秘传绝技,把那“巨灵六手”化入长剑之中,威勇盖世。朱公明觉得难以抵挡,心中大为震惊,但他阅历极丰,见识过人,得到金明池一言提醒,登时觉察出对方功力略有未及自己。设若薛陵功力与自己不分上下的话,刚才的一剑就不仅毁缺刀刃,而是劈断了整把金刀了。
    他立刻就镇静下来,金刀唰的一声迎面劈去,刀光似雪,既凶毒而又迅疾。
    薛陵提剑直劈出去,刀剑相交,发出震耳的金铁交呜之盘,这一剑又把朱公明的金刀锋刃斩缺了少许,如或换了旁人,决计不舍得随身多年的心爱兵刃毁损。可是朱公明这回连看也不看,金刀接续攻出,蹈险抢攻。但见他的金刀使得是星漩电击,飙翻轮转,刀刃皆是肉搏抢攻的招数。
    这一轮猛攻的方法,果然大大收效,薛陵虽然每一剑劈出,总能消解敌人的攻势,亦毁损敌刀锋刃,可是却已无法再施展出开始之时那等威猛霸道的剑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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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这两人拚斗之局至此暂告稳定,纪香琼走过来,皱着眉头。金明池却向她笑道:“你瞧见了没有,薛陵竟然拜在欧阳前辈门下,学去了巨灵六手。”
    纪香琼晓得他满胸俱是妒恨之火,目下不论以什么理由,都没法使他出手帮助薛陵,事实上,他不出手帮助朱公明就已经很令人满意了。所以她不向他说出要他帮忙薛陵之言,心想:齐茵妹妹如沉得住气不现身的话,金明池还可以忍耐得住,局势不致于有太大的变化,假使她现身出来,说不定会迫得金明池索性帮助朱公明,从此走入邪恶之途。
    她虽是晓得此中隐伏得有许多凶猛大祸,但她这刻却无法消弭化解。她的目光凝住在金明池英挺俊秀的脸上,心中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是爱、恨和悯怜等等情绪的混合。她之所以悯怜这个英俊潇洒的一流高手,那是因为她有把握可以毁灭他。
    假如局势真的演变到不可收舍的地步,她晓得自己真的会下毒手毁掉他。
    金明池当然料想不到他在这世间唯一能毁掉他的克星,乃是这个爱上了他,武功远不及他的美丽姑娘。他甚至作梦也没有想到世间竟然存在得有这么一种奇特的毁灭天下任何高手的恶毒法子。
    他竭力抑制住心中的妒恨,只因为薛陵的现身出手乃是为了帮助他,如若不是有这个原因,他早就设法暗助对方杀死薛陵了。他暗害薛陵之法很简单,只须拉了纪香琼一齐离开,则朱公明的师兄尹泰就可以出手合力对付薛陵了。
    当他瞧见薛陵竟能使出欧阳元章的巨灵六手绝技之时,立刻明白这一定是齐茵当日指点他去拜见欧阳元章,可知早在二三年前齐茵已爱上了薛陵。
    因此,薛陵与他之间有两种仇恨,一是情敌,在这一方面金明池已经惨败了。一是师门之仇,那徐斯和欧阳元章向来是死对手,他们子弟自然也成了仇敌。
    他唯一感到安慰的是纪香琼没有半点要他帮助薛陵的表示。他收摄心神凝视着眼前这一场龙争虎斗,很快就查出朱、薛二人的形势,心知薛陵功力未足,若是久战下去,朱公明当可取得最后利力。看出了这一点,金明池就更加安心地观战。
    在房间内观战的齐茵也瞧出久战对薛陵十分不利,她的眼力略逊于金明池,所以她以为薛陵可能在一百招之内丧命。
    因此她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想:我若是出去助战,金明池一定大为忿怒而拦阻我,但我若不出去助战,眼看薛陵性命难保。
    她不知不觉中急出一身冷汗,突然记起那两个帮助自己隐瞒过金明池的青年男女,当时如果不是得他们之助,薛陵疗伤之举便被迫半途而废,很可能这刻已死在金明池手底。
    这对年青男女是谁?何以得知朱公明带领金明池前来,因而早一步赶到相助?他们怎能知悉薛陵与金明池之间的矛盾?
    想起这几个疑团,忽然间兴奋起来,忖道:“他们或者又可以帮助薛陵也说不定。”当下从后窗窜出,奔到屋内,先找着许平,正要动问。许平已道:“他们走啦!那位叔叔直夸赞我聪明,他还叮嘱我一定不可乱跑。又说,等薛叔叔问起,可说李三郎报恩而来。”
    齐茵凉了半截,只好循原路回到房间,再向外窥看战局。
    她的目光从围墙缺口望出去,只见到动手拚命的两个人,却瞧不见金明池、纪香琼。不过她曾听到金明池的声音,知道他还在观战,只不知纪香琼是不是也在观战?
    她迅即下了决心出去助战,因为金明池会不会出手拦阻她尚是未知之数,总比坐视薛陵被杀为佳,她却没有想到此举可能使金明池忿激之下走入邪途。
    对于纪香琼她到是很原谅她,因为纪香琼爱上了金明池,这样她不敢帮助薛陵乃是十分正常之事。
    金明池的眼睛突然一亮,接看便射出仇恨的光芒。纪香琼见了他眼睛的变化,便知道齐茵已经沉不住气,走了出来。这正是她最忧虑之事,现在果然发生了。
    她轻叹一声,向那边望去,果然见到齐茵手提黑色细鞭,一步步走近战圈。
    金明池双肩一皱,杀机外露,厉色道:“站住!”
    齐茵这时眼睛才向他望去,接着也见到了纪香琼痛苦的面容。她哼了一声道:“你可是叫我站住?”
    金明池冷冷地道:“不错,我决定让朱公明和薛陵两人公公平平的拚斗一场,谁输了就只好认命。”
    齐茵道:“假如我不同意你的决定呢?”
    金明池厉色道:“不论是谁,若敢违逆我意,当场格杀。”
    齐茵气得哼一声,道:“你别忘了滚落田里那件事,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金明池冷冷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只要用那一招就可以脱身,你不信的话便试试看。”
    他当日被齐茵的“破奇十七鞭”所困,眼看送命鞭下,谁知到了这十六鞭之时,金明池退到田边,一脚踏空,向后倒跌落田,反而脱出鞭圈。金明池何等高明,苦思多日之后,便明白了唯有这一着才能从鞭圈中脱身。虽说广寒玉女邵玉华这一路鞭法绝不是他如此容易就可以破去,可是脱身有路,就不愁在缠战之中找不出反击的机会。再说眼下齐茵如若跟自己动上手,尹泰一定会趁这机会出手帮助朱公明,不消多久便可杀死薛陵。
    齐茵当然晓得她不可被金明池缠住,正在为难,金明池已迅快绕过去,站在她面前。
    他双眼中迸射出爱恨交集的光芒。齐茵忽然下了决心,冷冷道:“好,我瞧你如何破解我的鞭法?”
    话声中鞭丝划空扫去,金明池迅即左闪,手中摺扇趁势点出。可是他反击的招数全不中用,齐茵每发一鞭,他就迫得后退一步。
    但见齐茵鞭法虽是古□平凡,但对付金明池鱼龙变幻的剑法却极为有效,每一鞭扫去,金明池不知费多大心机气力才能免去一死。
    刹时间金明池已后退了十二步之多,纪香琼一瞧形势凶险无比,再不出头的话,金明池便得死在当场。她的感情几乎已压倒理智,纵身一跃,落在齐、金两人身旁。
    这刻但听薛陵怒吼一声,似是已经负伤,回头一望,只见薛陵一剑迫退朱公明,威风凛凛。她原是智慧天生之人,一望之下便明白那是薛陵瞥见自己去帮助金明池,是以心头一急,反而雄威大振,迫退了朱公明。
    那尹泰嘿嘿冷笑两声,提刀迫近战圈,分明是准备出手帮助朱公明收拾掉薛陵。
    纪香琼心知尹泰武功精深凶毒,不在朱公明之下。因此这两个魔头联手围攻的话,薛陵能够抵敌得住二十招就很不错了。
    她一惊之下,恢复理智。在这等两边情势都紧急万分之下,她反而比平日更为冷静和机伶。脑筋迅快活动,从她那渊博实用的记忆宝库中找寻可以暂解今日危局的法子。
    她只在瞬息间就想出如何解救金明池之法,但在未曾找出如何帮助薛陵脱险之前,她可先救出金明池,免得因他之故破坏了全盘计划。
    幸而在下一瞬间她已找到办法,想来或者有效。当下尖叫一声:“茵妹妹!”
    齐茵鞭上速度顿时滞慢一点,不然的话,她这一鞭极可能抽中金明池。
    纪香琼果然利用“感情”救回金明池一命,她不再瞧下去,迅快向薛陵那边奔去。
    两下相距以有三丈左右,因此她一跃即至。尹泰恰要出手,瞥见她的人影,立刻改变方向,提刀指住她。
    朱公明忙道:“师兄别动她。”
    尹泰一怔,回头向朱公明投以询问的一瞥。
    纪香琼早就算出这种情形,心中冷笑一声,忖道:“尹泰若是杀死了我,金明池将会加入薛陵这一边对付他们。这是朱公明所担心的,但金明池会不会为我之死而这样做法,那只有老天爷才晓得。”
    这个念头一掠即过,她迅即提聚功力,以传音之法向薛陵说了几句话。薛陵为了分心听她的话,险险被朱公明金刀劈死。
    纪香琼一转身又跃了回去,恰好见到金明池向后一倒,贴地滚开丈许,脱出鞭圈之外。
    可是齐茵跟踪扑去,等他起身,才挥鞭扫出,金明池又手忙脚乱地招架。
    纪香琼连忙向齐茵传声说道:“妹子且放了他。”
    齐茵很信任纪香琼,蓦然收鞭跃开。
    纪香琼尖叫一声,道:“明池你怎么啦?”
    金明池道:“我没事。”
    他皱起眉头,不明白齐茵为何忽然收鞭。
    薛陵得到纪香琼的指点,似乎尚有生路可走,顿时精神大振,奋力一剑劈退朱公明,朗声大喝道:“金明池………”
    他只叫了这一句,就被朱公明的金刀猛攻之下,迫得说不出话来。
    金明池动也不动,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但其实他正在寻思薛陵叫他这一声有何用意?从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话要说,而不是向他辱骂。他想来想去都不晓得薛陵有什么话可说的,不禁回眸望去,只见尹泰已挥刀加入战圈。
    他蓦然地回头向齐茵道:“咱们过去帮他的忙如何?”
    “帮他?”
    齐茵大讶而又问:“你说的可是薛陵?”
    金明池道:“当现然的是他,难道我要你去帮朱公明不成?”
    齐茵道:“这敢情太好啦!”
    但她还是疑虑地向纪香琼望去,她怕的是金明池为人阴险恶毒,说不定此举暗藏祸心,反而加快害死薛陵。
    纪香琼向她颔首示意可以接受,齐茵这才放心,迅即向薛陵那边跃去,金明池也跟踪飞起。
    他们两人身形才动,朱公明已使一个败式跃出圈外,掉头便走。尹泰也在同时向另一方跃出战圈之外,越屋而去,两人霎时走得无影无踪。
    薛陵喘一口气,发觉自己这一场恶斗虽然不算很久,但耗去真力极多,一时难以复原。
    他把长剑归鞘,这才转眼向金明池瞧去,说道:“你定是因为想问我要说什么,才和齐茵一同过来,是也不是?”
    金明池冷冷道:“不错。”
    薛陵道:“很好,我告诉你,我要约期跟你拚个高下。咱们非拚个强弱生死不可。但你却要利用别人之力取我性命,此所以当时我想问你是不是懦夫?”
    金明池一听有理,道:“笑话,然则我是不是懦夫?”
    薛陵道:“经这一来,当然可以证明你不是啦!”
    金明池冷冷道:“那么现在就动手一拚如何7”薛陵摇摇头,道:“不行,我一身的荣辱生死事小,满门被害血海之仇事大,尤其是朱公明假仁假义瞒过天下武林耳目,若然任他肆虐下去,不知还有多少伤天害理的恶孽发生。因此,我们约定在诛杀朱公明之后才举行决斗!”
    金明池暗念他若不同意,有齐茵在旁也是无法动强,只好皱眉颔首。
    薛陵又道:“咱们拚斗之时,双方谁也不许找人帮忙,只有咱们两人相拚。”
    这话金明池乃是求之不得,当然答应。
    薛陵道:“可是我对付朱公明之时,你却不得暗中助他。”
    金明池仰天冷笑道:“我何须假借朱公明之力取你性命?但还有一件事须得讲明,那就是你不得用齐茵那一路鞭法对付我。”
    齐茵方在寻思如何能迅速把这一套能克制金明池的鞭法传与薛陵,听他这么一说,登时一怔。接着又听到薛陵答应他的话,不禁暗暗叹一口气。
    金明池转眼向纪香琼望去,突然如有所感,问道:“香琼,你跟他们走抑是跟我走?”
    纪香琼向他笑一笑,道:“当然跟你走啦!”
    金明池也回报以一笑,但笑容之中仍然掩饰不住心情的激烈波动。
    原来他这一问含有无限深意,那是因为他忽然感到自己本来就很难夺取得到齐茵芳心,何况目下与薛陵定下此约,齐茵一定与他寸步不离,则自己更无法向她下功夫了。
    这也就是说他已绝对无法可以得到齐茵的芳心和身体,因此,他便想到纪香琼对他的重要性。她长得很美,事实上不逊于齐茵,而又博学多才,智计更在自己之上。
    有她作伴,自然可以聊慰心中的痛苦。
    他问明纪香琼的意思之后,便道:“我知道你与薛陵、齐茵他们必有渊源,但这些我都不管,只要你答应以后不帮他们对付我。”
    纪香琼怜爱地一笑,道:“我怎么会对付你呢?”
    金明池点头道:“你们都有这一点好处,那是说的话可以相信。换作朱公明之流,跪在地上发誓我也不信。好啦!现在薛陵你听看,不管你几时诛除朱公明,我一定在一年以后方始跟你动手一拚。”
    薛陵不禁一怔,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金明池豪气勃发,仰天笑道:“薛陵你不想想,你现下岂是我的对手?”
    薛陵沉吟一下,道:“此言不算夸口,我虽能放手一拚,但败多胜少,乃是不争的事实。”
    金明池道:“因此我定下一年以后了拚斗之约,便是让你放心全力去对付朱公明,你越早杀死他,就越多机会勤修苦炼,到时候或可与我争雄。”
    薛陵没有做声,齐茵却点点头,道:“这话有理,金明池你到底不愧是徐伯伯的高弟,豪气过人。”
    金明池轻轻叹息一声,转身举步走去,纪香琼向薛、齐二人望了一眼,也跟金明池走了薛陵见他们业已远去,这才向齐茵道:“我多些时间修炼,功力固然会有进境,但金明池难道不会下苦功么?”
    齐茵道:“话虽如此,但你要知道金明池已炼功多年,天赋中的潜力已经发挥了大半出来,是以目下胜得过你。而你炼功只有短短两三年时间,潜力大有发挥余地。因此,你一年时光的进境难以估计,而他的进境却可以断定有限得很。”
    薛陵这才恍然大悟,道:“无怪他把这事看得如此郑重,假如我这一年时光全然不用于对付朱公明,而是觅地潜修,岂不是较有把握?”
    齐茵仰天寻思了好一阵功夫,才道:“我不晓得对不对,但金明池尚有一法可以迅速增强武功,那就是他打开金浮图那扇”财势之门“,以他的底子和资质,定能炼成那”三心二意“五大绝招。”
    薛陵眼中露出迷惑之色,齐茵便解释道:“家师曾经与我谈论过那金浮图内的功夫,她老人家说这一座金浮图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也不晓得,但却知道这金浮图之内藏有天下各种奇功秘艺。她又言道那徐斯伯伯虽是博学多才,识得千百种绝技秘艺,但幸而有一种他全然不识,那就是昔年从天竺东来的一代宗师圆树大师最擅长的心法绝艺,便是上面提到的”三心两意“五大绝招了。她老人家说,这五大绝招乃是分从双手施展,故此最合徐伯伯笛扇分使的路数。”
    这一番话在薛陵而言,当真是闻所未闻,听得甚感兴趣。当下问道:“徐前辈可知道有这一门奇功秘艺么?”
    眼看齐茵点头,便又道:“这样说来,连他也很想打开金浮图了?”
    齐茵道:“家师倒没有提到这一点,你瞧他想不想打开金浮图呢?”
    薛陵沉吟片刻,道:“这可说不定,但起码目前金明池定有此意,那金浮图之钥我固然知道在何处,但香琼也晓得。”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叹了一口气。
    齐茵道:“既然香琼姊知道,我们就得赶快去拿到手中,另外觅地藏起来。”
    薛陵道:“香琼不会说出这个秘密吧?”
    齐茵道:“我不愿作此想,但世事难以测度,要知香琼姊真心爱上金明池,任何人在情网之中,都往往会做出连自己也不愿意之事。”
    薛陵沉吟一下,说道:“这样做法以防万一也无不可,我们去向许世伯辞别之后,便动身去取钥。”
    他们奔入许宅,先找到许平,然后找到许老先生。薛陵扼要把朱公明陷害他全家,以及此人之阴险恶毒性情说出,最后道:“小侄深恐朱公明将会危及世伯,是以特地请世伯避到别处。”
    许老先生沉思了一阵,才道:“老夫在人海浮沉了数十年,倘有自保之法,但阿平年幼无知,恐怕不易保全得住。你们如果有安全的地方安置他,那就万无一失了。”
    薛陵道:“小侄有法子保护阿平,但还望世伯把自保妙计赐告,俾可安心。”
    许老先生表示出极大的信心地道:“老夫的安全其实寄托在阿平身上,要知朱公明既是外表假仁假义之人,所作所为一定要斩草除根,换言之,若不能斩草除根,他宁可不动手。
    因此,你们能把阿平送到安全稳妥之处,朱公明一定不先动我。”
    这个理由只说得薛、齐二人都完全同意,当下就此决定,许平收拾了一个包袱,与祖父洒泪而别。
    他们走出老远,回头望去,犹见许老先生站在门外。
    薛陵深知许家一向祖孙相依为命,现下只□下他老人家孤身在家,当真是极为可悲之事从这一对祖孙身上,想到自己也是飘零人海,阖家遇害,只□下自己一人,不由得鼻子一酸,热泪盈眶。连他自己也分不出是因许老先生的悲惨处境抑或是为了自己身世而如此激动。
    齐茵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柔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只要我们尽快杀死朱公明,就解决了一大半的因雏了。”
    薛陵感激地望住她,心想自己如若不是当日碰上了她,大概早就变成枯骨了。现在又得到她的帮助和鼓励,当真是恩深如海,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他想得入神,直到齐茵问他往那儿走他才醒觉。放眼一瞥,但见已处身在荒郊。
    他振起精神,忖道:“阿茵乃是没有阅历经验的女孩子,全靠我出主意应付这局势,我可得万分小心才行。他略一辨认方同,便道:“我们先解决阿平的问题,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处之”。所以我们依这个原则去做,万无一失。阿平,我且问你,你在此地总有些好朋友吧?“阿平道:“有。”
    齐茵惊道:“我的天,你还让他留在开封?”
    薛陵道:“不错,这叫做虚者实之。朱公明本事再大,也很难查得出阿平自己的好朋友,亦不相信我们有胆量让他留在开封。况且,我们还有一个实者虚之的计策,那就是咱们两人往南去时,每过一处镇市,就在镇外先找一个孩子,带到镇内停留一下,例如打尖等等,使别人留下印象。朱公明查听到有小孩与咱们同行,根本就不会在开封费力气。”
    齐茵也不由服气了,道:“好一个实者处之,表面上明明有人见到有小孩同行,但事实却是假的。好,就这么办。”
    她取出几十两银子交给阿平,道:“你节省一点花用,尽够你一年之须了。但千万记得,一年之内,如果不是我们去通知你,你绝不可以回家,以免害死老先生,也害了你自己,过了一年,就可以回去了,但还是小心为是。因为我们若是除去那恶人,定会记得通知你的。”
    薛陵也向他嘱咐一些话,问明他打算藏身之处,牢牢记住。但这刻可不能前往,须得等到天色已黑,才由他们两人送他前去。当然到时他们不会现身,只在远处瞧见他安全入屋,不再出来,便可放心离去。
    他们在荒郊中踏着野草走去,绕过一片树林,忽见前面有一座古寺。走近一瞧,这座古寺甚是荒凉残破,似是久无僧人居住。此寺一望而知占地甚大,薛陵道:“我们在旁边的院子内隐藏起身形,我顺便用用功。”
    齐茵道:“会不会有黑道人物占用了?我们最好不要被任何人发觉。”
    薛陵道:“这座古寺如此巨大,咱们只要不乱走,纵然寺内真有黑道人物也不会发觉我们的踪影,你大可以放心。”
    不久,他们已在一间残破院落内,坐在尚有顶盖的廊上歇息。
    薛陵打坐调息,齐茵则往附近查看一下。她一连查看过四周六七个禅院和厅堂都不见有人,亦无一点遣迹,这才放心,不再多看,一迳回到薛陵身边。
    齐茵所查看过的禅院厅堂都十分残破荒凉,处处网结尘积,一望而知许久已无人走动。
    她只须看明白左近的几处堂院无人便可以了,因为他们在这儿不过逗留两三个时辰,既不久居,亦不须四下走动。
    是以她放心得很,当即趁此机会,又向薛陵讲授一些扎根基的最上乘心法。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她已讲得口渴,便停下来。
    许平却在院中走来走去,默默记诵她反覆讲解的要诀。
    过了一会,齐茵也瞑目调息,整个院落中没有一点声响。
    许平这时已把要诀通通记住,四下打量一眼,只见院门外是个花圃,不过业已荒芜不堪,仅仅犹见规模而已。
    在这芜杂的蔓草之中,有不少菊花盛放,还有些秋海棠之属,使人见了精神一振。
    许平踏出门外,左瞧右望,随步走去,不知不觉又踏入另一座院落之内。
    凉风紧吹,夕阳照不到这一头,是以此处特别显得阴冷。
    院中满地残砖败瓦,加上野草枯叶,触目皆是,使人感到这座院落好像特别荒凉残破,隐隐浮动着一种肃杀凄厉的气氛。
    但许平这个强壮的大孩子却一点也不在乎,他一向胆气极豪,其后学过少林武功,胆色更强。
    别人处身此地,定必感到不安而疑神疑鬼起来,只有他这种初生之犊,一点也不放心上墙角传来“嚓嚓”两声,好像有人踩踏到枯叶一般。许平听见了,转眼望去,却全无人影。
    他不但不惊,反而微微一笑,两眼左瞧右望,找到两根尺许长的枝叶,又弄了许多枯叶堆起来。
    然后他向墙角走过去,弯腰细瞧,看准了一条砖缝,左手摘了一根野草,在砖缝边轻扫片刻间他右手两根树枝迅快向砖缝落下,像使筷子一般夹起一件物体。
    这个物体敢情是形状可怕的蝎子,色作深黄,比普通的蝎子大上一倍。这刻被夹在树枝中,双螯及八只脚爪不断地抓动,而尾部那只有毒的钩不时向树枝螫去。
    许平似是捕捉惯了蝎子,露出得意之色,走到那堆树叶旁边,点上了火。一忽儿就火光熊熊,烧得甚是猛烈。
    他把手中树枝夹住的巨大蝎子送入火焰中烧烤,很快的就发出一股烧焦了的气味。
    树枝也着火晓将起来,直到火焰蔓延上来,他才把着火了的树枝以及烧成黑色的蝎子丢在一旁的石地上。
    他跪在一边瞧着那只脚爪全都烧掉,通体焦黑的巨蝎,等它冷却,鼻子中仍然嗅到烧焦了的香味。
    由于此蝎特别巨大,所以多肉,许平素常吃惯了这等美味,顿时馋涎欲滴。
    然而他斗然间动也不动,面上流露出惊骇之色,原来他忽地感到一件物体极迅快地爬上了他掀起的屁股。
    他不须回头去瞧,已知道那是一只特别巨大的蝎子,恐怕比他刚刚烧烤了的还要大上两三倍。
    因觉它的重量令人感到窒息,要知一般而言,蝎子越大就越毒,像刚才烧烤了的那一只已经十分罕见,人畜如若被毒钩螫上一下,立时毙命。
    目下这一只在他屁股上的更加巨大,其毒越甚,此所以许平虽是胆大无比,也不由得心寒身冷,不敢动弹。
    许平感到那只巨蝎在他屁股上停顿不动,当下强振胆气,缓慢地扭转头。这个动作稳定而迟缓,极力不使身躯受影窖而摇动。
    目光到处,心头大震,原来在他屁股上当真有一只极为巨大的蝎子,全身乌黑得发亮。
    但双螯及尾钩都是白色,益发显得巨大可怖。
    这一只蝎子约摸比烧烤了的那一只大上两倍,比之平常所见的可就大上六七倍之多。
    如此巨大的毒蝎已是闻所未闻,那等颜色更是见所未见,光是它的体积和颜色,已足以使人魂飞魄散。
    许平也感到恐怕万分,因为他从这只奇大的毒蝎爬过他腿脚的速度上,已晓这宗毒物行动极快。若是用对付平常蝎子拍落了地上,即使办得到,恐怕仍然免不了一螫之厄。
    这许多念头都不要用心思考,全是直觉的反应。因此他不敢轻举妄动地出手拍落巨蝎,心中反覆自问目下该怎么办才好?
    这只巨蝎停在他屁股与腰身之间,双螯竖举,形相威风得可怕。
    许平忽然觉得这只毒蝎可以称为“蝎王”,不过这个想法既荒诞无稽,而又不切实际。
    目下他必须想法子脱离蝎钩的威胁才是正理,那有功夫去想别的?
    又过了片刻,那只漆黑发亮的巨蝎八爪齐动,在他背上爬来爬去,绕背而走,动作之神速,令人咋舌。
    许平已瞧不见这只蝎子,只觉得被它压得透不过气。事实上当然不是那蝎子的重量如此惊人,全然是由于精神上心理上感到沉重不堪而已。
    他晓得唯一可望保存性命之法,就是沉住气不要动弹,等它自己离开。不过,以他所知,蝎子从不会爬到人畜身上,这只巨蝎一切都异于常蝎,更加可怕。
    许平感觉中已过了许久许久,那只巨蝎停下在他左肩尖上。他斜眼瞧看,却不敢侧过脸过瞧,生怕呼吸之气惹得它向肩头扣上一钩。
    这时他的姿势也很奇怪,跪在地上,身躯向前倾俯,左手伸出,指间还捏着那只烤熬了的蝎子。
    他颇想丢掉手中的蝎子,但目下连手指动一动当真也不敢。
    又过了片刻,许平满头大汗滴流下来,若不是眼睫毛隔阻住汗水,只怕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那只奇巨的毒蝎众爪一动,又沿着他手臂往前游走,像电光一闪般便已到了他腕间的衣袖上。
    这等速度当真是许平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禁一惊,接着又发觉那毒蝎停歇之处离他掌腕的皮肉只差两寸,也就是说再过两寸就完全接触到他的皮肉。
    而皮肉发出的热气最容易使这些毒物发动攻击,这又使他大吃一惊。
    这回那只特巨的毒蝎停歇不久,唰地爬到他的指尖,毒钩疾出,搭住那只烤得焦黑的蝎子外壳,双蝎同时间钳在白色的蝎肉上,撕下一大块,送入口中。
    许平的冷汗冒得更多,刚才那只巨蝎的毒钩钩出之时,只差一点点就钩在他指头上。若然钩中,他这刻定已毒发身死了。
    现下眼见它残食同类之肉,便想到它死光之后会不会移到他手指上?
    本来他大可以一甩手把巨蝎甩落,但眼见适才它毒钩发出得如此过快,反应又如此灵敏,只怕自己的手方动之际,已中它一钩了。
    因此他还是沉住气不敢动弹,那毒蝎的脚爪抓住他的手指,皮肤上又痒又痛,使他担忧会不会因此而中毒丧命?
    许平双眼瞪大得如铜铃一般,望住这只奇大的毒蝎,心想:蝎王呀蝎王,快点吃饱走开吧!
    那只巨蝎片刻间已咬了好多口,竟是连吃相也十分的凶猛可怕。
    然后,它一切动作忽然停止,双蝎摇摇摆摆,连身躯也在晃动,好像人类喝醉了酒一般许平心中泛起一丝希望,屏息地注视着它的动静,心想好像听说过毒蝎不能吞食同类的话,难道它是因此而中毒不成?
    不过他又知道“中毒”之说甚是无稽,只因无论多么毒的蛇虫,毒素只能从血液侵入致人死命,若是吃在肚子里决无妨碍。
    此所以若然被毒蛇咬着,可以先用口吮吸,至是把含有毒素的血液吞入肚中,亦全然无事。
    他正在想时,那只巨蝎已经跌落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许平如释重负,长长呼一口气,但觉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低头看时,那只蝎王在地上摇摇晃晃地爬行,动作之迟缓不稳一如醉汉。
    他才脱险境,恨火又生。
    跳起身来活动一下僵硬发麻的筋骨,然后找到一根三尺长的树枝,奔过去向那只巨蝎击落。
    树枝容容易易就击中蝎背,可是一股潜力把树枝弹起来,那只巨蝎依然摇摇摆摆的爬去他连试几次,都是一样,可知这只巨蝎不同凡响,当下便去检了一块砖头,往蝎身砸落“砰”的一响,砖头砸在石地上崩裂成许多块,那巨蝎分明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却仍然丝毫无损地向前慢慢爬去。
    许平做梦也想不到碰上一只连砖石也砸不死的蝎子,可知若不是它变成这般模样,而是当初出现之时,自己见了定然用木棍石头去对付它,那时非被它的毒钩螫死不可。
    他心念一转,忖道:“这只蝎子现在已不能反噬,我定须趁这机会弄死它才行。”
    眼光扫过地上那一堆余烬,顿时露出喜色,迅即收集了许多枯枝干叶。
    他测度好地势力向,撕下一幅衣裳,先点上火,然后把这块方布□在巨蝎面前,等它爬上,迅即提起奔到火堆,丢在火中。
    火光蓬一声冲得更猛,许平拿了一根数尺长的棍子在旁边等着,心中颇为惊惶。
    他怕的是这只蝎王落在烈火之中,突然恢复了平常的速度,教它跳出火外,那时自己就很难逃得活命了。
    幸而那只巨蝎落在火中虽然挣动不已,也不像普通的蝎子那般容易烧焦,但却没有挣出火堆之外。
    他紧紧握棍守着,双眼瞬也不瞬,直到那蝎王八只脚爪先烧焦了,这才大大的舒一口气。
    又过了好一会工夫,经他拿木棍拨动蝎身,这才发出烧焦了的气味。
    许平已有准备,直等到巨蝎全身皆焦,这才把它夹出来,但见白色的双蝥和尾钩仍然丝毫无损。
    他舐一下嘴唇,馋涎欲滴,心想这只蝎王如此巨大,定然肉多味美无比,不过他仍然大有戒心,一面左瞧右望,一面拔出怀中一尺长的匕首,先用棍子压住它的尾钩,然后以刀尖抵住它上半截,用力一挑。
    “剥”地微响一声,但见那蝎王已分为两截,挑在刀尖上的一截外亮,下面还连着雪白的肉。
    他觉得这蝎王的螯钩都不曾被火烧焦,很是奇怪,所以小心翼翼地躲避开,设法用树枝夹住外壳,再用刀尖刺入肉内,撕拔出来一大块白肉,放在嘴中咀嚼,但觉甘香鲜美无比,平生从未□过。
    转眼间他已把这只蝎王的肉吃光,突然想起如此美味之物,怎可不分点给薛叔叔和婶婶他们□□?但业已吃光,唯一的方法就是另外捉几只烧烤。
    他走到墙边,找寻一些砖缝,此寺乃是千百年前古物,砌墙的砖都特别巨大。这刻暮色渐浓,光线阴黯,院墙之下更是黑暗。
    然而许平却瞧得清清楚楚,那些砖缝内即使是大白天也瞧不清楚的,这刻亦了如指掌,许平还没觉察眼力好得出奇,却发现一条裂缝内有一只黄褐色的大蝎,这刻却噤伏如死,爪螯及尾钩都瘫放着。他瞧了一会,找一根草伸入去挑逗它,但那蝎动也不动。
    他大感奇怪之际,突然腹中升起一股奇热之气,瞬息间已走遍全身,只烧得他浑身旨汗,心中又急燥又惊慌,他焦燥是起于全身的奇热,乃是自己的反应。惊慌则是因事出突然,不知其故而致。不久他的惊慌便完全消失,原来蝎子在药物中主治惊风口角歪斜等症,其力甚急紧,是以很快就便他心神镇定下来。
    那边厢齐茵睁开眼睛,不见了许平,大吃一惊,连忙起身找寻。薛陵恰也睁眼,便分头去寻。
    暮色朦胧中,他仍很快就找到了许平。他已陷入昏迷状态中,面色赤红如火,浑身发出高热。
    齐茵惊慌地抱起他,薛陵却冷静得多,视察过地上有两堆火烬,寻思其故。接着又发现地上有蝎子残壳。
    尤其是那只蝎王的白色双螫及尾钩俱全无损伤,一瞧便知。此地多蝎,薛陵不但识得,也曾□过蝎肉滋味。但他从未听说过蝎子的螯钩有白色的,因此他很戒慎地用树枝夹起观看。
    齐茵问道:“你瞧的是什么?”
    薛陵道:“他恐怕是中了蝎毒,你试查看他身上可有螫伤之痕,我去找几只蜗牛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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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原来大凡被□所螫,用蜗牛一涂即可解毒。
    但像这□王如此巨大而白色的螫钓,薛陵也认为蜗牛怕也不管用。
    他把□钩都放在一起,然后去找寻蜗牛。但天色一黑,全无所见。
    齐茵在那边叫道:“阿陵,他好像不似中毒呢!”
    薛陵回头问到:“你发现什么?”
    齐茵道:“他身子虽是热得□人,但呼吸悠长均匀,一如内功深厚之人正在调息。再者他身上的骨骼不时传出响声,倒像是在炼那脱胎换骨的功夫一半。薛陵顿时如有所悟,道:“你别把他放下,我瞧他八成正在换骨无疑。他奔过去,细察一下那清秀而强壮的大孩子,又道:“他吃了一只奇怪罕见的毒□,所以由此反应。若果真是这毒□的肉使他脱胎换骨,你可把他摇动,对他大有益处。”
    如是寻常女流,大概很难把这么一个强壮沉重的大孩子抱在手中,但齐茵不比常人,她不时听到啪声音。
    薛陵笑道:“我们如若猜得不错,这孩子的福□真大,炼武之人想达到这等脱胎换骨肯的地步,不知要花多少功夫心血,也未必炼得到。以炼武之人而言,此举最少可抵二十年苦修之功。”
    齐茵道:“这倒是真话。”说时,抱看许平□开那个阴暗的院落,同到原地,薛陵弄了一大堆干草铺地,让许平躺在上面。
    他们也互相倚偎着坐在草堆边,谈起别后情事,都有□心动魄之感。
    到了深夜,齐茵诊查许平脉象,便向薛陵说道。
    你说得不错,他真是福缘深厚,服了□药,并非生病,目下快达到真□冲弥遍□时刻了。“这一对屡经患难的情侣,相视一笑,但觉今夜虽是处身萧森古寺守在一起,虽是这等荒凉阴森的地方,亦自有温馨旖旎的□氛。但只片刻间,两人都有所警觉地对望了一眼。齐茵贴近他耳边,低低道:齐茵又低低道:“老实说在这等地方发生这□感觉,好像是幽灵鬼魅暗中窥伺幸而你在我身边,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觉得害怕。”
    他们两人都不转眼察看,免得被敌人发觉,单单用听觉查听使他们警觉的是一?
    ?奇□的声浪,□为低微,若有若无。真像是鬼魅幽灵移动的声息。
    但依照世间□□传说,若是有鬼的话,移动之时决计不会发出声息。
    他们查听之下,四方八面都偶而传来这□奇□的声浪,使人感到毛骨悚然。
    齐茵忍不住首先转头向左面望去,那儿刚刚传来那等奇□低微的声浪,这时目光射去,忽见远在三丈以外有两点缀光乍然闪逝。这两点线光根像是一对眼睛,不过若是兽类的眼睛,不可能有那么高。简直好像人类站立时的高度。若说是人,焉有眼睛发出瞵瞵碧绿光芒之理?
    齐茵不由得汗毛直竖,低声向薛陵道:“我看见一对绿色的眼睛。一薛陵道:“那一定是什么野兽了。”
    她道:“好像有人在窥视我们呢l”薛陵点点头,表示他亦有这等感觉。
    而不是武林人物所为。
    “不对,野兽没有那么高,如若真的长得那么高,那一定是奇形怪状的恶兽了!但人的眼睛岂有发出绿光的?“薛陵道:“人也有绿色眼睛的,不过那是□国之人,中土罕见。
    而且即使是碧眼之人,在黑暗中也不会簸出绿光………”
    她转眼向别一处望去,突然见到一对赤红色的眼睛迅即隐没在黑暗中。这个发现又使得她大吃一□,紧紧靠住薛陵,说了出来。
    薛陵感到她娇躯微颤,晓得她心中十分害怕,便低声呵慰她,试图鼓起她的勇?
    ?。
    心里却暗暗发愁,因为假如真有什么怪物前来侵犯的话,自己一身就很难保得齐茵和许平两人的安全了。
    他深知“□惧之一事,不比别的情绪可以勉强抑制。而且性质□杂,有些人害怕一□完全不能为害的小虫或老鼠,有些人则畏惧恶梦等等。所以齐茵怕鬼,他决无法勉强她不怕要知”恐惧“也是动物赖以存在的重要本能之一,如若没有了恐惧感,便难免有绝望之虞了。例如曾被火炙伤之后,见了烈火自然会生出不可□及的恐惧。至于人类各□恐惧的形更为□杂微妙,每个人的环境不同,便形成□□差□甚大的各□恐惧。薛陵抽空转眼四瞧,一瞥之下,已发现了六七对或线或红的眼睛,均是一闪即逝。心想假如有许多鬼物的话,他势难兼顾。而且人力能不能□鬼物相争,尚是假如不是鬼物,则齐茵便不会害怕,从而变成两人联手之势,足可以保护一个许平。因此,目下最要紧之事,莫过于查明到底是怎样子的敌人?他刚才一瞥之下,已判断出这些黑暗中的敌人都距□三丈以外,在这等黑暗而残破的地方,假如他们隐蔽得好,□实很难查看得出他们的身影。估计过距□之后,他伸手在地上摸索,选取两枚合用的石子捏在掌中,朗朗开声道:“在下等在此处不过暂时歇息一会,如若有人不肯相容,请现身赐告一声。在下等立时就走,绝不强留。但尚使丕露面答话,可别怪我出手伤人了!薛陵的话声□是坚强有力,一听而知决非乍着明子说的。这一来连齐茵的胆□也恢□了许多,挺起身子,低声问道:“你也瞧见那些眼睛了?”她虽是胆壮得多,却还是不敢向四下瞧看。薛陵道:“见到了,平常的人果然不会有这等颜色的眼睛,而且在黑暗中光芒闪动,倒像是兽类的眼睛。”他故意不提鬼怪字眼,好使她减少□怕。
    齐茵道:“真的是野兽么?”。
    薛陵突然扬手发出石子,分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射去,急疾如电。登时传来一声闷哼,似是有人被石子击中,疼得哼出声音。另一枚石子却发出“啪的一声,一如打中了墙壁。他微微一笑,心中大觉宽慰,向齐茵低声道:“听见了没有,定是血肉之躯才会被石子打疼。现在你别害怕了,快点准备一下,或者有一场杀!”
    齐茵可就有一半相信了,但仍然问道:“然则他们怎么有那□眼睛?”
    薛陵问非所答地又低低道:“他们的眼睛定必夜能见物,比咱们的夜眼还强………对了,想是一□专炼眼目的功夫,使得他们的眼睛变成如此。”
    齐茵一听实在有理,顿时恢□了七八成,轻轻道:“你去试一试,若然是人,不管他们炼的什么功夫,我也不怕!”
    薛陵身形暴起,快得如同闪电一般,向正前方扑去。他一身功夫非同小可,这一弹就是三丈。目光到处,但见前面丈许处有一堵残坍的粉墙,缺口处有一条人影正蹲下藏匿,两点碧绿的眼睛一闪即隐。
    他脚尖刚一沾地,便又激射过去,一脚踏在墙上,身形顿时刹住不动,稳如山岳。低头瞧时,果然右个人蹲在墙后,一身黑色衣服,在漆黑的夜色中,果然□有掩护作用。怪不得相距超过二丈,就瞧不见了。
    此时薛陵已掣剑在手,当下一弯身出剑刺去。忽听身后微响一声,迅郎侧转面孔望去,眼角已瞧见一条黑影疾快从身后一丈左右处掠过。
    但他可不必转身去追,剑尖一落,已戮在那人背上的穴道。他的夜眼功夫已臻上乘境界,这刻相距如此之近,简直了如指掌。因此,当他出剑之时,已发觉对方乃是闭起双眼,根本没瞧见自己站在他头顶的墙上。此所以他不去迫□身后掠过之人,先把这个家伙制住再说。这一剑刺得恰到好处,那人微吭一声,便倒在地上。
    薛陵朗声道:“阿茵,我猜得不错,是人。”说话声中,已跨步落地,伸手抓住那人衣领,提起来瞧看。齐茵怒声道:“真是可恨□了,我非把这些装神扮鬼的家伙惩治一番不可!她站起身,手孥乌风丝正要过去,忽见左方三丈之处有两道人影出现,四只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宛如磷火飘浮闪动,心中突生畏怖,一时不敢移步扑去。薛陵捉住那个黑衣人大步往回走,这人身软如泥,乃是因为穴道被制之故。他可绝不肯轻易伤这黑衣人的性命,为的是一则对方身份未明,怕有误杀之情。二则留着活口,既可作为人质。又可以预防其他的敌人逃精光的话,尚可有得审讯。他走了七八步,突然感到那黑衣人的身子好像碰□到一样□轻细的物事。由于这黑衣人身于在前面,所以他还未碰到。不过这感觉□是微细,武功稍差一点点的人就发觉不到,轻微得好像碰在一根线上。但薛陵马上停住脚步,挥剑向前直劈落去。剑锋到了齐腰高度之时,果然砍在一根横拦在前面的线绳上。剑身只沉下一尺左右,就被这根瞧不见的细线反弹起来?薛陵大吃一□,心想天下间竟有如此坚轫的细线吗?要知薛陵这一剑劈下之力非同小可,尤其是速度□人,因此即使是很坚轫而叉富于弹性的筋索,也将是一剑劈断无疑,何况一条细线?但这一剑却大是出乎常理之外,不特没有削断了这根细线,反而把长剑弹起。这就显得情形特殊无比,须得小心应付才行。他疾然后退,其势甚快。猛觉手中的黑衣人居然被那根细线黏住,甚是费力才抓得住。这一□非同小可,大声道。”阿茵小心些,他们使用一□好像是蛛丝似的细线拦路,黏力□强,又无法削断,须得小心提防。“说话之时,左手运劲向外推出,那黑衣人呼一声象前飞去,去势绝猛。但见他飞出一丈左右,突然弹回,却在半途中落在地上。薛陵利用这黑衣人试出对方不是武功很强的对手,略觉宽心。因为这一根拦路的奇怪细线显然是两头皆有人拿着。是以他运劲推出那黑衣人之时,对方两端持线之人吃不住劲,只好放松一些消卸这股劲道,待黑衣人弹回之时才放在地上。他估计这刻只须从黑衣人上空越开,决不会碰到那条奇怪的细线。但他却不肯这么做,因为他如若过去□齐茵会合,两个人挤在一起反而施展不开手脚,容易被困中伏。倒不如分开成为犄角之势既可互为呼应,又可以分散敌人的力量。现在他已晓得这一条拦在去路的细线,必是刚才掠过的人影下。假如两端之人兜圈不走动的话,这根细线仍然可以缠黏上身。因此,他□快取出火摺,朗声道:“阿茵,记着用火对付,不可企图弄断,还有就是提防有毒。“齐茵应道:“你放心,我决不会被他们缠上。”
    她一面说,一面挥动乌黑的丝鞭,上下左右的扫划假如一碰到细线,立时可以知道来势方向,因而加以趋避。
    薛陵也挥剑提防着,以他们的武功身手,早就超过泼水不透的地步,因此挥剑防护细线偷袭并非难事,难只难在如何制敌取□。
    眼下他们已不能随意飞纵攻扑敌人,自然毫无取□之□。
    薛陵啪一声打着了火摺,举起一瞧,但见那黑衣人倒卧在四尺外的地下身上可没有任何物事缠黏住。
    薛陵皱一下眉头,道:“阿茵,咱们只好使点毒辣手段了,你先把阿平移到一边,把那些干草枯叶点着,进一步咱们放火烧毁这座古寺,瞧瞧这些一伙家们如何藏身法?”
    齐菌不管他这话是真心的抑是虚声恫吓,应一声“好□了!果然弯腰把许平移开丈许,然后点着那一大堆干草枯叶。火光一起,霎时就十分猛烈。齐茵瞧见不远处的木栏干早已枯朽,过去扳下来送入火堆,火势更强。薛陵趁□四下打量,只见东首一堵石壁甚是可疑,立刻收起火摺,迅快扑去。身子飞过石墙,只见黑暗中有三个黑衣人都持着刀剑,仰头发现他的影子,都举刀向上指着他。薛陵冷笑一声,□沉丹田,身形立时下坠,落在数尺之外。此时那三名黑衣人的退路已被石墙挡住,不能逃走。顿时咆哮厉啸之声大作,各各挥刀攻来。他们这三个人右两个是绿睛,一个是红睛。形貌丑陋可怖,加上咆哮之声,简直是三只人形恶兽。薛陵剑光一起,已抵住他们凶猛的攻势,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快快□实回答,如若不然,今日便教你们血洗这废寺。”
    那三人一言不发,却咆哮不已,挥刀奋攻。
    薛陵但觉这等情景似是有点熟悉,依稀在什么地方见过。
    薛陵剑光如风雷迸发,锵锵两声,已磕开其中两把长刀,接着一剑迎头劈去,这一剑威那江山精无能自制他的凶性一般。
    猛无俦,勇不可当。剑光落处,顿时劈翻一人。
    他这一剑未尽全力,而且避开敌人致命之处,只劈在对方肩上,是以此人跌翻地上之后,喉中仍然能发出凶恶的咆哮声。
    薛陵手中长剑骞地迟滞了一下,不曾乘势长驱直攻剩下的两敌。原来他突然记起了那年前一宗往事,那便是他得到广寒玉女郡玉华指点前往投拜欧阳老人为师之时,路过山东广饶县境之时,该处出现妖怪,害人无算。
    薛陵其时武功虽是不济,但他仗着一身是胆,满腔侠侠义之□,终于杷江山精诛除了。
    这件事一直不能忘记,因为那江山精本是好人,乃是被万孽法师的药物变成人见人怕酷嗜杀生吸血的怪物,这个印象深刻□常。而目下这些眼射射□光的黑衣人,他们的咆哓声恰好勾□起他的回忆。尤其是这些人武功根本不济,却个个全不怕死,这□不能自制的情形正如江山精那件事,深知万孽法师手段歹毒,即使是良善之人亦会被他弄成疯狂恶兽,若然一□
    诛杀,不替他们想想办法,实在有亏侠义之道。
    他转念之际,手中长剑已连续架了五六刀之多。他原可以一剑一个迅即诛除。可是有了幸而他武功□高,别人无法可可想之事,在他手中还是有办法。只见他剑发如风,七招不到,那两个黑衣人先后倒地,全无声息。
    他乃是用□上乘手法以剑尖刺穴制住对方,但不明底蕴之人,决计瞧不出此中奥妙,还以为尽行被他杀死了。
    前面两丈外出现一双绿荧荧的眼睛,薛陵脚尖一勾,挑起一柄长刀,握在左手,便大步追去。
    他左手长刀另有妙用,这刻刀尖向地面斜斜提着,有意无意间护住膝盖以下。每当跨出一步,长刀总比腿脚快了一线。
    对面的绿睛人动也不动,等他前来。
    薛陵步势不停,霎时间□他只有七八尺远。此时劈尖忽然沾碰到□幼细轻柔之物,他跨出的脚立时缩回,但左手长刀却向前推出。
    果然刀势受到一□□柔韧的阻力挡住,不得前移。
    薛陵灵巧地转动刀身,登时缠绕在一根黏轫的线绳上。
    薛陵至此才冷笑一声,道:“这等诡计岂能难得住我?”
    说时,长刀运劲一桃,左右两端各有步声传来,相距都在三丈左右。由此可知这一条不知是什么质料的黏性轫丝长达六丈以上,两端各有一人执持。他们在黑暗中布下这样的诡奇埋伏,实在防不□防,因为这一条能黏住任何物事而又不怕刀剑的细线到底是什么物事?
    薛陵一点都不晓得。
    他迅即蹲低身子,杷长剑竖插在右方两尺之处,以防另有这□物事缠过来。
    这时已腾出一手,取出火摺,“啪”地打着。可是对面疾风扑到,不但吹熄了火摺,而且刀光耀眼,当头劈落。
    薛陵大喝一声,丢下右手火摺,一掌劈去。“蓬”的一响,对面的敌人被掌力震退六七步,一交跌倒。
    他如此威势似乎一点也骇不着别的敌人,但见一对红色的眼睛俨然出现。这个红睛人一直走过来,经过同伴尸身之时,瞧也不瞧一眼。
    薛陵虽是不难杀尽这些凶恶而又不怕死的人,但于心大是不安,当下喝道:“你们到底想怎样?最好别迫我出手!”
    那个红睛人理都不理,挺刀笔直迫到。他们这一边刚好被石墙挡住了火光,是以黑暗□常。如若不点燃火摺,势难查看得清楚那一根缠黏在刀上的是什么物事。
    在石墙那一边齐茵听到薛陵连连大喝,心中的愤急不是言语所能形容。正当此时,四丈外出现两个黑衣人,一个红睛,一个绿睛。
    他们都手持长刀,屹立不动,竟似是遥加监视之意这便等如说他们在石墙那一边稳可以收拾下薛陵,目下只须监视着齐茵的行动便可。
    齐茵大急之下,飞身扑去,只一个起落,就到了他们面前。
    那两个黑衣人发出咆哮之声,挥刀迅劈,出手凶毒无比。
    齐茵的乌风鞭嗤一声划空作辔,已卷飞了一柄长刀,另一柄砍到之时,她使个身法已到了他们背后。
    们
    她心中□恨这两人出手的凶毒,鞭丝划处,发出“啪啪”两声,竟是在同时之间抽了每人一鞭。
    这两个黑衣人嗥叫连声,似是十分疼痛,却不曾倒下,仍然回身来斗。
    齐茵心中大骇,忖道:“这两人武功虽是平常,但不知炼成了什么护□神功,居然不怕我的乌风鞭扫抽。其实我这两鞭内力强劲,鞭丝锋利如剑,即使是朱公明、金明池之流,挨上一下也吃不消。常人更是骨断肉裂,鲜血四溅才是。”
    她可就不敢大意,使出灵巧之□的身法,在这两人刀光拳影中钻来闪去。三招不到,又柚了每人一鞭。
    那两个黑衣人只是咆哮嗥叫,宛如恶兽一般,十分骇人。
    齐茵也微生惧意,念头一转,使出一招“灵丝缠腕”,鞭丝幻出两个圈圈,一个套中敌拳,另一个套住长刀,发动一拽,两名敌人登时跌翻了一个,同时那名未跌倒的敌人手中长刀也跌落尘俟。
    现在他们已没有长刀,齐茵较为放心。这刻她才想起许平独自昏卧在廊上,百忙中转眼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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