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浮图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章
    齐茵左手拿着柴火,右手空空,对付起敌人双刀,绰有余裕。她若不是有意生擒敌人的话,早就可把白蛛女击毙在当场了。
    她左手的柴火火势渐暗,这是因为挥舞得大急,未燃着的地方无法起火燃烧,原本已点着了的地方木质已逐渐烧完,片刻工夫,那一截通红的炭条缩短了根多。
    许平已点着了几根粗长木头,他选了其中一根,向她们头顶丢去,一面喊道:“婶婶接住。齐茵玉手一舒,已爬在手中。白蛛女面色一变,口中低低咒咀了一声”该死的小狗“!
    她们又拚斗了十余招,薛陵以千里传声向齐茵道:“你手中的火把似乎令她十分忌惮,或者她的毒计正是被火克住。你且缠斗一会,纵是有□会禁闭她的穴道,亦暂勿下手。”
    他乃是旁观者清,眼见那白蛛女对火把的忌惮神情,又发现她有时好像不怕对方制住她,便想到这白蛛女一定有什么恶毒手段,可以自行暗算敌人,纵然是自己已被杀死或是穴道受制,仍然能达到暗算的目的。
    她到底用什么手段当然无法推想得出,但薛陵却找出了应付之计。当下传声向许平和齐茵分别指点。他自己则飘落院墙那一边,迅快地扫拾了一大堆枯枝干叶,积放在墙根。
    他重新从墙顶窍视之时,许平已把那火堆加旺,火光四映,全院皆明。
    他向齐茵发出讯号,齐茵登时出手急攻,内力潮涌而出。
    蛛女拚命抵御,突然一刀砍断了对方手中的火棒,顿时面露喜色。
    然而齐茵此举乃是诱敌之计,但见她身形一晃,已从对方身侧掠过。两下交铅闪过之时,齐茵已拍落她右手之刀,同时又点中她胁下穴道。
    白蛛女一交跌在地上,不再动弹。这时许平飞奔而来,小手拿看十余根已点燃着的柴火。
    另一方面薛陵也捧拾起那一大堆的枯枝干叶,越墙而过。
    他们三人合力,□快地在白蛛女的四周布下一个火圈,四周□她的距□皆在八尺以上,只有一处有个五六尺的缺口。
    但他们在缺口外又另行布置了一个马蹄形的圈子,堆着最易点燃的干草树叶,随时可以点燃。
    许平忙个不停地四下加添木柴草叶,好在这等易燃之物此处多的是,并不十分困难。薛陵道:“等一会必定会牛出变化,你小心瞧着。”
    白蛛女仰卧火圈中,照得分明,但见她双目已闭,宛如熟睡,面容姣美,皮肤白皙。可是她一头白发却十分刺眼,使人生出诡怖之意。
    突然间她腰间的黑衣波动一卜,好像有什么物事在底下跳动一般。
    薛陵道:“你瞧,我果然料中啦。这个妖女恶毒非常,虽然死了,仍能害人。”
    齐茵问道。
    “那是什么物事?”
    薛陵道:黑神蛛,我也不知这等毒虫长得什么样子,但她几次提及,想必是十分厉害的毒物。
    齐茵道:“有道理,她一直部没有□会放出这些毒物,但愿这个火圈拦得住它们。只见白蛛女身上的黑衣波动不已,接着可以瞧得出有物事在衣下爬行,一直从下襟钻出来。
    薛、齐二人运足目力望去,这才瞧得出一只比拳头还要大的蜘蛛,伏在她身上。由于这只蜘蛛通□黑色,所以贴在黑人之上,很难看得出来。紧接着又有另一头黑蜘蛛爬出襟外,它们沿着白蛛女的双脚爬去,钦然间已落在地上。薛陵道:“阿平,你一面加添柴火,一面小心注视这两只毒物,见它们要冲出火圈,□快告告诉我们。“许平应道:“我知道啦”
    “她脚尖所向之处,正是火圈缺口。这两只毒蛛果然怕火。它们目力不济,瞧不见四下景物,但却能感觉得出那一边火力较弱,想从缺口冲出。”
    说时,已检起两根烧得很旺的柴火,分一根给齐茵,教她站在缺口另一边,只等两只黑神蛛爬出来,就迅快点燃这外面马蹄形的火圈,同时又封闭住缺口,令它们不能回去。
    他倒没想到此学无意中救了白蛛女的性命。要知那黑神蛛虽是受白蛛女豢养多年,但它们天性凶残嗜杀。假使出不了火圈,被迫爬回主人身边,暴一怒之下,可就不管是什么人,咬死啖食。
    那两只黑神蛛从缺口中爬出,薛陵和齐茵两人一齐下手,迅快引火点燃那一圈干枯的草叶。
    同时又拨动原先的火圈,封住缺口。
    许平改变对象,转过来加添柴木在这个新的火圈上,使火势继续不断地燃烧。
    那两只黑神蛛转来转去,都找不到出路,欲转回返主人身边,亦无路可通,当下暴燥不安地在数尺方圆乱转,形态狞恶可怕之□。
    薛陵和齐茵一同走到白蛛女身边,薛陵道:“这个妖女豢养得有这等恶毒之物,本身一定也很毒,切莫碰到她的身□。”
    齐茵道:“你有什么打算?”
    薛陵道:“她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困住她的黑神蛛,假如我们拿那两只毒物跟她交换条件。”
    齐茵摇头道:“她不会再捉些采养么?”
    薛陵道:“现在的问题倒是在如何能使她不再作恶人间,至于那黑神蛛决不是随便可以找得到的东西,决不怕她不屈服。”
    齐茵道:“谁能老是跟着她呢?像她这□人,岂是守信不渝之人?薛陵道:“我们只好见□行事了,或者在对答之时想出办法也未可知。”
    齐茵道:“那就只好这样了,这个女人真可怕,若是我独自处理这件事的话,你猜我会怎样做?薛陵道:“干脆杀死她,对不对?”
    齐茵道:“对,但还有一点,便是如不立刻杀死她,那就走开,永远都不要惹她。”
    薛陵沉思地道:“你竟觉得她如此可怕么?”
    齐茵道:“当然啦!试想一个连□子蜘蛛都不怕的女人,已经很了不起啦!何况她还敢豢养这些毒虫之中最毒的一□,叉时时刻刻带在身上。这□人一定比那些毒虫更为厉害,更为恶毒。这个简单的推想,却使得薛陵十分信服,比之千言万语有用得多了,他仲手阻止齐茵拍开白蛛女的穴道,说道:“等一等,我要想想看。”
    齐茵没有做声,回转头去瞧那边火圈中的黑神蛛。
    她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蜘蛛,而且又是黑色,此刻多看两眼,便隐隐觉得作呕。
    她起身走近火圈,帮助许平加添柴火,一面道:“阿平,你怕不怕?”
    许平道:“一点不怕,我还想进去跟它们玩一玩,然后把它们踩死!齐茵道:“你以前常常找蜘蛛和□子的麻烦么?”她说这话之时,都觉得胃里有点难过。
    许平道:“我时时去捉□子烧熟了吃,但蜘蛛却从未玩过。说也奇怪,我以前真有点怕蜘蛛呢!齐茵道:“为什么现在不怕了?”
    许平搔搔头,眼见有一处火势减弱,连忙飞奔过去加上木头,这才回来答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是吃了那只□王的缘故吧?”
    齐茵大为□讶,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平道:“我吃过□王,回醒之后,但觉全身的感觉跟从前都不一样,力□大了许多,跳得远跑得快,刚才一拳就打死那个黑衣人,我的拳头根本还未打中他身□。后来我暗暗试验,发觉拳力可以把几尺远的火焰击减。齐茵笑道:“这一点倒是真的,你业已换过了筋骨,有一段时间你全身坚逾钢铁,刀剑难伤,啊!就是那个时候那妖女要吸你的血,却咬不破你的皮肉。”
    许平道:“原来如此。”他的目光转到白蛛女那边,瞧了一会,又道:“她长得很好看,为什么头发都白了?为人又这么恶青?”
    齐茵道:“这可要问她才晓得了。”
    薛陵耳中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微觉烦燥,但最后的两句对话却□发了他的灵感,用心寻思了一阵,便叫齐茵过来,解开她的穴道。当然只是让她能够说话,并非完全恢□如常。
    白蛛女睁开双眼,知觉尽□,但全身瘫软无力。她试行开口,发觉能够发出声音,当下撮唇吹了几下,却没有声音发出。
    薛、齐两人都不晓得她在闹鬼,忽听许平叫道:“这两只毒蛛好像死了,迸起老高。”
    薛陵恍然大悟,冷冷道:“白姑娘,你妄想召唤黑神蛛来对付我们是不是?但别说我已把它们困住,即使没有,凭这蠢然两只毒虫,焉能奈得我何?”
    白蛛女怒道:“你不信就试试看。”
    薛陵哂道:“何须去试?我一跃远达数丈,它就算会飞也□不上我?何况我还会移形换位□功夫。白蛛女忍不住叫道:“齐茵也会移形换位,但刚才亦落在我的天蛛阵中,就差一点落败,何况黑神蛛出马。薛陵恍然道:“原来那黑神蛛会喷丝黏敌,这就很不容易防避了,不过我可以早一步拿刀砍死了它,谅来也不是难事。”
    白蛛女嗤之以鼻,冷笑道:“你最好试上一试。”
    薛陵笑道:“我才不上这个当,我猜想这等毒物肚于里一定有古怪,一刀劈中的话,不是有毒液四溅,就是有毒□喷出,使敌人亦活不了,对不对?”
    白蛛女默然不响,一望而知乃是被对方猜中了。薛陵决不嘲笑她,免得她一怒之下,什附近百里之内的么话都不说。
    他停歇了一会,才道:“我用火圈困住你两只黑神蛛,倒没有加害它们之心。”
    白蛛女瞿然动容,那对碧绿色的眸子汪定在薛陵面上。她直列这刻才发现这个男子长得十分英俊,而且有强大不可抗的力景制服她,一如她的师父万孽法师。
    但万孽法师却没有薛陵这□男性的魅力,在她生平的经历中,芸芸男性,只有万孽法师能制服她,现在才多了一个薛陵,此外,一切男人若是碰上了她,定然被她征服,变成碧眼或红眼的奴隶,不会说话,不会思想,一切听她的命令行事。
    她缓缓道:“好吧,算你赢了,你把黑神蛛还给我。”
    薛陵心中觉得可笑,但却不说出来,因为他□会出这□□乎常人的人,行事和思想另有一套逻辑不足为奇,而他亦必须迁就她这套逻辑,才能达到目的。
    他道:“还给你并无不可,你也知道我夺去黑神蛛并无用处,杀死它们也没有任何利益。”
    白蛛女道:“当然啦,天下问只有我可以指挥它们,也不怕它们的毒爪。也只有我知道如何喂饱它们,别的人弄走它们的话,早晚要被它们吃棹。而且找告诉你,不出十日,人畜全都死光。”
    薛陵心中大震,但面上不露丝毫神色,微笑道:“当真这么厉害?你的本领也真大,只有你把它们藏在身上而不怕它们吃掉你。”
    白蛛女摇头道:“它们饿急了也会吃掉我的,不过我从不会忘记喂饱它们。”
    薛陵问道:“万孽法师怕不怕这黑神蛛?”
    白蛛女想了一下,道:“我师父他不是不怕,而是深知克制之法,亦有解救黑神蛛爪上奇毒的药物,所以他亦算得是不怕的人。”
    薛陵故意从黑神蛛上面往万孽法师方面扯去,所以不肯放弃这条线索,接口道:“既然如此,他门下之人只要向他取得解药,也可以不怕黑神蛛啦!白蛛女摇摇头,道:“别人掌了那些药全没用处,因为我帅父的全身皮肉筋骨和血液都有毒质,所以他才受得住那蛛爪奇毒,再用药去解。旁的人立时就死了,有药也没用处。”
    薛陵道:“那么你何以又不怕蛛爪之毒?莫非你身上之血也含有毒质么?”
    白蛛女道:“不错,我自小就长在蜘蛛洞中,服食□□奇怪的药物抗拒各□蛛毒,到现在自然不怕蛛毒。说不定那黑神蛛吃了我的血肉之后,反而会中毒而死呢!这番话只听得齐茵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快走开,不敢听下去。薛陵很感到兴趣,问道:“你本是那一处地方的人氏?几时拜在万孽法师门下的?白蛛女道:“我本是济南人民,七岁的时候便和另外五个女孩子一齐住入蜘蛛洞中,但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她们全部死啦!这时我变成万恶门中的人,修习武功,读书炼药等等,有趣得很。薛陵忽住毛发竖起的感觉,又问道:“你同门多不多?”
    白蛛女道:“我只认识二个人,但师父说我还有很多本领根大的师兄师姊,也有许多晚辈,不过我一直没有□会见到他们。”
    薛陵甚觉不解,问道:“为什么呢?白蛛女道:“我学艺完事之后,可就忙得不可开交,日日外出采药,那有时间跟别人见面?当初练武读书之时,又因为我是晚上才起来的,那时候也见不到人啊!薛陵道:“原来如此。”心想她这等遭遇说起来煞是可□,顿时大起同情之心。
    白蛛女目光掠过火圈,道:“我的黑神蛛在另外一个火圈中么?”
    薛陵点点头,她又道:“假如你不曾把同路封断,黑神蛛被逼回来,定然暴怒伤我了,我得谢谢你啦!”
    薛陵觉得她这话怪有人情味以及十分合理,甚是奇怪,道:“姑娘不必言谢,反正你还是舍不得它们,仍然要继续留在身边。总有一天,它们会凶性大变而伤了你。”
    白蛛女叹一口□,道:“这也是没有法的事,因为师父要我采的药都是在深山恶谷,地势险绝的地方。我若没有神蛛之助,根本就到不了那等险恶之地。”
    薛陵讶道:“以你这一身功夫,还有到不了的地方么?”
    白蛛女道:“你还不知道深山大岭内多的是连猴子也上不了的地方。我若没有蛛丝之助,早就摔死了!唉,我虽是辛辛苦苦采得了无数奇药,却总是不合用,所以成年累月都在忙著,没一时得空。”
    薛陵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东西不合用?”
    白蛛女道:“就是那些灵药呀!我因为体内毒质大多,所以头发都白了,难看得要命。
    师父说替我配一帖药,服下就可以转白为黑。他要我采许多奇怪的药,回去一试总是不合用,又须重新再采别的,所以我一年到头都是忙著采药。”
    薛陵听出了一点道理,忖道:“万孽法师想是利用她爱美的天性,骗她冒万死之险去采各种药物。但这等话若不是有确切证据,还是不说的好,免得她在万孽法师面前泄露口风,反而送了性命。”
    要知以万孽法师这等阴沉毒辣之人,如若得知白蛛女已怀疑他的动机用心,定会先发制人,把她杀死,以免有后患之虞。
    直到现在,薛陵总算是弄清楚了白蛛女的来龙去脉。也得知她本是个身世孤苦的好女子,但命运不济,落在万孽法师手中,以致善恶不分,变成一个奇异的与世人完全不同的人。
    他不敢再根究其余的黑衣人的底细,只问出这些人都是服过万孽法师提炼的毒药,变成这般模样。晚上精神极大,夜能视物。白天则反而萎靡不振,昏昏思睡。
    至于这只蝎王,据万法师说若得到蝎肉和药,即可化白发为黑发。但蝎肉已被许平食下,她便想吸他的血,食他的肉。谁知当时许平全身坚逾钢铁,咬他不动,不然的话,许平早就丧生了。
    薛陵想了一会,间道:“你除了捕捉这只蝎王之外,可还有别的药要采?”
    白蛛女道:“还有一种毒蛇,效力亦可比得上蝎王,但找起来可费事多了。师父说若是不能捕同蝎王,便去捕捉那化骨带毒蛇回去也行。”
    薛陵道:“好极了,你专心去找那化骨带吧,将来万一你师父已经去世,我定帮你找一个比你师傅更高明的异人,替你炼药,只不知你相信不相信。“白蛛女呆了一会,才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相信你的话,但我师傅决不会去世,他已经或了一百多岁,决不会死的。”薛陵道:“好,假如他还在世,你捉了毒蛇同去见他之时,不准说出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要提,你答应不答应?”
    白蛛女点点头,道:“好吧,如果我告诉他,你一定活不了。“薛陵微微一笑,心想我此举只是为了你著想,那里是怕你师父报复?薛陵当然不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他还有一个最要紧的条件要她应承,否则的话,他决计不能让她活著。他道:“还有一件事,你以前一定没有想到过,那就是这个世上之人,不分男女老幼,跟我们自己都是同类,都想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你不可仗恃练过武功和有那黑神蛛,就随便要人性命。”
    白蛛女道:“师父嘱我不要跟人家交往,他说世上的人都坏得很。假如有人碰上你,你就杀死!”
    薛陵道:“但你瞧我是不是坏人呢?”
    白蛛女摇头道:“你决不是坏人。”
    薛陵道:“对啦!你师父只是忘了告诉你说,世上之人也有不少好的,所以你从今以后,不许杀害任何人,你答应不答应?”
    白蛛女立即答应了,薛陵反而怀疑起来,问道:“你当真能不杀害任何人么?”
    她笑了一笑,娇颜如花,襟上白发碧睛,别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她道:“这事何难之有,我决不杀死任何人,但几犯我之人,都给他吃药,变成我的手下就得啦!”
    薛陵道:“原来如此,可是我要你既不杀人,亦不给任何人吃药,你答应的话,便杷黑神蛛还给你。”
    他深知对方十分重视那两只毒蛛,故意提起它们。白蛛女果然露出寻思之状,过了一会,才道:“好吧,我都答应你,奇怪,为什么我觉得不能不听你的话呢?”
    一个娇脆的声音接口道:“我知道这是什么缘故。”这声音正是齐茵所发。
    薛陵转眼见她站在不远之处,含笑插口。
    心中不禁迭声叫吉,想道:“她定是吃起醋来了,但这件事何等重要她怎可因妒破坏呢?白蛛女已问道:“是什么缘故呀?”
    齐茵走近火圈,含笑盈盈,道:“因为他是个根好的人,你心中相信他说的话不会骗人害人所以觉得不能不听从他。“白蛛女喜道:“正是这样。”她用敬佩的眼光望住对方,因为齐茵的武功居然比她高强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落败,所以十分服气薛陵再三查看出她果然没有作伪弄诡,当下解开她的穴道禁制,道:“我们要走啦,将来再见之时,希望你已经有一头乌黑的头发。”
    齐茵也问过白蛛女已没有需要他们帮助的地方,这才道别过,在黑夜中离开这一处地方。
    他们只不过尽快离开白蛛女,以免发生别的事故。
    在路上向前走之时,薛陵向齐茵道:“我刚才听见你插口,真的担心得很。”
    齐茵笑道:“别当我是那么会吃醋的人,前些时候香琼姊已对我说过,她说你为人正直侠义,决计不是薄幸儿郎,叫我放心信任你。她又对我言道,假如有女孩子看上了你,不要捻酸呷醋,因为那是避免不了的事。”
    薛陵甚觉不解,道:“为什么避免不了?”
    齐茵笑道:“因为你长得太英俊了。”
    薛陵甚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金明他比我英俊多了,他那么喜欢你,你却不喜欢他,可见得英俊是一回事,女孩子喜欢不喜欢又是另同事。”吧齐茵道:“这话也有道理,除了一点,就是你说金明池比你英俊这话并不正确。不过这一点无关重要,香琼姊说的其实是指你命带桃花,躲也躲不掉的。”
    薛陵微笑斥道:“胡说,你也信她的鬼话。”
    齐茵道:“她才不是胡说,她的相法灵验如神,我那敢不信?”
    薛陵向来不信这等命理风水之类的玩艺,但觉得无须跟她争辩便结束了这种谈话,另开话题,道:“阿茵,我觉得小平很有点用处呢!”
    齐茵道:“他当然有用啦,我已准备好教他修习一种刀枪不入寒暑不侵的护身神功。我乃是想到他才服过蝎王肉之后,全身坚逾精钢,不但救了他自己一命,后来还能帮助我们做许多事。薛陵微笑道:“说起这护身神功,我可就记起家师以前提起过,他说邵仙于识得一种〖金龙绕柱『的神功,这种功夫只有纯阳之体才能修练,他一点也不明白邵仙子何以懂得这一门功夫,而且记之何用?”齐茵道:“要不要我告诉你?你一门功夫并非凡是纯阳之体就炼得成功,定须气质禀赋都与此相近。也就是说,必须性情浑猛,不大喜用心机的人,而又肯下无穷苦功才修炼得成功。大凡这等性情的猛汉,最易受人利用,因而堕落。但若是炼成这等功夫,就可自保有余,为世间多留下一个浑厚可爱的男子。”
    薛陵笑道:“原来如此,幸而小平年纪尚幼,否则我不捻酸呷醋才怪呢l”齐茵道:
    “阿平人虽不笨,但他天性淳厚忠直,也是容易上当的那一类人,但触发我传授金龙绕柱神功之心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服过蝎王之肉这回事。照我的推测估计,他目下一身功力浑厚无比,只不过没有方法加以利用而已。因此,别人修习这一门奇功,最少也得花上二十年苦功,在他或者只须十天八天即可。”
    薛陵道:“但愿如此,如若成功的话,我们便增加了一个极有用的帮手,这一点定必大出敌人意料之外。”
    他们改变方向,不向开封同转,迳向西南奔去,不久,已走入一个市镇内。
    这时已经三更过后,全镇寂然无声。他们当然不去惊动镇上之人,当下一直穿过此镇。
    出得镇外,忽然听得“砰”的一响,回头望去,但见一团彩光直上云臀,到了高处,蓦地爆散,幻出千万点五彩光芒,有如正月时燃放的花炮,煞是好看。
    薛陵道:“我相信暂时很难找到机会得以恬静地传授阿平功夫了。”
    齐茵道:“不错,这一定是朱公明手下的暗。我们穿过此镇之时,就被已被他怖下的哨网发现。薛陵若有所悟,停步寻思。齐茵又道:“会不会是别人之事,凑巧赶上咱们经过。
    一薛陵用自信的口气向她道:“我不会离开你太久,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做好很多手脚,使敌人想不到我们已折转回去。”
    齐茵叹一口气,道:“我总觉得你不该离开我们,不过细细一想,好像叉没有什么理由。”
    薛陵笑道:〖这就对了,别胡思乱想了,以你的武功应该足以自卫。我一个人行动会迅快得多,快点走吧,记得认住方向,别迷路就行啦!“齐茵只好带了许平,投荒而走。薛陵一直等她走远,这才沿著大路向前奔去。大约奔出七里路,又经过一个市镇。这一同他绕道从侧面入镇,只经过几户人家,灵警忠心的家犬发觉,大声叫吠。他迅即退出镇外,绕过此镇,继续向前走去。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已经过三个村庄,都是才一入村,犬吠之声一起,他就退出绕道奔过。每一次他绕道奔过之后,找一棵高树或是山丘等高处,登上回望,总能发现村庄市镇中有人影幌闪,似是被犬吠之声惊动,到处查看。他当然明白这些入都是金刀大侠朱公明的爪牙,不但不是坏人,反而多半是正正经经的武林人物。这些入都没察破朱公明的假面目,所以朱公明的一声号召,人人都会全力相助。朱公明正是利用这些正派的武林人来对付薛陵,第一点他深知薛陵决不肯随便加害正派的武林人物。第二,假如他被迫出手杀害了这些人,怨仇深结,谁也无法替薛陵解释得清楚。换言之,朱公明第一步是利用这等局势陷薛陵于不义,第二步才找机会发动全力围攻。薛陵在黑暗中一面疾奔,一面推测出朱公明的阴谋毒计,嘴角不由得泛起两丝冷笑,忖道:“假使我不是已获得不少江湖经验的话,这一次势必中他圈套,变成无法洗脱罪名的大恶人!总之,除了我能确定是朱公明的手下以外,我决不能杀死任何一个人。)神寻思道:个大市镇,他奔到切近,这才认出是中县。他先跳到道旁黑影中,定下心计算起时间,从第一次火炮出现至今,一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假使朱公明和他师兄尹泰动身起,自应早一步到达此地了,纵然他们不曾赶来,但这处仍是往来要冲之一,朱公明如著封锁开封府四方,出人道路的话,这一处定必派得有高手主持。”
    他向远处黑压压一片的城市遥望顷刻,又忖道:这等地方自然不易设防得严密。
    若然我是朱公明,将用什么方法部署?“这一点他研究了许久,觉得除了布置大批人手重重放哨之外,别无他法。当下大感轻松,忖道:“朱公明手下能人虽熟不少,但若要挑选出能够与我一拚之人,只怕找不出三两个,若是武艺较弱之人,我的身法定可瞒得过他们耳目无疑。”
    这么一想,当即决定依照前法,绕道入城,设法使夜犬惊吠,然后溜走。
    他依计入城之后,走过一条僻静街道,果然惹起了犬吠之声。俗语所谓一犬吠影,百犬吠声。
    这一处犬吠之声一起,周围都热烈响应,闹成一片。
    薛陵微笑撤退,但才奔行了两三丈,陡见两条人影迅快掠过左方屋顶。
    他心中一凛,暗想此地果然有高手埋伏,转念之际,人已闪入墙角黑影之中。
    那两个人影掠下街道,都带著兵刃,身法极为迅捷,一望而知可列入高手之林。
    那两个夜行人落在街上,分头查看四下可以藏匿敌人的暗隅,动作老练,戒备极严,以防敌人在黑暗中暴起伤人。
    薛陵一望而知这两人对这等搜索敌踪的门槛极精,而且武功高强,一旦被他们发觉,便很不容易脱身。心中又是一震,想不出朱公明从何处找来如此高明的人手相助。
    这时两下相距尚有数丈,但照那两人如此灵警敏捷的搜查行动看来,不但很快就将查到此处,而且泱决计不会疏忽遗漏了这个黑暗的墙角。
    他当机立断,趁他们分开的一瞬间,振唇纵起,贴墙上升,到了墙头,身子挨著墙头滚到后面飘落。
    但见墙后乃是一处人家前面的院落。他迅即窜人左侧角门,从长廊潜行到内宅,然后又到了后院。
    他一路都十分注意屋顶的动静,果然有一次发觉邻宅的屋顶似是有人影闪动。可知他如若从屋顶上逃逸,定被敌人发现踪迹。
    那座后院有些树木,所以容易掩藏踪影。他迅快的溜到后门,轻轻拉关一条缝隙,向外窥看。
    但见外面是一条宽阔的巷子,对面恰好有一座屋子的尖顶高高突起,如若其上有人,便可居高临下,严密监视著这条宽巷。
    不过,倘若在上面监视之人不是高手的话,这条宽巷仍然不难飞渡。
    为了要试探出这一点,他估计一下距离,检起一颗小石,抖手打出。
    小石子穿过空气,落在四丈外一处瓦面,发出一下脆响,在寂夜之中,这一下脆响特别清脆。
    他双眼牢牢注视著对面的屋尖,石子响声一起,但见一颗人头从上面伸出,向发出响声之处查看。由于石于所击之处恰被屋顶所阻,是以上面的人定须探头窥望才行。
    薛陵即已查出无人防守,心中叫一声苦,想道:“朱公明手下如何有这许多高手?这一下响声距屋顶五丈有多,若是武功稍弱之人极易忽略错过,由此可知此人内功深厚,耳口极灵,我若是妄想强行以极快身法跃过去,定难逃得过他的耳目。”
    屋顶上那人查看了一阵,这才缩同头去。薛陵打消了从这一处潜行离开之意,拨转头又奔入宅内。
    他在长廊上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著,总是先找定隐蔽身形之所,才迅快跃去。他之所以如此小心,便因目下形势奇怪,大批的武林高手似是已把这一圈地面重重围困起来。
    他走完一段长廊,跃人一座跨院之内,身形刚一隐起,便见到一道人影唰地飞落院墙之卅一但见此人手提厚背砍山刀,身量雄壮,动作极是矫健有力。
    薛陵一眼认出此人正是霹雳手梁奉,便为之一怔,想道:梁奉不但是锦衣卫统领,亦是朱公明的死党。他亲自来此主持,不用说许多武林高手已被他邀来了。哎呀!
    怪不得刚才所见的人,无一不是江湖门槛极精的高手,敢情就是那一批武林名家。这些人我不论杀死那一个,都是绵连不尽的仇恨。
    现在已证卖了朱公明果然利用别的武林名家来对付自己,先使他陷入圈套,变成武林人人皆可得而诛之的罪人,然后才由他亲自出面对付。
    这等毒计非同小可,薛陵一面暗暗警惕自己,万万不可出手杀害任何人,一面又在疑虑这梁奉现身此处是什么意思?莫非已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在一众武林名家之中,唯有这霹雳手梁奉可以诛杀,一则他真是朱公明的死党,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有他的一笔,迟早非取他性命不可。二则他亦是齐南山的仇人之一,有这两个原因,他倒不怕对方发现了自己,只用心找寻如何能不惊动别人而杀死他的办法。
    那霹霹手梁奉屹立墙头,头颅缓缓转动,炯炯目光向四下扫射,似是已有所发现,正在加以细查。
    薛陵心头微凛,忖道:“假如他现在发现了我,一旦声张,高手群集。那时我为了突围而出,那是非出尽毒手不可。只要杀死了一两位,结下血仇,朱公明便可以使天下武林之人都对付我。”
    他停止了呼吸,眼睛也眯成一线,免得被他发觉眼睛的反光。
    过了一阵,梁奉飘身而下,大步走上台阶,在上房□外倾听一下,这才揭□而入。
    薛陵恍然大悟,想道:“原来此宅主人与梁奉有关系,甚或与朱公明有关,因此四下防守得特别严密,哼!哼!我倒要趁机查明本宅主人是谁,与这一干伪善的魔头有何关系?”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门□一动,霹雳手梁奉大步出来,在院中拉扯一下衣服,面上浮现着奇异的笑容,四顾一眼,这才跃上墙头,踏瓦去了。
    薛陵迅即纵到门边,揭□而入,但见隐隐有灯光从内间重□缝隙射出。
    他踅到□边,轻轻拨开一道缝隙,向内面窥瞧。
    但见那内间的布置乃是闺阁模样,此时杳无人迹。薛陵大感惊讶,心想:“此处既然无人,为何梁奉进来这么久才离开?”
    转念之际,已掀□进去,迅即搜查各处,瞧瞧有没有书信之类。
    突然发觉有异,转头一望,但见床边站着一个花讯年华的少妇,样貌冶艳,头上是钗横鬓乱,面泛红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他。
    薛陵大吃一惊,只因这个冶艳少妇,全身赤裸,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反映出令人眩目的光辉。
    薛陵虽是尚是童身,可是这刻也一望而知这个美艳少妇与梁奉刚才做了什么事。
    使他最是迷惑不解的,是这个少妇为何不尖声叫嚷?难道她一点都不怕忽然闯入来的男人?尤其是她目下全身裸露,一丝不挂,也不怕男人受不住诱惑而向她施行强暴么?
    那裸体少妇乃是从床尾的幔后走出来,她把对方瞧个清楚之后,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梁大爷差你来的?”
    薛陵随口道:“他没有差遣我来,是我瞧见,自家闯入来的。”
    那冶艳少妇媚笑一下,侧身倒在床上,摆出极为诱惑的姿势,道:“原来如此,过来呀!还等什么?”
    薛陵走近床边,他一向不把女色放在心中,本来就不会受到诱惑,更何况目下这等情况,使他触忆起一件往事,心中泛起了痛恨之情,更不会着迷。
    他冷淡地笑一笑,道:“我可是有过经验的过来人。”
    那冶艳少妇展开双臂,雪白而高耸的胸脯急促地起伏,说道:“那更好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漂亮的男人。”
    薛陵摇摇头,仍然站在床边。他脑海中一方面泛起了杀机,一方面幻出数年前的一幕景象………也是在这样的一间房内,床上躺着一个赤裸妖冶的美妇,向他伸展双手。当时他一方面感到十分不对,另一方面又替那美妇难过,因为他一向很尊重她,称她做三师母。
    他极力找出婉转的言辞拒绝她,而又不想令她难过。她缠了许久,确知没有希望之后,忽然尖声叫喊。薛陵立刻晓得事情不妙,破窗急逃。此后,他变成了犯了武林大忌的可恶叛徒。
    这件往事使他胸中燃起了熊熊恨火,而且一个女人既然可以不顾廉耻地勾引男人,这等淫荡之妇,已足以毫不怜悯地诛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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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薛陵眼中射出冰冷可怕的光芒,床上艳妇突然大惊,缩成一团,宛如一个肉球。
    她怯怯道:“你……你是我家大爷差来的?”
    薛陵冷冷道:“告诉我你家大爷姓甚名谁,我要瞧瞧你有没有忘记了他的姓名?”
    她惊怖之下,乖乖的道:“我家大爷姓白名阳。”
    薛陵道:“很好,我记得白阳乃是黑道中的高手,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是他的什么人?”
    那冶艳裸妇不敢支吾,道:“我叫牡丹,是白大爷第三房姬妾。”
    薛陵恨声道:“妙极了,也是第三房姬妾。”
    牡丹自然不晓得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虽然不曾听他说出将要杀死自己的话,但从他冰冷凶恶的眼神中,却能感觉出这个美男子心中的意思。
    薛陵又问道:“白阳何处去了?”
    牡丹呐呐道:“他……他没去那儿。”
    薛陵道:“他既然没有外出,你竟敢与梁奉幽会,可说是大胆之至。”
    牡丹不敢哼声,薛陵弯腰伸手,拉起一条被子,盖住她的身躯,接着一指戳在被上。她哼了一声,便不再动弹。
    薛陵冷冷地向床上说道:“淫荡妇人合该处死,那奸夫也休想活着,你们将来在黄泉之下再幽会吧!”
    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外间传来步履响声,接着一个女子口音叫道:“三阿姨……三阿姨!”
    人随声现,一个妙龄少女掀□而入,灯光之下,但见她长得倒也不俗,尤其是丰满的身段,大是使男人见了垂涎三尺。
    她走动时的姿态也十分风骚,从她的年纪可推测不出是否已婚。但即使已经嫁人,也不会是很久的事。因此大体上来说,她实在太风骚妖媚了一点。
    她一眼望见床边挺立不动的薛陵,便停步细细打量他,看清楚之后,这才满意似地笑一笑,移步走到床边。
    薛陵颇感不解的是这屋子里的女人都十分大胆,见到陌生人竟不惊叫,还睁大眼睛细细打量。
    他存心要瞧瞧这个女郎有什么动静,便不言不语,任得她捣鬼。
    她走到床边,又叫一声“三阿姨”,见她没有回答,伸手掀开被子,但见床上的牡丹赤身裸体,闭口不动,顿时大感讶异,伸手再推推她,道:“三阿姨,快醒一醒,我有话告诉你。”
    那牡丹死了不久,身躯犹暖,是以那女郎推她之时,毫无异感。
    薛陵冷冷道:“你是谁?”
    那女郎惊讶地回头瞧他,接着用手指指着自己鼻子,道:“你问我么?”
    薛陵道:“当然是问你啦!难道我问床上的死人不成?”
    那女郎眼中闪过骇然的光芒,转头向牡丹望去,果然发现她全无呼吸。
    她深深吸一口气,便自镇静下来,道:“三阿姨分明被人强暴过,然后才被人杀死。”
    薛陵道:“猜得不错。”他暗暗提聚起功力,准备连这个看来也是淫荡的女子一并杀死。
    那女郎又道:“是你做的么?”
    薛陵不答反问:“你是谁?”
    那女郎道:“我姓白名英。”
    薛陵道:“那么你就是白阳的女儿了?”
    白英点点头,道:“是不是你做的?”
    薛陵道:“有一件是,第一件不是!她的确是我杀死的,你想不想知道谁强暴了她?”
    白英摇摇头,眼中浮现出一种朦胧的光芒,好像是惹起了她内心中深沉的悲哀。
    薛陵大感奇怪,心想:“这个女郎不但身体比年纪成熟得多,连思想也好像比年龄为大。这真是奇怪不过的事,难道她□过什么痛苦,所以显得如此成熟?”
    由于她这种深沉的表情,使得薛陵顿时对她另眼相看,不复单纯以淫娃的目光看她。心中的杀机也消灭了许多,沉声道:“你敢是已知道了奸夫是谁?”
    白英点点头,咬牙切齿地道:“那个禽兽不如的人,他本是家父的好朋友,但他却把白家的女人都淫辱过。家父全然不知,还拿他当心腹好友。”
    薛陵生怕弄错,忙道:“你说的倒底是那一个?”
    白英道:“我说的是梁奉。”
    薛陵点头道:“不错,就是他,我亲眼所见,决无舛错。你也是被他………”他突然醒悟不该这样直率地询问,这实在太难为情了,何况人家到底是已经出阁了的抑或尚待字闺中还不知道,怎可单凭她过份丰满的体态而认定她已非处子?
    因此他反而面红耳赤,甚是尴尬。白英瞅住他,面上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也瞧出来了?唉!我今生今世休想嫁人,也休想像一般的女孩子般过那平凡安稳的日子。”
    薛陵讶道:“为什么呢?”他虽是急于离开此地,但这位女郎既然如此不幸,他总不能显得如此无情。
    白英道:“我的身世和我的遭遇,都使我不能像平凡的女孩子一般过活,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薛陵纵是不懂,也得点头。白英又道:“你走吧,我替三阿姨穿起衣服,免得闹出丑闻。”
    薛陵大吃一惊,忖道:“如若被人发觉我曾入此房,这牡丹的死相又是如此猥亵,人家不把罪名算到我的头上才怪哩!”这么一想,更加泛起快快逃出去的希望。
    他轻轻的道:“谢谢你。”举步出去,白英叹息一声,动手替床上的艳□穿衣。
    她刚刚动手,薛陵又回到房内,低声道:“有人在外面的屋顶监视,不能出去,还有别的通路没有?”
    白英道:“会不会是我爹爹?但愿他别进来查看。”
    薛陵心头大震,心想:如若白阳进来查看的话,自己真是倾三江之水也难以洗清强奸杀人之罪了,正在紧张之时,白英又低声道:“快点帮我。”薛陵可就顾不得其他,赶紧出手帮忙替牡丹穿衣。
    她那赤裸的身体仍然温暖柔软,双目紧闭,面上毫无痛苦之容,相反的嘴角似是还带着一丝笑容,生像死得十分安乐。
    这具丰满的裸体仍然构成强烈诱惑的画面,薛陵摇摇头,心想:“自己屡次都被女人所困,实在奇怪得很。”
    白英道:“你如果受不了,那就站在一旁。”
    薛陵晓得这是因为自己摇头而引起的怀疑,当下道:“在下乃是想起了别的事,非是如姑娘所说………”
    他话未说完,白英已回头瞧他一眼,插口道:“你用不着骗我,我早已知道你是谁。”
    薛陵不禁苦笑一下,道:“这样说来,令尊也接到朱公明的通知,正在搜索我的下落了?”
    白英道:“不错,所以刚才外面屋顶之人恐怕就会是他呢!”她一面说话,一面不停地动手。总算替牡丹穿好了衣服,盖好被子,又道:“我们走吧!”
    她拉住薛陵的手,吹熄了油灯。一同走出外间,先让薛陵向外面查看。他查看了一阵,低低道:“那人还在屋顶,不过他不是一直望着这边。”
    白英道:“我们趁他望向别处之时,赶紧出去,沿着右边的走廊一直走,穿过一座大厅,就是我所住的院子。”
    薛陵听到白英说出“我所住的院子”这话时,不禁泛起才出龙潭又入虎穴的感觉。但目下已无选择的机会,必须听她摆布。
    他深知今晚绝对不能与任何人动手,甚至不能让人发现曾经到过这中牟县的迹象。不然的话,牡丹这一笔账定必记在自己头上。
    纵然日后他能证卖朱公明乃是大奸大恶之人,但仍无法洗清自己没有奸杀白阳的三妾牡丹这一回事。
    所以他只望老天爷保佑,依靠这白英的帮助,能够逃过这一关。
    他紧紧盯住对面屋顶的人影,等到他望向别处,立刻伸手抱起白英,迅即纵了出去。依照她刚才指点过的方向路径,奔入廊内。
    白英丰满而又富于弹性的身体紧贴着他,甚至伸出双手抱住他。很显然的,白英她已看上了这个美男子,而她也知道薛陵是图奸师父内眷的叛徒,有这一点了解,所以对他并不忌惮,亦不须扭捏作态地假装出三贞九烈的样子。
    他们穿过大厅,薛陵停住脚步,心想:“该当躲在此处比较好些。否则对方又可在自己头上多加一条诱奸白英的罪名了。”
    白英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薛陵道:“此处可以躲避一下。”
    白英道:“不行,梁伯伯会在此处与我爹爹□密商议事情,还是到我房间的好。”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啦?还假惺惺的不肯到我的房间去么?”
    薛陵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但不能不听,只好奔入一座院子里。他发觉白英紧紧搂住自己,心中大为警惕,但却不能把她摔开,只好抱她入房。
    这间闺房也是分作内外两间,外面的一间有两个丫环,熟睡如泥。薛陵放下白英,先把丫环点了穴道,这才走入很昏暗的内间。
    白英坐在榻上,默然望着这个美男子。
    薛陵却游目打量这个宽敞的房间,但见入门靠左方有一排窗户,右方的墙边有两个高柜,另外在大床的两端叠着不少箱笼。
    他指一指窗户,白英摇头道:“窗外的院墙对正四阿姨的院子,你千万别从这边走,因为我爹爹最宠嬖这个四阿姨,整天都在那边。”
    薛陵耸耸肩,心想:自己不熟悉此宅地形,只好相信她的话不假。正在转念之时,白英道:“过来呀!别老站在那儿。”
    她拍拍床沿,示意薛陵到她身边坐下。薛陵晓得难关已到,当下振起精神,如言在她身边坐下,道:“姑娘居然真心帮助在下,感激之余,又不禁觉得奇怪。”
    白英道:“你当真不明白我何故帮助你么?”
    薛陵道:“在下真的不明其故。”
    白英道:“我虽是残花败柳之身,但普通的男人还不放在我眼中,因此心中十分苦闷,至今尚未订下亲事。当然这并非没有人提亲,你要知道,家父虽然是黑道中人,但在中牟却是乡绅富家,数年来提亲说媒之人不知有多少。家父却让我自行决定,是以至今尚无着落。”
    薛陵只听得直冒冷汗,心中暗暗盘算必要时采取什么步骤。他本不是善于作伪之人,因此面上流露出心中的不安。
    白英察觉出来,便笑道:“你不必看急,我没说定要嫁给你,听说齐南山的女儿齐茵跟你很好,她也长得很美,对不对?假如她是个醋娘子,那就算了,如果还可以商量的话,我却愿做你的媵妾,总比嫁给那些平凡的男人强胜万倍。”
    薛陵暗中松一口气,想道:“她好像是可以讲理的人呢!”
    当下说道:“姑娘明知在下名誉不佳,何以还如此瞧得起在下?”
    白英泛起动人的笑靥,道:“这个答案等如刚才你问我为何帮助你的答案一样,那就是你长得一表人才,我相信大凡女人都会爱上你。因此,我奇怪你师父的那个女人为何不肯给你?”
    薛陵觉得这正是告诉她真相的时机,忙道:“当时的经过只怕你也不相信,事实上是朱公明摆下圈套,使我成为天下唾骂之人,这样他就可以取我性命了。”
    白英讶道:“他为何要摆这圈套?”
    薛陵道:“因为我全家被他害死,他为了博得仁义之名,故意收留我,到我长大,才设下毒计,命他的三妾引诱我。当时我拒绝了,正在纠缠之时,我感觉有人潜近,登时醒悟必有阴谋,连忙逃跑。最近我才查出其中之故,而朱公明也千方百计想杀死我,以便除去后患。这番话只不知你相信不相信?”
    白英寻思一下,道:“我有几分相信了,但你还没有说出那个女人如何诱惑你?”
    薛陵道:“她当时就像你三阿姨一样,实不相瞒,你三阿姨也曾纠缠我,使我记起当年情景,怒火上涌,这才把她杀死的。”
    白英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你竟是今世的柳下惠了?但据我所知,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拒得住三阿姨的魔力,连梁奉在内,也是如此,但梁奉又说我虽是比不上三阿姨美貌,可是我解去衣服之后,比她更要诱人。”
    薛陵不知如何搭腔才好,事实上,他也感到这个女郎的身段丰满得特别,好像一团烈火般,当真要比那牡丹更加迷人。
    白英又道:“我相信梁伯伯的话不是奉承我的。”
    薛陵没有做声,但眼中却不免露出疑色。
    白英便道:“我今年才十八岁,但三年前十五岁之时,已经长得跟现在差不多,有一天晚上,一个蒙面人把我污辱了。这时梁伯伯正在我家中作客,他第二日见到我时,送给我好多东西,又在言辞表情中隐隐透露出昨夜之事是他所为的意思。我本也以为是他干的,但不久就发觉梁伯伯和三阿姨的奸情。是我从三阿姨口中套出关于梁伯伯的详情,例如他身体上的特徵,便是胸口有一块疤痕。然后一天晚上,那蒙面人又污辱我。我虽是见不到他的面孔,但他胸口却没有那块疤痕。”
    薛陵不知道梁奉那块疤痕乃是齐南山的妻子遇害之时,施放火器把他烧伤的,不过仍然感到事有蹊跷,便凝神听下去。
    白英身躯靠在他身上,免得面对面谈起这些淫亵经过而感到不好意思。
    她道:“又过了两三个月,梁伯伯再来作客,住在我家,一天晚上,他潜入我房中。我感觉中他确实不是那蒙面人,但我却没有问他,因为我想到那人既然蒙住面孔,定是怕人知道,我若是一问,说不定惹来杀身之祸。”
    薛陵这时才发现这个女郎城府甚深,非是全无头脑之辈,不禁暗暗惕凛。
    白英又道:“我至今还不知那蒙面人是谁,他们大概没来了一年,然后又出现了。梁伯伯曾经对我说过几次,说我虽比不上三阿姨美貌,可是比她更有魔力。我心知他真正的意思是说他本不该也找上我,以致□密有拆穿之险。可见得我当真比三阿姨更诱惑男人呢!”
    薛陵赶快岔开话题,道:“白姑娘既然待字闺中,就不该一错再错。”
    白英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我已无法自拔,除非我爱上一个人,跟定了他。”
    薛陵道:“你第一次就应该向令尊说出。”
    白英道:“梁伯伯是锦衣卫都指挥,官高势大,武功又强。我若是告知家父,他既无法杀死梁奉,只好转过头来取我性命了。”
    薛陵听了这话,大吃一惊,道:“胡说,常言道是虎毒不食儿,令尊纵是感到无法报复,但也不会像你说得这么可怕,转过头来杀死了你。”
    白英道:“你不肯相信那也没有法子,这话暂且不提,现在你得让我试验一下,你昔年到底有没有对不起你的师父?但不论结果如何,我发誓一定帮助你悄然逃掉。”
    薛陵早已知道她将用什么方法试验自己,他大可以把她制住,觅机逃掉。但这一来自己曾经到过此处之事便有了证人,朱公明自可使天下之人都相信他是个淫恶之徒,竟在逃亡之际奸杀了白阳的三妾牡丹。
    唯一永除后患之法,便是把她杀死,湮灭一切证据。但这个办法在朱公明、梁奉甚至金明池都可以行得通,唯有他不能这么做。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假如我把这个无辜的女孩子杀死,仅仅是为了她见过我,能使我陷入窘境。这一来,我与朱公明那些人有何分别?”
    此念一决,心中反而轻松自在得多。白英把房间里所有的窗□都拉上,然后拨亮了油灯。
    薛陵注视着她的行动,心中虽然还牵挂着外面的局势,可是并不觉得怎样烦恼。
    假如这个女孩子主动地向自己挑逗,虽说环境以及他的道德观念都不能接受。但在一个男人的立场而言,这一场试验决不会令他感到痛苦。
    白英丰满的身体落在他怀中,道:“我热死了,劳你驾替我解掉衣裳。”
    薛陵道:“在下能不能拒绝?”
    白英道:“当然不能拒绝,否则我拿什么考验得出你的定力呢?不但要解掉我的,连你也得跟我一样。”
    薛陵摇头道:“不行,我的不能脱下。一来此举太没道理,二来万一有人闯了入来,尽管我清清白白,亦是有口难辩。”
    他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便是这等情景太像上一次在朱宅内。一切摆布得使他有口难言,说不定这又是另一个色情的陷阱。
    只要有一个武林名家亲眼看到他们赤身裸体,宣扬出去,他是无论如何地无法洗得清的。即使是他能证明朱公明是个第一等大奸大恶之士,但那仍是另一回事。
    白英让步道:“好吧!你动手呀!”
    薛陵伸手出去,却不晓得该从何处着手。白英指示他应该先解那一处的扣子,先脱那一件等等。
    他的动作虽是生疏缓慢,却显得很镇静。而且她身上只□下亵衣短裤之时。白英还能从他双眼中瞧出赞美之意。
    她终于完全裸露,在灯光之下,暴露出诱人的线条以及雪白的皮肤。她的身材极为饱满而匀称,洋溢着使人难以忍受的青春魅力。
    薛陵欣赏着这具完美的人体,假如不是靠得那么近,以致她肉体上散发出的温暖和香气都清楚地感觉到。
    又假如不是只有两个人,禁闭在一室之内。他自知一定能够像欣赏艺术杰作一般地注视她,但目下却禁不住心跳加速,脉搏加快。
    白英让他注视了好一会,使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后在他身上揉动,香唇也压到他的嘴唇上。
    她感觉出他双臂已不像早先那样,只是敷衍地抱住她。而是渐渐增加了压力,使她兴奋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伸手去解他的衣服。薛陵身躯震动一下,抓住她的手,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白英道:“我第一眼见到你之时,已经爱上你啦!”
    薛陵道:“那么你竟是希望我忍受不住你的诱惑了?”
    白英道:“当然啦!我的心既然给了你,自然要把身体一同交给你。”
    薛陵道:“但假如我如你之愿,却证明我是淫恶之徒,这时你仍然喜欢我么?”
    白英毫不迟疑,道:“当然仍然喜欢你,愿意一辈子侍奉你,做你的奴婢。”
    薛陵道:“这就不对了,我若是无行之徒,还值得你眷顾么?”
    白英道:“我不知道,但我却晓得我仍然一样的喜欢你。”
    薛陵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脱去衣服。”
    白英笑道:“我很明白,现在你还可以忍受得住。但假使你也脱去衣服,和我同盖一被,又熄了灯火,那时候你便再也忍受不了啦!”
    薛陵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英道:“为什么不是?试想:假如现在有人闯入来,你还能分辩么?所以其实你是怕忍受不住,才找别的理由推搪,假如你敢跟我睡在一个被窝里,熄去灯光,那时我至死也相信你不是淫恶之徒。”
    薛陵觉得这件事十分重要,设若她深信自己是个君子,则日后朱公明若想把牡丹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之时,她决不会□漏出曾经见过自己的话。
    事实上,跟这末一个极具魅力的女孩子,躺在一个被窝之中,对任何男人都不会是痛苦的经验。因此,房中很快就没有了灯火,一片黑暗。
    两个光滑的身体互相碰触之际,自然会发出火花。薛陵明明知道自己乃是在玩火,但他仍然没有退缩。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如此汹涌巨大的情欲浪潮所淹没,使他几乎已透不过气来。
    事实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尤其是在黑暗之中,理智最容易消失。他也是血肉之躯,又值血气方盛之时,禁受不住的话,亦是人情之常,并无可以谴责之处。
    正当他放弃抗拒诱惑之时,突然间,一阵语声使他清醒了不少。
    这阵语声不高,乃是从窗外传入来,虽然内容听不清楚,可是却可以分辨得出其中之一乃是梁奉的口音。
    薛陵深深吸一口气,提聚功力,凝神聆听。恰好梁奉的声音停歇,另外一个人说道:
    “今晚的行动可说得上是大张旗鼓,竟出动了二十余位名家高手。这些人物一向天南地北,难得碰上一位。却想不到今晚都聚集在这个小地方,可以说得上是武林盛事了。”
    梁奉嗯了一声,那人又道:“错非是朱大侠的面子,天下间再难找到这末一位人物,能够支使得动这些武林高手。但朱大侠本人却不曾驾临,未免有点奇怪?”
    薛陵听到此处,已猜测出说话之人必是本宅主人白阳无疑。他迅即起身,穿上衣服。又把她的衣服丢到她身上,自家站在窗边运功查听。
    黑暗中听见白英穿衣之声,由此可知,她当真不是摆布陷阱,而是真真正正的喜欢自己,愿意把身体献给自己,以换取他的感情。
    他又听到梁奉道:“老白,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不妨告诉你,朱大侠迟早会赶到。他对那姓薛的叛徒,还不十分在意,但那位跟他一起的女孩子齐茵,却是危险人物。”
    白阳道:“原来如此,朱大侠驾临本城的话,自然要歇足敝宅,在下这就吩咐下人把他以前住过的客房打扫收拾一下。”
    梁奉道:“我瞧用不着费事了,他或者不会打扰你。”
    白阳道:“若是他大驾光临本城而不在敝宅歇息,将来传出江湖,在下可就全无面子啦!”
    梁奉道:“或者他□密来去,谁也不知道,于你全无影响,放心好了。”
    薛陵听到此处,突然吃一惊,转身到床边一把抱住白英,在她耳边悄悄道:“你说过有法子帮我溜走的,怎生走法?快点,说不定以前那个蒙面人今夜会来找你。”
    白英轻轻啊了一声,说道:“你这话可是当真?唉!假如那蒙面人真的出现,我不知道是不是要拒绝他?”
    薛陵道:“假使你决意要拒绝他,我就不能走了,那人心黑手辣,武功高强无比,我若是不在,他一定会杀死你,以便灭口。”
    白英打个冷战,道:“那么待我想一想。”要知这个蒙面人乃是夺取她童贞之人,在她印象之中永难磨灭,因此她倒不是完全为了害怕而改变主意,却是从开始之时就没有坚决拒绝之意。这当然是受了薛陵的影响,假如薛陵已经离开,她根本就不会生出拒绝的念头。
    但无论如何,薛陵表示要留下帮助她的意思,使她十分感激。
    因为她知道薛陵本来不能露面,但他居然不顾一切的要帮助自己,可见得他对自己并非全然无情。
    她叹一口气,但觉脑子十分混乱,一时无法平静下来。而就在这时,薛陵竟又听到梁奉之言。
    梁奉向白阳说道:“照种种迹象来看,薛陵他们如果曾入此城,乃在这一区之内。因此,大家决定各据一地,守望至天明才肯罢休。你到天亮之时最好准备热水和食物,让大家洗个澡休息进食。但切勿惊扰内眷,以免她们见到有人高来高去,大惊小怪起来,又使得那些高朋们心中感到不安。”
    白阳道:“这一点在下省得,大人放心吧!刚才梁大人说到齐茵这个姑娘,是齐南山兄的千金,有何危险?”
    薛陵听到此处,不觉大感兴趣,又回到窗边倾听。
    梁奉道:“她虽是齐南山的女儿,但拜列在当世一位奇人门下,武功之高,连金明池也有点怕她。再者她握有金浮图之钥的□密,朱大侠认为如不趁早把金浮图打开,让天下高手进去参观过,武林决难平静,不知还要酿出多少血案祸劫………”
    他略为停顿一下,又道:“假使薛陵得到金浮图之钥,打开了财势之门,以他这等淫恶之徒,天下能不大乱?所以朱大侠势必要亲自出手,免得贻祸武林。”
    薛陵听了恨得牙痒痒地,真想冲出去打死这个武林恶棍。朱公明虽是十分奸恶,但假如没有梁奉这一类的恶棍,仍然不致作这么多的恶孽,亦不能博得如此动人的侠名。他既然知道那一批武林高手决意守到天亮,便也不急于逃走了。
    当下回到床边,问道:“朱公明以前也来过么?”
    白英道:“他来过两次,我父亲都命我出去叩见他。”
    薛陵道:“他定是跟梁奉一同来的吧?”
    白英道:“不是,他两次都是带了一个门人同来的。”
    薛陵心中骂自己一声“笨蛋”,忖道:“朱公明平生无有一事不是细心算计过,因此,他怎会与梁奉走在一块儿?正因如此,我才更敢确定蒙面人必定是他。唯有他才敢假冒,梁奉也不敢不顶缸。但梁奉千不该万不该忍受不住白英这动人的身体,其后也来插上一腿,才被这精灵的白姑娘瞧出乃是两个人。要不然她到死也以为红丸是被梁奉盗去的………”
    却听白英低低道:“我的床后有一道矮窄的木门,进去便是一条□道,可以通出宅西相当远的一座废宅。那间屋子也是我父亲买了下来的。”
    她还详细说明那座废宅在本城的位置,薛陵听得清清楚楚,便到床后查看那道暗门。
    这道暗门乃是向上推起,甚是轻巧。他一走入□道,木门便落下,毫无声响。
    他正要取出火摺,突然感到不妥,便屏住呼吸,动也不动,过了片刻,但听白英低噫一声,道:“是梁伯伯你么?”他当即晓得有人恰好闯入房内,并且点燃灯火,所以白英才瞧见得。
    薛陵暗自大感庆幸,只因他若是迟一步查看这□道,势必被这个闯入房来之人撞破行踪。又假如他不是忽生警兆,屏息不动,这人多半会查听出声息。
    现在他还不知道闯入来之人是真的梁奉?抑是那个自称梁奉的蒙面人,亦即是他猜想的朱公明。
    他侧耳聆听着,心中既紧张兴奋,又忿怒痛苦。因为他已听到脱衣之声,晓得这人有何企图。
    其后,在淫猥的声音中,他好几次听到男人含混的低语声。虽是听不真切,但他已可以确信是朱公明无疑。因为像梁奉这种猛汉,在这等时候决不会发出如此含混的话声,彷佛是故意变了嗓子说的。天下间,也只有朱公明这等老狐狸,方能在这等关头中,还沉得住气,没有忘记改变口音。
    他想像得出白英如何承受着朱公明的蹂躏,这一点使他十分痛苦。他很想趁这机会撞出去,使朱公明原形毕露。
    但是他又得替白英考虑,那便是这事张扬出去,她永远不能见人,再者,假如不能惊动别的人,朱公明和梁奉两人,或者还有别的高手,合力杀死了自己,跟看又诛杀了晓得这件事的白阳父女,岂不是弄巧反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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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这个顾虑实在大有可能,所以他只好默默地忍受着心中的煎熬。本来他可以离得远些,落个耳根清净。但他又不愿放过任何可以窥测敌人的机会,可能白费了精神,但也可能大有收获。总之,有机会接近敌人的话,决计不能放弃。
    所以他倾听着床上云雨之声,咬牙忍受痛苦的煎熬折磨,决不退缩,决不逃避。
    良久,只有粗大的呼吸传入他耳中,床上没有别的动静,这意味着已经云散雨收,他们正在休息。
    白英突然啜泣起来,男人用含糊的声音问道:“你怎么啦?”
    白英道:“你好久没有来啦!你可知道我天天都等你来?你喜欢我么?”
    男人道:“我当然喜欢你,否则我就不会冒险来找你了,但我却没想到你竟记挂着我。”
    白英道:“你为何不□掉面上的黑布?”
    男人道:“当我未曾真正把你娶到手以前,我决不取下面上黑布。你只要知道我是谁就行啦!”
    白英道:“你真的要娶我么?那就快一点,我真急死了。今晚如果不是那个姓薛的人,你还不会到此地来呢!”
    那蒙面人道:“你的消息灵通得很,可惜我们还没找到那个恶徒的踪迹。”
    白英道:“他是朱大侠的徒弟对不对?他长得怎么样?我想一定很丑陋可怕………但这可不一定,我记得朱大侠长得很帅,他的一个门人也很英俊呢!”
    蒙面人道:“不错,那恶徒长得很英俊,你若是见到了他,保证会爱上他。”
    白英讶声道:“真的?我可不信有这等事,难道凡是女人都会迷上他不成?”
    蒙面人道:“当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会被他迷住,但他的确很漂亮,极像他的母亲。”
    白英道:“可有女孩子不会被他迷住的么?”她没有兴趣听薛陵母亲之事,但薛陵却大感失望,因为他渴欲从朱公明口中多知道一些他从来不知之事。
    蒙面人道:“金明池提起过那纪香琼曾认识薛陵,但她倒底还是爱上金明池,没有被薛陵迷住。除了她之外,所有的女子都抵抗不了他的魔力,例如朱大侠家中的妻妾侍婢,个个如此。”
    他好像在说别人之事一般,毫无掩饰之意。薛陵大感迷惑,忖道:“现在已明明听得出是朱公明口音,但他为何对这等丑事也全不介意呢?莫非竟不是他?”
    薛陵正在寻思,忽然听到白英发出咿唔呻吟之声。他虽然平生尚未试过云雨情事,但亦听得出那是白英被蒙面人挑逗之时发出的声音,如此继续了好一会,帐摇钩动,发出一片风雨之声。
    这些声音透过那块木板,传入薛陵耳中,的确使他血脉贲张,心猿意马,难以收束。但他深知目下正是面临一生成败的要紧开头,假如他中心摇荡,被那无形无声的淫魔侵入他灵台之中,以后便很容易坠入欲海,断送了一生名节和人格。一个人若是有贪色好淫的弱点,最容易被敌人击败,甚至被敌人收买过去,成为不忠不义之人。
    此外,假使他神志波汤太甚,也很可能被朱公明这个老奸巨猾查听出来,此则是当前的危机。
    他用力收摄心神,把淫亵之声当作耳边风,听而不闻。片刻间,已恢复了冷静,忖道:
    “我本来大可趁这机会,悄悄掩出,狙杀这个巨奸首恶的仇人。但这条路好像行不通,一则不是光明磊落之士所应为。二则格斗起来,可能惊动了梁奉和本宅主人白阳,以致失手。三则我绝对不可再与白英见面,免得一旦堕入欲网,无法自拔。”
    这最后一点使他大为凛惕,决意放弃这个机会。不过他可舍不得就此离开,因为朱公明可能还会□露什么□密,让他找到空隙,制他死命。
    等了良久,床上总算又平静下来。朱公明道:“你当真是我平生最难忘记的女孩,内蕴之美,说得上天下无双,我总得想法子把你娶走。”
    白英娇媚地道:“真的么?但阿姨们都告诉我说,男人的话最不可靠,尤其在销魂之后,那些甜言蜜语若是相信了,非害死自己不可。”
    朱公明笑道:“你年纪虽小,但却懂得不少。”
    白笑道:“当然啦!她们说男人都是贪新嫌旧的坏东西,尽管口中说得十分甜蜜,但不多时就会厌倦,于是像丢弃破鞋子一般把女人扔掉。”
    朱公明道:“这话倒是实情,但在你来说,却不是这么回事,要知她们都是庸脂俗粉,纵然面貌很漂亮美丽,可是在床上,其实全无分别,只有你与众不同,你的禀赋与一般女人有异,能令人乐此不疲。这还不说,单单是你的身体,也有着一种魔力,好像火□一般,使男人都变成扑火的飞蛾,自甘焚身。”
    薛陵只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话不知是真是假?但无论如何,白英在他这种动人言词之下,定要昏头转向,对他大生好感。”
    白英果然十分受用,给他一个热烈的吻,然后问道:“假使你真娶了我,我们住在什么地方?还留在这中牟县么?”
    朱公明道:“咱们得搬到别处,我本来在大名有屋子。但你却不搬到大名府,我带你到繁华的金陵城,买一座大住宅,有几十个下人供你差遣。你无事之时,可以驱车游赏名胜。
    总之,我让你过最豪奢的日子,使你知道嫁给我一点也不遗憾。”
    白英喜欢得媚笑连声,问道:“打算几时实行?”
    朱公明道:“我目下还有一件要事待办,弄妥之后,立刻实行。总之,一个月之内我要能办妥那件事,即使办不妥,也一定先娶了你搬到金陵去,我真是一刻也少不了你。”
    白英又问道:“你有什么要事?告诉我吧!我已是你的人了,该当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啊!”
    朱公明道:“说得好,这件事就是要杀死薛陵,假如一个月之内杀不死他,我就改名换性,与你长住金陵,永远不踏入江湖一步。那时候,你就可以见到我真正的面目,天下间只有你见得到,别的人几十年都只见到我的假面目。”
    薛陵大吃一惊,忖道:“如若这朱公明当真数十年来都未用过真面目与人相见,这等城府之深,心计之工,真称得上当世第一了。”
    这个无意中得知的□密价值之大,无可估量。第一点,朱公明将要隐遁的地点已经探出,那金陵虽然地大人稠,但总比南北十三省乱摸乱找好得太多。第二点,朱公明的真面目与他数十年显示世间的不同,若是以为他乔装改扮,那就大错特错了。
    第三点,他已迷恋上这个妙龄女郎的肉体,将来将携同她一道隐遁匿迹。
    有这三大线索,朱公明势将变成网中之鱼,□中之□,因此,薛陵内心中的高兴,真是难以言喻。
    忽听白英道:“你要走么?”
    朱公明道:“不错,我为了日后长久打算,现在不得不暂时抛下你,等我把事办好,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白英道:“现在离天亮不久,你在天亮前还会再来么?”她的语声中充满了饥渴之意,使人想像得出她的表情,定是十分诱惑。
    朱公明迟疑了一下,道:“我或者还会再来一下,咱们再欢好一次,免得又须等上好久,方能见到你。”他也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心中爱恋之意。
    房内寂然了一阵,薛陵默默想道:“朱公明虽是天下间第一等奸恶枭雄,但到底还是有人能使他念念不忘。这就是他的最大弱点了,说不定他将来便是因此而遭致败亡之恨。”
    正在想时,突然听到白英低低地“喂”了一声,他闷声不响,白英又道:“你且出来,我有话告诉你。”她声音之中,透□出她正陷在纵欲的深渊之中,她急需另一个男人填补她的空虚。
    薛陵迟疑不决,理智告诉他万万不可出去,以致陷入无边欲海之中。但内心却有一种出去的冲动。这刻正是他天人交战的重要关头,任何一个决定,都能够决定他的一生。
    白英悠悠地叹息一声,大有失望之意。这一声叹息有如一盆冷水一般,迎头浇在薛陵头上,使他完全冷静清醒。他迈开脚步,向黑暗中走去。
    大约走了里许,他推开另一道暗门,走出□道,头面和身上都被蛛网沾上。可知这条□
    道很久没有人经过。
    外面是一间空房,他出去查看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冒险离开此地为妙。当下踅到别一座院落内,坐在石阶上,望着天上星斗,脑中渐渐泛起齐茵的倩影。
    她底俏丽的面容,立刻就赶走了白英那具充满魅力的胴体,而她这刻是否安然无恙,也令他十分忧虑。
    不多时,天边露出曙光。
    薛陵起身走动一下,望望天色,记起梁奉命白阳准备早餐之事,估计一下时间,便下决心趁这刻赶出城去。
    他在曙光迷蒙中,翻屋越瓦的迅快掠过,不一会儿安然出城,全无拦阻。
    直到这时,他才大大的舒口气,辨认一下方向,便落荒而走。大约走了七八里路,前面有一片树林。他直奔入林,拣了一株大树,跃上去找一处枝桠坐好,闭目休息。
    他耐心地一直等到太阳从西边坠下,这才出林,趁着夜色向前赶路。这刻他孤身一人,自然便利得多。三更时分,他已回到那座废寺。
    他跃入院中,齐茵迅即现身,扑入他怀中。两人紧紧地拥抱着,不必说话,已经体会出彼此的挚爱深情。
    良久,齐茵道:“阿平已经睡熟了,来,我们在干草上坐下,把你的经过告诉我。”
    他们偎依着在一层厚厚的干草上坐好,薛陵便把此行经过,细细说出,当他说到朱公明和白英合欢之时,齐茵满面通红,却又舍不得不听。
    幸好在黑暗中,薛陵瞧不见她的羞容,否则他一定会取笑几句。到他通通讲完之后,齐茵道:“朱公明真不要脸,六十多岁的人,还要娶二十岁不到的少女。那位白姑娘也是的,为什么她竟肯跟朱公明呢?”
    薛陵道:“我虽然没有经验,但也可以感觉得出她是个贪图肉欲之欢的女孩子。或者她自从数年前被朱公明诱奸了之后,曾经玩弄过一些男子,都比不上朱公明,所以她才肯死心塌地的想嫁给他。”
    齐茵可就不敢接腔,虽然她心中极想详询一些问题。薛陵又道:“朱公明屡次说她禀赋异于常人,也许在肉欲方面亦倍加强烈。总之,她本来是个清白女儿,无奈父亲是黑道中人,勾来了朱、梁这等奸恶之士,以致她碰上这等遭遇。犹如一张白纸,染黑则黑,染朱则赤,这刻已染上了颜色,旁人再也无法挽救了。”
    齐茵道:“幸好你还有收获,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薛陵道:“我已想了一整天,本来我们准备先去把金浮图之钥取到手中,免得纪香琼带走,给了金明池。但现在我们已落后了一步,假如纪香琼有这个打算,我们赶去也来不及了。所以索性抛下金浮图之钥一事,先以全力对付朱公明。”
    齐茵道:“话虽如此,但我们如何下手?”
    薛陵冷静地道:“我决意利用朱公明自已□露的□密,他说过以一个月为期,不管能不能杀死我,都把白英带往金陵卜居。我们就躲上一个月,然后前赴金陵。这时朱公明人单势孤,咱们就不难收拾掉他。”
    齐茵道:“此计虽好,但我却耽心你如何洗刷得清你的污名?”
    薛陵笑道:“还有梁奉可以利用呀!他深知朱公明的险谋,亦是我的仇人之一。退一万步说,即使不能利用他洗清我的名声,也不妨事。咱们只求心之所安,别人爱怎么说,都由得他们便是了。”
    齐茵喜道:“你有这等豁达心胸就好办了。你且说说看,我们这一个月藏在什么地方?
    我们定要去租一间屋子才行了。”
    她的话突然中止,惊慌地望住他,又道:“哎!老天爷呀,你别告诉我要藏在这个鬼地方。”但她从对方的神情上已证实了自己的可怕猜想,顿时大大□气,喃喃道:“好吧,既然没别的地方,就在这儿藏上一个月吧!好在有你伴着我。”
    薛陵很不忍心说出这句话,他道:“我不能陪着你。”
    齐茵惊叫一声,问道:“为什么?”
    薛陵道:“我非得出去一趟不可,希望找得到李三郎,托他代我钉梢着白英。这样,朱公明携她到金陵之后,我们早就晓得他的住处,也能够辨认出朱公明的真面目,这才稳握胜算。”
    齐茵道:“对,我陪你一起去。”
    薛陵摇摇头,道:“不行,我们走在一起,太难掩饰行踪,我一个人就容易得多了。再说咱们也不能抛下许平不管啊!你须得严格督促他练功,一个月之后,他一定变成咱们的有力帮手了。”
    齐茵没奈何,问道:“那么你几时动身?”
    薛陵道:“我打算躲上十天功夫,让他们到处都查不到我们,稍为松懈之后,我才出动就安全得多了。”
    于是他们在这座破寺中开始度过一段奇异的日子,许平和薛陵整天勤修苦练,齐茵则负责警戒,到傍晚之时,才由薛、许二人到最近的市镇上购买食物,每次购买总可以食个三五天之久,以免时时出去,不慎走漏了消息。十日工夫,晃眼便过,薛陵辞别之时,跟齐茵约定了许多事,对种种可能变化的情势都考虑过,定下对策,然后,他在齐茵含情脉脉的视线中消失了。
    齐茵心中不但充满了离情别意,而且还积压着一股沉重的忧虑。这股忧虑由两种情绪引起,一是担忧他的安全。另一种则是爱情的疑虑。
    她前此听纪香琼说过,照相法而论,薛陵已是桃花照命,定然碰上许多喜欢他的女孩子。这是躲也躲不掉的,命运注定,谁也没有法子。
    因此,薛陵此去会碰上一些什么女孩子?他会不会坠入一种无法自拔的情网之中?她一想起这次薛陵才离开她短短的一昼夜工夫,就碰上了浑身是火的白英。虽说薛陵是个不二色的鲁男子,但这等情况并非是他愿意,而是不得不进去。齐茵深悉薛陵对女孩子的吸引力,加上他的名声不太好,更增添了勾引女孩子的魔力,是以大为忧虑。
    要知世上之事,许多都出乎意料之外,例如一个人如若有贪淫好色的声名,照理说女性们应当避之若浼,但事实上全然不是如此,越是声名不大好的男子,越容易令女性好奇地瞧看,好像想从他身上探索出什么□密。
    这样自然危险丛生,因为既然是在这一方面声名不大好的男性,碰上送到口的美食,还能不舍弃大嚼么?此所以古往今来,许许多多着名的玩弄女性的人,反而艳福无穷。有等规规矩矩的男性,一辈子也碰不上这飞来艳福。
    薛陵自然没有想到这许多,他在夜色中直奔开封,此时城门已开,但高耸矗立的城墙却阻挡不住像他这等身怀绝技之士。
    他进入城内,毫不迟疑地向许家奔去。不一会,已到达了许家。时在深夜,他当然不便叫门,以免惊动邻近之人。同时他也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朱公明一定会派人在许家附近埋伏守候。
    他悄悄跃入许宅,眼视四方,耳听八面,小心地往前走,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
    还未潜行到许老先生所居的书房,已发觉正屋最高之处,似是有人匿伏。他泛起一丝冷笑,忖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眼下若不是难以安置许世伯,我非痛惩这一干为虎作伥的家伙不可。他一想到许老先生,顿时火气全消,相度一下地势,晓得这许宅之内只须派两个人,就可以把全宅动静完全监视着。当下他针对着这两处位置,小心前进。他又深信经过十天的销声匿迹,朱公明虽然还留下人手在此处监视,但决不致于还派遣高手担任这等职务。
    所以当他须得穿过全无掩蔽的隙地之时,便以极快身法跃过。假如不是高手,绝难瞧出迹象。不多时,他已弯弯曲曲地绕到许老先生的书房,房内已全无灯火。薛陵迅即掩入房内,但见榻上有人睡着,发出呼吸的微响。他仗着一对夜眼迫近一瞧,果然是许老先生酣睡床上。当下伸手轻轻推他,摇撼了几下,许老先生突然大叫一声,静夜中叫声传出老远。薛陵几乎呆了,因为许老先生的叫声之中充满了惊惧,使人听了不禁联想到”哀鸣“”求饶“等字眼。他仍能当机立断,迅即出指点中他的睡穴,自己一下子就滚入床下。房外传入来极细微的声音,薛陵武功极高,当然察觉出来,当下沉住气细细思量。在他印象之中,许老先生乃是一位见多识广,性情十分沉着的学者,绝不应大惊小怪的呼号,除非他受过某种痛苦刺激,方会如此失常。他的思路很快转到朱公明身上,忖道:“是了,一定是朱公明曾经以毒刑修理过许世伯,他内心中才如此的充满了惊惧之情,哼!哼!朱公明啊!我跟你血仇如海,势不两立,咱们反正完不了。”
    房外的声音早就消失了,但薛陵却仍然晓得有人在外面暗中监视。他一点也不着急,脑中极力寻思许世伯曾经遭遇到什么事,过了好一会工夫,书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走进来。
    此人手中提着明晃晃的长刀,入门之际用刀防身,招式十分严密。他四下一看,又晃亮手中火摺,发现许老先生仍然在酣睡之中,便返到门边,道:“老大,里面没有可疑动静?”
    外面的人沉声道:“会不会躲了起来?”
    门口的人道:“不会,再说这老头子应该连叫好几声方是被人惊醒,眼下他只叫了一声,又熟睡如故,也许是在梦中碰见了鬼。”
    外面的人道:“那么咱们回到原处,总之凡事须得小心,否则咱们纵然不被敌人杀死,也逃不过本门重罚。”他说到“本门重罚”这话,声音不觉微变,流露出他心中的畏惧,可见得一定是十分残酷可怕的刑罚。
    房内之人出去之时,顺手关住房门。
    薛陵记得房门一直没有闩上,心中一动,忖道:“难道这是朱公明的陷阱,他不知用什么手法,使许世伯一旦被人摇醒,就会惊叫不已。故此,他不准许世伯闩上房门。同时由外面到书房这一段路,亦不设防。以便让我或任何人容容易易进入此地。假使他部署了足够的高手守住此宅,则许世伯一旦惊叫,这个潜入之人,定必脱身不得。他想到此处,突然惊醒,迅即从床底跃出,先小心地检查全身,并无可疑之处,当下略略松一口气,忖道:“假如朱公明在床底下埋伏毒物,我这一躲进去,非上当不可了。”
    刚想到此处,目光已扫过屋角一处屏风,屏后恰好有一道缝隙,足以隐蔽身形。
    于是走过去,小心地向屏后查看。屏后黑黝黝的,任什么都瞧不见。不过他留心细查之下,鼻子中可就嗅到一点点腥臭之味。
    房外似乎真的没有敌人,他出去瞧过,果然没有,便回到许世伯的床边,低头忖想:
    “我明白了,朱公明乃是用一种药物,使许世伯夜夜酣睡,但若是有人不知底细而摇醒他,他就会发出惊叫之声……嘿!嘿!这陷阱倒是妙极,幸而天佑善人。”
    他寻思了好一会,决定了应当怎么办,便沉住气在书桌后的椅上静静的坐着。
    漫漫长夜在无声无息之中溜过,薛陵耐心地等候,直到天色已晓,鸡鸣处处,他才起身走到门后,贴墙而立。
    此处乃是一个死角位置,外面的人,除非入房才瞧得见。假如敌人踏入房内,他可就不必客气,非出手诛杀不可。
    但一直到天色已明,仍然无人来探看许世伯。薛陵越发敢肯定自己的推想正确不误。不久,许世伯转侧一下,醒了过来。
    他瞪眼望着屋顶,过了一盏热茶之久,眼珠才开始转动,打个呵欠,坐了起来。
    接着穿上衣服,□上鞋子。
    薛陵沉声道:“世伯你早。”
    许老先生闻声惊视,喜道:“咦!你又回来啦?”
    薛陵不等他询问,便道:“阿平没有来,免得发生危险。这些日子以来,可有人骚扰过你老?”
    他摇摇头,薛陵顿时放心,知道朱公明乃是采取暗中行事的手法。于是离开墙壁,随意落坐。一面道:“阿平这趟离开您老,大有所获,将来一定可以告慰您老。”
    他随即把许平误吃□王,以致脱胎换骨,具有异禀之事说出。这一段经过十分危险恐怖,许老先生也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薛陵最后说道:“他本来已扎下正宗内功的根基,现在脱胎换骨之后,又得到我们的指点,成就之高,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得到。不久,他就可以行道江湖,做一个度人济世的侠士。”
    许世伯喜得连连捋髯,道:“好极了,好极了。老夫不望他做官,但也想不出有什么出路。既然能做一个除暴安良,抑强夫弱的侠士,那就最好不过了。薛陵道:“这些日子以来,此处一点事故都没有发生么?”
    许世伯沉吟一下,才摇摇头。
    薛陵道:“许世伯何以沉吟一阵方始摇头?”
    许世伯道:“有一件事,连老夫也弄不清是真是假,所以决定不说。”
    薛陵忙道:“世伯别管是真是假,且说出来听一听。”
    许世伯道:“好吧!这是前天晚上之事,我在梦中忽然见到一个年青人,手中□着火摺,很惊讶地瞧着我。然后忽然吹熄了火摺,我在黑暗之中还记得是侧耳聆听着,房外传来两三个人的说话声,接着房门便打开了。”
    薛陵插咀道:“您老睡觉之前有没有闩门?”
    许世伯道:“有呀!每天夜里我都亲手闩门,但这只是作梦,当不得真。”
    薛陵道:“你老快说下去,这个梦有意思得很。”
    许世伯不解地瞧瞧他,才道:“我在黑暗中倾听着,两个人先后进来,点上灯火。但我只觉得有灯火而不大瞧得见其他景象。只知道他们在屏风后面把那年青人拖了出来。其中一个人兴奋地道:『瞧,这□准是薛陵那小子,可真是大功一件。』“”另外一个人呸一声,道:『别高兴了,这不是姓李的那个浪子么?』“”我彷佛见到那年青人双目紧闭,口角流涎,由得他们横拖直拽地弄了出去。“老人叹一口气,道:“老夫这一把年纪还作这等奇诞的梦,说起来不免有点难为情呢!”
    薛陵严肃地道:“你老不是做梦,这是千真万确之事,那个姓李的乃是小侄的一个朋友,他前天夜里无疑是被敌人擒去,只不知那些敌人们还说过什么话没有?”
    许世伯现出迷惑之容,道:“这件事如果不是做梦,那就奇怪极了,我何以还睡在床上而不起身瞧瞧?一切的经过如真如幻,次日早上起来,全无异状。”
    他用心回想了好一阵,才道:“记得他们好像在外面说过一些话,那是在拖出姓李的少年之后,他们在外面谈了几句,说什么等掌门人回来瞧瞧这□,目下别让他毒发身死等话。”
    许世伯只能记得这么多,但对薛陵来说已经是够多了,他已晓得李三郎落在敌人手中,目下中毒被擒,有性命之忧,因此,他必须这刻采取行动,免得李三郎死在朱公明手中,又知道朱公明前日还不在开封,只不知昨日曾否回来?
    反正若要营救李三郎的话,务须迅速,争取时机,便还有反击敌人的希望。
    许世伯出去弄早点,他凝眸寻思了许久,便起身出去,向许世伯说一声,一迳离开许宅。
    这刻时间尚早,他毫不迟疑地直奔龙亭。眼见亭内杳无人迹,当即走到龙亭左面第一棵树下,低头细瞧。
    这一处,本是他和齐茵以前约定传递消息的所在,说好假如因事不能如期赴约,可在树下留下刻字的瓦片,他晓得这件事齐茵曾经告诉纪香琼,而现在他就是想从这儿得到一点线索,藉以知道朱公明的动向和落脚之处。
    当然这个希望很是渺茫,第一点是纪香琼不一定会记得此事。第二是她即使记得,亦未必会留下消息。第三点是纪香琼怎会料到他会到这儿来找寻消息?
    这一点也不敢抱着什么希望,但树根上的一块瓦片却使他心跳加速,双眼大睁,于是迅即捡起来瞧着,反面果然刻有一些字迹,使他顿时如获至宝,欣喜欲狂。
    薛陵先深深吸一口气,举眼四望,发觉并无他人。当下细心向瓦片望去,但见瓦上刻着细而清晰的字迹,却是两个地址,第一个地址下面注明“主要”两字。
    他默默记住街名和号数,便把瓦片合在双掌中一搓,顿时粉碎。他更晓得这两个地方就是朱公明的巢穴,第一个自然是表示他经常居住的主要地方,第二个大约是他手下所居。
    有了地址,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满心感激地想起那智慧绝世而又美丽的纪香琼,假如不是得到她处处暗助,自己早就让金明池杀死,根本谈不到找朱公明报仇之事,假如不是她,时至今日,自己的□体恐怕早就全是蛆虫了。
    他迈开脚步,重回城内,街上行人已多,他从容地走着,两眼决不左瞧右望。
    果然全无事故发生,事实上他曾经碰见几个武林中人。但一则他穿着的十分斯文,二则他举止十分从容。任何人都不敢想像薛陵公然在开封街上行走,而且能目不斜视地走,是以这些武林之人根本也不曾注意他。
    他在一处街角停下脚步,大大方方地向一幢屋子瞧望,这儿是瓦片上第二个地址,以他想来,李三郎被擒之后,假使朱公明还未回来,一定由他的手下囚禁在这个地方。
    他知道自己越是大方,就越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所以他一点也不掩饰行藏,果然在街上以及街角有好些闲散的汉子,虽是不时注意四下别人,却对他毫不注意。
    薛陵瞧了几眼,便一迳走过这座屋宇,从横巷绕到后面。这时他立刻改为敏捷灵警,一面四下观察,一面利用周围可以隐匿身形的地方才停步。
    转眼间他已跃入围墙之内,他已查看出这个院落隔壁就是厨房,锅勺之声不绝于耳,此时他不但把长衫角拽起掖在腰间,同时长剑亦已出鞘,寒光闪闪。他那张俊美的面庞上,泛满了森森杀机。
    还好这座院落内堆放了好多杂物,并无人迹,他一迳从角门奔去,直闯此宅中心。刚刚踏上长廊,忽然听到人声,连忙闪在柱后的栏杆下面。
    两个人从旁边一道院门走出来,边行边谈。薛陵提聚起全身功力,蓄势待发。
    他们的语声飘送入薛陵耳中,左边一个虬髯大汉说道:“俺可不赞同把解药让那小子服下,宋老二你敢负责的话,你就送去给他。”
    右边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他泛起阴险的笑容,道:“老查,不是我宋二说你,你实在也太死心眼了一点,试想这个人犯何等重要,目下本门之中上上下下只有咱们两人晓得这回事。可见得掌门人如何守□,假如他受不了那毒药,突然死了,咱们休想活命。”
    老查道:“俺还是那句话,你说一句负责的话,俺就依你。”
    宋二眉头一皱,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听天由命,假如那□死了,咱们一块儿往阴曹报到就是。”
    这番对话只听得薛陵心焦欲死,从他们话意推测,这两人正是那一夜把李三郎擒回的人,他们必是朱公明的党羽无疑。关于“解药”这宗事,更加使他心焦,因为李三郎分明是被毒药弄倒,假如他们给他解药,则自己下手之时,当然方便太多了。
    可是那虬髯大汉老查却不肯听宋二之言,两人沿着长廊往前走去,薛陵深深吸一口真气,一面用心查听他们的步声,一面相度地势,瞧瞧如何跟蹑着他们。
    老查和宋二两人转入一座跨院,从一道月洞门走出去,穿过一重屋宇,俱都寂然无人。
    这一点对薛陵却是方便不过。最后眼见他们走入一座厅堂之内,等了好一会,尚不见他们出来,便悄悄掩到门边向内窥着。
    这座厅堂甚是高敞,里面杳无人迹。那老查、宋二两人已不知去向。薛陵下决心进去瞧瞧,当下提剑护身,跃入厅堂之内。
    他四下一查看,便转入左侧门后,那儿一排三间偏房,当中的一间隐约传出声息。他正要过去查听,第一间房门响处,有人出来。幸而薛陵反应极快,而且早就相度过地形,那人才一跨腿出门,他已提气跃起丈许,抓住横梁,身子卷缩如猫。
    那人是个中年劲装大汉,出来之后,突然跃到中间房门处,侧起耳朵,倾听房内的谈话。
    薛陵心中一喜,忖道:“原来他们也是对付朱公明的人。”便待弄点声息引他注意,以便与他会合。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那大汉身上装束,显示出是朱公明心腹手下,他以前在朱公明门下,虽然没学到功夫,但却时时见到这等装束的人去向朱公明密报要事。
    这个以后的印象提高了他的警惕,当下不动声色,继续瞧下去,看看他还有什么动静。
    隔了片刻,忽见那中年大汉迅快跃回去,缩入自己的房中。这时,中间房门悄悄打开,宋二走出来,眼光向两边一扫,不见有人,便蹑足走到第一间房门外,侧耳倾听。
    薛陵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造次惊动那中年大汉,照这等情形看来,这些同守一门之人,个个尔虞我诈,都在想法子探听别人的□密。假如有什些不恭之言或是不轨之行,他们就可以密告领功。
    像朱公明这等大奸大恶之士,手下之人有此表现,其实不足为奇。薛陵一时虑不及此,几乎上了大当。
    宋二窃听了一会,才一迳离开。薛陵忖想一下,便飘身落地跃到第一间房的门边,屏息静止,他预料房中那个中年大汉一定会再出来,但最要紧的是这刻不要有别人出现,以致惊动了所有的人。
    等了一会,但见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那个中年大汉闪出来。他早先在房中已听到宋二的步伐声业已离开,所以举步跨出门外之时,没有加意提防。
    薛陵手中长剑疾出,光华一闪,已戳中对方胁下要穴,那中年大汉向后便倒,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薛陵揪住他,探头向房内望去,但见这个房间分为内外两进,外面幸好无人。
    立即架住那失去知觉的大汉,走入房间,随手掩上房门。
    内间传出一个嘶哑的口音道:“袁老大你又回来干什么?”
    薛陵鼻子中哼哈一声,赶快把袁老大放在地上,自己提剑迅即冲入内间。目光到处,但见这内间除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之外,别无陈设。一个人坐在背向门口的椅上,从背影看来,又是个彪形大汉。
    薛陵一跃上前,提剑刺去。那彪形大汉想不到竟有敌人暗袭,到他发觉有异之时,业已被剑尖戳中穴道,顿时毙命。要知薛陵的身手功力,当世之间,已罕有伦比,即使是面面相对,尚未必能与他走上一台,何况暗袭,更是无法闪避得掉。
    薛陵除掉这两名敌人之后,这才安心观察,但见桌前的石地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入口,他从石阶拾级而下,底下便是一个丈许见方的地牢,用极粗的铁栅封住出口。
    地牢之内有一个人,盘膝坐在石地上,背向铁栅,所以没有法子看得出他的面貌。薛陵用长剑敲击铁板,发生铿锵的声音,但仍然没曾使那人回过头来。
    薛陵大感奇怪,便道:“房内的那位朋友可想离开此地么?”
    那人身躯动弹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反问道:“你是谁?为何要让我离开此地?是不是朱公明的意思?”
    薛陵心中暗喜,忖道:“此地果然是朱公明的□巢,隔壁想必亦与此房一样,李三郎无疑就在隔壁的地牢中了。”
    口中应道:“当然不是朱公明的意思,我是他的对头冤家。”
    年内那人哦了一声,回转头来。却是个中年人,相貌没有什么特徵,但面部饱满,精神充沛。
    他打量薛陵一眼,才道:“你是他的对头冤家?这真是大大出人意表之事。”
    薛陵道:“你这样说,我一点也不奇怪,以朱公明武功之高,心计之毒,这世上能够与他作对的,当真没有几个人。但这些话以后再说,目下还是快点行动的好。”
    他挥剑一劈,铁栅上的巨锁应剑而毁。薛陵拉开了铁栅门,望住对方,道:“好啦!”
    心中却在思忖这人养生有术,虽是被囚,却无丝毫憔悴之态,亦无蓬首垢面之象。
    那中年人苦笑一下,道:“朱公明敢是早知会被你闯入来?他前天才下令打断我双腿,现在简直寸步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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