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避强敌单车走千里
    他穿过这道人墙之时,忽瞥见大部分的镖客们都神情严肃地抱拳相送,虽然都无声,可见他们的表情形成了一片深沉的气氛,令他心中大大感动。
    这刻,他早就不似早先在饭馆中喝了一点儿酒那么冲动,是以深深谅解这干江湖好汉实在是有心无力,加上家小之虑,所以无法不听命于阴凤崖铁柱宫。因此,他也得深信有一日自己要用到这些镖客之时,他们定必会奋不顾身地去做。
    他一出了镖局大门,立刻施展迅快身法,向客店相反的方向奔去。走出十多丈之后,便折转回来,果然见到有四五条人影散开追踪而去。他暗暗冷笑一声,藏匿起身形,等其中一个错过去之后,反而暗暗跟住。
    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那数道人影教而复合,聚拢在一起似是商量些什么。
    赵岳枫沉住气,并不上前打草惊蛇,悄悄监视住这一干人的行动。
    只见他们商议了一阵之后,齐齐向东面奔去,赵岳枫紧紧追踪,不久工夫,那一干人已奔人一座宅院之内。
    他赶紧迫了上去,越屋而入。但见此宅围墙特高,墙内房屋都坚牢高大,自然浮动着一源森严气象。
    赵岳枫往昔浪迹江湖达数年之久,故此阅历丰富,入屋之后,先绕宅查看形势,才深入宅内,运功凝神查听可疑声响。
    接着,他提气纵过一座屋脊,悄无声息地飘落一个跨院之内。上房之内灯光透射出来,不但人影闪动,还有交谈之声。
    赵岳枫侧耳查听,起初这些人都在谈论陈林的伤势和臆测镖行中人如何处理贾翊冯功尸体之事,中间还听到陈林呻吟之声。
    不久,这些人都停止谈论,只听陈林有气无力地道:“老李,去把信鸽准备一下……”
    接着,他又吩咐别的人写信分别禀报铁柱宫总坛及邻近各省主坛,将赵岳枫形貌等细节都写得详详细细,请各主坛戒备及留意。
    此外,尚有一封令赵岳枫较为注意的,乃是发给曾经见过而搏斗过的天煞文开华。不过他没有听到这文开华刻下在什么地方。然而照道理推想,铁柱官方面如果不是指天煞文开华专管这河南各舵的话,则此人必定是在附近,才会特别向他报告。
    他在黑暗中暗暗泛起冷笑,忖道:“这文开华长得白皙矮小,举止言谈都阴柔得有如女子,实在令人感到讨厌。虽然当日他不知何故暗中指点自己说阴风崖下乃是泥沼,但最后还是被他迫跌崖下。对于此人,真不知应以何种态度对付才好。”不过他此刻却想到假如再度相逢交手,情形可就不知有何变化。也许自己突飞猛进的功力及那奇奥绝他的生死擒拿十三手可以在举手之间把他制住。但或者以他那等武功造诣,仍然难以得手。
    想到这一点,他不禁泛起与这天煞文开华再度交手的欲望。
    在忖想之时,他已悄然离开这座高大深宏的宅院,向客店奔去。
    一路上他仍然思索那天煞文开华之享,当然他深知如果与天煞文开华碰面的话,势必被他认出,因而可能阻碍他赴三门四派学艺之举。
    到得客店,单水仙已经睡着,他把她喊了起来,简简单单地把经过扼要告诉她,当然他奋战获胜。他又告诉她说:目前必须赶紧离开,免得对方查到行踪,调集大队人马前来,那时不但前赴武当习艺之事受阻,甚至可能遭遇杀身之害。
    单水仙自是赞成速去,但她却担心赵岳枫的身体是否能够支持。
    赵岳枫道:“我纵然不能支持,也得尽速离开,此外尚有何法?”
    单水仙美眸一转,道:“依小妹意见,倒不如大哥你装做十分病重,小妹连夜去替你抓药煎煮,惊动了店家之后,等明日上午才雇一辆大车,弄一床被褥把你蒙住抬上车去。”
    赵岳枫沉吟道:“此计诚然甚妙,可是还得冒险留在此地。”
    单水仙道:“大哥须得依小妹之计才好!”
    赵岳枫怕她看穿自己的伪病,只好答应了。当下约定再过半个更次,方始行动,单水仙便先回房等候。
    赵岳枫趁机俏悄出店,奔到北门,果然见到两个人躲在黑暗之中,正是那信阳运通镖局的黄凯和他的结盟兄弟何昆。
    他飘落两人身侧,毫无声息,把他们骇了一跳。黄凯看明白了是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介绍何昆上前相见。
    那何昆身材较为矮小,但神情间看起来深沉干练,动作迅捷。赵岳枫甚感满意,道:
    “有累两位久候,实感不安!”
    黄凯何昆同声道:“大侠好说了,在下等承蒙大侠看得起,当真是三生有幸……”
    黄凯接着单独道:“适才我们兄弟两人已经立下决心,只要大侠不弃的话,不管是天涯海角,龙潭虎穴,都要追随大侠,纵是粉身碎骨,也不后悔畏惧。”
    这黄凯何昆两人都是老江湖,不但不询问赵岳枫姓名来历,同时亦不询问其他之事。
    赵岳枫道:“区区首先想晓得阴风崖铁柱宫目前在江湖上的势力分布详情,两位可晓得么?”
    黄凯道:“根据各种消息迹象,那阴凤崖铁柱宫目前势力已经深入江湖之中,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期间,不但南北黑道全被控制,最近连镖行也完全听铁柱宫之命行事。因此,镖行之中许多有骨气之士都纷纷脱离这一行。听说铁柱宫马上就要向天下各门派及侠义道下手……”
    赵岳枫道:“这一着明眼人自然可以推测得到,还有一事,就是区区今日在数十镖行中人面前露面,不知可有人认得我么?”
    黄凯道:“传说纷坛,多半是猜测之词……”
    何昆接口道:“有些人猜测大侠是冀甫大名府任家的人,有的猜测大侠是江北异人百丈飞瀑袁永的门人弟子甚或是师兄弟,也有人猜测大侠是东海门商手银鳞刀赵岳枫……”
    赵岳枫忖道:“这些江湖人眼力当真犀利,竟被他们猜中了。”
    但他神色丝毫不变,道:“两位心中的猜想是谁?”
    何昆沉声道:“猜大侠是冀南大名府任家中人的理由是大侠的神拿手法,世所罕见,天下武林中只有任家擅长神拿手法,所以有此一猜。其次认为大侠乃是江北异人百丈飞瀑袁康有极渊源之故,便是因听出大侠微带江北口音,而那百丈飞瀑袁康自从近数年露面之后,武功高强,身世隐秘,无人知他住在何处,更不知他还有何等亲近的人……”
    他话声一顿,接着道:“小可却猜大侠乃是东海门高手赵岳枫……”
    赵岳枫淡淡道:“道理何在?”
    何昆道:“虽然铁柱宫曾经宣布说三门四派的高手联袂赴铁柱宫,尽被杀死,其中赫然有赵大侠的名字,但小可坚信三门四派不至于惨败至此,纵然受挫,也不会全军覆没……”
    黄凯接口道:“何况大侠的形貌与传闻中的赵岳枫大侠,只少了一把银鳞刀而已……”
    赵岳枫嗯了一声,寻思道:“这样说来,阴风崖铁柱宫之人一定也猜出是我,势必会防备我到各派去召集高手再与他们一拼……”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却深恐铁柱宫得报后,立刻出动所有高手,倾师毁灭各门派。如若他们得手的话,各门派名存实亡,武林永远被铁柱宫所控制万劫不复,这才是真正可怕之事!
    他想了一阵,道:“两位猜得不错,区区正是东海门下赵岳枫。这一次我们三门四派由武当白石道长碧玉牒召集同赴铁柱宫,谁知敌人实力之强,远出乎我们意料之外,力拼之下,只剩下赵某一人,因跌落阴风崖下,幸而没死,才算是没有全军覆没……”
    黄凯何昆二人万分注意地聆听这一段武林秘密,都不敢出言打岔。
    赵岳枫接着道:“现下我身负三门四派已死诸友重托,必须赶赴各门派,并且必须赶在对头全力下手消灭各门派之前。因此,目下要靠两位鼎力相助才行……”
    黄凯何昆一齐肃然道:“赵大侠尽管吩咐,在下等决不辞汤火刀斧,无不遵命……”
    赵岳枫道:“两位好说了,赵某要请两位设法延缓敌人发动进攻,争取时间,使我得以先一步前赴各门派……”
    黄凯何昆都愣一下,面面相觑。黄凯道:“只怕小可两人力量微薄,有负大侠重托……”
    赵岳枫叹口气,道:“我也晓得这个任务万分艰险,不易达成。但如果各门源铁柱宫消灭的话,武林正振元气渐丧,永无恢复之日,那时整个天下永远沉沦在恶魔手中,两位试想岂不可怕?”
    何昆奋然道:“只不知大侠吩咐之事,可有腹案对策没有?”
    赵岳枫道:“我这就奔武当,两位设法掩蔽我的行踪,放出种种谣言,使对头以为是我下的手……”
    第一个任务还可以,第二个任务可就万分危险艰难。但黄何两人都不皱眉,只默默忖想。
    赵岳枫道:“我此刻必须返店,就此与两位辞别……”他与两人施礼之后,转身举步走开。但走了十多步,忽然又奔回来,道:“区区有一招擒拿手法,极是神奇奥妙,可以败中取胜,死里逃生,现下时间无多,两位必须全神用心,牢牢记住。还有就是以后两位散布谣言之际,可以把我当作大名府任家之人……”
    他想了一想,道:“两位可说我虽然不是任家家的子弟,但却是跟随任家数十年前一位离家远走的前辈高手学艺,故此江湖无人识得,甚至任家神拿手法远不及我的神妙……
    两人唯唯应了,赵岳枫立刻从十三手生死擒拿中选出一招,变化得更为简易。这一招一共有三个变式,他逐式表演数遍之后,又详细指点其中精微变化要领。
    这时,他已耽误了不只半个更次,故此匆匆别过两人,急奔回店。
    回到店内房中,却发现单水仙已经坐在黑暗中等候着他。赵岳枫心中大感着忙,方在筹思如何应付,单水仙已低声道:“大哥,你一点儿病也没有呀!”
    赵岳枫道:“二妹请勿生气,愚兄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单水仙道:“大哥苦衷之一,便是怕小妹前赴铁柱官,对也不对?”
    赵岳枫再也无法隐瞒,暗中苦笑一下,道:“不错,此外愚兄也须要二妹帮忙掩护,才能秘密抵达武当!”
    单水仙道:“小妹如果赴铁柱宫度化群凶的心愿不能达到,这一生一世都要怨恨大哥……”
    赵岳枫叹口气,道:“二妹言重了,你叫愚兄怎生说好呢?”
    单水仙决然道:“小妹只等大哥平安到达武当之后,就回头奔赴阴风崖,希望到时不要设法阻拦……”
    赵岳枫默然片刻,心中充满了敬佩和担忧之情。过了一阵,才道:“愚兄遵命便是……”
    单水仙泛起笑容,娇艳无比,通:“那么大哥赶快装出病势甚重,大声呻吟。小妹先回房去……”她袅娜地走出去,不再迟疑商量,似乎一经决定了的事,就永远都不犹豫地去做。
    赵岳枫等了一会儿,便大声呻吟起来,不久工夫,单水仙持灯过来。故意弄出声响。入房之后,就要赵岳枫躺在床上,盖住棉被,她再出去喊起伙计,嘱他抓药去。
    如此闹了好久,店中之人尽皆知道这对兄妹的不幸。等到天明,这些人见单水仙美貌,自告奋勇替她办许多事情。
    赵岳枫装出沉沉睡熟,几乎到中午时分才醒来,单水仙雇了一辆马车来,这时有个身量矮小,面容白皙清俊的年轻人经过店前,见到单水仙之后,便也停下来,帮忙她雇到马车。
    单水仙求人把赵岳枫连人带被搬上马车时,那个瘦小俊秀的年轻人自动出手帮忙。他的力气似乎比另十个彪形大汉还要大,两个人毫不费事地把赵岳枫放入马车之内。单水仙满口道谢过了。使命车夫向南阳方向赶去。
    出了南门之后,单水仙无意中向后面一望,只见那个相貌溶俊的年轻男子骑着一匹高大骏马,跟在车后两丈之处。
    她细细把这个秀美的年轻人抬打量了一番,忽然觉得他的动作中流露出娇柔之态,倒像是个女子。正在看时,那人遥遥向她点头微笑。
    单水仙虽然不想和他打招呼,可是人家刚才帮忙过自己把赵岳枫搞上马车,如果不理不睬,未免太过失札,当下也回报以微笑,可是神态间极力显示庄重风度。
    赵岳枫哑声道:“谁呀?可是你的朋友?”
    单水仙低低道:“刚才在店门外碰见的,人家帮了我们一点忙,只好打个招呼……”
    赵岳枫心中微微感到不大自在,但却没有再说。
    单水仙接着低低说:“这个人没有一点男子汉的味道,反而像是女人,我看了心里头怪不舒服的!”
    赵岳枫听到这句话,心头一凛,低低道:“这厮身量可是比普通人矮小?同时面皮白皙,双眉又细又长,举止之间,都带着女态,是也不是?”
    单水仙道:“不错,总之看起来不似男子!”
    赵岳枫道:“此人可能是我的强仇大敌,姓文名开华,他的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你千万别引起他的疑心,如果他盯上来,切记要小心应付……”
    单水仙轻轻啊了一声,忍不住又回头望去。只见那年轻男人已经追上来,离马车不过丈许远。
    他也在瞅住马车,因此碰上单水仙的目光一触,他又微笑点头。
    单水仙勉强笑一下,赶紧回转头。这时,赵岳枫因为这个人生似是铁柱宫高手之一的天煞文开华,故此十分戒慎,用棉被蒙住大半个面庞,同时不敢轻易开口。
    走了一程,单水仙又从车厢后面的窗户望去,只见那清秀少年离得更近,此刻只有五六尺之远。是以虽然匆匆一瞥,彼此却都看得更是真切。
    只见这秀美少年长眉入鬃,眼如点漆,鼻似悬胆,唇红齿白,白白的双额上透出一层红晕,端的惹人注目。如若改作女子装束,十分娇美动人。可惜是个男人,反而由于没有那股男子汉的气度而令人的心中泛起别扭和奇怪的感觉。
    这种形貌举止有如女人的男人并非每个女性都会对他憎厌,而事实上女性们多半喜欢这种男人。不过这种男人不能拿来与赵岳枫那等英挺潇洒的男人相比,一比之下,当时可就教人生出异样的感觉。
    那个秀美男子这时居然催马上来,傍着马车窗口,面上含着微笑,时时向单水仙瞧看。
    单水仙因为听说这人可能是铁柱宫高手天煞文开华,所以也不时偷偷向他打量。这一来这对年轻男女倒像是很有情意而眉来眼去的光景。
    她实在不大肯相信此人就是以手段辛辣著称江湖的文开华,而且看他的举止神态,有如女人一般,如果别的人而不是赵岳枫告诉她这话,她一定不予置信。
    走了一程,那秀美男子含笑道:“令兄病势怎样了?本来抱恙在身的人,不宜跋涉辛劳。”
    单水仙可不敢不敷衍他,道:“多蒙关注,家兄病情虽然严重,但在外面住店养病,到底不大相宜。”
    那秀美男子接口道:“姑娘说得也是,回家养病,总是比较放心。在下文开华,敢问姑娘贵姓芳名?”
    单水仙道:“奴家姓单贱字水仙……”她听到文开华三字,芳心中微微凛惕,暗忖大哥当真料中了是他,目下必须好好应付才是。
    使她感到有点儿烦恼的是文开华好像跟定了她这辆马车,而她又不敢板起面孔冷落他,使他没趣走开。
    那文开华傍住马车,上下古今,天南地北地和她扯搭,言语文雅,内容渊博,不知不觉中大大扭转了单水仙的印象。
    因此走到下午时分,单水仙反而愿意和他闲谈,不像开始之时,为了要敷衍之故而感到烦恼。
    从汝南赴南阳虽然有官道可走,但路上甚是荒凉,他们走了几个时辰之久,难得碰到行人。但黄昏时分,却连续五六骑驰过,这五六骑虽然不是结伴同驰,但由于马上之人装束相类,而且每一骑驰过的时间相隔不久,谁都可以感到这数骑一定是同路人。
    每一骑驰过之际,单水仙都凝神打量他们的动静,只见他们望也不望这辆马车和那文开华一眼,径自掠过绝尘而去。
    之后,他们到达一个名叫南关的镇集。这个镇集上没有正式客店,那赶车的在一家面店前停住,问明后面可以腾出一间空房,便抱赵岳枫下车,那文开华也下马帮忙,把赵岳枫安置在店后一个小小房间之内,另外又架了一张床铺,给单水仙歇息。
    文开华陪着单水仙用过晚饭后,才飘然走开,也不知歇宿在什么地方。单水仙回到房中,正要休息,外面忽然有人拍门,出去一看,却是那个赶车的大汉。
    那大汉在门边压低声音道:“姑娘千万小心那个姓文的家伙,小的刚刚出去到处打听全镇几个可以歇足的地方,都没有他的下落……”
    单水仙道:“谢谢你,我自会小心。”
    那车夫道:“本来这话小的不该说,可是姑娘年纪轻轻,令兄又病倒了,无人做主。这江湖上坏人多的是,那个姓文的八成不是什么好路数。你一定记得早先有几骑驰奔过来,这些人形迹可疑,竟没有经过此镇呢!”
    他说完之后便悄悄走了,单水仙关住房门,低笑一声,道:“大哥,这赶车的有点儿眼力呢!”
    赵岳枫把锦被掀开一点,露出头面,低低道:“这位赶车把式心地不错,你不曾浪迹江湖,所以不晓得这些人的厉害……唉,我如果不是怕形迹败露的话,真想出去探一探文开华此行有什么重大任务!说不定他正是要去对付杀害些什么正派人物……”
    单水仙惊道:“看他的外貌实在想不到他是这么凶恶之人,但这如何是好?我真担心不久正派的人都被他们杀光!”
    赵岳枫沉思片刻,道:“只要及早查出他们的阴谋那就好办了。”
    单水仙眸子转动不停,沉吟思忖。只听赵岳枫沉声道:“愚兄拼着形迹败露,也只好出去查他一次了。”
    她微微一笑,道:“大哥你身上的责任,关系到整个武林正气存亡,怎可轻举妄动?”
    赵岳枫叹口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既难两全其美,只好冒点儿风险。”
    单水仙道:“大哥如果放心得下,小妹相信有法子可以探出文开华的阴谋。”
    赵岳枫剑眉一皱,道:“不行,二妹你纵然查听得出,但势必要被他轻薄侮辱,愚兄宁死也不能让你前往。”
    单水仙道:“大哥爱护手足之情,小妹十分感激,可是此事关系重大,小妹个人纵然有点损失,仍然值得去做。”
    赵岳枫摇头道:“不行,不行……”
    单水仙道:“除此之外,大哥可有两全之法么?”赵岳枫道:“这个……这个……”
    单水仙接口迫他道:“试想大哥一生行侠仗义,如果我这个妹子不能以大哥做榜样,岂不是白活在世上?大哥一万个放心好了,小妹自有法子保护自己,保证可以查出他们的阴谋而又不会吃亏就是。”
    赵岳枫拗她不过,当下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二妹你先好好休息,明早再说……”
    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使的正是延缓之汁。
    翌日清晨、单水仙起身安排一切,但心中总是依然如有所失。起先不知是何缘故,后来才想起敢情是那天煞文开华没有露面,不知是否从此天涯海角,鸿飞冥冥,再也不能相逢?
    因而怅然于心,若有所失。
    不久,已经准备停当,马车已停妥在店前。她出去结清食宿帐目,正要回房,忽然一个人走入店中,向她道声早。单水仙转眼一看,正是那天煞文开华。
    她喜泛眉梢,道:“文兄真早,你也要上路了么?”
    文开华道:“正是如此,特意绕过来看看姑娘已经动身没有!令兄贵恙可曾减轻一些?”
    单水仙故意颦蹙道:“我大哥么?他……他一直昏昏沉沉的……”她极力装出一副十分可怜的样子,那娇艳秀美的面庞上泛着忧愁之意,就宛如是西子湖上轻笼着薄雾一般,令人更加迷醉。
    文开华双目离不开她的面庞,过了片刻,才道:“姑娘不必担忧,令兄吉人天相,一定能够平安到达南阳。那时节只须好生将养,定可早占勿药。”
    单水仙道:“但愿如此……”她招呼那赶车把式一声,首先入房。文开华跟住赶车把式进入房中,把赵岳枫连人带被抱到马车之上。
    于是,他们又开始这一天的行程。
    车声鳞鳞,蹄声得得,一路上登山涉水,文开华跨着骏马,丝鞭轻扬,益发显得文采风流。
    他的骑术甚是精拥,因此虽是紧紧傍住马车而走,却不快不慢,恰到好处。
    单水仙在车窗内一直和他谈天说地,不时发出娇脆的笑声,流露出心中的愉快。
    到了下午时分,文开华突然郁郁道:“晚上就可以到达南阳,正是悲莫悲今生离别,登山临水送将归……”
    单水仙心中吃了一惊,偷偷望住这个年轻男子秀美的侧面,忖道:“我怎的从来没有想到假如陷入情网便又如何是好这一点?不管是他是我,这等事总是令人感到不安……”
    她呆想了一会儿,突然已恢复了平静,徐徐道:“即使到了南阳,文兄仍然可以来探访我们,对不对?”
    文开华道:“在下有事在身,无法在南阳逗留,是以这一别不知何时始能相见……”
    单水仙听了心中反而暗暗高兴,忖道:“我正愁到了南阳之后,无法摆脱,因而露出马脚。你肯走开,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然而,一缕离愁别恨也接着泛生心中,因此她轻轻叹息一声。
    她道:“文兄何以勿匆忙忙?敢是要赶回家么?”
    文开华含糊地嗯了一声,单水仙见勾不出他的话,念头一转,道:“唉,我真羡慕你们男人,可以随兴所至地邀游于江湖之上……”
    他道:“江湖上荆棘遍地,姑娘以为是容易走的么?”
    单水仙道:“那还不容易,只要从小学一点武艺在身,便可以不怕旁人欺负……”她微微一笑,又道:“文兄胆敢到处乱走,一定懂得武艺无疑。”
    文开华道:“实不相瞒,在下果是懂得几手!”
    单水仙道:“那好极了,你可曾跟别人动手相搏过?”
    文开华道:“有是有的,但次数不算多……”
    单水仙道:“你选一两次告诉我好么?”
    文开华笑道:“姑娘好像很热心要听这等性命相搏之事,其实没有什么趣味……”刚刚说到这里,倏然蹄声大作,两骑如飞,从后面赶了下来,一下子就掠过了马车。那两骑中之一的劲装大汉忽然向文开华一扬手,一点白光电射而至。
    文开华毫不惊讶,伸手一绰,那两骑瞬息间已绝尘而去。文开华摊开手掌一看,却是一个小小铁盒。他打开那铁盒,取出盒中折起来的小纸块,拆开阅看。
    如是往时,单水仙一定不会偷看。但此刻却顾不得那许多,暗暗伸长脖子向纸上望去。
    可惜纸上字迹太小,而且距离及角度都不对,她只隐约见到豫东两字。
    文开华收起盒纸,沉吟忖想。单水仙道:“文兄刚才干什么?那个铁盒及纸条从何而来?”
    他堆起笑容,道:“没有什么,这是一个朋友命人带给我的信。”
    单水仙沉默了一下,道:“我不相信。”
    文开华道:“姑娘怎可不信?区区说的是实话!”
    单水仙道:“虽是实话,但其中有点不实。这纸条文兄一直带在身上,忽然又取出阅看,可见得那位留字之人与文兄的关系不比寻常,恐怕……恐怕是位姑娘的留言吧?”她装做没有见到那骑士抛盒传书的动作,故意冤他一下。
    文开华微微一笑,道:“姑娘完全猜错了,这字条上说的是另一件事,如果姑娘有兴趣的话,不妨看看……”他果真把纸条取出递了给她。
    单水仙老实不客气,取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赵岳枫似在豫东现身等几个字,下面注着总会二字。
    文开华道:“姑娘可看得明白,区区因为访寻一位朋友,所以托了许多人帮忙……”
    单水仙道:“你这位朋友赵岳枫是干什么的?”她问这句话时,心中觉得很好笑。
    文开华道:“他么……他一向浪迹江湖,专做些打抱不平,行侠仗义之事,区区心中甚是佩服于他!”
    单水仙想不到他这样回答,讶异地哦了一声。但立即发觉自己不该表示惊讶,连忙掩饰道:“他如果是个江湖侠士,一定会有许多人知道他的下落,但你要找他好像是件极困难之事一般,又是什么缘故?”
    文开华笑道:“姑娘有所不知,眼下江湖上出现了一干恶人,势力甚大,他们正要加害赵岳枫,故此赵岳枫必须隐蔽起行踪。或者故布疑阵,或是乔装易容。比方说赵岳枫假装生病,像令兄一样用棉被盖住头面,试问有谁能够发觉?”
    单水仙芳心大震,忖道:“他这话不知是有意刺探?抑是无心巧合?唆!敢情这人真不简单,我一向却看轻了他啦!”
    这时她可不敢再涉及这个话题,美眸中秋波一转,道:“那么文兄为何不立即赶到豫东?却向西南方?这不是背道而驰了么?”
    文开华注意地观察她面上神色,缓缓道:“表面上虽是背道而驰,但有时殊途同归……”他微微停顿一下,接着道:“假使赵岳枫在此,可能会领悟我话中之意。”
    单水仙轻耸香肩,道:“可惜他不在这里,否则我也想瞧瞧他的样子人品。”
    文开华微微一笑,转过话题,跟她谈起别的。但他这一笑却使单水仙心中一直觉得很不舒服,因此谈起话来,总是有点儿没精打采。
    行行重行行,到了黄昏时分,远远已望见南阳。
    这时单水仙心中暗暗发急,只因一旦入城之后,那文开华再不走开的话,势必要露出马脚。
    但她又想不出方法支使文开华分手,一来怕他生出疑心,二来根本想不出理由开口。
    她虽是心中发愁发急,可是娇艳的面庞上却不流露一点点神色,反而打起精神,与那文开华敷衍。
    看看就快到达城门,单水仙更加着急,忖道:“假如他肯走开一下,我就有法子可想,但他却寸步不离如何是好?”
    原来单水仙忽然忆起那天晚上这个车把式曾经暗暗警告她说,文开华可能不是好人。因此,目下只要文开华稍为离开片刻,她就可以籍词向车把式说,她不想被文开华知道她的住处,但也不敢得罪他,所以必须设法甩下他。这样那车把式一定有法子另找一处地方,诈作是她的家,暂时下车。这一来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目前问题就在于如何引得开这文开华,以便用上述的话哄骗那车把式。
    文开华却注目望住城池,丝鞭轻扬,道:“区区几乎已踏遍中原,但此地尚未来过……”
    单水仙辗然一笑,道:“这样说来,文兄一定未曾到过卧龙岗瞻仰诸葛武侯的居室啦!
    假如文兄有兴趣的话,明日上午我带领文兄去瞧瞧可好?”
    文开华道:“那敢情好,区区明早到府上接姑娘出来便是。”
    单水仙道:“不,不,家严如若得知此事,定然严加斥责,文兄还是在南门等候的好!”
    文开华道:“如此也好,如果姑娘被令尊怪责,区区也于心不安。这样等入城之后,区区就向姑娘先行告辞!”
    单水仙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来,舒服地透口大气,道:“如此最好不过。”
    不一会儿,已经驰入城门。文开华忽然道:“区区决定送姑娘到达府上大门时,才自别去。”
    单水仙芳心一震,一时却想不出如何推托。
    马车驰入大街之上,单水仙感到冷汗从背上沁出来,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妙计可以把文开华弄走。她又晓得事态马上就演变到最后关头,只要那车把式回头一问住址,她从未到过南阳,当真连胡诌一条街道名字都办不到。这么一来,文开华非立即就看破假局不可……
    马车驰行的速度逐渐减缓,不用问也可知是那车把式要回头来问她住址在何处。
    她一生之中,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窘境,最惨的是她必须自家做主,无法与别人商量,同时时机紧迫,马上就要图穷匕现!
    突然问她耳中听到一缕极轻微的语音道:“二妹,你设法指使马车到僻静的街道上,愚兄自有办法……”
    她听出是赵岳枫口音,宛如在狂涛骇浪之中忽然抓到一极大木似的,心中的安慰说之不尽。
    那车把式刚一回头,她打窗中伸手向左侧一条街道指去,道:“从这边去……”
    文开华微笑道:“姑娘何不把住址告诉他?”
    单水仙几乎哑口无言,幸而灵机一触,应道:“寒舍很不好找,说了他也找不着……”
    接着她左指右指,己转到城南僻静的街道上。
    她正在暗暗得意,蓦地里想起赵岳枫教她把马车指到僻静街道之意,无疑是准备出手与那文开华一拼。她这一惊非同小可,背上又沁出冷汗。
    她虽然不深知两人的武功高低深浅,但她听赵岳枫提过这文开华乃是阴风崖铁柱宫位居天煞的高手,旁的事她不大深悉,但那阴风崖铁柱宫的威名,她却深深知道,此所以她发下大愿心,要以一身度化这群魔头,更何况赵岳枫曾告诉她说三门四派的高手联挟赴那铁柱宫,结局全军覆没,赵岳枫虽然幸而不死,但他也是败军之将,岂足言勇?
    从种种迹象经过推想,赵岳枫多半无法赢得文开华,甚且交手争锋的话,可能有伤亡之厄,这等凶险之事,焉能让它发生?
    她芳心之中急到极点,反而感到十分镇定,唯一与平常不同之处,只在于背上冷汗一直沁出来而已。
    那车把式回头道:“姑娘……”她伸头出窗,外表镇静地用手指一指另一条横街,道:
    “这儿穿出去就是了……”
    她指点之际,趁机向那车把式眨一眨眼。车把式微微一愣,但口中却没有再发问。
    马车穿过横街,那车把式大声道:“小的知道啦,姑娘府上司是在那最难我的三元街么?”
    单水仙晓得他已会意,暗暗舒一口大气,道:“正是,这条街道很不好找,我以为你一定不晓得呢!”
    那车把式抡鞭赶马又穿过一条横街,然后在一座宅院门口缓缓停下。
    文开华道:“姑娘既然平安抵达家门,区区这就告辞,明日上午南门之约,至祈姑娘不要忘记……”他的语声柔和悦耳,若是不知底细之人闭上眼睛来听,一定以为是个妙龄女郎在说话。
    单水仙心中忽然泛涌起不忍之情,缓缓道:“文兄这等认真,我只好据实奉告,明日之约还是取消的好!”
    文开华微微一怔,接着点头道:“姑娘说得是,此约取消也好,区区有要事在身,实在亦不能耽误。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见过令兄一面……”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我看姑娘洒脱大方,不似一般普通女子,是以想象之中,令兄也一定不是凡俗之士,可惜无缘拜识,姑娘请了,区区就此告辞。”
    单水仙缓缓道:“文兄珍重……”
    只见文开华轻扬丝鞭,策马驰走,转瞬间已消失无踪。车把式跳下来,道:“这厮一定不是好人,唉!”
    单水仙诧道:“他纵然不是好人,但目下已经走了,你何故忧愁叹息?”
    卒把式道:“小的不比姑娘和公子不大在江湖上走动,故此深怕日后被这厮碰上,准是一场大祸!”
    单水仙悄然地哦了一声,想了一想,道:“那么有烦你帮忙家兄下车,你这就可以离开,日后说起来,我们确实在此处下车,你便可以理直气壮了。”
    车把式道:“看来只好如此……”他果真扶着赵岳枫下车之后,驾车径去。
    此地幸而十分僻静,闹了这一阵,竟没有人经过或出入。赵岳枫迅快把棉被卷叠起来,用衣带紧紧捆住,提在手中,道:“二妹,我们从速离开本城才行。”
    单水仙道:“此去武当虽是尚有数百余里,但我们总算安然走了一半路程,假使大哥如此上路,被敌人发觉,岂不是功亏一赘?”
    赵岳枫道:“二妹这等口气,莫非是胸有成竹了么?”
    单水仙道:“小妹有个计策在此,包管大哥可以平安抵达武当,却只怕大哥不肯……”
    赵岳枫道:“你说出来我听听!”
    单水仙道:“小妹因见那文开华阴声细气,状若女子,当时便觉得如果他扮作女人,定然无人能够看破。”
    赵岳枫失惊道:“然则二妹竟是要愚兄乔装女子么?”
    单水仙道:“正是如此,小妹忽然醒悟大哥长得也像个姣美姑娘一样,只可惜身材较为高大。如果单看面目,改装之后,任谁也瞧不出大哥本来是昂藏七尺的大丈夫……”
    赵岳枫不假思索,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想愚兄不但身为东海掌门人,同时又未学过乔装女子之道,如何使得了……”
    单水仙道:“如果大哥不肯,那就只好作罢……”
    两人一同向南门走去,转出一条横街,赵岳枫嘱她稍候片刻,独自奔去,不久便自回转带回来一大包慢头牛肉之类的充饥食物。
    他们躲在小巷之内,吞食买来的食物,赵岳枫俄了一天,此时狼吞虎咽,吃得津律有味。
    单水仙边吃边道:“大哥你肩上的责任何等重大,万一路上被人发觉,恐怕连武当派也惹上。一场大祸……”
    赵岳枫皱眉道:“我知道啦,但有什么法子?”他随即发觉自己这种粗暴的口气,大大不妥,连忙放软声音,道:“二妹处处为愚兄打算,愚兄心中十分感激,如果不慎冒犯,二妹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单水仙道:“大哥心事重重,脾气自然变得不太好,小妹绝不介意。”
    她接着又道:“其实纵使乔装为女子,只要路上不被别人看破,日后小妹亦不会向别的人提及,试问武林中有谁会知道这件事?”
    赵岳枫道:“愚兄觉得到底不太习惯,这一路上万一露出破绽,不但愚兄师门声誉以及此身声名大大损辱,甚至会被别人误会,以为我是人妖。”
    单水仙微微一笑,她虽然明知赵岳枫这些理由都属强词夺理,一驳就穿,她却没有出言驳斥他。
    赵岳枫忖想了一阵,道:“愚兄纵然乔装为女子,但身量举止以及声音都不似女子,焉能瞒得过江湖人的耳目?”
    单水仙道:“如果大哥肯改装的话,小妹自有妙计,绝不会使大哥出丑!”
    赵岳枫见她说得如此肯定,心中虽然有些害怕她说出来无法驳倒,那时非乔装女子不可。但形势所迫,又不能不硬住头皮问道:“二妹有何妙策,何妨说出来听听?”
    单水仙道:“大哥如果乔装女子,大可以稳坐车中,几乎连面也不露,小妹扮作丫头,一切中情有小妹应付,如此谁能看得破大哥的秘密?”
    赵岳枫脑筋迅转,微笑道:“此计不行,我们如果雇辆马车前往的话,在路上不免被那赶车的人窥破,而且一站一站雇车,风声传得更快,反而招来敌人。”
    单水仙道:“这一点小妹也考虑过,如果雇车的话,确实难以保守秘密,但我们可以去买三辆马车,岂不是都解决了?”
    赵岳枫低哼一声,本来他还想用车把式可能泄露秘密这一点攻击她的计划,但又想到如果自己买的话,则只须找一名赶车之人,此人纵然窥破秘密,却容易控制,实在不成问题。
    他觉得无法可施,长叹一声,道:“二妹之计果然行得通,但愿你乔装丫环之后,不要碰上那文开华。”
    单水仙喜道:“大哥可是愿意采用此计了?”
    赵岳枫道:“眼下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好委屈二妹权充一次丫头了……”要知赵岳枫虽是侠义心肠的好汉豪杰,他如果撇下单水仙的话,一个人昼伏夜出,凭他一身武功,大概仍可安然抵达武当。但他却想到撇下这位义妹的话,不但乏人照顾她,最怕的是她一径前赴魔宫,以她的容貌丰姿,隐入魔窟之内,焉有幸理?此所以他决心不肯任她自去,宁可吃亏受苦,乔扮女子,也得把她留住。
    单水仙沉思了一会几,道:“大哥乔装的衣物首饰,小妹可以包办,买车之事,也可以勉强办到。但雇人赶车,小妹却没有法子了。”
    赵岳枫道:“这真是个难题,本来有两个人都可以胜任,而且江湖经验丰富,路上可以事先避开不少麻烦。可惜他们一时都找不到。”
    单水仙道:“到了没有法子之时,小妹乔装做丫头之后,再去雇人便是。”
    赵岳枫道:“这事待愚兄想一想,一定可以找出办法来……”他念头转到镖行中人去,暗暗忖道:“镖行之中尽有不愿被魔宫控制的豪客好汉,我只要找到一个,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了……”但他又深知江湖上人心险诈,如果弄不好的话,说不定大事就坏在此人身上,因此他又不敢轻易冒险作决定。
    单水仙微笑道:“大哥用不着发愁,以小妹想来,凡事只要尽心尽力,如若还不成功,那是天命定数!”
    赵岳枫振起豪情侠气,慨然道:“二妹说得是,愚兄一切重重拜托!”只不知二妹身上银子可够花的么?”
    单水仙道:“小妹带的银票多着呢,大哥用不着操心,小妹先去购买各种用物……”她说完之后,一径去了。不多久已经回来,手上捧着一大堆东西。
    赵岳枫看了她手中的女子用物,心中暗暗感到难过,但表面上却不流露出丝毫神色,道:“二妹回来得真快,愚兄刚刚在这附近找到一家房屋,目下虽是无人居住,但颇为整洁,想必刚刚搁空不久。”
    单水仙道:“那好极了,我们先上那儿,待大哥装扮好之后,小妹再去买车雇人……”
    那座空屋门户不大,一望而知乃是普通人家。赵岳枫先纵人屋去,把门打开让单水仙入内。
    他们点上灯火,赵岳枫先换上女衣,虽是合身,却感到十分拘束。单水仙替他梳头画眉,打扮好之后,灯光之下顿时多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单水仙得意地看来看去,把赵岳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是男子之时,纵然微微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并不觉得有异,此刻变成一个大美人,这种神情却变成含羞作态,更添妩媚风韵。
    单水仙本想取笑两句,后来发觉这位大哥面嫩心高得很,便不敢多说,只道:“大哥乔装之后,连小妹在路上见到也认不得了,那些敌人们一定料想不到,现下只要小妹去把车子之事办妥,准可平安到达武当。”
    赵岳枫懒得多说,叹口气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单水仙自去换衣,出来时已变成一个俏美的小丫头,别有一种玲珑活泼的可爱风姿。
    她赶紧出门去了,以免时候太晚,买不到马车。赵岳枫自个儿呆坐灯下,心中涌起各种滋味,甚是难受。他恨不得这刻提刀去找到对头狠狠拼上一场,纵是死在战场,也比这种拘束难过的滋味好受得多。
    他另一方面担忧着单水仙去办这件事不知妥当与否,他想象到市场上的人都瞪大眼睛,瞧看这个俏丽的丫头,心中不禁替她难过。
    过了一顿饭工夫,门外传来车声。他立刻起身奔出去,却差点儿被长长的裙子绊了一跤。
    他走到大门,听到拍门之声,便依照预计,用男人的口音应道:“来了,来了!”他极力使嗓音变得苍老衰弱,还发出数声咳嗽。
    大门打开半边,单水仙闪入来,赵岳枫躲在门后,赶快又把门闩好。
    两人走入屋内,赵岳枫道:“二妹办的事好快,怎么样?雇了个计么什?”
    单水仙道:“小妹到了骡马市场,看中了一辆跑远程的马车,然后就有个闲汉过来,帮着小妹讲价等等,想捞点赏钱,后来又给我出主意买了一匹很好的骡子。一切办妥之后,小妹正要找个车把式,但到处找不到人,这闲汉自告奋勇,要替我们赶车。刚才我看看他赶得挺好的,现下没奈何只好雇他啦!”
    赵岳枫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我们马上动身吧!”
    他们趁着夜色,由单水仙先把两个包袱搬上车去,最后赵岳枫才出现,黑暗之中,双阵微阴,只见那个赶车的闲汉长得肩阔膀粗,面目凶悍,眉字间流露出狡诈的神情。
    赵岳枫心中先就觉得不大妥当,等到上车之后,那大汉挥鞭起行,赵岳枫立即又发现这个凶悍大汉臂腕之力极强,身手灵活,驾车技术甚高明,无论怎样看都不似个讨赏钱的闲汉!
    那匹健骡甚是骏昂,蹄声得得,不久便出了南门,走到官道之上,那大汉扬鞭驱策,加快了速度,车子平稳地向前驰去。
    赵岳枫低声道:“二妹,你不觉得这赶车的可疑么?”
    单水仙道:“他也不过像个普通人一样罢了!”
    赵岳枫暗中摇摇头,忖道:“也许在女人眼中,凶悍狡诈的男人更加合眼,哼!这厮明明是个练家子,纵然不肯在刀枪口上混生活,但以他这等上佳的驾车身手,怎会做个下贱的闲汉?”
    此时虽是在晚上,一路甚是黯黑,但那车把式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依然用较快的速度向前驰去。
    到了初更时分,骡车忽然缓缓停住,单水仙探头出去,道:“周大哥,怎的不走了?”
    姓周的大汉道:“小的正要请问一下,前面四里左右有个三泉庄,是个小镇集,虽是有店,可是简陋万分,倒不如在车里舒服。”
    单水仙道:“这就奇了,我们不是要连夜赶路么?”
    姓周的大汉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条路小的走过千百趟,熟得不能再熟。这一路题行,走得很快,如果换了别人,三更过了还不一定到得此地。往前走过了三泉庄,可就是崎峋山路,有七八十里路长,夜里实在危险,再说走到天亮之后,便得休息睡觉,岂不是糟塌时间?”
    单水仙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待我问问小姐……”
    赵岳枫低低道:“这样也好,我们绝不怕他有什么诡谋。何况他如有诡谋坏心的话,越早败露越好!
    当下由姓周的大汉把骡车赶到树下,姓周的大汉就躺在一旁的方石上。
    长夜寂寂,四周毫无声响,只有那姓周的大汉鼾声大作,单水仙枕在赵岳枫膝上,也睡熟了。
    赵岳枫练过夜眼功夫,因此虽是黑夜中,周围一切仍然看得很清楚。他见到单水仙美丽的侧面,此时闭上眼睛,似乎还带着一点稚气。因此他心中泛涌起长兄伶爱幼妹的感情,不由得轻轻抚摩她的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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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施妙计俊男扮美女
    这个美丽的女孩子虽然是他义妹,彼此已可以互托心腹,但她的身世,仍然是个大大的秘密,譬如她懂得好多江湖上及武林中的事,而她本人却似乎不懂武功,偏又有天大的胆量毅力,要赴阴风崖魔宫度化群魔。她为何要这样做?也是个不可解之迷。此外她身上带有许许多多的银子,似是用之不尽,这也是十分奇怪之事……”
    他想了好久,没有一点结果,于是闭目运功调息。
    大约到了三更过后,未到四更时分,远处传来一阵号声,使得赵岳枫霍然睁开双眼。
    号声渐近,一听而知人数不少。赵岳枫留心查听着,忽然发觉那个姓周的大汉鼾声停止,似是已被蹄声惊醒,但他竟没有起身,过了一阵,又发出响亮的鼾声。
    赵岳枫微微冷笑,眉宇间泛起一般杀气。
    过了半刻工夫,蹄声越来越近,但并不比早先响亮,一听而知这一群骑士都减缓奔驰速度。
    转眼间七骑出现在路上,马上之人,个个劲装疾服,带着兵器。
    他们钮头向骡车打量,其中两个突然点起火把,顿时照得附近甚是明亮。
    姓周的爬起身,七骑之中有人沉声道:“骡车中的是什么人?”
    车把式道:“一位是姓赵的……”话刚说到这里,那七骑唿一声散开,接着一阵掣出兵器之声,霎时闪动起一片刀光剑影。
    赵岳枫细细打量之下,已认出其中有两个以前见过,正是与文开华同行纵马掠过的许多大汉中的两个。
    那七骑都举起刀剑一齐缓缓向骡车迫上来,赵岳枫剑眉一皱,暗暗调元运气,提聚功力,准备出手应付。
    形势顿时变得十分紧张,那车把式不由得呆了,呆呆望着这七个凶悍的劲装大汉。
    那七骑可不敢当真冲到车边,相隔还有寻丈,便齐齐勒住坐骑。
    过了片刻,其中一个黑衣大汉低哼一声,驱马上前,就在马背上伏腰伸臂,用刀尖挑住车帘,缓缓掀开。
    赵岳枫双目闭起,头颅仰靠住背后座垫,呼吸甚是均匀,似是好梦方酣。
    那黑衣大汉凝看了一阵,其余六名劲装大汉因见没有一点响动,便纷纷摧马上前。火炬照耀之下,只见车厢内两个美貌艳丽的女子,都熟睡未醒。
    黑衣大汉疾地掣回长刀,车帘垂下,把众人视线隔断。他环视众人一眼,突然洪声一笑道:“咱们都白忙啦!”
    另一个劲装大汉吞一口唾沫,道:“好漂亮的妞儿,若不是严令在身,我一定要跟她们攀点交情。”
    两支火炬突然熄灭,这一群凶悍的大汉在哈哈大笑声中,挥鞭弛去,转瞬间连蹄声也消失在远处。
    赵岳枫长长嘘口气,暗暗窥看那个周姓大汉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便闭上眼睛。
    翌日清晨,开始赶路,那赶车的周姓大汉并不提起昨宵之事,赵岳枫心中甚感疑惑,猜不透这个姓周的大汉到底与昨夜那些人有没有干系。
    到了崎岖山路,骡车颠簸得甚是剧烈,路程果然不好走,可见得这车把式昨夜并不是危言恐吓。直到傍晚,才走完这七十余里的山路,到达邓县。
    一宿无话,次日再登车上路,单水仙在车中得意地对赵岳枫道:“大哥你瞧,这个人找得还不错吧?现下几乎走了一半路程,看来不会出岔了。”
    赵岳枫道:“但愿如此,唉,愚兄纵然到达武当,学会武当无上心法,却还有千山万水的路程,那时只怕比现在更加难行。”
    单水仙道:“大哥何必忧虑以后之事?小妹却认为大哥此次到了武当之后,最快也得呆上三年二载之久才能下山,也许那时江湖已经清平,没有敌人拦截大哥。
    赵岳枫剑眉一皱,心想她仍然不肯放弃初衷,依旧要赴阴风崖铁柱宫度化群魔,假如她成功了,江湖自然清平无事。那时他这番列各门派学习秘艺心法之举却变成白白辛苦一场了。
    关于她要赴魔宫之事赵岳枫尽量避免讨论,以免加强她的决心。他望住这位清丽绝俗而又尚带着一点稚气天真的义妹,心中忽然泛涌起敬佩之情和无限怜爱。
    这一夜,他们居然赶到汉水岸的光化县。翌日清晨起来,上车到达河边。那姓周的大汉道:“打这儿过河到谷城,水路有数十里之远。如果姑娘要加急赶到武当山去,倒不如溯河上行,前面十里左右有个渡口,可以直放对岸,然后矽近路直赴石花街……”
    单水仙望望赵岳枫,见他颔首,便道:“你的主意很好……”
    于是骡车沿着汉水向上游驰去,数里之后,四下甚是荒凉,又走了数里,简直不见人烟。骡车突然停住,单水仙向河边望去,不见渡口,当下问道:“周大哥,这儿怎的见不到船只?”
    周姓大汉蓦地发出一声狞笑,跳落地上,走到车门旁边,道:“那天晚上阴风崖的人没有看上你们,我老周可是交了好运啦!”
    赵岳枫朗目中射出寒光杀气,却听那姓周的大汉接着道:“前面有许多比我更凶恶的人等候着你们,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往前走的好!”
    他的话连赵岳枫也听得糊涂起来,单水仙道:“那些恶人是谁?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周姓大汉道:“前面的人是什么来历我不便说,只要姑娘你肯嫁给我老周,你家小姐便可无事,我老周一定想法把她送到武当。”
    单水仙怒啐一口,道:“真该死,我可没有看出你竟是这样的一个坏人!”
    河岸上游忽然传来数响清脆的玉馨之声,姓周的大汉面色微变,一手掀开车帘,凶恶地道:“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肯不肯嫁给我?”他的目光掠过赵岳枫面上,似乎微微怔了一下,接着道:“你家小姐也长得挺美,可是我老周如果两个都要,你们一定不肯顺从,没的落个两头落空……”
    赵岳枫这刻如果出手收拾这个面貌凶悍的老周,自是不费吹灰之力,但那阵玉磐之声使他甚感诧异,当下暗暗用传声之法,向单水仙道:“二妹,你最好喊救命……”
    单水仙毫不迟疑,立刻尖声叫喊起救命来,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传出老远。那老周面色一变,打车底下掣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厉声道:“闭嘴!”
    如是寻常女子,见了这把利刀,自然骇得不敢叫喊。但单水仙却不理会他的威吓,扯足嗓子,又大喊几声救命。
    老周大怒地厉声喝叱,一面伸手去抓单水仙,单水仙迅快闪开,老周抓个空,半边身躯己俯伸人车内,忽然间惨哼一声,身躯一震,就此倒下,半截身躯趴伏在车门口。只见他背心上多了一支长箭。
    单水仙这时反倒骇得尖叫一声,双手掩面,不敢再看这人惨死之状。
    转眼工夫,右边高地上的树后有三骑疾驰下来,团团围住骡车,马上之人个个面貌凶悍,身上带着兵器,其中之一手中还执着长弓,此时用那弓把老周的尸身挑开,滚倒在地上。那大汉接着把车帘挑起,六道目光都向车内瞧看。
    赵岳枫也瞪眼打量这三骑,其中一个大汉哈哈笑道:“看,这妞儿胆子真不小,人也长得挺美的……”另一个大汉接口道:“怪不得老周想背地来一手,敢情这两个妞儿都长得真俊。”
    第三个大汉沉声道:“喂,姑娘们带了多少金银?听老周说你们自买骡车,身上总得带上三五百银子呢!”
    单水仙怯怯道:“好汉们要银子的话,拿去便是,但不要难为我们。”
    那大汉诡笑一声,道:“好极了,现在把她们分成三份,银子算一份,她们两人算两份,咱们弟兄来分。”
    赵岳枫已忍不住,正要出手,忽然右侧数丈远处传来一响磐声,甚是清脆悦耳。他顿时按捺住心中怒气,暗忖这一响玉磐甚是怪异,不知是何来历?
    那三名凶悍大汉一齐转头望去,其中一个沉声道:“这声音透着有点古怪……”话声未歇,河边的树丛后面已转出一条人影,却是个白髯齐胸的老道人,只见他身上道袍甚是破旧,手中托着一个玉磐,缓缓向他的走来。
    这位老道人转眼便走到切近,只见他白发和白髯上都沾着尘土,身上也甚是污垢肮脏,似是好久都没有沐浴和替换身上衣服。他离骡车四五尺左右处站走脚步,向地上的尸首望了一望,抬头道:“你们干得好,一个人死了之后,便可解脱一切烦恼痛苦……”
    那三个大汉本来显得甚是戒备紧张,听了这话之后,其中之一狂笑道:“原来是个疯老道,我还以为是武当山下来的道士……”
    另一个大汉陡然掣出钢刀,狞声道:“他虽是个疯子,也得灭口才行……”说时催马上前,扬刀疾向老道人所落。
    单水仙眼见刀光如雪,耀目生辉,直向老道人头顶劈落,不由得惊得哎地大叫一声。
    老道人右手一抬,袍袖飘飘飞起,宛如他手臂上发出强烈劲风,所以把衣袖吹起。那衣袖直向刀锋上迎,两人相隔尚有寻尺,只见钢刀一偏,斜斜向两尺外劈落,这样自然劈个空。
    另外两名大汉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口事,一见同伴钢刀落空,不约而同地催马上来,一个掣出长剑,另一个就用手中长弓,迅猛向老道人刺劈抽扫。那个执刀大汉此时也圈马转身二度所劈。
    老道人霜眉一耸,双手齐出,不知如何已拿住三般兵器。
    那三名大汉用力抢夺兵器,却纹风不动,这时才知不妙,待要弃械逃走。老道人忽然一拉,三个大汉都一齐栽跌马下。这一手看似平常,其实却高妙绝伦,世所罕见。
    老道人丢掉手中三件兵器,道:“都爬起来,贫道有话要问你们……”
    那三名壮汉躺在尘埃中,没有一个动弹或出声。单水仙跳落车去,弯腰一看,起身骇然道:“我的天,他们全都死啦!”
    老道人怔一下,似是明白又似是迷乱地道:“唉,贫道又杀死人啦,怎的都死在我眼前呢?”
    他看也不看单水仙一眼,打胸前取出玉磐,圈指一弹,发出一下清脆悦耳的响声,接着举步就走。
    单水仙被他这种奇怪的举动以及绝高的武功骇得愣住,不敢拦他。老道人飘然走去,大约定出五、六丈之远,蓦地微风飒然掠过,一个人落在他前面,正挡住去路。这条人影落地现身,却是个身材高大,年轻貌美的少女。
    老道人停住脚步,目光迅快地掠过对方面上,立时移开,再也不转到她面上或身上。
    单水仙远远见到,大吃一惊,急急奔去,叫道:“大哥,大哥,你千万不要惹这位老道长……”
    老道人双目突然射出锐利明亮的光芒,向乔装女子的赵岳枫身后望去,似乎发现了什么。赵岳枫禁不住回头一瞥,只见身后丈许之处,有一丛杂树,老道人的目光正是对着这树丛。他心中一动,忖道:“这位老道长武功之高,乃我平生仅见。他这般模样,必是有所发现无疑,我可不能轻易放过……”
    身随念动,双脚顿处,宛如一缕轻烟般飞过那树丛,突然见到树后有条人影,危立不动。
    赵岳枫目光掠过那树后之人,登时心头大震,因此落地之时,险些站不住脚。他目光四射,似乎已没有别人潜伏在侧,当下毫不迟疑,直向那人扑去,晃眼落在那人面前五尺之处。
    只见那人年约六旬左右,面色焦黄,身穿淡青色布大褂,右手拿着一根通体金黄色的长杖,一端拄地,另一端高达眉际,却是个金色的蛇头。
    赵岳枫当日在阴风崖魔宫见过此人,正是名列七煞之内的金蛇老人郑凯。因此他一瞥之下,心头大震,怕只怕这个魔头忽然现身,乃是早已查出自己行踪,是以阴风崖高手已经云集周围。
    那金蛇老人郑凯握住那支蛇杖,冷笑道:“姑娘好俊的轻功啊,高姓芳名可许见示?”
    赵岳枫双眉一皱,迅速想道:“如果他认不出我,倒也罢了。却怕这厮老谋深算,明明认出我是什么人,故意装傻,一方面可以吊住我的行踪,查明我此行目的,另一方面勾来魔宫高手,以多为胜……”
    不过他此刻却没有把握一定可以杀死这魔头灭口,故此也不敢轻举妄动。假如对方真的认不出他,大可以设法混过。一旦动手,就非得把这老魔头杀死不可!
    由于他首鼠两端,所以话既答不上,也不敢贸然动手。金蛇老人郑凯哼一声,道:“老朽路过此地,忽见那位老道长显露奇功,所以好奇要看看他是什么来历。姑娘若是同此心意,尽管先请。说老实话,老朽真有点儿不敢招惹那位老道。”
    赵岳枫眼珠一转,突然仰天朗朗大笑,道:“老魔别装蒜啦,你明知我就是东海门赵岳枫,却假装认不出来……”他停歇一下,只见对方握紧蛇杖,面上流露出戒备之容,便接着道:“第一是你分明已听到我那义妹喊叫大哥之声,第二是你的话中露出破绽,试想你既是对那位老道长的来历感到好奇,怎的对我来历不泛生好奇之心?竟然肯轻轻放过,指使我去对付那位老道长?”
    他的推论入情入理,金蛇老人郑凯阴阴一笑,道:“算你说得有理,本座听江湖传说赵兄你有勇无谋,如今方知此一传说并不可靠。”
    他双眼打个转,突然向左侧荒野奔去,口中还高声喊道:“咱们后会有期……”
    赵岳枫举步追时,眼见对方已奔出四丈有余,这等距离除非两下脚程相差极多,才能追上。因此他心中不禁一阵懊悔,自恨早先不曾立刻出手,以致被敌人免脱,看来自己真是有勇无谋之辈。
    双方有如流星赶月一般,眨眼间已奔出大半里地。赵岳枫又落后了两三丈之多,原来他身上的女装长裙都妨碍他施展,无法放尽脚程速度。
    蓦地一阵劲风掠了过去,眼前人影一闪,只见那个老道人快逾奔雷掣电般抢过了自己,直向金蛇老人郑凯背影追去。
    此地周围尽是荒凉旷野,放目遥望,可以望出数里之遥,是以金蛇老人郑凯无法躲藏,唯一法子就是仗着轻功把追兵甩掉。
    那位老道人身法好快,越追越近。金蛇老人郑凯听到风声,百忙中回头一瞥,见是那个老道人,并非赵岳枫,顿时稍稍放心。
    眨眼工夫那位老道人已追到一丈以内,郑凯蓦然停步斜旋开去。那老人脚步急刹,停在他面前七八尺远之处。
    金蛇老人郑凯怒道:“老道长为何紧追不舍?”
    老道人怔了一下,反问道:“你为何要奔逃呢?”
    郑凯冷笑道:“笑话,我走我的,干你甚事?”话声中突然又转身急奔而去。老道人被他几句话唬住,当真没有举步去追。
    那金蛇老人郑凯奔出四五丈远之后,赵岳枫才赶上来。老道人突然伸手虚虚一拦,道:
    “站住!”
    赵岳枫不敢不停,因为那老道人这一伸手,他根本看不出他使出什么功夫。他停住之后,急急道:“老道长你何故阻拦于我?”
    老道人道:“你凭什么追赶人家?”
    赵岳枫道:“那厮是阴风崖铁柱宫的高手之一,姓郑名凯,外号金蛇老人,在下发现他,非取他性命不可……”
    老道人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厉声道:“他竟是阴风崖铁柱宫的手下么?追……”喝声中这位老道长首先转身追去,快如星火。
    赵岳枫啼笑皆非地摇摇头,也自紧跟着追上去。
    又奔出大半里路,只见金蛇老人郑凯已经停在一片草上。这时那老道人已经超过了他,不论他向哪一面纵逃,老道人都能够冲上去早一步拦在他前面。
    赵岳枫霎时奔到,大喝一声,举掌疾劈而去。金蛇老人郑凯蛇杖一挥,招毒力沉,反而把他迫退数步。赵岳枫才退又上,但对方的蛇杖威力奇大,毒辣异常,赵岳枫顿时被他迫成防守之势。老道人突然一扬手,一道黑影疾射赵岳枫。
    赵岳枫百忙中伸手一抓,绰在手中,却是一根四尺长的木棍,心知这是那老道人因见自己赤手空拳,施展不开,所以不知从何处划了一根木棍扔给他,权当兵器。
    他虽然不是使惯棍棒之人,但他以棍作刀,施展出东海门的风雷刀法,激起阵阵强猛风声,急攻硬打,不一会儿工夫,就把那金蛇老人郑凯打得有守无攻,抢制了先机。
    但那金蛇老人郑凯却有一招反败为胜的绝着,每逢形势危急之时,他总能使出一记怪招,稍稍荡开对方棍影,接着就极快地倒转蛇杖,用那镶着金色蛇头的那一端,寻隙觅空向赵岳枫点去。他的蛇杖并非当真要点到赵岳枫身上,而赵岳枫此时却得赶紧闪避,一面抡棍封架。这一来优势立时失去,必须从头打起。
    原来这金蛇老人郑凯手中的蛇杖暗蕴凶毒,那个蛇头之内,藏有毒针毒液。只要一按机括,便可射中数尺内的敌人。这根蛇杖在武林中甚是出名,故此赵岳枫一见他倒转蛇杖,便得严密防备他蛇口内的毒针毒液。但那根蛇杖也有弱点,那就是这条蛇头内的机括十分精细,禁不住大力敲击,尤其是像赵岳枫这种内家高手,只要用木棍敲中蛇头,立时可把机括震坏。故此金蛇老人郑凯不敢老是用蛇头这一端作战。
    两人眼看激战了七八十招之多,却变成拉锯战的形势,谁也伤不了谁。
    赵岳枫一直都十分焦急,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有援兵赶到,若然自己手中用的是长刀的话,凭自己目下深厚强绝的内力,这刻早就把对方所死了。
    他却不知道他自己正是因为急于击毙敌人,所以反而难以得手,同时那一身强绝当世的内力根本不大用得出来。
    看看又激斗了十余招,赵岳枫陡然大喝一声,棍法一变,迅扫直砸,招数凶狠无比,一连四五招,把那金蛇老人郑凯打得头上热汗直流下来,脚下退个不停。
    这四五招完全是仗着深厚强劲的内力强攻硬打,占取上风。赵岳枫试出其中奥妙。手法突然一缓,接着完全停歇,凝目望住对方,一面暗暗提聚功力,准备又来这么几招强打硬攻。
    而他深信如此打法,最多再来两次,就算打不死对方,也可以把对方活活累死……
    远处突然飘来“大哥……大哥……”的叫声,甚是娇脆。赵岳枫朗朗应道:“我在这里!”
    旁边的老道人忽然不悦地道:“住口!不要把那女孩子叫来。”
    赵岳枫暗暗一怔,但此刻却不容他分心多想,大喝一声,抡棍冲上去,呼呼呼一连四五棍,凶猛绝伦,打得那金蛇老人郑凯简直无法招架,倒退不迭。最后到底被赵岳枫一棍扫在蛇杖之上,险险就把蛇杖击脱手去。但觉腕臂一阵酸麻,几乎无法再行用力。
    幸而这时赵岳枫又停手不动,蓄势运力,准备第三次攻击。
    单水仙的娇脆叫声又响起来,这时已到了左近,被树木遮住。赵岳枫虽是被那老道人警告过,却不能不应,朗朗道:“二妹,我在这里!”
    老道人怒道:“叫你不要喊她过来,你敢不听?”突然一晃身到了赵岳枫右侧,一袖拂来。
    金蛇老人郑凯见有机可乘,急急扬手抡杖,晓地疾扫赵岳枫。老道人怒声道:“谁要你多事……”另一只衣袖呼的一声向蛇杖上拂去,登时把金蛇老人震开七八步。
    赵岳枫虽然不想与老道人交手,可是人家袖上潜力之强,极为惊人,不得不择棍扫劈。
    老道人一袖把金蛇老人震开之后,接着双袖连环急拂,风声激响,袖影翻飞,一下子就把赵岳枫笼罩在其中。单水仙在数丈外出现,还未看得清楚,眼前人影一闪,只见金蛇老人郑凯面上泛起阴森笑容,落在她面前。
    单水仙骇得哎一声,停住脚步。金蛇老人郑凯迅快如凤般旋到她身后,倒转蛇杖,用那枚金色的蛇头指住她的后背心,口中冷冷道:“小姑娘,你如果胡乱逃走的话,别怪我老朽心黑手辣杀死了你……”那边厢赵岳枫在袖影笼罩之下,百忙中偷眼一觑,心胆皆裂,突然丢掉手中木棍,打算施展生死擒拿和这老道拼一拼,无论如何也得腾出身去抢救单水仙。
    他这里一丢掉木棍,老道人忽然收袖退开,大笑道:“总算你这小伙子知机,晓得我紫心道人向不迫杀弃械投降之人……”他笑得像个小孩似的,白须飞扬,一只手还抱住肚子。
    赵岳枫事实上不是弃械投降,可是他这时不但不曾辩驳,反而万分惊讶地凝目望他一眼,倏然向单水仙那边纵去。眨眼间已落在单水仙身前五尺之处。
    郑凯冷森森喝道:“站住,别忘了你二妹的性命在我手中!”
    赵岳枫剑眉一耸,道:“我早知道啦,你此举太卑鄙无耻,传扬出去。看你还有什么面目在江湖上行走?”
    金蛇老人郑凯声音不变,道:“这是另一回事,你乖乖的背转身躯,如若胆敢违背,本座目下就教你目击着这位姑娘倒地身亡!”
    赵岳枫怒道:“在你在武林中赫赫有名,身列阴风崖铁柱宫四奇七煞之内,却用出这种卑鄙下流手段!”单水仙叫道:“大哥,你别上他的当,千万不要背转身,小妹一点也不怕他……”
    赵岳枫心中叹口气,想道:“你哪知他蛇杖的厉害?若果你被这厮所害。我纵使把他千刀万剐,斩为肉酱也不中用……”他口中却没有说出来,忖度形势,却当真想不出一点法子,只好道:“姓郑的你有什么打算?”
    金蛇老人郑凯道:“你先转过身去,本座才告诉你。”他冷笑一声,道:“那个老道已经走开,你别指望他会出手救你,本座看他八成是个疯子……”
    单水仙好像有话不便说出似的,急得连连顿脚,道:“大哥,大哥,你只管动手,我不怕他……”
    赵岳枫不理她的叫喊,凛然道:“郑凯你可不能欺负一个无拳无勇的女流,我赵岳枫可以背转身去,但你得马上就放了她。”
    金蛇老人郑凯道:“这个办得到,本座只要制住你的穴道之后,就把她放了,绝不食言。”
    单水仙见赵岳枫当真不理她的话,突然尖叫一声:“大哥快打他……”叫声中放步就跑。金蛇老人郑凯怒哼一声:“你这是自己找死!”手中蛇杖疾然向前一点,已点中单水仙的后背心。赵岳枫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只见单水仙应杖俯仆在地上。
    赵岳枫顿时心胆皆裂,大吼一声,疾扑上去,凶猛如狮虎,拳劈掌扫,迅攻仇人。
    金蛇老人郑凯抡动蛇杖,点戳劈扫,招招凶毒如蛇。但却硬是被赵岳枫凌厉强劲绝伦的拳风掌力迫得脚下连退,不由得面上微微变色,暗忖这厮数月不见,一身功力陡然增强数倍之多,简直太以骇人听闻。
    他心念转动之际,忽然觅到空隙,一杖迅急扫去。赵岳枫却不知如何右手疾捞过来,一把捞住蛇杖。
    郑凯心头大凛,明知对方功力深厚,绝对抢不回蛇杖,毫不迟疑,松手弃杖,转身急急放步飞奔。
    赵岳枫随手扔掉蛇杖,衔尾疾追。此时他已经红了眼睛,不论仇敌上天下地他都穷追不舍。
    两人如流星赶月般霎时已奔出三十余丈,赵岳枫突然瞥见在他们前面不远之处,有个人影正向前走去,那人影一望而知乃是刚才疯疯癫癫的老道人。他不由大吃一惊,想到假如那老道人突然出手拦住自己,这一宗血海深仇可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清雪,当下提聚起全身真力,蓦地举掌向五尺远的郑凯后背劈去,掌力宛如排空巨浪般向前卷去,声势极是威猛。
    金蛇老人郑凯此时不得不迅快旋身绕步,避开对方大半掌力,同时发招封挡。赵岳枫厉声大喝道:“恶魔还我二妹性命来……”喝声中双掌连环疾劈,一时潜力山涌,四周砂飞石走,草木皆伏。
    郑凯在武林中也不是等闲之辈,出道以来,身经大小数百战,却没有一次像此刻般心寒胆战,应付维难。他被迫得一连硬接了对方三掌,只震得浑身真气飞腾欲散,双臂酸麻。然而他仍然苦苦支撑,原来这个老魔头也想到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道人可能会闻声转回来出手击退赵岳枫,那时便可乘机逃走。
    赵岳枫一连劈了七八掌之多,还未曾击毙敌人,仇焰恨火益发腾涌,突然抢到敌人身边,施展出近身肉搏的招数,掌劈指扫,招招不离对方身上必死大穴,自家却奋不顾身,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他的气势凌厉凶猛,完全把敌人压倒。金蛇老人郑凯拼了数招,不由得魂飞魄散。只听赵岳枫大喝一声着,砰的一掌击中对方胸膛。金蛇老人郑凯身躯应声飞开丈许,跌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赵岳枫一掌击毙仇敌之后,心中涌起一阵哀伤,仰天悲啸一声,叫道:“二妹啊,愚兄已把仇人杀死,但是你已香消玉陨,永别尘衰……”他悲愤啸叫之际,那紫心老道人已经转头回来,看看赵岳枫,又看看地上尸体,似乎感到十分茫然。
    赵岳枫声音甫落,数丈外传来一阵步声,接着一个娇脆的声音叫道:“大哥,大哥,小妹没有死啊……”赵岳枫为之一怔,转面看时,只见单水仙迅快奔来,除了头面身上沾了不少泥土之外,果然是个活蹦乱跳的人。
    他喜不自胜,大叫道:“二妹,你真的没事么?呵,呵,愚兄欢喜死了单水仙扑到他怀中,道:“大哥你看,我不是说过不怕那个恶魔的吗?”她虽是抱住赵岳枫,但天真的表情和口气使得这一切动作都没有一点点邪意,她接着叹息一声,道:“但是他却被你打死了!”
    她这种悲天悯人的心肠,赵岳枫早已深知,所以晓得她内心的确为那郑凯难过而不是做作。
    旁边却有人冷冷接口道:“欠钱还债,杀人偿命,这道理总不会错。”
    赵岳枫和单水仙转眼一看,发话之人,却是那个紫心老道人。但见他满面严肃凛然的表情,已无丝毫迷惘错乱的神色。
    赵岳枫赶快推开单水仙,抱拳道:“老仙长可就是武当前辈高人紫心道长么?在下赵岳枫,乃是东海门下……”
    紫心老道人严冷地道:“不管你是哪一门哪一派的人,胆敢在贫道面前杀人害命,贫道少不得要主持公道,替那死去之人伸雪冤仇。”
    这位老道长声色森冷,一看而知绝不是闹着玩的。但所说的话,未免有点不分皂白好歹。是以赵岳枫暗暗明白对方仍然神智不清,甚至了解对方乃是由于多年仗义行道,为天下人打抱不平,因而此刻口口声声主持公道,其实已分辨不出真是真非。
    这等形势未免难以处理,对方即是前辈高人,又是神智不清,实在不便与他拼命,再说这位老道长虽是脑筋不灵,但武功却一点不逊色,自己能不能拼得过他,倒是个大大的疑问……
    紫心老道长屹然卓立,却如有所得似的。赵岳枫苦笑一声,道:“老前辈为何尚不出手?”紫心老道人道:“你激战多时,定然筋力衰退,贫道等你恢复之后,才取你性命,免得你死不瞑目……”
    赵岳枫听了心中一方面大为佩服,一方面却暗暗叫苦。突然灵机一动,道:“老前辈可知道那个被杀之人是谁?”
    紫心老道人眼神一亮,似是突然记起那金蛇老人郑凯的来历。赵岳枫连忙道:“那老魔头就是阴风崖铁柱宫七煞之一,多年以来满身恶孽,实是死有余辜……”
    老道人双眉一耸,道:“原来他是十面阎罗武阳公手下,那就死不足惜了。但贫道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何以要扮成女子之身?”
    赵岳枫道:“老前辈有所不知,晚辈因身上任务重大,生怕在路上被对头们截住,不能抵达武当,故此不惜出此下策……”
    他说到这里,刚想往下面再说出三门四派代表的悲惨下场以及自己所负任务的详情,忽见对方翟然向右侧遥望,耳朵耸起,似是听到可疑之声。赵岳枫不禁停口,也自侧耳聆听。
    紫心老道人忽然间放步向右侧奔去,口中大喝道:“那边有人走动,想是武阳公的手下,待贫道去把这些恶魔们收拾掉。”
    他一忽儿就奔出老远,赵岳枫本想跟去,却又记起如果留得单水仙孤身留此,十分危险,只好放弃追去之念。
    回头看时,只见单水仙已走到金蛇老人郑凯尸体旁边,低头合卜嘴唇微动,不知念诵些什么。
    赵岳枫等了一阵,她才走过来,不待赵岳枫询问,已经说道:“小妹替他念了几遍超度往生的经文,唉,这武林中的冤仇杀戮不知几时才能绝迹?”
    她向四面望了一眼,又道:“那位老道长已经走了么?他好像有点精神失常,唉,像他诺大一把年纪的人,神智不清,孤零飘泊,当真可怜可悯……”
    赵岳枫沉吟一下,道:“那位老道长自称道号紫心,如果不假,他就是二十年前参与阴风崖铁柱宫之役的高手之一了。那一役武阳公被迫闭关二十年,铁柱宫也被夷为平地!可惜他不容我问个清楚就匆匆走了……”
    他的话声停顿一下,振起精神,道:“不过我想只要能够到达武当山,这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啦。二妹,我们继续赶路吧!”
    他们走到那辆骡车,却因车把式已死在强徒劲箭之下,赵岳枫心想无论是单水仙或自己赶车的话,反而惹人注目。当下迅速地剥下一个劲装大汉身上衣服,连佩刀也取了过来,躲在车后换上,再奔到江边把面上的脂粉眉毛洗干净,回转来从那些尸体中取了一顶英雄帽戴上,那副神气打扮,乍看真是闯江湖的二三流人马。
    赵岳枫把那些死尸通通丢到河中,他本想连金蛇老人郑凯的尸身也丢到河中,消灭一切痕迹,可是刚刚把这边的收拾干净,其中就听到尖锐的竹哨声,先是远方响起,紧接着近处也有竹哨升起应和,并且应和的不止一个,分明已有不少人走到近处。
    这些竹哨声宛如鬼哭般刺耳难听,单水仙双眉紧皱,道:“大哥,那是什么声音?”
    赵岳枫道:“愚兄以前也未曾听过,不知是什么帮派的消息暗号。不过这也不难猜测,这些人不是那几个被紫心老道长杀死的凶悍大汉的同伴,就是跟随金蛇老人郑凯之人,也就是阴风崖铁柱官的手下。”
    他跳上骡车前座,等单水仙上车之后,便扬鞭驱车沿着河边向上游驰去。
    鬼哭般的竹哨声此起彼落,有些急促连响,有些音节悠长,似乎那些人用这样哨声在交换情报。
    骡车不久就驰出二三里路,但竹哨声依然有些迫得很近,听那声音的移动方位,似乎有约三十人散开搜索。
    赵岳枫焦急地驱车前驰,河边哪有渡口?然而回转去的话,简直是自投罗网,故此他硬着头皮继续向前驰去。
    忽然前面数里远处也有竹哨声响应,一听而知前路已断,除了河流那一面之外,不论是前后及右面荒野都有竹哨之声。
    赵岳枫冷笑一声,道:“我们已变成网中之鱼啦,这道大江又过不去了。”
    单水仙惊慌地道:“那怎生是好?大哥,这些包围我们的人不知是何方强梁?”
    赵岳枫沉声道:“那还用说,自然是阴风崖铁柱宫的恶徒。单是这等浩大声势,目下除了阴凤崖铁柱官之外,天下哪里还找得出第二帮……”
    单水仙极力敛抑住心中惊慌,想了一想,道:“大哥,前面那一群后来发出哨声的人,一定是打对岸过来的……”
    赵岳枫道:“二妹怎生得知?”他接着轻哂一下,道:“就算他们是刚刚渡河过来的,又与我们何干?”
    单水仙缓缓道:“他们的竹哨声音是后来才突然升起,并且人数不少,很快就向岸上荒野那边展布开,形成拦截之势。由此可知这一伙人无疑是乘坐船只从对岸过来……”
    她微微一顿,神情甚是慎重,接着道:“因此,我们只要能够渡过此河,对岸那边一定没有敌人。我们可以抢快一步直赴武当。”
    赵岳枫苦笑一下,道:“二妹之言虽是有理,可是目下的困难在于如何飞渡这宽如茫茫大海般的大江?”
    单水仙道:“这个……这个……”她的目光在河岸边转来转去。但见这一带河边不是深深的芦苇,就是繁密的树木,并无渡口。这种地势,一望而知从来无人在这一带泊船上岸。
    她深深皱起眉头,这时骡车缓缓沿着河岸高起来的平地向前滑行。她道:“看来不容易找到船只,然则大哥作何打算?”
    赵岳枫豪壮地朗笑一声,道:“事至如今,己无选择余地,愚兄今日已非营比,一身武功,足可与恶贼们血战一场。假如能够突围而去,当然最好不过。假如对方高手云集,无法冲出,那就放手与他们周旋,除非愚兄身亡气绝,绝不能让那些恶贼们把二妹劫走。”
    单水仙眼睛一眨,面泛愁容,道:“这样说来,竟是小妹连累了大哥啦!唉,这些日子以来,小妹已深知大哥天生侠骨义胆,光明磊落,小妹纵然有三寸不烂之舌,也难说动大哥丢下小妹,径自突围脱身,不然的话,小妹自己留在此地,足可以阻挡强敌,转移他们注意。大哥便可趁机脱因,甚至不必动手拼命就出得重围。”
    赵岳枫凛然道:“二妹知道就甚好,愚兄已把二妹你当作嫡亲手足看待,焉能让你落在恶魔们手中?”
    单水仙感动地叹息一声,道:“自从小妹长成之后,因无亲无故,心中时时泛起孤零凄凉的悲哀。而所有的人对小妹大都不怀好意,当真没有一个像大哥这样胸怀坦荡,比嫡亲手足还要亲爱怜借小妹……”
    赵岳枫道:“二妹说得这般凄凉,愚兄更要尽力照顾你,可是今日的局势,已迫得愚兄无法选择。愚兄若是不幸战死,你……你……”
    他的话声忽然停住,却是因为想不出下面应该怎样说才好。当下叹息一声,道:“愚兄如若战死,那时已管不了许多,二妹你自己珍重……”
    单水仙感动得珠泪双抛,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突然间荒野中传来尖厉悠长的哨声,连续传来七八响,似是碰上了什么事。接着所有刺耳的竹哨声一齐停歇。
    赵岳枫沉吟忖想一阵,突然面现兴奋之色,道:“莫非是他们碰上武当老一辈的高人紫心道长么?”
    单水仙赶快抹掉泪痕,道:“那么我们快点向前走!”
    赵岳枫摇了摇头,道:“没有用,这骡车能有多快?况且留下鲜明痕迹,怎样也逃不了,除非能够过河……”话声未毕,果然上游不远之处又有竹哨声随风传来。
    单水仙本来对自己的荣辱生死丝毫不放在心上,她的着急,完全是为了赵岳枫。这时冷静下来,一边细细寻思脱身之法,一边小心地注视河边形势。
    骡车缓缓向前走了两三丈远,河边二片芦苇,随风摇动,发出阵阵沙沙响声。
    单水仙忽然道:“大哥,你看看那河边……”
    赵岳枫转眼望去,只见那片芦苇又高又密,再有就是一片白茫茫的河水。于是应道:
    “愚兄看不出有何可疑……”
    单水仙道:“小妹是说这片芦苇与河岸干地之间,似乎遗有足迹脚印赵岳枫点点头,道:“二妹眼力不凡,果然是有人走过,也许正是早先敌人们经过……”
    单水仙道:“不,这足印之中,有一个可以看出乃是赤足之人留下,试想那干敌人们岂有赤足之理?”
    赵岳枫道:“二妹虽是看出这一点,但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单水仙要他停住车子,道:“大哥,小妹隐隐感到此事不比寻常,也许我们就靠此得救!”
    赵岳枫道:“二妹别胡思乱想了,此地纵有渔人土著行走过,也是寻常之事,怎会与我们现下局势有关?”
    单水仙微微一笑,道:“小妹现在还拿不定,大哥最好循着那些脚印,深入芦苇中看看……”
    赵岳枫心想这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即腾身下车,举步奔去。
    不一会儿他已走入芦苇之内,那片芦苇中尽是浅水湿泥,尚幸赵岳枫一身武功不比寻常,一味借力移动,才不至于深陷泥中,但也弄得下半身都湿透了。
    在车上的单水仙看不见赵岳枫,只见到芦苇刷刷地响,一直向河边移去。她面上流露出紧张之色,似是等候赵岳枫发现奇迹的声音。
    过了一阵,赵岳枫已到了外面水深之处。他自幼在沿海长大,懂得水性。是以虽是穿着全身衣服,仍然能在水中来往自如。
    不久,赵岳枫又从芦苇穿过,上得岸来,全身都湿淋淋直往下滴水。他奔到车边,面上露出笑容,道:“二妹,真有你的,芦苇中果然有一艘空船,可是甚为破旧,也没有橹桨等物……”
    单水仙先是十分高兴,道:“这就行了,小妹深信芦苇内必有船只……”她忽地皱起双眉,道:“小妹很怕水,只不知大哥水性如何?”
    赵岳枫道:“愚兄虽然称不上水底功夫高强,但如果跌落水中,不但足以自保,连二妹也足可以救回。二妹不必忧愁害怕。”
    单水仙想了一下,道:“如果大哥水上功夫不高的话,那就要另想别计了。”
    赵岳枫讶道:“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船只,你却要另想别计?”
    单水仙道:“大哥一说那艘船又小又破旧,并且连橹桨都没有,小妹就觉得不妙了。现在细想一下,果然十分危险……”
    她举手指住右边一片荒山旷野,道:“那边敌人虽然布下罗网,但到底还有掩蔽藏匿的地形可供利用。如若坐上小船,漂到河中,远隔十里就可瞧见,敌人们既有船渡江,其中势必有些人是本地的好手,这些在江水附近的黑道好手,自然水上功夫高出凡流。因此我们的小船一被敌人发现,不须多久,就得被他们的快船追上。如果大哥水中功夫高强的话,尚可一拼。但听大哥所说,似乎还不能与敌人水中争雄称霸……”
    赵岳枫道:“二妹之言虽是有理,但难道就白白放过这机会?”单水仙微微一笑,道:
    “这也不然,小妹另有妙计……”
    她微微一笑,满面尽是得意之容。赵岳枫忍不住也笑一下,心中想道:“二妹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目下虽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与敌人互斗智计心机之时,仍然无意中流露出天真稚气的态度……”
    单水仙缓缓道:“大哥你不是说过这辆骡子留下明显痕迹,敌人不费气力就可查出追到?”
    赵岳枫道:“不错,愚兄说过这话。”
    单水仙道:“这样说来,这辆骡车对我们已没有用处。小妹刚才细细看过此江水势,正好利用……”
    赵岳枫道:“愚兄生性鲁钝,二妹的妙计还是猜不出来……”
    单水仙道:“大哥赶紧去把那艘小船拖到岸边,小妹才告诉你……”
    赵岳枫此时纵想不能,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转身奔到河边,涉水走入芦苇之内。不一会儿他已拖了一艘小船出来。
    那艘小船甚是破旧,船上果真没有橹桨之物。赵岳枫拖到岸边,只见单水仙牵着那匹健骡,拖着车子走下来。他不禁剑眉一耸,道:“二妹可是想连这辆骡车一齐运过此江?”
    单水仙道:“正是此意……”她一面说,一面动手把健骡卸下,拉到船边,把它赶上了船。然后向赵岳枫微笑道:“大哥快点把车子搬上船去。”
    赵岳枫道:“这匹骡子及车辆就足以把船压沉,哪还有我们立足容身之地?”
    单水仙道:“请大哥暂时不要多问,小妹自有主张——”
    赵岳枫摇摇头,无奈何过去把车子拉到船边。然后运动两膀神力,把车子托起轻轻放在船中。
    单水仙道:“从此处出去,恰是一个河湾,河水涌过时因河岸内凹,故此水流急旋出去。大哥只须把小船推到芦苇外面两丈左右,就可放手回来……”
    赵岳枫转头看看河水流动之势,他本是在海滨长大之人,是以这一留心,便看出那河水果然恰如单水仙的话。于是无话可说,跳落去把船拉离岸边。
    单水仙道:“大哥你把船推到外面之后,可用指力在船中心处戳三个洞,务必穿透船底,可以透入河水才行……”
    赵岳枫索性不问,颔首应了。霎时已推入芦苇之内,嚷嚷之声不绝于耳。不久,已穿出芦苇。这时江水己深,赵岳枫泅游着把船推出两丈左右,然后伸长手臂,运足指力,向船底戳下去。那只木船已甚为老旧,因此赵岳枫不堪费力就戳穿船底。共是三个小洞,眼见河水像银箭似地激冒入船。他也懒得多管,径自泅回。
    待他到得岸上,那艘小船业已被水流冲出四五丈。船底是穿了几个小洞,灌进水来,但水量不大,所以暂时还看不出来。
    赵岳枫一身水淋淋的,却不理会,一味瞪眼望住船只,那船载着骡子及车辆,越飘越远。渐渐可以看出船身沉下许多。
    他摇摇头,道:“二妹你布下这个疑阵,不知可有效力?但愿不会后悔就好了……”
    说时,上下游江边竹哨之声大作,此起彼落。单水仙回眸四顾,道:“小妹敢说不须后悔,目下我们赶紧找个地方藏身为要……”
    赵岳枫看看地上水渍,微微一笑,道:“现在愚兄要经你一个难题了,那就是以愚兄这等一身湿漉漉的,无论纵得多远,也将留下显明痕迹,一点不亚于蹄痕轮辙,这些敌人无一不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不管我闪逃往何方,很快就能追到,你看怎么办?”
    单水仙哎了一声,道:“小妹倒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便怎生是好?”
    她转眼看来看去,突然泛起笑容,道:“大哥如果不是已经想妥了藏匿之法,怎肯听小妹摆布,把船只推出江中……目下唯一的逃路,就是藏在芦苇之中,大哥可是此意?”
    赵岳枫点点头,道:“总算你猜中了,不过等一会儿对头们若是不肯死心,用快艇穿入芦苇中搜索,那时可就宛如网中之鱼,瓮中之鳖了!”
    单水仙道:“大哥何必长他人气概,灭自己威风,这沿江的一片芦苇何等宽广绵密,请问他们怎生找得到我们?”
    赵岳枫冷笑一下,生似胸有成算,而又故意不说出来似的。当下两人往河中走去。近岸处河水虽浅,但底下全是烂泥,少说也有大半尺深。只走了几步,单水仙口中就哼哼啷啷地,原来水底的烂泥吸住她的鞋袜,使她举步维艰。
    好不容易走入芦苇中,河水渐深,淹到单水仙的腹部,这时她可就更加难以举步。赵岳枫道:“愚兄实在是存心教你吃点苦头,以后才不会轻易往芦苇中钻。现在你趴到我背上吧……小心点儿,我已听到声息啦!”
    单水仙哪敢多言,赶紧趴在赵岳枫背后。赵岳枫谨慎地向芦苇深处走去,幸而水势一直都不加深,总是淹到腹部上下而已。
    江中飘送来叱喝的声音,隐约听到有人叫道:“那船沉啦,快点……把落水之人抓回来……”
    接着岸边也传来人声,先是在上游那边传来,不久下游那边有人声随风传到,可见两头沿岸的人已经因发现江上小船而迅速地向当中搜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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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文开华抛石援少侠
    不久,他们早先站立之处已传来人声,有人大声道:“这儿有水渍,快在周围细查,看看是否向荒野那边遁逃了?哼,这种疑兵之计谁看不出来……”过了一阵,岸上人声寂然,似是完全撤走。赵岳枫和单水仙都感到十分奇怪,但因河中尚有船只巡查,所以仍然不言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粗壮的口音道:“敬禀宫主,左方并无丝毫可疑痕迹……”紧接着又有人作同样报告,一连七八个人报告之后,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道:“那就等等看河中五艘快艇截捞的情形如何……”赵岳枫听出那正是武阳公爱女武宫主的口音,不禁伸一伸舌头,压低声音告知单水仙。并且告诉她说,这武宫主既然在此地出现,铁柱宫的高手势必也云集岸上,如果让他们找到之后,绝难逃走……过了许久,江上出现五艘梭形快艇,疾逾奔马般向岸边驰来。
    岸上站着一大堆人,最前面一个宫装黄衣美女,眉目如画,长得甚是艳丽。在她身后左右各站着一名佩剑俏婢。
    再后面站着一排五个装束各异之人,为首一人身穿儒服,相貌雅秀,正是铁柱宫四奇之一的北奇玉轴书生。接着便是形貌丑恶,头发长及腰际的老妇,手持一柄三股金叉,此妇正是四奇中的西奇太原乌魔娘。再就是身量矮小,面目娇美如女子的文开华,由于南奇雪轮字文旷已死于少林冰峰禅师杖下,故此他已补上南奇之位。紧接着就是土煞七指翁江奎和地煞北邙幽灵滕圭。后者面色甚是苍白,左臂自肘以下已经空无所有,乃是当日在阴风崖铁柱宫上被峨嵋高手凌霄道姑斩断。
    在这五名魔头之后,还有一排十余个凶悍劲装大汉,人人身上带着兵刃,杀气腾腾。
    那五艘快艇刚刚驶近芦苇,武官主左边的侍脾已大声道:“宫主有令,五艇即速分散严搜十丈周围的芦苇……”
    那五艘快艇上除了四名水子操桨之外,尚有一名身穿水靠的大汉站在船头,闻言轰然应一声得令,倏然散开,每艇相隔两丈,向芦苇中驶人。
    岸上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这五艘快艇之上,只见芦苇东歪西倒,时时露出快逛。
    这一片芦苇能有多大,被这五艘穿入,细细搜寻之下,几乎连针也可以找到。
    但奇就奇在赵岳枫和单水仙虽然正好在他们搜索范围之内,却一直不露痕迹。要知他们若然在芦苇内闪避,即使瞒得过艇上之人,也无法逃得过岸上一众黑道顶尖高手的利眼。
    那五艘快艇严密地搜查好久,还不停止。武宫主面寒如冰,瞪大眼睛凝望住那片芦苇。
    她不发命令,那五艘快艇哪敢停止,反而更加卖力。
    武宫主身后众人没有一个发出声音,好像都晓得武宫主心中烦恼,所以不敢开口碰钉现丑。
    又过了好一会儿,武宫主缓缓抬头,仰望着天空,自语道:“本宫主不信他们真有插翅的本事,哼,哼,今日非抓住他们不可……”
    文开华柔声道:“他们也许葬身在茫茫江水之中,宫主何须气恼。”武宫主摇摇头,道:“不,他们绝非葬身清流之中,但我目下却一时想不出他们有何妙策,居然能逃出我们的罗网……”
    那五艘快艇仍然在芦苇中穿来穿去,武宫主凝目向天,想了一阵,缓缓道:“叫快艇靠岸待命……”
    一名侍婢立刻传出命令,眨眼间五艇靠岸,全无声息。
    武宫主道:“那个老道确实是神智失常了么?”
    最后那一排的领头大汉朗声道:“属下曾亲自赶到目击,绝不会错。”
    武宫主道:“你可看出他出身于哪一派?”
    那劲装大汉顿时呐呐道:“这个……这……属下不敢隐瞒,当时那老道一出手,就震伤了四名弟兄,属下赶紧冲上,他却转身奔走,身法之快,属下万万追赶不上……”
    武宫主晤了一声,道:“我看这老道一定是三门四派老一辈高手,他既然在此地出现,可能就是武当的紫心道人了。”
    玉轴书生房仲接声道:“听说三门四派老一辈那几个曾经到宫中生事的高手,事后全部隐遁,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一次,有人传说他们都因被老山主绝世神功所伤,故此人人返山后都急忙闭关自疗。也有传说他们均已死亡,亦有传说他们全部失踪——”
    武宫主点头道:“这件事无须隐瞒,昔年他们虽是仗着人多势众,迫得家父自闭二十年死关。但他们的的确确都被家父神功所伤,照理绝难有人生还……”
    她停歇一下,接着道:“前此家父二十年功行圆满出关,三门四派派出的高手,并无一个老的在内,由此可以证明他们确实都受创甚深。”
    玉轴书生房仲道:“承蒙宫主赐告昔年秘闻,以启茅塞,属下感激不尽。”
    武宫主长袖一挥,道:“房香主不用客气。目下我们全部出动,分为六组,从此处为起点,一直延伸到十里为限,只听我哨声一响,便一同向光化城严密搜索过去,只要他们尚在这一片地面之内,不怕他们飞得上天……”她转眼望住快艇,又道:“你们从水面仔细搜寻,顺流而下到光化县集合待命……”
    转眼之间,五艘快艇开走。岸上之人也分妥,纷纷出动,武宫主也动身赶往五里当中之处,居中发号施令,在江边的一组,乃是文开华率领四名劲装大汉。
    这时芦苇中的赵岳枫及单水仙凝立不动,倾耳静听岸上的举动,他们连头都湿透,此时还有水珠直向下流,一看而知他们都曾经潜入水中。
    文开华突然下令道:“汝等四人向东巡去,不可分散,以免力量单薄,被敌人所乘。一听到本座哨声,便向光化方面搜去……”
    那四名劲装大汉躬身领命,接着疾奔而去。于是江边只剩下文开华一个人。
    他等了一阵,估计那四名手下业已去远。突然转面向着芦苇,微微一哂,道:“你们躲在芦苇之中,以为我不晓得么?”
    单水仙娇躯轻轻一额,赵岳枫却用手指按住嘴唇,示意她不要做声。
    文开华接着又道:“刚才五艘快艇搜索时间虽久,寻常之人绝不能潜在水底如此之久。
    但你们掐断芦苇,含在口中,一端透上水面换气,自然可以持久了。我可没有猜错吧?”
    芦苇之内仍然一片静寂,没有一点声息。文开华耸耸肩,道:“你们怕中了我诱敌之计,所以不敢回答,这也难怪你们。不过,那位武宫主也是机智绝伦的人,这种计策只能瞒得一时,我敢担保她很决就会恍悟,迅速赶了回来,再下令搜寻。你们尽可对我放心,即速向上游移动,大约十五丈左右的芦苇之内,我藏有一条小船,你们在那边等到天黑,始可渡江……”赵岳枫望一望单水仙,只见她眼中露出相信的意思。当下忖道:“此人行事极是奇特莫测,智计也高人一等,竟能猜出我们利用芦苇换气之汁,若果他不是有意暗助,早先说了出来,我和二妹定难瞒过那些水面好手的摸索。况且他的话中有一点可以采信,那就是武官主会想通马上就赶回来这一点。目下我必须当机立断,否则赐误戌机,等到那武官主赶回来,再想逃走便来不及啦!”但他又生怕对方乃是故意发话诱骗自己,故此举棋不定,一时难下决心。
    只听文开华的声音又飘入耳中,他道:“你们不要多疑,须知我遣开手下,就是为了方便你们逃走。唉,那武宫主快要来啦,要走得赶快一些。我老实告诉你们,武宫主本来智谋绝世,算无遗策。但这一次似是因赵岳枫这名字使她心神分散,故此早先才会失策于一时……你们快点走吧……”
    他那娇美如女子的声音之中,已透露出十分焦急之意。赵岳枫陡然把心一横,忖道:
    “如果我们凡是被他所骗,至少我也能够奋力杀死这厮……”
    他伸手抱起单水仙,举步向上游走去,由于芦苇太密,所以他先向外面移去,等出了芦苇,便沿着这芦苇向上游而去。
    芦苇一响,文开华面色微变,沉声道:“你们两人之中可有赵岳枫在内?”
    赵岳枫心中一凛,不知他这一问是什么意思。但他随即涌起满腔豪气,朗声道:“不错,正是赵某……”
    文开华哼了一声,道:“你可曾带着单水仙姑娘?”
    赵岳枫道:“她也在此……”
    文开华沉默了一阵,缓缓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赵岳枫朗声道:“她是赵某的妹子,赵某是她的大哥!虽是义结金兰,但她的一切大事都得听我这个大哥做主!”他这样答法,乃是表示目下虽然陷身不利形势之中,但如果文开华想动她的脑筋,他绝不肯答应。
    文开华缓缓道:“如此甚好,你们快走吧!”
    赵岳枫可真测不透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好在何处,但他不暇细问,赶紧向外面移去。
    文开华双眉紧皱,抿住嘴唇,那种神志宛如一个绝色美女,满腔心事对着悠悠河水,含绥自怜似的……赵岳枫抱住单水仙刚刚移到外面,忽然间听到一阵声音传入耳中,登时心头一凛,凝身不动。
    那阵声音乃是一个女子的话声,道:“文香主可曾发现什么异状?”
    文开华本来面向大江,听到身后声音,身躯微微一震,口过头来,只见那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武宫主危立在他身后一丈之处。
    他摇一摇头,道:“属下并无发现可异之处!”
    武宫主道:“文香主在本宫诸位高手中,不但武功出众,智计更属第一以你的看法,乘坐骡车的点子们竟是用何法脱身?”
    文开华眼珠连转,突然微微一笑,道:“宫主不但有此一问,况复亲身赶回,莫非点子们尚在芦苇之中?但他们除非是水性超绝之上,否则焉能潜在水中如此长久?”
    他的话声一顿,突然啊了一声,道:“属下明白了,唉,属下虽蒙宫主见誉推许,但仍然低于宫主一筹!”
    武宫主那冰霜似的娇容之上,绽出一点笑意,道:“文香主不须过谦,我这番话如果向别的人说,绝无一人悟得此意。”
    她接着道:“文香主可传令调回快艇。”文开华躬身应了,取出特制竹哨,吹了三声,那竹哨之声宛如鬼哭,尖锐可怖,却传得极远,他停了一会儿,又连续吹了三声。
    赵岳枫和单水仙都相顾失色,无计可施。目下别说有快艇回来搜查,即使是贴着芦苇向前移动,岸上的武宫主虽然瞧看不见,但必能听到声音。因此,除非是两个人一齐潜入水中,向上游泅去。然而人在水中潜泅,除非精通水性,方能保持身躯沉在水中而不浮起,何况潜泅十余丈之远,更非换气多次不可。这种情形,比起早先蹲伏水中大不相同,早先他们可以扯住芦苇根节,所以潜伏再久。也不致浮起来。再有一个难题,那就是单水仙根本不会潜泅之术,纵然她能够一直闭住气,由赵岳枫抱住向前游去,可是两个人加起来,浮力极大,赵岳枫绝无法在游动时一直保持沉在水面之下。
    目下的情形看来已经无法逃脱,赵岳枫向单水仙苦笑一下,贴在她耳边低低道:“二妹,我们可用早先之法,沉在水中。现在我先折下两根芦苇管备用,等到真的藏身不住,你仍然不可现身,等愚兄放手跟他一拼。”
    单水仙本来毫不惧怕被敌人抓去,因为她原本就要到魔窟去。但她此刻深知道赵岳枫为人绝不肯让她挺身出去,陷身于魔掌,如果那样做的话,徒然使他分心,可能因此反胜为败。
    故此她并不坚持,转过来贴在他耳边道:“小妹遵从大哥之命,不过大哥要答应小妹一件事,那就是你现身上岸之后,不可恋战,务必设法突围出去。小妹伏在水底,谅敌人们不会再来搜索。”
    赵岳枫向她点点头,表示答应。接着轻轻叹口气,面上露出羞愧之容,似是自惭身为兄长,却无力庇护一个义妹!
    文开华目注河边芦苇,眼珠连转,显然是大动脑筋。过了片刻,他忽然移到武宫主身侧,低声道:“那五艘快艇不久就可奉命赶回,但属下却想在快艇到达之前,设法使点子们白露形迹……”
    武宫主颔首道:“文香主神机妙算,向来高人一等,请尽管施为。”
    文开华迅快纵开,搬了一块尺半见方的石头猛一振臂,向河中抛去。石块恰恰落在芦苇靠河心那一面的边缘处的河水中,发出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宛如有人跳落水中。他接着又扔一块石头在芦苇之内,又是一声巨响。但等到波平浪静,芦苇之内仍无丝毫动静。武宫主微做一笑,道:“文香主这一手打草惊蛇之计落了空啦!”说时,江面已出现五艘快庞,迅快自岸边驶出来。
    文开华转眼望住那五艘快艇,其实他却是借这动作,掩饰他面上抑忍不住的紧张神色。
    那五艘快艇迅即驶到切近,齐齐冲入芦苇之内。文开华深深吸一口气,恢复原来的镇静,尖声道:“宫主有逾,着汝等即速再次细搜这一片芦苇,注意有人潜伏水中,以芦管伸出水面换气。”
    那五艘快艇上之人轰然而应,船只要时散开,在芦苇之内穿来绕去。
    这五艘快艇均曾训练有素,故此看上去虽似是仓卒分散,其实却甚有法度,五艇穿梭往来,其密如网,十丈周围,尽在他们的搜索网中,别说有人潜卧水底,妄想逃过他们的目光,即使是只小虾,也难以隐藏。
    武宫主等了一阵,看这情形知道必无所获,不禁颦蹙双眉,喃喃自语道:“他若是在芦苇中移动逃走,必难逃得出文香主耳目。如果移出芦苇之外,始行泅走,那样甚费工夫时间,即使幸而能够逃过文香主耳目,出了芦苇,也就正好是快艇出现之时,在这情形之下,他焉能泅走。若是潜在水中向前泅走,最多也只能走出三四丈远,但现下搜索网已扩大至十丈,他岂能逃得及?”
    这一番推论,只听得文开华面色凝重紧张,生怕她忽然悟出乃是他把敌人纵去……那五艘快艇上的水道好手,人人用尽全力,在芦苇中冲波翻浪,穿梭往来。那一片又高又密的芦苇,已折断压倒了十之三四。岸上之人目光已能隐约穿透。
    文开华吹两下竹哨,所有动作都突然停止。他转身走到武宫主身边,躬身道:“敌人确实不在这片芦苇之内,莫非当真已随那辆骡车淹死于大江之中?”
    武宫主沉吟一下,纤手一挥,道:“请香主下令,各人均依前此的命令行事。”文开华立刻传达这个命令,武宫主又道:“点子们绝不是溺死江中,既然不在水中,则必在陆上。”
    她微一颔首,转身奔去,姿态轻盈飘洒,却快如电光石火,转眼之间,已去得无影无踪。
    文开华四面看看,已没有人影,当下长长透一口大气,流露出一派如释重负的神色。
    眨眼间上游十丈以外的江边,出现一条人影,星抛丸掷般奔过来,片刻工夫已奔到他面前。
    这人身上全被江水湿透,却仍然掩不住俊朗神字。他抱拳道:“赵某承蒙文兄两度赐以援手,感激万分,特地前来道谢……”
    文开华双目之中射出奇异的光芒,凝视着这个英俊挺拔的当代英豪,他的目光似是蕴藏着无限情意,又似是满腹辛酸不能吐露。
    赵岳枫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但却不去多想,接着又道:“兄弟忍不住要向文兄当面道谢之故,便是由于文兄智计超人,聪明绝顶,的确是当世间罕见的人才!”
    文开华微微一笑,他那种天生宛肖女子的态度神情,使得这一笑充满了自怜的意味,他缓缓道:“赵兄过于夸奖兄弟了。”
    赵岳枫此刻一点也不讨厌他那种女儿娇态,肃容道:“兄弟确实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试想在刚才那种紧急局面之下,谁能想得出投石江中,使我们得以抱住石头,沉在水底放步急行,脱离了险境……”
    他仰天朗笑一声道:“那武宫主纵是谋略过人,胸怀纵横阐阎之才,却也永难参详得出那块石头的妙用……”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鬼哭似的竹哨声,文开华咬一咬嘴唇,道:“兄弟要走啦,赵兄多加珍重!”言下一片依依惜别之意。
    赵岳枫点点头,拱手相送。文开华又道:“武宫主实有神出鬼没的神机妙算,赵兄还是快隐起形迹为是。”
    赵岳枫拱手道:“文兄之言极是,兄弟这就告辞。”他坐言立行,迅即转身大踏步走去。才走了六七步,耳中听到文开华叫了一声赵兄,于是停住脚步,回头观看。
    只见文开华忸怩作态,欲言又止,那种女儿含羞的情态,若是换上女装,保险无人看得出他是个男子。
    赵岳枫道:“文兄有何吩咐?”
    文开华道:“兄弟投身阴风崖旗下,另有隐衷,目下虽是日日与那干魔头为伍,却能守身如玉,只不知赵兄信是不信?”
    赵岳枫沉吟一下,郑重地点头,道:“兄弟相信。”
    文开华展颜一笑,道:“兄弟反而耽误不少时间,此刻临江分挟,敢问赵兄贤兄妹将赴何处?赵岳枫但然道:“兄弟要上武当报讯。”
    文开华道:“赵兄竟不相瞒,足见云情隆谊,不比泛泛,兄弟但知武当山上,有人与阴风崖暗通款曲,赵兄抵武当之后,尚须小心防范。”
    赵岳枫黯然变色,道:“想不到阴风崖铁柱宫的势力已侵入武当,承蒙文兄提示先机,兄弟感激不尽!”
    两人互相行了一札,赵岳枫转身奔去,耳际突然听到文开华的声音道:“赵兄多加珍重,阴风崖铁柱宫对付完武当之后,第二步凶锋就直指少林,我们后会有期。”
    赵岳枫心中大凛,停步转头看时,那文开华已经飞奔而去。
    他回到芦苇之中,单水仙此刻已坐在一艘窄窄的梭形快艇之上。他沉思一阵,抬头望望天色,毅然道:“我们马上就渡过此江,兼程赶路,大约赶到明日早晨,就可到达武当山上。”
    他的眼光落在单水仙面上,接着道:“二妹可以在彼岸附近的村落找个地方休息,等候愚兄回来。”
    单水仙摇头道:“不,小妹要跟着大哥,方始放心。”
    赵岳枫心中叹口气,想道:“听你的口气,好像还要照顾我,唉!其实是你把愚兄拖累得行动迟缓。”但鉴于这是她一片好意,因此赵岳枫不便悦出实话。当下微微一笑道:“愚兄打算上岸之后,就展开脚程急赴武当,晚上亦不休息,二妹你如何跟得上愚兄?”
    单水仙道:“小妹虽然不敢与那些凶恶的人动手搏斗,但也不是深闺弱质,光是走路的话、恐怕大哥还比不上小妹耐久。”
    赵岳枫暗暗失笑,道:“好吧,我们就试一试,等到二妹觉得熬受不住,才找个地方休息便了。”
    两人开始划艇冲出芦苇,横渡大江。赵岳枫对于操舟之道,颇有几手,故此舟行甚速。
    到了江中,放眼四望,江上并无敌人踪影。
    赵岳枫一面使桨,一面问道:“愚兄一直没有工夫问你,那就是关于金蛇老人郑凯用蛇杖加害二妹之时,何以你倒地之后,又无事起身?”
    他笑一笑,接着道:“当时真把愚兄骇得魂飞胆裂,急怒交加——”
    单水仙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妹身上穿有一件佛门防身至宝度厄银襦,不畏世间一切兵刀虫蛇之劫,但小妹却怕那老恶人拿蛇杖击打我的头部或下体双足,所以赶快倒在地上。”
    赵岳枫道:“原来二妹有这种神奇护身之宝,愚兄可就比较放心了。”
    他们划了大半个时辰,方始抵达彼岸。当下弃舟登陆,赵岳枫辨明方向,道:“我们必须趁敌人目下尚结集于光化城中之际,加急赶上武当,二妹不妨试一试赶路的滋味,然后再作道理。”单水仙从容一笑,道:“小妹自会紧紧跟随在大哥后面。”
    赵岳枫见她意志坚决,心想只须以事实使她知难而退就是了,何用与她辩论,当下微笑道:“二妹既然有此大无畏的决心,那就请跟在愚兄后面。”
    当下他展开脚程,向前奔去。武当山他虽然未曾到过,但这武当山在武林之中声名显赫,因此赵岳枫对于此山的地名路径,早就耳熟能详。目下相距尚远,只消对准方向,故此他向着正西一直奔去,毫不犹疑。
    大约奔了五六里路,回头只见单水仙果真紧紧跟随身后,开始之时相差六七步远,此刻奔走了五六里路之后,仍然是那么远的距离。
    赵岳枫心中暗暗讶异,忖道:“我虽是只施展出四成功夫,但平常人已经不易追上。二妹却当真紧紧跟住,不曾落后半步,我倒要试她一试……”
    心头一决,脚下便逐渐加快,不久工夫,已奔出七八里,回头一望,只见单水仙仍然在六七步之后,见他回头望来,还对他嫣然一笑。
    赵岳枫暗暗一怔,但面上勉强装出一个笑容,接着便转回头,放开脚程,迅速飞奔。
    这时但见荒郊旷野之中,一男一女迅快奔驰,两个人的衣衫裙带都飘飞起来,宛如奔驰于狂风之中一般。
    赵岳枫已用不着回头去看,便知单水仙依然紧紧跟住。只因他们此刻所驰去的速度,已迅逾奔马。故此激起劲急风声,赵岳枫单用灵敏听觉,就可测出单水仙的位置。
    不久他们就奔人群山之中,此处离武当尚远,却喜四下荒僻无人,所以他们迅速奔驰,也不至于引来世俗之人呀骇目光。
    单水仙越走越快,姿势却十分飘洒美逸,再走了十多里路,居然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要碰上赵岳枫后背。
    赵岳枫本来还可以快一点,不过他暗念单水仙乃是自己的妹子,若是拼尽全力,将她甩下,自己却没有什么光彩可言,而说不定却使她自尊心大大受损,况且放尽脚程的话,还得怕她足力不够,到后来跟不住,岂不自我麻烦?所以他只保持这种速度,任得单水仙紧紧贴在他后面,也不加快。
    黄昏之后,天色渐黑,这时才经过一些村庄乡镇,他们也不休息,照旧前奔。
    直到了半夜时分,赵岳枫才陡然停步打算休息一下。他已想到单水仙可能熬不住脚步,一旦撞到他身上,所以暗中已有准备。
    果然风力猛然压到他后背,赵岳枫哈哈一笑,刷地猛闪开去,顺便伸手一推。
    单水仙得他一推之力,稳稳站定身子,娇声笑道:“大哥你真骇人一跳,小妹还以为前面发现了敌人或者什么呢!”
    赵岳枫道:“此处甚宜休息一会儿,我们这等走法,天未破晓就可以达武当山啦!愚兄还得问你一句,那就是你本来以为前面发现可疑之兆,如何立即就晓得不是了呢?”
    单水仙知道他故意逗她,便笑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我不告诉大哥。”她说笑之时,毫无一点气喘乏力之相。
    赵岳枫也不问她怎能奔得这么快,为了争取时间,便道:“我们赶紧休息,等办完正事,愚兄还有许多话要查问你一下!”
    两人相对盘膝跌坐树下暗影之中,过了一会儿,赵岳枫暗暗睁开双眼,只见单水仙瞑目调息,气机均匀悠长,分明是以上乘内功培元生力,但一时却看不出她的内功是什么家派。
    他不再多看,也自瞑目调息,大约休息了一顿饭之久,才缓缓睁目,这时单水仙已经睁大双眼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赵岳枫但觉这个少女目光之中,含满一片天真纯洁的柔情,使人心中十分坦然,毫无邢恩。于是微微一笑,道:“你学的内功真是万分惊人,这么快就功行圆满,愚兄虽然已经打通玄关,仍然及不上你!”
    单水仙讶然道:“大哥已经打通了玄关,也就是接近金刚不坏之身的地步,小妹可万万比不上大哥!”
    赵岳枫道:“离那金刚不坏的地步还远着呢!现在我们赶快动身,务必赶在破晓之前,抵达武当山上才行!”
    单水仙跟他起身,单道:“为什么呢?”
    赵岳枫道:“以愚兄的看法,阴风崖铁柱宫既是高手云集此间,并且由武宫主亲自率领,大概除了拦截我们之外,同时要向武当派动手。由此推测,武当山上势必已经布置有人,我们在破晓之前赶上山去,他们一定没有想到。我们便可从容人观求见武当当今掌门白木道长了。”
    单水仙笑道:“小妹却认为武当山上不会有敌人爪牙布伏,以武宫主那种心计超世的人,绝不肯做这种打草惊蛇之事……”
    赵岳枫道:“二妹这番推测,未免过于武断。”
    单水仙道:“小妹只是说出心中想法供大哥参考而已!试看昨日在江水彼岸的经过情形,那位美丽的武宫主出现得不是很突然么?我看大哥当时的表情,一定是万万料不到她会亲自赶到,是也不是?”
    赵岳枫道:“不错,我确实料想不到。”
    单水仙道:“这就是了,由此可知她一定是喜欢做出令人意想不到之事的人,因此她焉肯让武当派知道她要动手?”
    赵岳枫笑道:“你别浪费心思了,看来你倒像是要跟她斗一斗心机智谋呢!”
    单水仙道:“如果大哥不是喜欢她的话,小妹一定要用点心思斗她一斗。”
    赵岳枫双眉一皱,道:“胡说,我几时喜欢她?”单水仙笑道:“大哥别生我的气,小妹只是据实直陈而已!”
    赵岳枫道:“以后不准你再胡说了,走吧!”他们又继续向前奔去,在夜色迷茫中,两人脚下都十分平稳,宛如在自日之下奔驰一般。四更时分,已踏人武当山界,赵岳枫留神查看四周,果然没有敌人踪迹,不禁暗暗佩服单水仙的头脑。走了一程,陡然想起单水仙的话,不由得暗暗察看自己的内心是不是当真喜欢那武官主。
    他觉得武宫主虽是美丽动人,甚且曾经对自己表示过好感。可是他却深深记得当她面色一寒之时,登时就予人以森冷可怕之感,而此时他就会暗中为她可惜,可惜她骤然间失去女性迷人的魅力。他想了好一阵,还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喜欢她,这时已经翻过不少山头,单水仙娇柔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道:“大哥,那边山腰有座巍峨的道观,白木道长是不是住在那儿?”赵岳枫停步道:“不错,那就是武当派的重地,我们目下人观求见的话,更可以保持秘密。”单水仙道:“此举固然可以秘密一点,但是深夜入观,不但失札,而且可能引起一场误会虚惊。”
    赵岳枫耸耸肩,道:“你总是有理,我们等到大明就是了!”这时已是五更时分,过了一会儿,天也就透出迷蒙晓色。又等了一阵,四山都笼罩在蒙蒙曙光之中。赵岳枫首先向那座巍峨道观走去,单水仙抖落身上清露落叶,飘洒地跟在他后面。道观大门紧紧闭住,赵岳枫上前敲动门上铁环,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四山沉寂!
    过了一会儿,左侧一扇小门呀地打开,一个年轻道人走出来,一见山门外站着男女两人,面色一变,不等赵岳枫出声,立刻缩了回去。
    赵岳枫叫道:“道长,道长……”一面纵到那扇小门之前,门内寂然无声,忍不住伸手一推,小门应手而开,恰好见到那道人的背影一晃即隐。
    单水仙已跟到他背后,赵岳枫道:“这就奇了,我们还未开口,那位道长就跑掉啦!”
    单水仙道:“当今之计,只有即速进去,也许可以及时听到一点背后之言,大哥自然不愿做此勾当,可是眼下情势十分奇怪,必须设法了解才行!”
    赵岳枫被她说得心动,果然疾奔进去,向那道人背影隐役之处急迫,从迎面第一座宽敞高大的神殿左例转进去,却是一条长廊,走完长廊,便是一个通天石地院落,极是宽大。两边靠墙都种着两排合抱大的古树。
    通天院落过去,当中仍是神殿,两边都有侧殿,阵阵檀香气味弥漫空际,使人悠然兴思古之幽情。
    赵岳枫急急穿过院落,只听侧殿处传出人声,凝神一听,一个阴沉的口音道:“师兄万勿鲁莽出手,来人既能冲过本山七重关卡,无疑武功极是高强,说不定七重关卡的弟子都全部被害……”
    这人话未说完,一个破锣似的口音含怒嘿了一声,接着传出急奔出来的脚步声。
    眨眼问出现了一个宽袍大袖,头梳纯阳高髻的中年道人。这个道人身量高大,虽是出家修真之士,却满面凶悍之气,显然性情十分暴戾。
    他肋下挟着一柄松纹古剑,一望见石阶下的赵岳枫,面上登时流露出森森杀机。
    赵岳枫双手一拱,还未开口,这个高大道人已经大声喝道:“好大胆的狂徒,见到贫道,还不跪下自缚?”话声未歇,右手袍袖一挥,顿时发出一股强劲潜力,当胸撞到。
    赵岳枫剑眉一耸,横闪数尺,朗声道:“道长不问情由便行动手,在下颇难自处!”
    那高大道人厉声道:“不管你是谁,先滚出去!”赵岳枫心想这位道长性情太暴,也许是因为阴风崖之人已经来观侵扰过,所以这等急躁。当下一言不发,转身向长廊走去。
    那高大道人两个起落,已经超过了赵岳枫,眨眼奔出外面大殿。只见单水仙俏然而立,顿时厉声大喝道:“本观向来不让女子踏入山门之内,都滚出去!”
    后面的赵岳枫气往上冲,心想你对我如何无礼,都可以原谅,但辱及二妹,却是万万不能。于是朗声喝道:“道长最好说得客气一点,不然的话……”
    那个高大道人厉声道:“不然怎样?哼,哼,找遍天下武林之中,恐怕还没有一个敢在本观之内撒野……”他说话之时,脚下仍向单水仙奔去。
    单水仙惊慌地转身就走,一下奔出山门之外。那高大道人追到小门门口,狠狠地哼了一声,回转身躯,恰好面对从后赶来的赵岳枫。
    赵岳枫用力抑制住肚中怒火,道:“道长法号怎生称呼?在下赵岳枫,特来求见……”
    他还未说出白木道长四字,那高大道人已经仰天大笑道:“你是东海派的赵岳枫么?我是武当白沙……”
    赵岳枫拱拱手,道:“原来是白沙道长,在下久仰道长大名。敢问贵派……”下面的话尚未说出,又被那白沙道人破锣似的声音打断。
    他嘿嘿而笑,道:“你当真是东海派的风雷刀赵岳枫么?”跟着踏步上前,迫近赵岳枫。赵岳枫见他目中杀机强烈异常,心中暗暗惕凛道:“正是在下!”
    白沙道人忽然呸的一声,一口唾沫迎面吐出,接着厉声道:“你是赵岳枫的孙子!”他这一口唾沫暗运内家真力,劲疾异常。赵岳枫如果不是闪避得快,险险被他吐在面上。
    赵岳枫见这老道如此横蛮,当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朗声道:“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沙道人面寒如冰,道:“据我所知,赵岳枫已经战死沙场,你居然自称是赵岳枫,不但卑鄙下流,同时也休想瞒得过我。”
    赵岳枫正要开口,白沙道长已迅快掣出长剑,一手将剑鞘扔在地上,剑尖逼指赵岳枫,蓄势待发。赵岳枫一看不对,只因这武当派乃是四大剑派之一,门下之人自然个个精通剑术,而这白沙道长与那位死在阴风崖上的武当高手白石道长属于同一辈份,亦就是当今掌门白木道长的师弟,剑术自然不比泛泛之辈,如若让他施展开剑法,自己赤手空拳,势难安然脱身无疑。
    那白沙道人挺剑踏步上前,赵岳枫急忙后退。白沙道人冷笑道:“赵岳枫乃是东海门高手,焉能像你这般脓包!”赵岳枫心知一定分辩不清,懒得回答,一味盘算脱身之计。
    正在这弩张剑拔,形势急迫之际,山门外的单水仙突然惊叫一声。赵岳枫心中一凛,转眼向山门外望去,白沙道人趁他眼神闪动之时,蓦地挺剑疾刺,人随剑走,化作一道精虹迅急的电射而至。
    赵岳枫猛觉自己已被森森剑气罩住,无法闪避,万般无奈之下,左手运集真力使出一招“分花拂柳”,迅快地横扫直拍。
    他目下一身功力非同小可,因此这一招被他施展出来,威力绝强,掌力到处,白沙道人剑身大大一震,歪了半尺。
    白沙道长面色微变,口中厉嘿一声,手中长剑就着微歪之势,化作“仙人指路”之式,电掣般向赵岳枫胸肩之间疾刺。
    这一招变化得高明已极,不减半分凌厉辛辣。赵岳枫迫不得已施展奇险招数,身躯一侧,右手蓦地从剑光中探了进去,一下子抓住白沙道人握剑的右手脉门。
    剑光陡然收歇,那白沙道人满面惊怒之容,甚是可怕。但他此时右手脉门被制,已动弹不得。赵岳枫这还是第一次施展“生死擒拿”手法对付使用兵器之人,虽然已经成功,但刚才实在险到极点,只要时间部位差以毫厘,他的手就得被对方剑光削断。因此他虽然得手,身上仍然暗暗沁出冷汗。
    他朗声叫道:“二妹……二妹……你没事么?”
    山门处传来单水仙满含惊慌的语声,道:“大哥快来救我!”
    赵岳枫五指运劲,一带一推,白沙道人大叫一声,噎噎噎横着退开七八步远。赵岳枫趁机迅快掠过,冲出山门之外。放眼一瞥,只见单水仙贴着石墙而立,满面惊恐之容。在她面前有只比人高上一头的巨猿,遍体黄毛,猿牙外露,形相狞恶可怖,正在她面前跳来跳去,长臂挥舞,作出攫拿之状,果然十分惊人。
    他怒声大喝道:“好大胆的孽畜,看掌!”喝声中运足真力,发掌猛劈。但见他人随掌走,疾向巨猿击去。
    那巨猿身形虽是高大,却不滞笨,听到赵岳枫喝声,突然斜斜纵开,神速异常。赵岳枫发出的如山掌力,竟没有击中那巨猿,不禁微愣,却见那头巨猿在空中打个滚,刷地斜掠到山门,急坠地上,一径奔入山门之内。
    赵岳枫哼了一声,道:“原来这孽畜乃是观中豢养的。”他转眼望住单水仙,又道:
    “二妹你没事么?”
    单水仙一手掩住胸口,连连喘息,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道:“对不起,小妹真个连累得大哥分心照顾。”
    赵岳枫心中道:“你承认连累我就行啦!”口中应道:“二妹何须说这种话,刚才那巨猿没有伤害你么?”
    单水仙道:“它一味在我面前跳来跳去,做出种种怪状。当时小妹骇得要死,但现在回想起来,这巨猿无疑是顽皮贪玩,故意骇人取乐,并没有伤人之意。”
    赵岳枫点点头,接着烦恼地长叹一声道:“真想不到我们千辛万苦赶到武当,却见不到白木道长!”
    单水仙低低道:“大哥,那个凶恶的道人出来啦!”赵岳枫转眼望去,只见白沙道长站在山门当中,手持长剑,面色十分难看。但奇怪的是这个人竟没有走出来,只瞪着一双骇人的环眼,望着丈许外的他们。
    赵岳枫寻思一下,大声对单水仙道:“二妹,你一向比我聪敏得多,请问这观中之人既然不信愚兄是东海赵岳枫,不让愚兄见到白木道长,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单水仙缓缓道:“武当派在武林中声誉高隆,门下之人个个讲情说理,怎会不让大哥谒见掌门真人?”
    赵岳枫心中暗暗佩服她这一顶高帽,送得恰到好处,同时偷眼一觑那白沙道人,只见他面上果然泛起茫然之色。当下把握机会,大踏步走过去,抱拳道:“在下确实是东海赵岳枫,有要事求见贵派掌门真人!”
    白沙道长浓眉一皱,道:“贫道怎知你是不是赵岳枫?”
    赵岳枫道:“在下见到白木真人,自会奉告一切。”
    白沙道长摇摇头,道:“你刚才使用的武功手法,绝不是东海门家数。贫道如果不是因为得知山下诸弟子都平安无事的话,眼下绝不能任你逍遥法外……”
    他停一下,接着道:“你的擒拿手法虽然神奇罕见,但贫道这一回动手,绝不会被你所乘,你信不信?”
    赵岳枫道:“在下承认刚才乃是出其不意,所以占了一点小便宜,道长剑术高明,在下甚为佩服!”他的话出自衷心,神情诚挚,教人不能不信,白沙道长的面色顿时大见缓和。
    赵岳枫一看机不可失,立刻接着道:“在下确实有要事求见白木真人,道长可许代为通传?”
    白沙道长道:“你有什么事?对我说也是一样!”
    赵岳枫暗想那学艺之事何等重大,纵然武当掌门白木真人同意传授武当秘艺心法,他也未必向同门宣布此事。自己当然更不能轻易泄露,当下歉然一笑道:“白沙道长虽是德高望重,但此事在下非面告贵派掌门不可!”
    白沙道长方自沉吟,山门后突然有人接口道:“施主自称是东海赵岳枫,已经令人不易置信。何用故作神秘,纵然有不可告人的隐秘,敝派掌门也不会接见聆听。”人随声现,一个面皮白皙,相貌清秀的中年道人出现在白沙道人后侧。双目宛若寒星,凝瞧住赵岳枫。
    他接着又道:“贫道白霞,与白沙师兄均是掌门真人的师弟,施主如果有事要求见敝派掌门,请将来意说明,不然的话,就请下山!”
    这个道人词锋锐利如剑,一点也不似他外貌那么温文尔雅。赵岳枫还未回答,那白霞道人目光已转到单水仙身上,道:“请问这位姑娘是谁?”
    赵岳枫道:“她是在下义妹,姓单名水仙……”
    那白霞道人目光一直在单水仙身上转动,赵岳枫暗自忖道:“我今日如果见不到白木真人,岂不是前功尽弃?眼下这两个道人拦住去路,我纵能硬闯进去,一来二妹留在外面十分危险,二来硬闯,如若不慎伤了观中之人,如何是好?唉!我免不了要将秘密说出才行了!”
    白沙道道长超声道:“喂,你打定主意没有?”
    白霞道人微笑道:“让他仔细想想也好,免得日后被掌门师兄怪责下来。”
    他说得虽是有情有理,但赵岳枫却感到宁愿和那粗暴的白沙道人交涉,不过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何有这种感觉。
    赵岳枫正在忖想之际,那头巨猿突然从观中纵出来,迅快向山下奔跃而去,转眼已失踪迹。这一来赵岳枫更加不敢逞强用硬,生怕自己被这两名道人缠住之时,这头巨猿乘机侵害单水仙,那时候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想了一下,道:“既然两位道长坚持,在下只好把此行目的奉告了。”
    白沙道人高大的身躯移到左侧,此举无疑是事先拦住赵岳枫、单水仙另一面的逃路。
    赵岳枫道:“当日白石道长以碧玉牒召集三门四派同道齐赴阴风崖铁柱宫,对付那二十年死关期满,即将出世为恶的十面阎罗武阳公,三门四派之中、只有南荒门无人赴约。”
    那清秀白皙的白霞道人冷笑一声,道:“此事目下天下皆知,算不上值得一提的秘密。”
    赵岳枫径自接着道:“我们六人率同十位各派弟子门下,抵达阴风崖后,方知铁柱宫早就聚集着天下邪派及黑道高手多人,而以武阳公的女儿武宫主为首。”
    说到这里,白沙道人又插口道:“难道说天下邪派及黑道高手都听命于一个女子不成?
    这武宫主武功如何?有多大年纪?长相如何?”
    赵岳枫道:“她的武功真有神鬼莫测之玄机,功力深厚异常。年纪大约是二十左右,长得甚是美貌,一向都穿着宫装。”
    白沙道人粗暴地道:“胡说,想哪一干邪派及黑道高手群中,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性情桀骛不驯之士,焉肯听命于一个小女孩?”
    赵岳枫屡次被他们插口打岔,已经老大不高兴,这番更被白沙道人斥为胡说,心中不禁冒火。暗忖:他们哪里是想听自己说话,分明是找碴生事!这一想心火更盛,冷笑一声,道:“两位道长如果不爱听的话,就请代向贵派掌门通传如何?”
    白沙道人怪叫一声,道:“我早就说过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用不着去见我掌门师兄。”
    白霞道人冷冷接嘴道:“此人故作隐秘之状,其实胸中并无惊人之事,师兄千万别上他的当才好!”
    赵岳枫双眉一耸,道:“两位如果有心聆听,那就不要插嘴,不然在下就不说了……”
    白霞道人抢先答道:“好,你说,你说!”
    赵岳枫道:“我们到达阴风崖铁柱宫后,便与那一干魔头动手,经过详情不必多说,总之我们这一边全军覆没,极是惨烈。就在大势已去之际,贵派高手白石道兄首先暗嘱在下设法逃生,不可被敌人赶尽杀绝,以致当时情形各门派都不大明白。”
    白沙道人怪叫一声,眼中隐隐泛现泪光,道:“白石师兄如何不冲出重围,却要命你逃生?”
    赵岳枫心中大感不悦,面孔一板,道:“当时在下岂肯舍下众人独自逃生?再说敌人方面高手如云,四方八面守得极是严密,纵想突围而出,实在也难如愿!”
    白沙道人微微一愣,道:“但你不是已经逃生成功了么?”
    赵岳枫道:“我虽是活在世上,但当时却不是突围而出,乃是被那武宫主迫坠阴风崖下,幸而掉在泥沼之中,因此不曾遭难丧生。”
    白沙道人啊了一声,转眼望住白霞道人,道:“听他说来有首有尾,大概都是真话,我看就带他去见见掌门师兄吧!”
    白霞道人微微一笑,道:“如果是有心讹诈,自然在事先想好了所有应付的话,绝不会被人问得哑口无言,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白沙道人道:“师弟这话极有道理,我倒没有想到这一层。”
    一旁的赵岳枫气得正要出言驳斥,那白沙道人已经接着又道:“纵使这位施主真是东海赵岳枫,所说的话句句真实,我们兄弟两人加以款待,也就够了。”
    白霞道长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掌门师兄玉体违和,还是不要惊动他的好。”
    赵岳枫本来怒气填胸,忽然听说武当掌门白木真人身体不适,不禁大惊,急急问道:
    “白木真人清恙可严重么?”
    白沙道人刚一点头,白霞道人已道:“师兄不要告诉他,待小弟查问清楚,如果真是东海门赵施主的话,再把真实情形说出不迟!”
    赵岳枫这时心中怒气全消,忖道:“敢情武当掌门染恙,怪不得他们一直不让我进观遏晤……”
    白霞道人缓缓道:“贫道记得敝师兄白石前赶铁柱宫之日,迄今已有数月之久,施主何以直至今日方始驾临?”
    赵岳枫道:“在下跌落阴风崖下的泥沼中,幸而逃生之后,一时万念俱灰,雄心全消,便在山中寄迹藏身,混混沌沌,直到最近方始振起志气,重人江湖。”他把任野老之事只字不提。
    白霞道人接着道:“这话甚是有理,施主可是专程驾临敝观赐告以当日经过始未?抑是想邀约敝派人手,共同对付阴风崖群魔?”
    赵岳枫缓缓道:“两者都不是,在下因谨记当日在阴风崖上诸位同道临危之际的公议,故此不辞艰险来谒贵派掌门。”
    他面色一沉,肃然道:“当日众人公议,推测在下突围逃生之后,径赴各门派报告经过详情,并且要求各门派传以绝艺心法,汇聚于在下一身,方可与十面阎罗武阳公一决雌雄。”
    那白沙、白霞道人听了这话,不觉都惊得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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