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侠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三回蜀道怪丐
    上一回说到那黑脸汉说那两个逃走的杀手会转回来,翠翠感到这伙杀手又不似江湖上的职业杀手。职业杀手,可以说是毫无人性,冷漠而残忍,不但对别人的生死毫不关心,就是对自己的同伙之死,也漠然视之,一走了之,不会回来收尸;作为一个职业杀手,今日不知明日之事,他们随时杀人,也准备随时被人杀掉。他们能过一天就算一天,能享受就尽情地享受,从而养成了冷酷残忍的性格。既然对自己的生命已不珍惜了,又怎会去关心别人生死呢?他们绝没有朋友和情感可言,六亲不认,眼睛里只认得银子,更绝不会为私人的情感、仇恨而去杀人。
    可是这伙青衣人,不仅对自己死去的手足极重情感和义气,而且为自己死去的同伴前来复仇。从这两点看,他们不会是什么江湖上的职业杀手集团,恐怕是某一神秘的组织。正因为这样,他们才宁愿死,也不说出自己的来历和面目。
    翠翠说:“看来你们很重义气啊?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们是何门派弟子。但你们这样不分是非曲直、青红皂白,只为一个‘义’字,置自己同伴的生命而不顾,前来寻仇雪恨,值得吗?不错,我在鹤庆府杀了你们的一个兄弟,你怎不先问问我为什么杀他?在什么情况下杀了他的呢?”
    黑脸汉仰着脸问:“你为什么杀他?”
    “你那两个兄弟,去协助花花小霸王,欺男霸女,要去霸占人家的庄子,想将人家全庄子的人都杀掉。这种事,武林中人能看见不管不理吗?我当时只想杀掉花花小霸王,并不想杀你们的弟兄。可是他们不放我,恃艺凌人,一心要杀死我,逼得我不能不出手,你弟兄之死,能怨我吗?你要不信,尽可以问问他,当时的情形是不是这样?”翠翠指着那曾在鹤庆府,现已重伤倒地的汉子,所谓王剑手说,翠翠所以没有下重手—剑挑了他,是想留下他好问话。
    黑脸汉不由得看了看那汉子:“王十二,是不是这样?”
    “不错!是这样。”王十二似乎无力地说。
    黑脸汉不再出声,最后一声长叹:“兄弟,我不怪你,只怪我当时没问清楚。”语气里似乎有后悔,“只可惜这样一来,却坏了我们的另一件大事。”
    王十二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
    翠翠好奇地追问:“哦!我们坏了你们的什么大事了?”
    黑脸汉子不答。翠翠又问:“你们不想回答?”
    “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再说这件事也与你们无关。”
    翠翠心想:这伙人来这里又有什么大事要办呢?豹儿在一旁说:“翠翠,我们走吧。”
    翠翠看出了他们有后悔之意,也敬他们是一条硬汉,便说:“今天之事,要不是你们这么欺人,想全杀我们,我们也不会对你们这么心狠。你们还有不服的,今后尽管冲着我来好了!”
    豹儿说:“还有我。”
    翠翠说:“不错!是我们两人。你们今后要是找其他人报复,到时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我不单叫你们,也叫你们背后的所有人,永远在江湖上除名。”
    黑脸汉子“哼”一声:“我们走着瞧好了!”
    “看来你还不服哩!记住了,我是言出必行的!你们胆敢找他人,滥杀无辜,哪怕你们远走高飞,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你们!希望你们好自为之,别再后悔!”翠翠说完,便跟白衣仙子等人离开。
    在归途上,翠翠问白衣仙子:“师父!你看这伙人是什么人?”
    白衣仙子想了一下说:“丫头,看他们的行动,并不是什么职业杀手,但却是一个秘密组织中的杀手,一个个剑术极好。”
    翠翠自语:“是什么秘密组织呢?”
    “丫头,江湖上的神秘组织多得很!”
    豹儿突然说:“妈!前面草丛中有人!”
    翠翠不由得一怔:“什么人?难道又是那一伙杀手?那就别怨我赶尽杀绝了!”
    草丛中一下跳起一个人来:“嗳嗳,你这疯女别乱来!”
    翠翠惊讶了:“是你?老叫化!”
    那人正是没影子老叫化莫长老。豹儿也奇异了:“老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莫长老嘻嘻笑着说:“我老叫化不能在这里吗?”
    翠翠笑问:“你鬼鬼祟祟地伏在这里,是不是想打劫我们?”
    “噢!你这疯女,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老叫化走累了,在草丛里睡一会,怎么就成了想打劫你们啦?”
    白衣仙子说:“丫头,不可对莫老前辈无礼。”
    “师父!什么地方不好睡,偏偏跑到草丛里睡,不令人生疑吗?”
    青青说:“翠妹,莫老前辈在这里睡,恐怕是有什么事在等我们吧。”
    莫长老忙说:“对对!我老叫化不再想讨饭过日子了,想改行干别的事。”
    翠翠笑着说:“你老想改行干哪一行呢?”
    “给人看相、看风水。”
    “你老几时学会这一行买卖的呢?”
    “刚才不久。”
    “什么?才刚刚不久?你老就给人看风水、看相了?”
    “不行么?我特意跑来这一带看风水。”
    “看风水是躺在草丛中看的吗?这才是千古奇闻了。”
    “我老叫化看风水看累了,睡一会不行吗?”
    白衣仙子笑道:“老前辈,别说笑了,你是不是……”
    “不,不,我老叫化从不说笑,的确在这里看风水。”
    苞儿含笑问:“老前辈,这一带风水好不好?”
    “好,好,太好了!左青龙,右白虎,怪不得点苍派在这里开山立派,代代都有能人出现。早知这样,我老叫化也来这里开山立派,建立—个什么‘没影’派的,将来发扬光大,就可以名扬江湖了!”
    翠翠说:“好呀!你老人家现在就在这里开山立派也不迟。”
    “不不,这里的风水宝地全叫点苍派占了去,我老叫化就是创派,也是风水尾,发不起来了!看来,我老叫化还是以给人看相为主,别想创什么派,建什么门了。对了!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我给你们看看相也好,作为我老叫化第一次给人看相,来个开张大吉。”
    苞儿说:“老前辈,那你看看我母亲的相怎样?”
    “你母亲的相不用看,是一派掌门夫人之相,是上天七仙子中的白衣仙子下凡,一生福禄寿齐全。”
    白衣仙子粲然一笑:“老前辈真会说笑。”
    苞儿又笑问:“那我哥哥的相怎样?”
    “这个,我老叫化要仔细地看看了!”
    翠翠笑说:“不知你看得灵不灵验呢?”
    “灵!一定灵验、我老叫化刚得到了一本麻衣相法,颇有心得的。”
    “那你说,我豹哥的相怎样了?”
    莫长老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突然说:“不好!他命犯煞星,恐怕今后会有大难临头,不知闯不闯得过去。”
    白衣仙子和青青一怔,她们感到莫长老这话不是随便说的,必有其他的用意,翠翠却嚷了起来:“你别胡说八道的,豹哥有什么大难临头了?”
    “疯女!你的相更凶险哩!”
    “你别吓唬我,鬼才相信你的胡说八道。”
    “疯女,风水先生哄他十年八年,我老叫化却是吃猪血,疴黑屎,不久就见效。”
    白衣仙子施礼说:“莫老前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前辈请直言好了。”
    “白衣女!什么事?你们在碧玉溪山谷口不是碰上了么?”
    翠翠惊讶:“你是说我们杀了那一批杀手之事么?”
    “这还闹得不够大吗?”
    白衣仙子问:“老前辈,你一定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吧?”
    “我老叫化要是没看错,他们是飞鹰堡的十三飞鹰。”
    翠翠一怔:“飞鹰堡十三鹰?是桐柏山飞鹰堡十三鹰?”
    “目前江湖上,只有飞鹰堡的大小十三鹰,才有这么好的剑法。你这丫头,怎么去惹上他们了?”
    “老叫化,我并没招惹他们。”
    莫长老摇摇头:“丫头,据我老叫化所知,飞鹰堡的人,一般不对武林中人,尤其是名门正派的人,撩是斗非的,除非你杀了他们的人,他们才来寻仇。”
    “不错!老叫化,是我在鹤庆府杀了他们的一个人,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寻来了!”
    “丫头,怪不得他们宁愿放弃了—件大事,前来找你们了!”
    豹儿问:“老前辈,他们是不是专程从桐柏山赶来找我们的呢?”
    “他们主要是来找余大夫的,想不到偏偏在崇圣寺看见了你们,以为凭他们十二人的武功,能轻易地将你们干掉,所以先放过了余大夫而来找你们。没想到这么一来,他们一下丢了六个同伴,重伤两个,只有三个人带轻伤脱险。他们一回飞鹰堡,你们今后还会有太平的日子过吗?飞鹰堡的人,不报复则已,—报复那将是残酷无情,妇孺皆诛,不留一个活口的。”
    豹儿担心起来:“老前辈,他们会不会前来点苍山寻仇?”
    “会不会来,我老叫化就不太清楚了!但你和翠丫头,恐怕他们是怎么也不会放过的了。”
    翠翠说:“好!我等着他们来好了!”
    “我老叫化给你看相,没有看错吧?这是不是大难临头,了?”
    白衣仙子拜谢说:“多谢老前辈的指点、提醒,不知飞鹰堡堡主是何门派之人?”
    “这就问倒我老叫化了!飞鹰堡堡主是哪一门派人,老叫化不清楚,只知他复姓诸葛,名武字仲卿,是江湖上最近出现的一个人物,从没在江湖上露过面。从他的为人做事看来,似乎亦正亦邪,黑、白两道,皆不卖帐,有点近似豹苑大管家独孤雁那一流人物,其武功却比独孤雁高多了!”
    翠翠打断问:“老叫化,你与他交过手吗?”
    “没有呀!”
    “那你怎么知道其武功高过我独孤大叔?”
    “我老叫化虽然没有与他交过手,但却看见过他杀的人。从死者身上的剑伤来看,是一剑致命,剑法精奇,不下于青年黑衣剑手张剑的剑法。翠丫头,他的剑法,恐怕跟你们的剑法极有渊源。我老叫化要是没看走眼,他们与你们同属一门派的人。”
    白衣仙子点点头:“老前辈,你说得不错,我也看出来了。刚才那十二个人的剑法,源出我派,却比我无回剑派的剑法高多了,既似过去雾中楼杀手的剑法,更似黑箭一派的剑法,各有变化不同。”
    豹儿说:“妈,他们要是寻来怎么办?”
    翠翠说:“那就打呗!又有什么呢?”
    白衣仙子说:“不错!他们真的要寻上门,劝解不了,就只有交锋了!没有别的途径。武林中人,往往最后是用刀剑来说话。”
    豹儿感到因这事而累及了整个点苍派,于心不安,更担心母亲和弟弟的安全,便说:“妈!你和爹及弟弟先到豹苑避避,让我来和他们说话。”
    “孩子别说傻话了!别说你爹是一派掌门,就是不是,也不能害怕强敌而走的。再说,我们走了,那点苍派的子弟怎么办?任由他们为强敌所杀?”
    “这——!”
    豹儿—时不知怎么说了。翠翠说:“祸是由我闯出来的,由我去桐柏山找他们好了!”
    “不不!翠妹,你也不能去桐柏山,最好我们都不离开点苍山。”
    “等他们来找我们?”
    “要不这样,怎么办?”
    翠翠说:“豹哥!他们一年不来,我们等一年?十年不来,等十年?那我们今后怎么在江湖上行走?怎么能找黑箭为武林除害?”
    “翠翠,我们怎能置点苍山的安危而不顾呢?”
    “豹哥,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飞鹰堡的人说理去,别让他们来犯点苍山。”
    莫长老说:“我老叫化却认为点苍山没有什么危险,危险的是山西龙门薛家寨。”
    豹儿愕然:“怎么山西龙门薛家寨有危险呢?”
    “因为这—伙杀手,认为你们是山西龙门薛家寨的人。”
    翠翠叫:“他们怎么这般糊涂?”
    “丫头,他们半点也不糊涂。他们从你的幻影魔掌中看出了你的武功来路,也像你们从他们的剑法中看出了他们的武功一样。”
    翠翠一下想起:“不错!那姓王的剑手,以为我是山西龙门薛家的人。”
    “所以,飞鹰堡的人,真的要寻仇,他们找不到你们,恐怕就会向山西龙门薛家寨下手了!不会向点苍派下手的。”
    豹儿又担心起来:“那我们得赶快告诉商大叔,赶去山西,别让薛家寨有危险啊!”
    莫长老说:“小兄弟,你武功虽俊,似乎—颗心并不怎么俊,有点稀里糊涂的。”
    “我怎么糊涂啦?”
    “一时要顾点苍,一时要顾龙门,两地相隔万里,你来回奔走,行吗?”
    “那怎么办?”
    “像翠丫头呀!先发制人,去恫柏山找飞鹰堡的人说理,最好互相能化解仇怨,免动干戈。”
    “莫老前辈,我最希望能这样了!”
    “小兄弟,你也要有心理准备。万—说理不成,也只好兵戎相见了。”
    “老前辈,飞鹰堡的人,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小兄弟,江湖上不讲道理的多了!何况他们死了那么多的人。小兄弟,你和翠丫头小心啦!”莫长老说完,闪身而去。这个武林中的怪丐,为人古道热肠,特意来告诉他们这—件事。他说完就走,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豹儿想再问清楚也来不及。豹儿叫道:“莫老前辈,你慢走!”
    莫长老远远抛过来—句话:“小兄弟,对不起,我老叫化有事先走了,以后我们在路途上再见。”这一句话送来,群峰震动,山谷回音。
    翠翠说:“这个老叫化,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白衣仙子说:“世外高人,往往就是这样的。丫头,我们快回去,将这事告诉你爹娘知道,好做准备。”
    豹儿说:“妈说的是,这事让商大叔早知道早好。”
    他们回去,向商良,薛女侠—说,薛女侠一听,感到这件事颇为严重。薛女侠说:“白姐姐,看来我们的确要马上离开这里,先赶回山西龙门看看。小妹在江湖上也听人说,飞鹰堡堡主诸葛仲卿,为人亦正亦邪。他要是报复起来,手段的确残忍,妇孺不留,不留—个活口,小妹不能不但心。”
    白衣仙子说:“既然这样,我不敢留你们了!”
    苞儿说:“妈!我也跟哥哥他们一块去山西龙门。”
    白衣仙子有点为难。本来她也不想让豹儿离开自己,但山西龙门薛家寨有难,若不让豹儿前去相助,那就太自私了。就是从武林道义来说,也说不过去。但是连苞儿也跟了去,她答应也难,不答应也难,总不能身边一个儿子也不留、豹儿忙说:“兄弟,你千万别去,你在家扩着母亲才是。”
    “大哥!那你干吗去呢?”
    “兄弟,祸是由我和翠翠惹的,我们不去不好。”
    商良说:“依我说,也希望二少掌门跟我们一块去,那在路途上就热闹多了!起码你俩—出现,人们纷纷跑来看希奇,那我们别想在短短的日子里,能回到山西。”
    苞儿问:“这怎么会呢?”“不会!?要不,你俩试跑去大理府城走走,包管全城哄动,大街小巷全是人头,道路围得水泄不通。你们总不能踩着人头走吧?”
    苞儿不出声了。
    商良又嬉笑说:“要是我们不急于赶回去,这的确是很好玩的,起码我一路上,可以从你们身上赚一大笔银子,就不愁吃住了。”
    “大叔,你怎么从我们身上赚一大笔银子呀?”
    “我将你们当一对希奇让人看呀!每人就是收一文钱,就好过我跑买卖。”
    薛女侠说:“你看你,说话没半点正经,也不怕人笑话。”
    的确,商良这么—说,青青、翠翠和一些丫头下人们,一个个都掩着嘴笑。这个江湖游侠,说话实在有趣,严肃的事,也让他当成笑话了。
    白衣仙子对苞儿说:“孩子,商大叔说的不错。你和你哥哥同时出现,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孩子,你要去,下一次再和哥哥去吧。”
    豹儿也说:“是呀!兄弟,这次我们去,不是一般在江湖上行走,而是抢时间,赶路程,不能在路上耽搁的。兄弟,以后,我们再双双出去走江湖,好不好?”
    苞儿说:“大哥,那你得说话算话,我等着你们回来。”
    “一定,—定!兄弟,我绝不骗你。”
    这样,苞儿留了下来。同时,豹儿打发豹英、翠兰两人回豹苑,然后便与青青、翠翠和商良、薛女侠,连夜收拾行装下山北上,取路上宾州,过永胜,进入四川,过成都,走汉中,到咸阳。他们不走水路,专越山翻岭,以他们的幻影神功,取最便捷的一条路,赶回山西龙门薛家寨,先不去河南的桐柏山找飞鹰堡的人。
    幻影魔掌神功,是薛门独步武林的—门绝技。所谓幻影,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快,在极好的轻功之下,身形变幻莫测,闪晃无定,其快如电闪,使人还来不及看清楚,已不知去向,或者已突然趋近到了对手的身边,轻而无声,宛如幻影一般,来时无声,去时无影。至于魔掌,就是在幻影之中拍出的一种掌法。一般武林中人,给拍中了,往往会身受重伤,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因而人称魔掌。
    就他们五人的幻影魔掌功夫来说,论速度那豹儿是最快的了;论身形变化莫测,闪忽不定,却数翠翠最好,真正是名符其实的幻影。但以幻影魔掌合一来说,无疑是薛女侠占尽优势。因为翠翠只着重练剑,而不注重练掌法。单就魔掌来说,翠翠还不及青青。翠翠不能称为幻影魔掌,称幻影魔剑还来得适合些。以五人的武功和功力来说,豹儿最高、青青居末位。
    眼下他们五人在荒山大野中各自施展幻影神功奔走,真是其快如飞,几乎是一闪而逝,转眼不见踪影,别人看见还会以为自己是碰上了山魔鬼怪。前后不到五日,他们已横跨四川,出现在川陕交界的大巴山中的千佛崖上了。
    千佛崖是蜀道中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段险路,在四川保宁府广元县城北嘉陵江的东岸上。这里原无路可通,人们为了出川到陕西,在江边的悬崖石壁上,凿洞架木,铺上木板,形成楼阁,也称栈道。这条栈道,上有峭壁,下临深渊,惊险叫绝;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指的并不是长江三峡两岸,而是指这里。
    人们在凿洞架木铺板为路时,为了保佑一路平安,又在石壁上凿出了不少人人小小的佛像,大者丈余,缕龛空广,形若寺庙殿宇,佛像俨然端坐其中;小的也有一二尺,佛像相对而坐,所以人称千佛崖。
    唐代大诗人杜甫路过此处,写下了一首名诗:“清江下龙门,绝壁无尺土,危途中萦盘,仰望垂线缕。”就是千佛崖的真实写照。因为千佛崖在没有佛像前,这处阁道,人称龙门阁,所以杜甫的诗中提“清江下龙门”这一句,而不写“清江下佛崖”。
    在楚汉相争时,项羽封刘邦为汉王,将刘邦逼入四川。张良为了麻痹项羽,火烧了栈道,以致后来有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重兵一下复出咸阳,从而掀开了楚汉湘争的漫天烽火,开创了汉朝四百年的天下。
    豹儿、青青和翠翠,第—次在这悬崖栈道上奔走,既新奇也惊讶。一眼望去,栈道沿悬崖而开,宛如一条蟒龙,盘绕在悬崖的半腰上。豹儿说:“修这么一条路,不知要多少的人力和木头啊!”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欣赏这一人间奇迹。
    翠翠更打量沿崖大大小小的佛像,说:“凿刻出这么多的佛像干什么呀?一个佛像烧一支香,真要挑一担香才上得完,怪不得没人给它们烧香了。”
    青青说:“翠翠,你别胡说了,小心触怒了神灵,会掉下去的。”
    “成年累月的没人给它们上香,饿也饿死了,还能显灵吗?”
    “翠翠,你这张嘴修修德好不好?小心,别掉了下去。”
    “我才不信它们有力气推我下悬崖。”
    的确,—般人在栈道上行走,总是提心吊肥地靠岩壁而走,害怕脚滑掉了下去。而豹儿,翠翠他们却惯于在悬崖上飞跃奔走,栈道对他们来说,已是—条康庄大道了,闭起眼睛也可以大步飞奔。
    他们五人为了安全,以防意外,分两批而走、商良和薛女侠为一批,在前面先走。豹儿和青青、翠翠为—伙,在后面跟来,万—发生了什么,前后相呼应,以应骤变。他们有互相联络的暗号和标记,只有在投宿时,大家才互相见面。他们从云南过四川,一路上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过了千佛崖,前面就是七盘关了。七盘关,便是川陕的分界线。北是陕西的宁羌州,南便是四川的保宁府、—到七盘岭,也有人称为五盘岭,景色又是迥然不同。—路上有看不尽的山林之美,所以杜甫也写下了这么—句诗句:“五盘虽云险,山色佳有余”。是夜,他们便在七盘岭上的山林中夜宿。
    他们在这高山云深林海中燃起了—堆篝火,烤着捕来的山鸡、野兔,准备吃饱了便跃上树上休息,天明时再赶路。正当烤肉香散发出来时,蓦然间,篝火旁坐着一个陌生的人。他一身衣服破烂不堪,莲头垢面,—双眼睛,却是异常的光亮,宛如深夜中两颗闪耀的星星,—脸嘻嘻地笑,说:“好香!好香!能不能给我吃—点?”说时,便想伸手去取。
    商良夫妇和豹儿等人惊讶了,这人是几时来的?竟然无声无息地坐在篝火之旁,而不让人知道。单是这份绝顶的轻功,已叫商良、豹儿惊骇了。翠翠—剑伸出,将这人的脏手逼了回去,问:“你是什么人?几时跑来了这里?”
    那人说:“我,我是个时吃的叫化,就睡在那一棵树上。闻到肉香,我忍不住就下来了。”
    商良、薛女侠在火光下打量了这叫化一眼,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之间,面目生得颇清秀,只是满脸脏泥尘土,但一双眼睛分外有神,便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叫化,可能是江湖上的一位异人。翠翠又叱道:“你用这只脏手去取,那我们还用吃吗?”
    “对对!姑娘,那你分一点给我吃吧。”
    “这满山满岭的都有野兔、山鸡,你怎么不自己去捕捉?”
    “姑娘,我没办法去捕捉啊!你们可怜可怜我吧,我可是整整—天都没有讨到吃的了。”
    “你真的是叫化?”
    “是呀?我不是叫化,又是什么了呢”
    “我没听说过,哪有叫化跑来这无人的山野来讨吃的?你怎不去市集、山村讨吃,却偏偏睡在这山野上?说!你干嘛睡在这里?”
    “姑娘!你这话问得奇怪了!叫化不睡山头破庙,那睡在哪里?”
    “这里能讨到吃的吗?”
    “现在不是讨到了么?”
    “你给我走开!”
    “姑娘,你怎么这般没同情心啊?”
    “你也不看看自己,年青力壮的,哪一处不可以卖力谋生,却偏偏向人讨吃,像话吗?”
    “我要是能谋生,还做叫化吗?”
    “你—定是个大懒虫!好吃懒做惯了。”
    “不不!我一点不懒,给人干活,不到两天,就给人赶出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除了讨吃,什么也不会干。”
    “挑东西,搬货物,你总会干吧?”
    “我搬不动,就是有人给我抬上肩膊,没走上两步,就摔倒了,连肩上的东西也摔烂跌碎的。看来,我是一副天生的叫化命。姑娘,要不,你们雇请我好不好?我跟随你们。”
    “我们要你干吗?”
    “那么说,姑娘也不要我了!那我不向人讨吃,能做些什么?”
    青青说:“翠翠,给他—只野兔吃好了,叫他走开,别再问他了。”
    叫化说:“还是这位姑娘好心。”说时,倏然出手,从篝火上取下了—只烤好了的野兔,便大口大口地咬起来。这叫化的手和嘴,好像不怕火烧和烫伤似的,商良等人又看得惊讶起来。这叫化到底是哪一道上的人物?来历怎样?是善是恶?不能不防。
    商良笑问:“小叫化,这野兔好不好吃?”
    叫化咧着嘴说:“好吃!好吃!”手上的一只野兔还没有吃完,眼睛又在打另一只山鸡的主意了。
    商良—笑说:“因为我们在野兔上下了—种芬芳的毒药,它当然好吃了!”
    叫化—下怔住了:“你们下了毒药?”
    “你没有吃出来吗?”
    叫化害怕起来:“那我不是要被毒死了?”
    “谁叫你问也不问,就自取呀!”
    “你,你们别吓我。”
    翠翠笑道:“你—会儿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你以为我们的东西,就这么好吃的吗?”
    叫化怔了好—会,吃完野兔,又随手去取了一只山鸡,—口咬下了一块肉吞到肚子里。他出手非常的快,翠翠想阻上也来不及,问:“你还吃,不怕毒发身亡?”
    叫化一边吃一边说:“怕!”
    “怕你还吃?”
    “姑娘!我吃—只是死,吃两只也是死,不如吃饱了去死,做个饱死鬼好过做饿死鬼。”
    商良摇摇头说:“小兄弟,你要是吃一只,我还有解药可以救你,你吃两只,两种不同的毒药混在—起,我就是有解药,也无法救你了!你是必死无疑了!”
    叫化问:“我死时痛不痛苦?”
    “不但痛苦,也死得很难看。”
    叫化听了,二话不说,便起身走开。翠翠叫道:“你怎么走了?”
    “姑娘!我是快死的人了!不走开怎样?我也不想我死后那难看的样子被你们看见,更想走得远远的,不想你们听到我痛苦的叫声。”叫化说完,真的向林木深处走去,一边说:“我死了!我死了!今后我就不用再向人讨吃的了!”
    薛女侠不知是赞叹还是奇异:“这是—位古怪的小叫化。”
    豹儿问商良:“大叔!你真的在野兔、山鸡上下了毒药?”
    商良反问:“你看呢?”
    “这叫化跟我们无怨无仇,只不过向我们讨吃而已,大叔不会在野兔、山鸡上下毒吧?”
    “你怎知道他跟我们无怨无仇啊?”
    “大叔真的下了毒?”
    薛女侠说:“小兄弟,看来这个小叫化比你聪明机灵得多,他早已暗暗运气,知道食物中没有下毒,故作装傻扮蠢,饱吃了一顿,然后走了。”
    “薛姨!那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江湖上的奇人奇事,我们不时会碰上,对这样的人,我们还是少去管为好,不然,不知会弄出什么麻烦的事情来。”
    “我们这么吓唬他,他不恼么?”
    “他要恼,早巳恼了!不过他看出来我们没有什么恶意,只想吓吓他,所以—笑而去。”
    商良说:“我不能不佩眼这小叫化机灵和胆识过人。”
    翠翠说:“我去看看他。”
    薛女侠:“丫头!别去招惹他了。这样的怪人,还是少去惹他为好。再说,以他的轻功,这时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你怎么去找他?我们还是好好休息—晚,明天赶路。”
    这—夜,他们吃完了野兔、山鸡,便跃上树去休息。因为出现了这么一个怪叫化,不知是敌是友,不能不有所防范,所以由豹儿和商良轮流值夜,天蒙蒙亮,他们便离开七盘岭,越过—条深涧,踏入了陕西境内。不久,便出现在险象丛生的五丁峡。
    所谓蜀道,就是—条山中险道横穿过大巴山脉,当地人又称末仓山。其实它是整个大巴山脉,东边一段叫大巴山,两边一段称末仓山而已,沿途真是峰回路转,景色壮丽、雄伟。历史上的一些名胜古迹,散布在这一带的崇山峻岭中。这一带,曾经是三国时代蜀国名相诸葛亮用兵之地。诸葛亮六出祁山,九伐中原,古战场就是这一带山岭。所以三国时代留下的古迹极多,有什么诸葛亮死后的茔墓,张飞夜战马超之处,当年姜维屯兵的山顶,诸葛亮造木牛流马的遗址,等等。
    豹儿等人由于急于赶去山西龙门薛家寨,这一带的名胜古迹无暇去欣赏参观,也没心思去打听。他们看见的,一路上是崇山峻岭,道路崎岖,阁道奇险,山势雄伟,怪石扑面,云起身边。怪不得大诗人李白经过此地时,留下了这么一句:“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的诗句。可见山势之高,山路之险。
    相传古代由川进陕,或由陕入川,一向没有什么道路,更没有这一条蜀道。险恶的崇山峻岭,直插云霄,鸟不能飞过,猿猴难以攀登。战国时代,秦惠文王为了伐蜀,苦愁无路人川,听闻蜀王为人极为贪财,故意叫人凿了五条石牛,放在小径之上,后面撒上金豆,叫人散布,说大巴山中有五条石牛,能疴金子。蜀王派人来看,见果然如此。他贪图黄金,将石牛抬入蜀地,便命五丁力士,劈山开路,引石牛入蜀。随后秦兵便随这条道路,进入四川,—举而灭了蜀国。这一条五丁峡,相传便是五丁力士开出来的。从而也有了来往川陕的这一条蜀道和栈道。所以蜀道又名为金牛道和石牛道。
    豹儿、青青和翠翠在五丁峡中的奇险山道上奔走,蓦然发现自己人之中多了一个人。一看,竟然是昨夜在七盘岭讨吃的那个小叫化。他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相随奔走。
    翠翠首先叫嚷起来:“哎!你怎么走到我们中间来了?”
    豹儿他们赶路抖展的是幻影轻功,其快如飞,就是一些一流的武林高手,也难以追得上,别说是与自己相随而行了。可是这个小叫化,不但追了上来,还与他们相伴而行,又怎不叫豹儿他们愕然惊讶?
    小叫化咧嘴笑了笑:“我以为我昨夜一定死了,谁知怎么也死不掉,只好跑来问问你们,你们的毒药怎么这般的不管用?为何毒不死人呢?”
    “你想找死的了?”
    “我不想呀!”
    “那你跟着我们干嘛?”
    “想问清楚呀!咦!咋夜那下毒的大叔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了呢?”
    “他在前面,你赶去找他问吧。”
    “你们怎么不走在一起呢?”
    “我们在不在一起,关你什么事呀?”
    “不关,不关!姑娘,你别老生气呀!我不过是好奇问问而已。”
    “你还有没有完的时候?”
    “没有,没有。不不!有!有!”
    翠翠又要发作了。小叫化一看慌忙说:“姑娘,你别生气,一个姑娘生气多了,会容易老的,就变得难看了!”
    翠翠几乎给这小叫化气死。青青和豹儿却忍不住笋起来。豹儿问:“叫化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叫化吗?又会是什么人呀?”
    “大哥,我是问你的尊姓大名。”
    “嘻嘻,叫化有姓名的吗?”
    “叫化怎么会没有姓名呢?”
    “怎么我去讨吃。人家都唤我叫化叫化的呢?也不叫我的名字。”
    “因为你没有将你的姓名告诉人家。”
    “怪不得人们—见我,都叫我做叫化了!”
    “大哥不愿意将牲名告诉我们?”
    “不,不,我姓吴。”
    “原来是吴大哥,”
    “不不!我的名字不叫大哥,叫影儿。”
    “吴影儿?”
    “对对,我就是吴影儿。你呢?”
    “我叫万里豹,你叫我豹儿好了。”
    “嘻嘻!”吴影儿笑起来。
    翠翠问:“你笑什么?”
    “我笑也不准吗?你不会要我哭吧?”
    “好呀!我要你哭!”
    青青说:“翠翠,你怎么要人家哭呢?平白无故的,叫人怎么哭呀!”
    叫化说:“不不!我这个人,要哭就哭,要笑就笑,非常容易。不过我哭起来,非常的难听,会将你们吓跑的!”
    青青本来想劝翠翠别为难这叫化,为叫化说好话,想不到叫化说出这样的话来,反而不知怎么说好了。翠翠说:“是吗?那你哭来听听,看我们会不会跑掉?”
    “你真的要我哭叫?”
    “你哭不出来是不是?”
    “谁说我哭不出来?”
    “那你哭呀!”
    “好!我哭给你们听。”
    这叫化真的说哭就哭,哭声一起,慑人心魄,动人心弦。这是由—股浓厚内力所发出来的可怕哭声,初时令人心碎掉泪,跟着叫人忍受不住了。豹儿听得大惊,青青早巳受不住。翠翠骇然,她曾听师父说过,武林中有一种可怕的武功,能令人心碎的哭声,名为“鬼哭神泣”功,要是不远远避开,会令人心裂而死。
    她急对豹儿、青青说:“你们快收住心神,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别为他的哭声所动。”
    豹儿内力异常深厚,可以不为哭声所动,翠翠曾服过铁甲鳞蟒蛇血,内力也相当深厚,但却要极力运功抵挡这种哭声,故而能及时向豹儿、青青发出警告。青青面孔,却呈现出悲伤痛苦之色。
    小叫化一看青青这种神情,连忙收了哭声,哈哈一笑。笑声一起,立刻冲散了刚才令人悲伤欲绝的哭声,令人从悲痛中解了出来,精神一振。
    小叫化嘻嘻笑问:“我刚才的哭声难不难听?你们还要不要我哭?”
    豹儿慌忙说:“你别哭了!”
    “那我不哭啦!”
    翠翠却突然一掌向小叫化拍去,小叫化身形在掌风中一下飘出了三丈多远,仍嘻嘻笑道:“就算我的哭声不好听,你也不应该打我呀!又不是我要哭的,是你叫我哭的。”
    “我杀了你!”翠翠“嗖”的—声,青虹宝剑出鞘。
    豹儿忙阻止:“翠翠,你这是干什么?”
    小叫化一见翠翠拔出宝剑,叫了声:“我的妈呀!你怎么动剑了?”吓得掉头就跑,在转弯的山道上一闪,便不见踪影了。
    青青也说:“翠翠,你怎么要杀他呀?”
    翠翠说:“姐姐,刚才我们几乎给他害死了!”
    豹儿愕然:“他怎么害死我们了?”
    “豹哥,你没听他的哭声?”
    “他哭声是不大好听,这又怎样?”
    “这是—门‘鬼哭神泣’功,再听下去,会令人心碎而死!”
    青青骇然:“鬼哭神泣功?是师父曾说过的那门奇特的武功?”
    “可不是嘛!”
    “这小叫化怎么会这门怪异的武功?”
    豹儿更是茫然:“哭也能杀死人?”
    “怎么不能?你没听过哭死人吗?”
    豹儿感到不可思议了!哭能哭死人?这门功夫怎么练呀?在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
    青青说:“不好!我们快去看爹和妈去,别让爹妈上了这小叫化的当了!”
    豹儿不解:“他会加害大叔、大婶?不会吧?我看他为人还不错的。”
    翠翠说:“豹哥,你心地别太好了!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何况爹曾经在七盘岭上戏弄过他,他不恼恨?”
    青青也说:“这小叫化来路不明,行为古怪,实在也叫人不放心。”
    “我感到这叫化行为虽然古怪,似乎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他真的想害我们,为什么不哭下去,却突然收声不哭了?”
    翠翠说:“豹哥,或者他看出了你内力比他深厚,只要你运气大喝—声,不但会坏了他的哭声,也会令他心脉紊乱,所以才慌忙收声不哭了。”
    “真的!”
    “豹哥,你不明白,鬼哭神泣功,最害怕的是内力比他深厚的人。你要是猛然大喝一声,他会一时收功不及,心脏猝然暴裂而死。他能不害怕?”
    青青说:“豹兄弟,不管他有没有害我爹妈之意,我们还是赶去看看的好。”
    “好!那我们快赶上去。”
    他们三人一放开脚步,全力施展幻影之功,一直追到汉中府沔县城郊的山岭处。豹儿首先追上了商良和薛女侠。商良见豹儿一个人匆匆赶来,停下脚步问:“小兄弟,后面出事了?青青和翠翠翠?”
    “没有!她们马上就到。”豹儿见商良和薛女侠没出事,放下心来。
    薛女侠问:“小兄弟,你怎么匆匆忙忙地赶来?”
    豹儿正想说,翠翠和青青先后赶上来了。翠翠一见面就问:“爹!妈!你们没碰上那个小叫化吧?”
    商良愕异:“小叫化!?小叫化怎样了?”
    “爹!我是在问你呀!”
    “没有呀!你们碰上他了?”
    薛女侠问:“丫头,出了什么事呀?”
    “妈!我们又碰上那个小叫化了!担心爹妈有危险哩!”
    商良睁大眼睛问:“翠丫头,你怎么说话颠倒呀?”
    “爹!我是说真的呀!”
    “我这做爹的有点糊涂了!你们碰上他,没有危险;我们没碰上,怎么反而有危险了?这不是颠倒说话吗?”
    青青说:“爹!是这样的,我……”
    薛女侠看看天色已不早,说:“丫头,这道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上山峰树林中说话去,顺便也在那里过夜。”
    薛女侠所说的山峰,正是汉中有名的山峰——定军山。定军山不但是蜀国老将黄忠力斩曹操大将夏侯渊的地方,也是诸葛亮死后埋骨之处。因为诸葛亮埋骨处地势不能起坟堂,谁也不知道诸葛亮埋于何处,只见满山松柏森森,气势万千。
    薛女侠选了—处古柏蔽日的林荫处坐下说:“丫头?坐下,发生什么事,你们慢慢说。”
    翠翠将在五丁峡上碰上小叫化的事一一说了出来。薛女侠也有些惊讶:“那小叫化会鬼哭神泣之功?这可是武林中已失传了的一门怪异神功呵!丫头,要不是有小兄弟在旁,你们可就危险了!”
    “是呀!所以我们才担心爹妈有危险,急忙地赶来。”
    “丫头,我不是说过江湖上的奇人能士不少,叫你们千万不要去招惹他们嘛。你这丫头,怎么非要叫人家哭呢?”
    “妈!我怎么知道那小叫化有这种奇怪的武功呢。”
    “丫头,今后你在江湖上行走,碰上单独的僧道、女尼、乞丐和年轻美貌的女子,千万别去招惹他们。他们既然敢于孑然一身在江湖上出现,必有过人的武功、独门的暗器和毒药防身,招惹了他们,必然会有麻烦。”
    “妈!要是他们无端端地招惹我们呢?”
    “你们一行三人,他们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你们,真的招惹上门,那只好与他们交锋了!不过得小心他们的独门武功和暗器,更要提防他们下毒。”
    豹儿问:“大婶!那小叫化不会向我们下毒吧?”
    “看来这小叫化跟你商大叔是一路上的人,可能只是戏弄你们,不会下毒。”
    商良说:“夫人!我怎么和那小叫化是一路上的人了?”
    “你不看一下自己,就是办正经的事也不正经,整天嘻嘻哈哈,诨话连篇,不跟那小叫化一个样?”
    豹儿说:“大婶!要是那叫化跟商大叔是一样的人,那太好了!”
    翠翠说:“就怕那小叫化性格跟爹一样,行为做事却不一样。”
    商良说:“不不!我看他做事也跟我差不多,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喝酒?”
    翠翠嚷起来:“爹!你还想和他喝酒呀?你以为他是那老叫化吗?不怕他出手伤你?”
    “不会的,我看他不是坏人。”幽灵般地出现在篝火之旁了!嘻嘻地笑问:“好香!好香!它们下了毒药没有?”
    商良虽然估计他会出现,豹儿是半信半疑,青青和翠翠似乎不大相信。吴影儿的出现,青青和翠翠首先惊讶起来。翠翠冲着他问:“你真的又来了?不怕我杀了你?”
    吴影儿苦着脸说:“姑娘!本来我不敢来的,但烤肉太香了,肚子又饿,我只好冒险再一次过来讨吃。姑娘,你就是要杀我,也先让我吃饱了,再杀好不好?”
    “听你的口气,似乎我不敢杀你?”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敢杀,你敢杀的。”
    “那你还敢跑来?”
    “姑娘!自古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不敢为财死,只好为食亡了!看来,我是—只鸟。”
    这一下,连薛女侠也笑了。这真是世上少有的奇叫化。商良说:“兄弟,这—次我真的下了毒,你不怕死,不妨坐下—块吃。”
    “多谢!多谢!这么好吃的东西,就是有毒,我也要吃了!”吴影儿说完坐下,毫不客气,就从火上取下一块吊着的鹿肉,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边连呼“好吃”,—边问:“你们也吃呀!怎么不一块吃呀!要不,这些鹿肉,一会儿便叫我吃完啦。”
    商良、豹儿等人都微笑不动,望着他吃。吴影儿有些奇怪了,问:“你们怎么了?不会是烤肉真的下了毒药吧?”
    商良微笑:“你吃不出来?”
    吴影儿闻了闻烤肉,再运气试了下,顿时面色一变:“你真的下了毒药?”
    “你以为我骗你吗?”
    “这一下我不是真的要死了?”
    “你不是说鸟为食亡吗?”
    原来商良早巳和豹儿、青青、翠翠说好,要戏弄一下这个小叫化,在他取鹿肉的刹那,以魔掌的手法,几乎不露痕迹的洒下了—些毒药,但却不是令人致命的毒药,只是叫人一会儿无力、肚痛而已,半个时辰之后,不用服任何解药自好。
    翠翠笑着说:“你以为我们的烤肉,这么的好吃吗?”
    吴影儿聪明灵活的眼睛转了—转:“我,我只不过向你们讨吃而已,和你们无怨无仇,你们干嘛要这样加害我?”
    “谁说我们跟你无怨无仇了?”
    “我,我和你们有什么仇怨?”
    “你在五丁峡上用可怕的哭声来戏弄我们,算不算仇怨?”
    “就这样,你们就要向我下毒?”
    “是呀!吴影儿,你就要死了!再多吃几块烤肉吧。你不是说,做个饱死鬼,好过做一个饿死鬼么?”
    “姑娘说的是,我吃,饱死的确好过饿死。不然,没有气力走去酆都城,看不见阎王面,就变成孤魂野鬼了!”
    吴影儿真的又取下几块烤鹿肉,全部吞到肚子里去。一吃完,他摸着自己的肚皮,说声:“痛死我了!”仰面而倒,再也不动。
    豹儿吓了一跳:“大叔,你不会是毒药下多了吧?”
    商良摇摇头:“放心,就算是下多了,他也不会死。”
    “大叔!那他怎么没有气息,动也不会动了?”
    商良一怔:“没有气息?这不可能。”
    “大叔!是真的,他一点气也没有了!”
    “我看看。”商良跳了起来,走到吴影儿身边,伸手在他的鼻下试试,真的没有半点气息。再摸摸他手脚,慢慢冰凉,一时也慌了,“他,他,他怎么会死呢?难道这种毒药能毒死人?”
    薛女侠问:“浑人,你这毒药是从哪里得到的?”
    “是白龙会重庆堂堂主钟离羽给我的,他说这种毒药只能使人一时无力,略有肚痛,但不会死人。”
    “你试过了没有?”
    “当然试过,不然,我会要吗?”
    “你怎么试过?用狗还是用猪试过?”
    “是用我自己的身体试过,我没有死,怎么这叫化死了?”
    “浑人!你怎么什么不要,偏向别人要毒药呢?你要向那些没出息下三流的人学用毒?不怕坏了你的名声?”
    “我,我只想给一些人开开玩笑,吓吓他,怎会用毒取胜?”
    “好啦!现在人死了,你怎么说?”
    “我,我……”
    翠翠说:“爹!你是不是用药过量了?”
    “不会的,我下的药,跟我服过的一样,怎会过量?”
    豹儿说:“大叔!我们先别说了,看看有没有办法将他救活过来。”
    “这,这种药是没有解药的,半个时辰,自然而愈。”
    薛女侠说:“你给我趁早将这种毒药扔了!没有解药,这已是犯了武林的大忌。”
    “不错,不错!我还是扔掉了的好。”
    翠翠说:“爹!你就是扔掉了,也救不活他!”
    “你,你要我怎么办?”
    突然间,似乎从松林中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怎么办?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呗!”
    众人—时间怔住了。翠翠喝问:“谁?”便冲入树林中搜索。
    豹儿—看,急道:“翠翠,小心!”自己飞也似地追了过去。商良、薛女侠和青青不由得凝神应战,以防不测。
    不久,豹儿和翠翠都转了回来。青青迎上去问:“人哩?没追上?”
    豹儿说:“树林里根本没有人。”
    “没人?那声音从何传来?”
    商良说:“不会这山头上有鬼吧?”
    薛女侠嗔了他—眼:“你胡说些什么?”
    翠翠叫起来:“爹!到了这时,你还有心讲笑呀?”
    青青也说:“是嘛!白天莫说人,夜里莫说鬼。爹!你怎么老吓人呀?”
    他们五人,可以说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胆大如天。但一说到鬼,薛女侠因惯闯江湖,没有害怕;青青翠翠和豹儿到底是年青人,尤其是青青和翠翠,是个女孩子,不由得听了心里发寒,毛管直竖。定军山原是一个古战场,山上山下,过去都死了不少的人,加上满山松柏森森,夜里凉风阵阵,在月光之下,树摇草摆,一生恐惧之心,仿佛处处都是人影晃动,更叫人害怕了!
    正当青青、翠翠害怕时,刚才那个声音,仿佛就在他们身边响起,又仿佛在寒风中飘来:“我的确是个鬼,我死得可冤枉啊!”
    这声音凄惨、哀绝,更增添了定军山上深夜恐惧的气氛。青青和翠翠不由得心里打了一个冷颤。青青实在害怕了:“爹!我们离开这个山头吧!”
    商良哈哈大笑:“今夜里,我们又碰上一位高人了!”
    青青问:“爹!是人不是鬼?”
    商良说:“丫头!我走南闯北,鬼的故事听了不少,却没一次碰上真正的鬼,碰上的鬼,都是人扮的。”
    薛女侠说:“丫头!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可是那凄厉的声音又冉冉从地底下飘上来:“你们这一次,碰上真正的鬼了!”
    本来青青和翠翠害怕的心情,已给商良的话稳定了下来,这声音一传来,她们又害怕了。连豹儿也疑心了:“大叔!恐怕真的是鬼哩!”
    “小兄弟,你怎知是鬼呀?”
    “大叔,刚才我凝神倾听四周一带的动静,除了我们五人,加上这个死去的叫化,周围五里之内,可以说没有人出声息和动静。”
    青青说:“是呵!豹兄弟的内力深厚,何况他还具有一双豹子般的眼睛,可在黑夜视物,要是我们四周有人,他一定发觉和看见的。”
    商良说:“那更是一位高人了!”然后商良压低声音说:“你们大家听着,要是那声音再响起,我们便分头迅速地扑出去,以我们的幻影之功,不怕捉不到他。”
    商良的话刚落,那声音又飘起了:“你们捉不到我的,因为我是一个鬼。”
    商良轻喝一声:“追!”自己就首先扑了过去,跟着是豹儿和薛女侠,也像闪电似的,分左右包抄扑入树林。青青和翠翠不敢单独行动,她们两人,双双结伴,从另一侧扑去。他们五人,誓必将这戏弄他们的高人捉住。
    他们很快在定军山顶上走了一遍,除了惊飞了林中的宿鸟外,—个人影也没有发现,当然就更没人往外逃走。翠翠说:“看来,我们真的碰上鬼了!”
    商良也困惑起来:“这世上真的有鬼?”
    青青说:“爹!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山头吧!说不定我们无意害死了叫化,触怒诸葛孔明了!”
    薛女侠说:“鬼神之事,虽属虚幻缥缈,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我看这山头实在有点古怪,我们还是离开的好。”
    “我的观音菩萨,你怎么也像孩子们,相信这哄人的鬼把戏了?”
    “好!你不走,我们走。”
    商良说:“好好,我们走!但我们也得回到篝火旁,将那枉死的叫化埋了才走吧。不然,让他弃尸山头,我心里更不安。”
    可是,他们一行五人,转回篝火旁时,那个叫化却活生生地坐在篝火旁,津津有味地撕着一只野兔吃,见他们回来,嘻嘻咧着嘴笑。
    翠翠惊愕了:“你没有死?”
    “我,我死过去了,可是阎王爷不愿收我,又将我赶了回来。”
    “你还吃!?”
    “姑娘!我去地府打了一转,阴间的路,真不好走呀!一来一往,走得我饿极了,不吃点东西行吗?”
    豹儿和青青见叫化没有死,一颗心已放了下来,也不去理会叫化的胡话。青青说:“你没有死就好了!”
    “多谢!”吴影儿嘻嘻笑问:“刚才你们去哪里了?我醒来怎么不见了你们呢?我还以为你们害怕我死了会吃官司,不声不响地跑了哩!我打算吃饱了再去追赶你们,告诉你们。我没有死,不用害怕吃官司。”
    豹儿不由得对他起了敬意。这个叫化,又是人间一个奇人,不知道恼怒和怨恨的。商大叔用毒几乎毒死了他,他全然不记恨,还打算赶来告诉大家,他没有死,要是别人,不恼恨才怪哩。
    商良坐下来拍拍他:“老弟,我商某算是佩服你了!”
    吴影儿愕然:“你服我什么?”
    “你刚才几乎将我们全吓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身子这么不顶用,一点点毒也受不了,会死去的。”
    “老弟,你还想怎么捉弄我们?”
    “我,我怎么作弄你们了?”
    “你刚才根本就没有死!”
    “我没有死?真的?怎么我看见两个鬼差用条大铁链锁我去见阎王?难道我发梦了?”
    商良大笑起来:“老弟捉弄人真有一套。我商某自问喜欢捉弄人,从来没有人捉弄我。现在,叫你捉弄了,还弄得我们五个人在这山头上乱扑腾。”
    豹儿问:“大叔,他刚才真的没死?”
    “你看他像死过的人吗?”
    “那他刚才怎么没有半点气息呀?”
    “小兄弟,你不能不佩服他身怀几种绝技,当今武林少有。”
    “绝技?什么绝技?”
    翠翠说:“我知道了!这叫化会龟息法。”
    “龟息法?”
    “是呀!龟息法,能闭气息,使人看见的仿佛像真的死去—样。其实,他像乌龟一样地冬眠。”
    “这是一门什么功夫呀?”
    “假死功夫呀!”
    商良笑着:“翠丫头,这叫化还有一门惊人的绝技。”
    “什么绝技?”
    “腹语功。”
    豹儿茫然:“腹语功?”
    “就是嘴巴不动,声音由腹中发出。刚才我们闻声而不见人,就是他在作怪,害得我遍山搜索。”
    翠翠跳了起来:“好呀!你这叫化,我们在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干嘛这么整夜作怪地捉弄我们?”
    薛女侠说:“丫头,你爹对他下毒的事又怎么说了人家也没有责怪我们呀!”
    翠翠说:“妈!我们这一场惊恐和满山搜索,太冤枉了!”
    吴影儿连忙站起来,对大家—揖说:“真对不起!在下—时兴起,令各位受惊了,请多多原谅!在下就此告辞!”
    商良问:“老弟怎么就走了?”
    豹儿也问:“吴大哥,你不能和我们多坐—会么?”
    吴影儿眨眨眼:“我的确想多坐一会,不过我实在有点害怕你的大叔,不知他会用什么办法再捉弄我。还有,你的令妹,也不时弄刀舞剑的,不知几时,她那把剑会架在我的脏脖子上。我还是早走为妙。”说完,他一晃而逝。
    豹儿有点惋惜:“这么一位奇人,可惜我们不能与他结为朋友,今后不知几时才能碰上他。”
    翠翠说:“你与他相交?你不怕他会捉弄你?”
    “我以诚相交,他捉弄我干嘛?”
    商良说:“好了?一切都是这叫化作怪。这山头上根本没有鬼,我们坐下吃烤肉吧,吃饱了早点休息,明天赶路。”
    的确,没有这叫化的跑来,他们早已吃饱休息,可是给这叫化一捉弄,直到现在才吃。大家真有点肚子饿了,—齐围坐在篝火旁吃烤肉。要不是那叫化将烤好了的肉提到一边去,这些烤肉恐怕早烤成了黑炭,不能下肚了。
    大家吃饱,正想分头去睡,青青说:“我怎么有些肚痛呀?”
    商良一怔,暗暗运气,叫起苦来:“不好!我们又让那叫化捉弄了。看来,我们大家都中了毒。”
    豹儿、薛女侠一听,顿时大惊,各自运气行走一遍,内力哪里提得起来,说:“我们真的中毒了!”
    商良说:“怪不得这叫化急着要离开。”
    翠翠怒道:“我找这叫化算帐去!”可是,她哪里还有力气走动?
    薛女侠首先冷静下来,问商良:“我们中的是什么毒?”
    “跟我下的毒一样。”
    “浑人,你带的毒药扔到哪里去了?”
    “我当时随手一丢,不知怎的,被这叫化拾回来了。”
    “浑人,你怎么不扔到火里去,随手乱扔。好了!这下真是害人反害己,中了自己带来的毒药!”
    豹儿问:“大叔,这下我们怎么办?”
    “没办法,只好忍痛坐等半个时辰。”
    薛女侠说:“我们最好背靠背的围坐在一起,以防意外。”
    这时,叫化吴影儿又笑嘻嘻地转回来了。翠翠又怒又急地骂道:“你这死叫化,臭叫化!你还敢跑回来呀?”
    吴影儿嘻嘻笑问:“我怎么不敢回来?”
    “你最好别走!”
    “我当然不走啦!”
    翠翠一下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万一这吴影儿是一个淫贼,那自己和青青就不堪设想了,急问:“你跑回来干什么?”
    “来看你们呀!”
    “看我们干什么?”
    “姑娘,本来我想一走了之,但想到你们一个个无力,在这荒野山上,万一有坏人闯来了,你们不危险么?就是没有坏人来,爬来一些毒蛇也不好,所以放心不下,只好又转了回来,暂时充当护卫人了。”
    “你不担心我们醒过来杀了你?”
    “姑娘,没有这么严重吧?”
    豹儿突然一跃而起,宛如林中的野鸟,直冲夜天,后又飘落下来。吴影儿惊愕:“你没吃烤肉?”
    豹儿说:“我吃了!而且还吃得不少。”
    “那你怎么没中毒?”
    “我也不知道。”
    转眼,翠翠也一下恢复了内力,一跃而起,“嗖”的一声,宝剑亮出,说:“叫化,你伸长脖子,乖乖地让我砍下来。”
    吴影儿傻了眼:“原来你们两个没吃烤肉,也没有中毒,故意在捉弄我。早知这样,我就不赶回来了,白白为你们担心。”
    翠翠说:“你现在知道不迟了吗?”
    “你真的要砍我的脏脑袋?”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吗?”
    “脑袋砍下来还能活么?”
    “那你再去地府问阎王爷好了!”
    翠翠说完,一剑挥出,直挑吴影儿的膻中穴。翠翠在中毒时,的确怒得想一剑杀了这小叫化。后来听到他说赶回来看护自己五人,才消了杀他的念头,但也得非教训他一下不可。所以出剑颇有分寸,不想取他的性命。
    吴影儿一闪避开:“姑娘,你来真的?”
    “你以为我是闹着玩吗?”说时,一连已刺出了七剑。
    吴影儿也连续闪开了七次,同时叹气地说:“看来还是好人难做呀。怪不得人说‘好心不得好报,好柴烧烂灶’了!”
    “你这么捉弄人,算好人吗?”
    “那你爹哩?他捉弄我又怎么说?”
    “他跟你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不是一样捉弄人吗?”
    “当然不同啦!我爹捉弄人,志在探明一个人的好坏,或者想救这个人。你捉弄人,却是志在报复,甚至害人。这就是根本上的不同。”
    “姑娘!你们是官府中的人吧?”
    “我们怎么是官府中的人了?”
    翠翠—边进招一边问。吴影儿在翠翠如电光闪忽的剑光下,一边闪避—边说:“不是官府中的人,怎么有两个‘口呢?”
    “什么两个‘口’呀?”
    “官字两个口,说好也行,说坏也行,任由他说,不由人家说。”
    “我几时不由你说了?”
    “姑娘,你爹捉弄人,是出于好心;我捉弄人,就是坏心了。这不全由你一个人说了?”
    在他们对话中,翠翠出手不下三十多招,而且其中有几招还是无影剑法,竟然一一叫吴影儿以鬼影般身法闪开,没有一招能击中他。翠翠更惊异起来,这叫化是哪一派的武功?他抖出的是什么身法?翠翠又一连抖出十多招无影剑法,而且出手再不留情。可是依然招招刺空。吴影儿好像不是人,而是一条影子,不但商良、薛女侠、青青看得惊愕,连豹儿也看得惊讶不已。
    吴影儿在闪开这十多招后,说:“姑娘,你再不收剑,我叫化可要哭了!”
    翠翠会不会就此收剑?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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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百里猎凶
    上一回说到翠翠如不收剑,这小叫化吴影儿就要哭了,她不由得着急起来:这小叫化的鬼哭神泣之功,翠翠是领教过的。他一哭,真叫人受不了。自己和豹儿可以一走了事,但商良、薛女侠和青青中毒未化解,浑身无力,能走吗?翠翠连连进招,急对豹儿说:“豹哥!你还站着干嘛?快合力擒了这臭叫化,点了他的哑穴,千万不能让他哭出来。”
    豹儿一听也是,便想出手。商良却叫起来:“小兄弟,你千万不能出手。翠丫头,你也快收剑,别逼着他哭。”
    “爹!那他不跑了吗?”
    “他不会跑的。”
    “他怎么不会跑?”
    “丫头,他要跑,早已跑了!”
    薛红梅也说:“丫头!他要跑,也就不回来了!”
    翠翠收了剑。吴影儿喘过一口气来,赞道:“姑娘真好剑法!”
    “你别赞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干嘛要捉弄我们呢?”
    “哎哎!我怎么捉弄你们了?是你们先捉弄我叫化的。”
    “你不跑来,我爹会捉弄你吗?”
    商良说:“叫化兄弟,捉弄的事别说了。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当年武林八仙隐侠诸葛子君的传人?”
    “我怎么是他老人家的传人了?”
    “叫化兄弟,你刚才的身法,步法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这跑买卖的小商人。我要是没看错,你的身法和步法,正是当年隐侠诸葛子君老前辈的逍遥步法和身法。”
    薛女侠、青青和翠翠一听,更是愕然惊讶。武林八仙之首的隐侠诸葛子君,不但早已成为古人,就是其他的七仙,也一个个成为古人,死去了有一百多年。武林八仙的绝世武功,除了天山怪侠的迎风柳步的漠北怪丐的武功,仍在武林出现外,其他的早已在江湖消失,就是有,也不多见。这个小叫化,从哪里学来的这一门绝技?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小魔女的西门剑法,在五十招内,仍不能刺中隐侠诸葛子君。翠翠的无影剑法又怎能刺中这小叫化?商良没有说错,这小叫化真的要走,翠翠恐怕怎么也拦不了他。在五人之中,只有豹儿却不知道武林八仙,也就不知道隐侠诸葛子君了。方悟禅师在名门各派的武学之中,也没有提到什么逍遥玲珑步的。
    吴影儿也有些惊讶:“你看出了这是逍遥玲珑步法?”
    “叫化兄弟,你是不是隐侠前辈的传人?”
    吴影儿摇摇头:“我不是。”
    “那你怎会这一门绝技?”
    的确,隐侠诸葛子君不但死去多年,就是隐侠唯一的孙女儿诸葛莹莹,也仙游多年了。吴影儿现在只不过十多岁,又怎会是隐侠的传人?隐侠死时,吴影儿还不知在哪里哩!
    吴影儿说:“我是从一本书上学到的。”
    商良惊讶:“书?那一定是隐侠他老人家的武功秘芨了!叫化兄弟,我真羡慕你有此奇缘。”
    “大叔,先别说这事,我帮你化解这身上的毒吧!”
    商良又是惊讶:“叫化兄弟,这毒没有解药,你怎么能化解?”
    “不错?这毒是没有解药,但有一样东西可以化解。”
    “什么东西?”
    “酒!”
    “酒?”
    不单是商良,就是连薛女侠、青青、翠翠和豹儿,全都惊讶起来。翠翠问:“酒能化解吗?”
    “能!能!要不,我能化解我身上的毒吗?”
    翠翠又问:“你随身带了酒?”
    “没有呀!”
    “那你哪里来的酒?”
    吴影儿奇怪了:“你们刚才没喝酒?”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几时喝酒了?”
    “那,那,那你和这位兄弟怎么没中毒?”
    吴影儿不由得困惑地望着豹儿了。商良连忙咳了两声,向他眨眨眼睛:“叫化兄弟,你别再捉弄我们了。你带了酒,快拿出来给我们化解化解好了。”
    吴影儿看见商良这种神色,再看看薛女侠等人怀疑的目光,以及豹儿那种茫然、困惑的神态,虽然不明全意,也看出一些原因,不由得搔搔头笑道:“好!好!我去拿来给你们化解。”
    吴影儿闪身走去豹儿藏酒的地方,将一坛杜康名酒和两个青瓷大碗(这是豹儿在取酒时顺手取来的)拿了过来。商良高兴叫道:“叫化兄弟,你真是一个好兄弟,快斟碗酒给我化解、化解!”
    翠翠说:“爹!有了酒,他就是一个坏人也会变成好兄弟啦!”
    豹儿说:“翠翠,别乱说,这位大哥的确是位好人。”
    “你呀!还不是跟我爹一个样。有了酒,什么都忘了!”
    吴影儿倒了一碗酒给商良服下。这真是一物制一物,商良一碗酒到肚,暗暗运气,经脉全无阻滞,流通舒畅,一跃而起,功力全部恢复。翠翠惊讶:“这酒真的能解毒呀?”
    商良说:“能解!能解!要不,我能一跃而起吗?”
    薛女侠和青青见如此,也各自饮下了半碗牺。片刻,她们也各自化解了身上的毒,也一跃而起。薛女侠瞅着商良问:“钟离羽给你这种毒药,他没告诉你酒能化解么?”
    “没有呀!要不,我还不用酒早解了!”
    “钟离羽藏私?他是不知,还是有意不告诉你?”
    翠翠说:“好呀!我们救了他,他为什么这样坑害人?我以后找他算帐去。”
    豹儿说:“钟离大叔恐怕真的不知道酒能化解这种毒的。以钟离大叔的为人,他不会不告诉商大叔。”
    吴影儿说:“这事钟离羽恐怕也不知道。”
    商良问:“兄弟,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也是从一本书上知道的。”
    “是隐侠的武功秘芨?”
    “不是。”
    “哦!那又是一本什么书呢?”
    “太白药篇。”
    商良和薛女侠几乎同时一怔,惊讶问:“太白药篇?是太白山上人称狄药王的书?”
    “是。”
    豹儿好奇问商良:“大叔,狄药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商良说:“这是江湖上的—位异人。”
    翠翠问:“异人?怎么江湖上没听人说到他呢?”
    薛女侠说:“丫头,他虽然是一位异人,但不怎么出名,一生没出过太白山。江湖上知道他的人不多。”
    豹儿又问:“他怎么异法?”
    “豹兄弟,他一生一世,将毕生的精力都放在药物上。太白山上是盛产各种草药的名山,他几乎像传说中的神农氏一样,尝遍了太白山上的各种草药,特别对各种毒物甚有心得,能化解天下间各种各样的毒药,所以这一带的人都称他为药王。”
    翠翠问:“妈,那他与巫山怪医比怎样?”
    “巫山怪医是武林中人,他却不是。巫山怪医能医各种奇难怪症,他却不会行医,只能化解各种毒性。凡是中毒或给各种毒物咬伤的人,经他看过,往往一医就好。”
    “好,我们去拜访他吧,向他讨一些解毒之物,以后就不怕中毒了。”
    豹儿问:“他会给我们吗?”
    商良说:“给!只要能找到他,他一定会给。恐怕我们怎么也不可能找到他了!”
    “他很难找到么?”
    “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翠翠问:“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丫头,一个死去的人,我们怎么找?除非你真的是个小观音?能起死回生,或者从阎王爷手中将他要回来。”
    “爹!那你怎么说易呢?”
    “他的坟墓,就在太白山上,那不容易找?”
    豹儿问:“大叔,他是怎么死的呢?”
    “小兄弟,一个人要活难,要死还不容易?他服下毒药,双脚一伸,不就死了!”
    翠翠叫起来:“爹!人家跟你说正经话,你怎么尽说笑?”
    豹儿问:“他不是能化解各种毒吗?也知道各种毒药的,解法,怎么服毒死了?”
    “小兄弟,有人逼他服下毒药,他能不死?”
    “谁逼他服下毒药?”
    “黑箭!”
    “黑箭?”豹儿、翠翠和青青一听便叫起来。
    “对!就是黑箭。初时,武林中人还以为是九幽老怪所为,后来才知道是黑箭所为。”
    青青问:“黑箭干嘛要逼他服毒呢?”
    “听人说,黑箭曾逼他为自己效力,叫他制出各种各样的毒药,他死也不答应。黑箭一怒之下,就逼他服下毒药。死后,还将他的尸体抛入火中烧毁。”
    翠翠和青青听了愤怒异常:“这个黑箭,再不将他除掉,恐怕还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惨死在他的手中。”
    豹儿却哑然不出声,他心里感到—阵难受,杀害这样一位难得的异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师父所为。怪不得师父在临死之前,叮嘱自己要多行善事,为他老人家赎罪。
    商良对吴影儿说:“老弟,看来你—身的宝贝真不少哩!还懂得化解毒药。”
    吴影儿咧着嘴笑:“大叔别说笑,我浑身是刀,可是没一把锋利,全是半桶水,有的连半桶水也不是,只懂得些皮毛。”
    “老弟,你是不是有意跟踪我们?”
    “不错?我是有意的。”
    翠翠扬了扬眉:“你跟踪我们干什么?”
    “我以为你们是伙杀手。”
    豹儿困惑:“我们怎么是杀手了?”
    “对不起,我误会你们了!”
    翠翠说:“你没有误会,我们的确是江湖上的杀手。”
    吴影儿睁大眼睛:“你们真的是杀手?”
    “你没听闻江湖上有两个小杀手么?”
    “两个小杀手?”
    “是呀!我们是杀手又怎样?”
    吴影儿笑起来:“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
    翠翠问:“我们是什么人?”
    “不错!你们的确是江湖上人称的小杀手,火烧黑峰寨,血战王通桥,大闹嘉定州,夜闯重庆堂。不过,你们这两个江湖小杀手,杀人是不要钱的,也不受人雇用,专干亏本的买卖。”
    “小叫化,你知道的事还不少哩!”
    “两位侠名远播,尤其是重庆一战,惊震江湖。我怎会不知道?”
    商良问:“我们这位豹兄弟,你听没听闻?”
    “我当然听闻!两位江湖小杀手之名,也因豹少侠而轰动武林。初时,武林中还以为豹少侠是点苍派的少掌门,后来才知道是同貌的人,因而更加在江湖上传遍了。”
    翠翠笑着说:“小叫化,你弄错人啦!”
    “我,我怎么弄错人了?”
    “他可是点苍派的少掌门哩!”
    “什么?他不是豹少侠?是少掌门?”
    “是呀!”
    吴影儿困惑:“真的?”
    “你不相信?”
    “点苍派少掌门有这么深厚的内力?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点苍派少掌门的内力没有这么深厚呢?”商良问。
    “我是听人说的。”
    “听谁?”
    “我师兄。”
    “令师兄是谁?”
    “莫长老。”
    这一下,不但是商良愕然了,连薛女侠、青青、翠翠和豹儿都愕然起来。商良进—步问:“哪一个莫长老?”
    吴影儿反问:“武林中还有了几个莫长老吗?”
    “是不是江湖上人称‘没影子’的莫长老前辈?”
    “对对!他叫没影子,我叫无影儿。不是师兄弟是什么?”
    吴影儿不这样说还好,一说,就使人生疑起来:名称相同,就是师兄弟吗?何况莫长老年近九十岁,是当今武林中有名的宿老,与他同—辈的人,都已先后逝世,长辞人间。他是当今武林仅存的硕果。这个小叫化今年只不过十七八岁,会是莫长老的师弟?做莫长老的徒弟还嫌小,做个徒孙还差不多。显然这个小叫化故意在打哈哈,大话连篇,耸人听闻。
    翠翠问:“你是老叫化的师弟?”
    “是呀!”
    “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吗?”
    “哦!你们不相信?”
    “相信你的人,不是白痴,准是傻子!”
    吴影儿哭着说:“姑娘,你准备做白痴和傻子吧。”
    商良动疑问:“老弟,你真是那老叫化的师弟?”
    “你们要怎样才相信?”
    “老弟,你别跟我们闹着玩。”
    “我有什么好闹着玩的?做他的师弟很光彩吗?”
    翠翠说:“当然光彩啦!起码可以在江湖上招摇撞骗,骗得别人的尊敬。”
    “噢!我最怕别人尊敬了!别人一尊敬,我会比兔子还跑得快。”
    商良笑着说:“这一性格,有点和老叫化相似。老弟,那么说,你是漠北怪丐齐老前辈的弟子了?”
    “我是没影子的师弟,当然就是他老人家的弟子,这还用问吗?”
    “老弟的武功,也是他老人家亲自传授给你的吗?”
    “这个却没有。”
    “那么老弟拜过他为师?”
    “拜过呀,要不,我怎么称他老人家为师父?”
    商良笑起来:“老弟!江湖上人说我假话连篇,几乎没一句真话。看来你老弟比我更会说假话。”
    “我怎么说假话了?”
    “老弟,我问你,你今年多大?”
    “刚满十八。”
    “漠北怪丐齐老前辈仙逝有几十年,老弟如何拜他为师?”
    吴影儿一笑:“大叔,你没听说武林中有隔代弟子么?”
    “你是漠北怪丐的隔代弟子?”
    “不错!我得到了他老人家的武功秘芨,在他老人家遗体前叩头拜师呀,算不算他的弟子?”
    商良一时哑口无言。的确,武林中是有隔代弟子,但极为少见。半晌,问:“莫长老这老叫化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会将你们的事告诉我吗?”
    “那么老弟的武功,由莫长老代传?”
    “他从旁指点了我一下,那也是最近两三年的事。不瞒你们说,这位师兄,我也是在三年前才知道的。”
    商良等人更是愕异。商良问:“那老弟的武功——”
    “我是根据师父留下的书自己练的呀!”
    商良等人又不由得诧异相视。一个人没有任何人指点,居然能自己从武学书本中练出这等上乘的武功绝学,那真是不可思议了!别的事可以假,但武功却假不了,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料到。要是说豹儿是当今武林中的一位奇人,那吴影儿,也不异是—位奇人。商良不方便再问下去了,再问,那不啻窥探别人的武功绝学了,这可是武林人士的大忌。
    吴影儿问:“你们还有什么话要问的?没有,我走啦!其实,莫长老是我的师兄,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但我绝不是什么招摇撞骗。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我再不在别人面前说莫长老是我的师兄了。”吴影儿说完,便启身欲走。
    商良叫住他问:“老弟,我还想问问,你刚才说,跟踪一伙杀手,是怎么刚事?”
    “我想向他们讨还一个公道。”
    “讨还公道!?他们得罪了你老弟?”
    “得罪我不算一回事,我叫化才不计较别人得不得罪我。”
    “那老弟要讨还什么公道?”
    “大叔,你知不知岷山七雄之事?”
    “岷山七雄?岷山七雄怎么了?来!老弟,我们坐下,饮酒,慢慢谈。”
    吴影儿—听说饮酒,不由打量那酒罐一眼,嘻嘻笑道:“有酒嘛,却也不错呀!”
    商良问:“你不会疑心我们会灌醉你吧?”
    “你们灌不醉我的。”
    “那么说,老弟的酒量比令师兄还好了?是不是?”
    吴影儿笑道:“别的我不敢说,讲到酒量,师兄他比不过我。”
    “老弟!那对劲了!我这位豹兄弟,一向也饮酒不醉。”
    “我曾听师兄说过,我这次来中原,也想找豹兄弟拼拼酒量。”
    “好!相请不如偶遇。今夜里,我们三人,就较下酒量,谁醉倒谁输。”
    青青说:“爹!你们这是谈话啦,还是拼酒呢?”
    翠翠说:“我看爹将小叫化留下来,就是存心想喝酒。”她转问薛女侠,“妈,我好不好将这罐酒摔碎?”
    商良吓了一跳:“哎哎!你别乱来!”
    薛女侠一笑,说:“丫头,算了!让他们喝去!我们转到一边睡,别理他们。”
    “妈,他们醉倒了怎么办?”
    “那你给我将他们—个个扔到山沟里喂野兽去!丫头,我们走!”
    翠翠说:“爹,你们听清楚啦!到时别怪我心狠手辣不讲情面啊。”翠翠跟着薛女侠、青青转到背面处相依而眠。
    吴影儿伸伸舌头:“大叔,令千金好厉害呀!她该不会真的将我们扔到山沟里去吧?”
    “老弟,你是不是怕饮醉了?”
    吴影儿笑了笑:“没有这回事。”
    “那你担心什么?”
    豹儿说:“大叔,我们还是别饮醉的好。”
    “豹兄弟,这罐酒看来不过十斤,我们每人才三斤多一点,能醉吗?”
    于是他们三人就在篝火旁饮起酒来,一边吃着烤肉。酒,在武林人士来说,是交结朋友的捷径,两碗酒下肚,就是陌生人也变成最好的朋友了。何况吴影儿还是老叫化的师弟。商良喝了两碗酒后,说:“老弟,你说,岷山七雄是怎么回事?”
    “大叔,他们在—夜之间,全死于非命。”
    商良一下停了喝酒,惊愕地问:“他们遭人暗算,全中毒而死?”
    “不!他们全死于重掌和利剑之下。全寨—百二十多口,没一个活着。”
    商良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岷江七雄,武功虽然达不到上乘,却也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一向称雄于青海、甘肃、川北一带,素有侠义之名。七人联手,就是少林、武当的掌门人,也奈何不了他们,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一夜之间将他们杀害?
    豹儿也惊怔了!他却没想到武功不武功的,只感到凶手太过残忍和没人性,连杀一百多人。他问:“这是谁干的?哪伙杀手?”
    吴影儿说:“就是那伙杀手!一百二十多条人命,其中有的还是不成年的孩子,有的出世不到三个月,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豹儿怒得一掌击在身边的一块岩石上。这块巨大的岩石,在他一掌之下,顿时拍得粉碎,变成了数百块。他狠狠地说:“这简直不是人!吴大哥,这伙杀手是谁?我找他们去!”
    吴影儿摇摇头:“是谁?我也不知道。我经过那里时,远远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奔过去一看,满寨尸体狼藉,只有一个还有一口气。我急问他,这是谁干的?他说,是、是、是七个、个,个黑衣人,飞,飞……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商良问:“七个黑衣人?飞、飞什么?”
    “不知道啊!但我知道,这七个黑衣人,杀人之后,离去不久。我便一路上从岷山跟踪寻来。”
    “老弟,你没寻到他们?”
    “没寻到,却在栈道上碰上了你们。”
    “所以你老弟以为我们是那伙杀手了,—路跟踪而来?”
    吴影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以后你又怎么发觉我们不是的呢?”
    “从你们的行为、作风以及谈话,全然不像凶残没人性的杀手,我才知道我跟错了人,跑了一趟冤枉路。”
    “老弟,万一我们是那伙杀手,你打算怎样?”
    吴影儿笑着说:“我只好一笑了之。”
    “你怎么一笑了之呢?”
    “这不可能有万一的事。我不笑,叫我哭吗?”
    “老弟真是个有趣的人。”
    “我跟大叔一样。彼此!彼此!”
    商良和吴影儿都笑起来。商良感到吴影儿和自己气味更相投,说:“老弟!要是我们早几年相识该多好。”
    “现在我们相识也不晚。”
    “不错!不错!老弟,你打算继续去寻找那伙杀手?”
    “大叔!我本来打算去找我师父的,但碰上这件事,不了结,我怎么也睡不着。去寻找师父,只好放慢一步了。”
    “老弟,人海茫茫,你去哪里寻找那伙杀手?不如和我们一块去山西龙门走走,以后我和你一块去寻找那一伙杀手好不好?”
    豹儿也说:“对!吴大哥,和我们在一块吧!以后我也跟你一块上寻找那一伙没人性的杀手。”
    吴影儿想了一下:“好!我跟你们去!”
    商良和豹儿大喜,一齐举碗:“来!我们干一碗!”
    酒后,商良又问:“老弟,你在现场,有没有发觉那伙杀手留下的—丝线索?”“没有!”
    “这么说,这伙杀手是非常的老练了!居然没留下丝毫线索。老弟,那你怎么寻找?”
    “他们虽然没留下什么线索,但死者身上的剑伤,掌印却留了下来。”
    豹儿“哦”了一声,问:“他们是哪一门派的武功?”
    “剑法是—剑致命,眉心一点红。掌力极为阴狠,致命的也是一掌,命中要穴。”
    豹儿一怔:“眉心一点红?那不是以往雾中楼杀手的剑法吗?”因为豹儿的兄弟苞儿,学的就是这种剑法。心想:总不会是千幻剑他老人家重出江湖,再干杀手这—行吧?
    商良摇摇头:“不可能是雾中楼杀手们所干的,再说雾中楼早已在江湖除名,二十多年,也没见他们活动。”
    豹儿问:“不是他们是谁?”
    “是谁就难说了。但我敢肯定,不但不是雾中楼,也不是其他职业杀手集团所为。”
    吴影儿困惑:“不是杀手所为?”
    “老弟,豹兄弟!不是我倚老卖老,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对职业杀手的行为颇为熟悉。他们的职业道德,是认钱不认人,为钱卖命。雇主请他们杀谁就杀谁,绝不多杀一人,也不愿滥杀无辜。—个职业杀手,绝不会连一家大小都杀,更不会连—个小孩也不放过。”
    豹儿问:“大叔,那是什么人杀害岷山七雄?”
    “恐怕是一个恐怖的集团所为。岷山七雄惨遭杀害,不外有这几种可能:—是岷山七雄得罪了他们;二是岷山七雄可能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三吗,是最坏的打算,岷山七雄原是这些人的同伙,参加了这个集团,后来不干,便遭到了这个秘密集团残酷的报复。三种情况看来,后面两种情况居多。单是得罪了他们,还不至于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豹儿问:“大叔,岷山七雄为人怎样?”
    “岷山七雄,也算是侠义道上的人,但真正为人怎样,我就不清楚。”
    “大叔和他们没有来往么?”
    “极少!他们为人颇为自大,似乎不喜欢我这个跑买卖的。我嘛,也不想去高攀他们。他们似乎和秦岭三杰……”商良说到这里,突然停口乖说。
    豹儿奇怪:“大叔,他们和秦岭三杰怎样?”
    商良突然站起来,说:“快!我们别饮酒了,赶去秦岭看看,我担心秦岭三杰,可能会遭到岷山七雄的命运。”
    豹儿和吴影儿同时—怔,问:“这伙杀手,会去杀害秦岭三杰?”
    “秦岭三杰和岷山七雄来往极为密切,岷山七雄所知道的事,他们没有不知道的。就算这伙杀手不去找秦岭三杰,我们也可以从秦岭三杰中打听一些有关岷山七雄的事,就不难发现这伙杀手是谁了!”
    吴影儿说:“那我先走—步,你们随后赶来好了!”
    “老弟,你知道秦岭三杰的所在地?”
    “知道,知道!他们就在乾州武功县的太白山中。”吴影儿说完,闪身一晃而逝。
    商良叹了声:“他真是一位古道热肠的人,有漠北怪丐一派的作风。豹兄弟,我们去叫醒大小三位观音,连夜赶去秦岭的太白山中。”
    翠翠在那边笑着说:“爹!不用叫啦!”
    薛女侠却早已飘来,嗔了商良一眼:“什么大小观音的,你跟我少胡说八道。”
    商良笑了笑:“我以为你们睡着了,听不到。”
    “我睡着了,你便可以胡说八道么?”
    “好好,我今后少说。”
    豹儿问翠翠、青青:“你们没睡?”
    “睡啦!”翠翠答道。
    “那你们怎知我们会去叫你们?”
    “那还不是你一掌拍碎了那一块岩石,将我们惊醒了。”
    青青笑着说:“是嘛!我还以为你们又交锋打起来哩!”
    豹儿带歉意地说:“对不起,是我情不自禁,将你们惊醒了!”
    薛女侠说:“豹兄弟,这不能怪你。任何人听了这一件事都会愤怒。不管岷山七雄为人怎样,对那伙凶徒,这么残忍毫无人性,我们就不能放过。我们走,别让那小叫化将我们抛远了。”
    于是他们五人,各施展轻功,往秦岭太白山飞奔而去。
    秦岭,不单是陕西的一座名山,也是神州中原的一座有名的山岭。秦岭山上和山下南北,都留下了许许多多的名胜古迹和古城。如秦朝的咸阳,汉唐时代的名城长安,都在秦岭山下,关中平原上,关中平原,更是一片广阔的平原沃野,号称“八百里秦川”。
    八百里秦川,既是秦皇汉武唐宗成长的摇篮,也是他们横戈跃马,指点江山,成立帝业的地方,更是周文王开创八百年周朝天下的发祥之地;凤鸣岐山,姜太公在渭水直钩垂钓,都是在八百里秦川发生的故事。这里几乎是中国古代文物、古迹的荟萃之地。
    八百里秦川,四周—带,也是武林人士辈出的地方。武林中的九大名门正派,就有华山剑派、恒山剑派和崆峒派在其周围。此外如终南山剑派,秦岭三杰,山西龙门山薛家,莫不是武林中有名气的人物。可以说,这里是一个卧虎藏龙之地。
    太白山,又称“太—山”,是秦岭山脉的一处主峰,因山顶终年积雪常白,故称“太白山”。这里是华山、华中、青藏三个地区动、植物品种交汇过渡地带。品种极多,更盛产名贵的药材,因而出了—位异人——狄药王。可惜他惨死在黑箭的手下。除了药材,太白山还有大熊猫、金丝猴、扭角羚羊等稀有珍贵的动物。
    所谓秦岭三杰,就是李轼、李菲、李鹇三兄弟。他们都是崆峒派门下弟子、大哥李轼善使剑,二兄李菲长于用软鞭,老三李鹇却鞭剑俱全。正所谓人如其名,李氏三兄弟行侠仗义,好理闲事,招惹是非,黑道上的人物说他是理事、理非和理闲的三条大虫;侠义道上的人却称他们为秦岭三杰。在关中—带,颇得众望,与华山、恒山和龙门薛家都有来往,从而称雄秦岭。
    秦岭三杰的李家寨就坐落在太白山中石头河上游一处山坳中。全寨依山而建,背山面水,形势险要。
    翌日黄昏,残阳斜照,晚霞如血。太白山中,大小山径,已断行人。
    李家山寨门前,桥平水绿,柳枝轻拂,分外幽静。没人行过的小桥,蓦然出现了三个黑衣人,拖着长长的身影,缓缓朝寨门走来。三个黑衣人,两男一女,全部面无表情,一身剑气逼人。三人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女的面目姣美,但面寒如霜。两男—肥—瘦。瘦的瘦似一竿竹,肥的肥如一个馒头。
    李家寨守门两位武士见这三位黑衣人突然到来,似乎目中无人,直闯山门,愣了一愣,慌忙拦住问:“请问三位何处侠士?高姓大名?待小人好向我们三位寨主报告,前来迎接。”
    肥黑衣人倏然出掌,将一个武士拍飞,摔人桥下绿水中:“你不用去报告了,我们自会进去!”这名武士,摔入水中,一口鲜血如泉喷出,染红了绿水,已成了一具尸体。
    另一名武士见状不妙,急欲转身入寨。女的黑衣人娇叱一声:“你也别走啦!”话落剑出,好快好准的剑,剑尖只在武士眉心一点,武士只说了一句“你——”,便倒在地上。
    他们杀人当没事—样,继续缓缓步入山寨、山寨大堂石阶上有几名武士远远看见,全都怔住了。除了一个飞向内寨报告外,其他人一齐拔剑迎了上来,怒问:“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来李家寨随便杀人?不想活了?”
    三位黑衣人不屑一瞧,女的问:“两位兄长,你们看他们是什么人?”
    瘦的黑衣人冷冷地说:“死人!”
    “不错,他们的确是死人。”
    五个武士一听大怒,五把剑齐向他们三人身上招呼、瘦黑衣人身形一闪,抢入剑尖当中,左掌右剑,只出手三招,五位武士全部扑地而亡。三招就是三招,多一招也不用。
    秦岭三杰的大杰李轼小来了,一见这种情形,心头凛然,仍压下自己心头的怒火,沉下脸喝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三位黑衣人从头到脚打量了李轼一下,瘦黑衣人面无表情反问:“你就是号称秦岭三杰之一杰?”
    “在下正是李轼。”
    “好好,其他两杰怎么不出来?”
    “三位何处人士,尊姓大名?”
    “你是快死的人了,我们告诉你也无妨。我叫斐无命。”
    肥黑衣人说:“老子叫斐无魂。”
    女的娇声说:“我呀,叫斐无龄。”
    斐无命说:“好了!叫那两杰出来,一同受死。”
    李轼对这三个斐家之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仍忍住气问:“我们李家与你们有仇?”
    “没仇。”
    “有怨?”
    “没怨。”
    “我们与你们没仇没怨,为何要我们死?”
    “因为你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在下听到了什么话?知道了什么事?”
    “你临死时,我们再告诉你!”
    李轼一剑亮出:“请出招!”李轼到底是名门正派人,出剑时先打招呼,并请来人先出剑。他哪里知道自己碰上了江湖上冷酷、残忍、无人性的一流杀手。
    斐无龄说:“这死人交给我,你们进去杀人好了!”她一说完,剑如流光,一剑直挑李轼的面门。剑法诡异,辛辣异常,一出剑就是杀招。
    李轼闪身避开,一剑挥出,寒光闪动,几乎是后发先至。这是崆峒派的流云追风剑法,以敏捷应变扬名武林,威镇西北。他说:“好心狠的一个女子!”
    在他们交锋时,无命、无魂已闪身入大堂。李轼跟前四名武士一齐以剑相向。这两个黑衣杀手旁若无人,简直当这四名武士不存在,身形一晃,已穿过他们的剑光之网,顺手“呼呼”两声拍出,一人两个,全将这四名武士拍飞横摔出大堂之外,瞧也不瞧一眼,转入大堂屏风,直闯内寨了!他们逢人就杀,不管是老头、老妇、丫头、小厮,血洒内寨。残阳如血,李家寨内,却是真正的人血,血比残阳更鲜红。
    这两个黑衣杀手步人内庭时,迎面与李菲、李鹇碰上,李菲“啪”的一声,长鞭如怒龙凌空扑来。斐无命想伸手去抓,李菲的长鞭灵活似蛇,及时收回,又“啪”的一声,直取另一边的斐无魂。
    斐无魂“咦”了一声,人虽肥胖,动作却十分灵活,身形拔地冲起,不但闪开了李菲突来的一鞭,更直取李菲。他快是快,但有一把剑比他更快。他再扑过来,双掌固然能拍中李菲,但这突然而来的剑,是可以将他开膛剖腹。
    这是李鹇的一把快剑。李鹇,在秦岭三杰中,武功最好,人也潇洒英俊,在江湖上,有“剑鞭粉面侠”之称。他这—剑突出,将斐无魂吓得凌空后跃开去。
    一个人能凌空扑来,居然又能凌空后跃,先不说这种应变的奇快,单是这—种身法,已是武林少有的一流高手了。李鹇不能不感到惊震,喝问:“你们是哪一道上的人,居然敢来李家寨撒野,胡乱杀人?”
    斐无魂站定对斐无命说:“四哥!看来秦岭三杰比岷山七雄还有两下。”
    斐无命不答,打量着李菲、李鹇,问:“你们两位,就是秦岭三杰中的二杰?”
    李鹇说:“我们正是。说!谁打发你们跑来我寨胡乱杀人的?”
    “我们本来只杀你们秦岭三杰,但你手下太不识趣,我们只好一并杀了!”
    李鹇—怔:“我大哥被你们杀了?”
    跟着一个少女声响起:“不错,我已杀了!现在轮到你们啦!”
    李菲、李鹇—看,是一个姣美的黑衣少女奔了进来,剑尖带着血迹。李菲大震:“你杀了我大哥?”
    “是呀!你不相信可以到前面看看。不过,你们没有机会去看了。你们一块到地府相见也是一样。”
    李菲、李鹏双目怒极欲裂。李鹇吼道:“我先杀了你这女魔,为孜大哥报仇!”李鹇—剑击出,如急电破云,直取斐无龄,但给瘦黑衣人斐无命接住,对无龄说:“七妹,这两个人交给你四哥、五哥好了!你快去里面杀人,一个也不留!”斐无命—边说,一边出招。在说话间,他已拆了李鹇忿怒的十二招流云追风剑法,同时也进了三招。
    斐无龄说:“那也好!你们快将他们两个打发掉,九妹他们在外面等着我们啦!”
    李鹇昕到这女魔要人内院杀人,便弃了斐无命,扑向她,吼道:“女魔!哪里走,还我大哥一条命来!”粉面侠愤怒至极,置自己生死于不顾,右鞭左剑齐出,鞭打斐无龄,剑挡斐无命?斐无龄闪过他的鞭,也怒道:“你这小子,找死还不容易?四哥,我们就合力先杀了这小子,再进去杀人也不迟。”
    斐无龄回剑正欲拼杀粉面侠时,蓦然从内院奔出一个小叫化来。这正是吴影儿。他故意慌慌张张撞在斐无龄的身上,自己撞倒了,也将斐无龄撞得踉踉跄跄往后连退几步,正好又落在粉面侠的鞭下。要不是她反应奇快,粉面侠这一鞭之劲,准在她身上留下—条血印。
    斐无龄定定神,见撞中自己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叫化,十分惊讶。作为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在正常的情况下,别说是无意撞来,就是有意偷袭也可以闪开,何况斐无龄是一位反应奇快的高手,本来不会给人撞中的,可是她偏偏给小叫化撞中了。
    斐无龄惊讶而带怒地问:“你是哪里跑来的小叫化?”
    吴影儿爬起来,惊恐地说:“我、我……不、不,我、我肚饿了,想偷些东西吃,你、你、你们别杀我。”说完,掉头便跑。不知是他太过害怕、慌张,还是粗心大意,又给脚下的一块小石头绊倒了,摔得四脚朝天,不但那块小石头踢飞,自己脚下的—只破鞋也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小石头击在斐无命握剑的手腕上,而那只烂臭鞋,“啪”的—声,拍在斐无魂的面门上。这样一来,不但解了李菲、李鹇两人之危,也几乎使斐无命、斐无魂伤在李菲、李鹇的剑下、鞭下。
    斐无命、斐无魂不由双双跃开,十分惊愕地望着小叫化。这小叫化踢出的小石块和飞出的臭烂鞋,是故意击出还是无意飞出的呢?要是有意的话,那么这小叫化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了!
    李菲、李鹇也一时惊讶地停了手,暗思:“这是从哪里跑来的小叫化?但不管怎样,李菲、李鹇还是从心里感激这个小叫化解了自己刚才之危。李菲,李鹇自认自己不是这三个黑衣人的对手,李鹇还可以支持下去,李菲却不行了。要不是这小叫化的烂鞋拍在斐无魂的面门上,他恐怕已丧在斐无魂的掌下了。
    吴影儿爬起来,故意惊恐地说:“你、你、你们别望着我,我、我、我不是有意的。”说完又想走。
    斐无龄娇叱一声:“你还想走吗?”
    “你,你不放过我?”
    “你既然闯进来,就别想出去了。”
    “小、小姐,我、我只是饿极了,只偷了一点点东西吃,可没犯死罪呀!”
    “你闯进来,就是犯了死罪。”
    “你、你、你这是什么王法呀?”
    “本姑娘的话,就是王法!”
    斐无龄说完,一剑奇诡刺出,吴影儿吓得抱头便跑。这—狼狈行动,又恰恰闪过了斐无龄这奇诡的一剑。斐无龄手腕一转,想再刺出第二剑,李鹇一边长鞭击出,将斐无龄逼退,一边说:“小兄弟,你快走!别留在这里了。”
    吴影儿说:“多谢少爷,你比小姐好心多了!肯放我走。”
    斐无龄冷笑一声对李鹇说:“你自己还保不了,还想救人?本姑娘要杀的人,没有哪—个能跑掉的。四哥,你和五哥去打发那两个死人,我来杀掉这臭小叫化。”
    蓦然间,从瓦面上暮色中飘落一个银铃似的悦耳少女声:“你杀得了这小叫化吗?要是你杀得了他,本姑娘预分给你一千两白银。”
    三个黑衣人一怔,往瓦面一看,只见一男一女,衣袂飘飘,立在暮色的晚风中。男的不过十六岁,女的就更小。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豹儿和翠翠。他们刚刚赶到了李家寨。
    吴影儿叫苦起来:“小姐,你这么说,我小叫化还有命吗?她就是不想杀我,看在这一千两的银子上,也要杀我了!”
    翠翠笑着:“小叫化,对不起。我杀不了你,只好请别人杀你啦!”
    斐无龄仰面问:“你们是什么人?”
    翠翠说:“我们呀,跟你们一样是江湖杀手。有人出两千两白银,要买下这小叫化的—条命。我杀不了他,只好转请你们,怎么样?干不干?”
    “这小叫化是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他自称是没影子莫长老的师弟,鬼才相信。”
    三个黑衣人一听是武林有名宿老没影子的师弟,全都吃惊了。显然,这小叫化并不是来偷什么东西吃,而是有意赶来,插手管这件事。他刚才莫测的行动,更是有意的了。就是李菲、李鹇,也惊愕不已。
    三个黑衣人互相望了一眼。斐无龄问:“四哥,我们怎样?”
    斐无命凶目一闪:“招呼九妹他们赶来,—块干掉这些人。”
    翠翠问:“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块干掉?你们不会连我们也干掉吧?”
    斐无龄说:“你们快走!”
    “这小叫化没死,我能走开吗?我那两千两银子不泡了汤?”
    “好!那你等着,我将这小叫化的头割下来给你。”
    “多谢啦!不过,你们只能杀这小叫化,可不能杀别的人,以免坏了我们杀手这一行的规矩。”
    斐无龄冷笑:“我们会听你的吗?”
    “我既然答应给你们一千两银子,我就是你们的雇主,你们不听我的话听谁的话?”
    “小妹子,我们要是杀了别人呢?”
    “对不起,—命还—命。”
    斐无命嘿嘿笑道:“看来,你们根本不是来杀这小叫化,而是来赶这—滩浑水的。”
    “瘦鬼,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那你们的尸体,也留在这里好了!”
    “原来你果然要将我们—块干掉。”
    斐无魂早巳发出了信号。山峰上有四条黑影急射而来,分立在围墙上。其中一个女子问:“四哥,还没有解决么?”
    “九妹,来了三个赶浑水的人。”
    “什么人?”
    “不清楚?其中一个说是莫老叫化的师弟,其他两个自称江湖杀手。”
    叫九妹的女子说:“莫老叫化哪来的师弟?你们别给他们吓倒了!”
    翠翠这时笑着说:“小叫化,人家不相信你啦!看来这块招牌不灵,吓不倒人。”
    吴影儿说:“这块招牌是你亮出去的,不关我小叫化的事,我没说。”
    翠翠又问:“小叫化,屠杀岷山七雄满门一百二十多口的七个黑衣人,会不会是这七位黑衣人?”
    吴影儿说:“恐怕就是他们了!要不,怎么这般巧,刚好是七个?”
    “我看也是。要不,干嘛连我也要一块打发掉?”
    李鹇心头大震:“他们杀了岷山七雄满门一百多口?”
    斐无命森森说:“不错!岷山七雄是我们干的,现在轮到你们。”
    “岷山七雄和我们跟各位有什么仇冤?”
    “因为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吴影儿问李菲、李鹇:“你们知道了他们的什么不该知道的事,以至他们要杀人灭口?”
    李家兄弟—时茫然,似回答也似自语:“我们知道他们的什么东西啦?”
    “嗨!你们不知道,那不冤枉?你们从来没见过这七个人?”
    李鹇说:“从没见过!”蓦然,他突然想起:“是了!岷山七雄曾告诉过我们有关黑箭之事,莫不是他们就是黑箭的人?”
    斐无命突然厉声喝道:“上!在这里的人,一个也不准活着出去!”
    翠翠在瓦面上叫道:“小叫化,这下我们给你害苦了!早知这样,我们就不贪图银两,追杀你到此地。”
    吴影儿嘻嘻笑道:“你现在可以走呀!”
    “我们能走吗?”
    两个黑衣人骤然来到翠翠和豹儿面前:“不错,你们是不能走了!”
    “是不是我们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你颇有自知之明。”
    翠翠对豹儿说:“看来,我这个江湖杀手只好做—次亏本的买卖了?豹哥!你下去相助那小叫化,这两个凶手的人头,我是要定的了!”
    豹儿担心翠翠一个人对付两个没人性的凶手,不知有没有危险。但看到下面三个黑衣人,联手战小叫化,其他两个,对付李氏兄弟,小叫化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在剑光掌影中东穿内插,并没有什么危险,但李氏兄弟,却不敌黑衣一人。尤其是李菲,更是险象环生,自己再不下去相助,李氏兄弟用不了多久,便会遭到杀害,便说:“好!那你小心了!”
    一个黑衣人拦住豹儿:“往哪里走?”
    豹儿人喝一声:“闪开!”以指代剑,倏若电闪,直指对手的膻中气,吓得他一个后跃,翻了出去。他感到豹儿这一指劲风,便足可以洞穿自己。
    豹儿将他逼开,便纵身跃下。另一黑衣人欲阻拦,却给翠翠—剑横来,说:“哎!你这颗人头我是要定的了,你别乱送给别人。”
    黑衣人见翠翠这一剑来得诡异,招式与自己所学的剑法相似,“咦”了—-声:“你是哪一派的弟子?”
    “追魂派!”黑衣人愕了愕:“武林中有这—门派吗?”
    “本来没有,现在有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上哪里学来我门派的武功?”这黑衣人—边进招一边问。
    给豹儿逼得后跃的黑衣人,又跃了过来,—边挥剑—边说:“十三弟,别跟她多说,赶快杀了她,去协助四哥他们。”
    他这—剑挥出,真是又快又狠。可是翠翠对他们的剑法套路了如指掌,只轻轻一剑斜斜刺出,就拆开了他那晃动如光网的招式,同时还封死了他下一步的变化,他不禁心头惊震:“你、你是我门派中的人,怎么来阻挡我们的行动?”
    翠翠—边进招—边说:“谁跟你们是一门派的人呀?”
    “那你怎么会学到我门派的剑法?”
    翠翠抖出的是无影剑法,无影剑法,原出黑箭一派,但运用不同,变化不依常规。于是无影剑法便成了黑箭一派剑法的克星,似乎招招式式,不是破解了黑衣人剑法的招式,便是封死了他们的套路,弄得他们往往出剑半途而废,转化其他的招式进攻。
    翠翠有意戏弄他们,说:“我正想问你们哩,你们从哪里偷学我的剑法?这—套剑法,是不是黑箭这老魔传授给你们的?”
    黑衣人说:“什么黑箭、白箭,老子没听说过。”
    “噢!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
    “我们是什么人?”
    “桐柏山飞鹰堡的十三鹰,我没说错吧?”
    “你怎么知道?”
    “这个,你们就别问了。”
    “看来,我们非杀了你不可!”
    “你们还是先换—下自己的脑袋,等—会它就会飞了出去,想摸也没有机会了。”
    两个黑衣人大怒:“小妞儿,老子们先叫你的脑袋搬家。”他们交叉似地一连刺出了十九剑,招招尽是杀招,刺中必死。
    翠翠以幻影之功,在他们的剑网中闪身跃出,便回手进招,也是招招都杀着,使得如行云流水,奇峰突起,变幻莫测。但是翠翠想杀他们,—时也不那么容易。平心静气来说,这十三鹰的武功,比在云南点苍山所碰到的那十三鹰高多了。飞鹰堡有大小十三鹰,显然这—伙人,是大十三鹰之鹰,剑术只在青年照衣剑子张剑之下,却在其他剑手之上;二来他们互相配合默契,反应奇快,有时反而将翠翠逼了回去。要是单打独斗,翠翠在几十招后,可以将他们杀掉。但以一敌两,就要以奇变、机智来应付他们,所以—时间也杀得难解难分。
    再说豹儿跃下来时,正碰上李菲一剑使出,却难以收回,空门大开,此时斐无魂—掌拍出,就要印在李菲的心胸上,惊得李菲面无人色,自问必死。在这电光火石之时,豹儿跃下,叫声:“李二寨主闪开!”以身相拦。“嘭”的一声,斐无魂极为阴柔的重掌,拍在豹儿的胸口上。斐无魂肥猪一样的身躯,突然横飞起来,摔在三丈开外的围墙上,余劲未衰,又是“轰”的一声,撞塌了围墙,摔出寨外。斐无魂真的成了一个无魂之人。他是七个黑衣人中第一个死去的人。他既没有黑箭那般深厚的内力,豹儿此时—身奇厚的真气,又非昔日可比,斐无魂哪有不死的道理?他临死时,还送给了豹儿自己的—股内力。
    斐无魂成真无魂,李菲之魂却从阎王爷面前拾了回来。他曾自问必死,想不到竟是—个陌生的青少年救了自己,以他的身躯接了这—掌。李菲—时惊愕得不能出声。豹儿问:“李二寨主,你没事吧?”
    “没,没事,在下没事,多谢少侠相救。”
    豹儿说:“别客气,二寨主请略休息,由我来对付这伙凶徒好了。”
    不但李菲惊愕,连斐无命等黑衣人也一时惊愕起来。他们自问武功一流,目空一切,只有他们杀人,没人能杀了他们。所以他们七人虽然同来,却只有三人入寨,其他四人留在寨外,以防李家寨的人逃跑,在江湖泄露出自己的面目。他们足未入寨前,早已有血洗李家寨,不留一个活口的打算。他们满以为有三个人,就可以将秦岭三杰赶尽杀绝,想不到闯来一个小叫化,跟着又出现了两个莫名其妙的江湖小杀手,才招呼其他四位赶入寨来?初时,他们不怎么瞧得起这两个江湖小杀手,将重点捕杀的对象放在小叫化的身上。一来这小叫化的奇怪武功匪夷所思;二来又听闻他是武林宿老莫长老的师弟,所以才以三个人联手围攻小叫化-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十多岁的小青年,竟然能以门己的身躯震飞了斐无魂。难道这个江湖小杀手练成了金刚不坏的身体?是少林寺的弟子?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但事实又叫他们不能不信。小杀手安然无事,还可从容说话,显然半点伤也没有。而自己的人却横飞出寨外。—个小叫化,已令人不安,再添上这个小杀手,恐怕今夜里难以血洗李家寨了。
    叫九妹的斐无蕊惊叫—声:“五哥!五哥!”人便飞了出去,去看斐无魂怎样了。斐无命不再追捕小叫化,将小叫化交给了十弟斐无门,自己提剑奔来,对豹儿说:“你受死吧!”话落剑出,再也不多说一句。
    看来斐无命是这七位黑衣人的带队人,武功大概也数他最好,才敢单独来战豹儿。斐无龄仍战李鹇,后来李菲也参加进去,双战这个女魔。因为斐无龄杀了他们的兄长李轼,李氏兄弟誓必杀了这个女魔才解恨。瓦面上的那两个黑衣人斐无路和斐无长,正与翠翠交锋激烈。
    豹儿见斐无命—剑来得分外凶恶、刁狠,直刺自己眉心,急忙闪开问:“慢点!千幻剑老前辈是你什么人?”
    豹儿见斐无命这—剑刺出的招式,似乎是千幻剑的招式。千幻剑老前辈不但曾医好自己的伤,也是自己兄弟万里苞的师父,不免有些留情,因而动问。
    “什么千幻剑万幻剑,老子要你死!”斐无命说出这一句话,已是刺出了十八招,招招凶狠无比,招招尽是对准了豹儿的要害处、这真正是杀手之剑。这十八剑,织成了一面全无破绽的剑网。斐无命已抖出他—生所学的绝技了。
    不知是豹儿一身真气激荡,还是身形闪得莫测。斐无命这凶狠的十八剑,招招刺空,招招震偏,连豹儿的衣服也没刺中,豹儿以指代剑,回手一招刺出,仿佛是一道强烈的光束,射进了如网似雾的剑影中。一下撕开了斐无命的剑网,使斐尤命如雾的剑光顿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因为豹儿这—指刺出,正击中了斐无命的剑身。这一指之劲,不但击断了斐无命的长剑,也震落了斐无命手中的剑柄,这更是匪夷所思的武功了。惊得斐无命呆若木鸡。他感到自己的武功与这小杀手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没法可比。豹儿这时要下手杀他,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但—想到这伙黑衣人可能与千幻剑有某些渊源,想问清楚,才没有出手。
    此时,—条黑影从寨外飞了进来,摔在斐无命和豹儿之间,豹儿一看,是刚刚奔出去的那位叫喊“五哥”的女黑衣人,也是所谓的九妹。斐尤命—看更怔住了,急问:“九妹,是谁伤了你?”
    斐无蕊嘴角流血,以手指着围墙上:“是、是……”
    墙头上,—阵清脆而带寒意的女声说:“是我!”
    这时,夜幕已垂,—弯新月,升在天边?斐无命在蒙蒙的月光下望去,只见一位中年美妇,晃如仙姬,衣带飘飘,立在墙头上。仙姬身旁,还有—位青衣少女。她们正是薛女侠和青青、能够重伤斐无蕊的人,必然是武林中的—流上乘高手,斐无命惊问:“你是谁?”
    “龙门薛红梅!”
    商良、薛女侠和青青,比豹儿和翠翠稍迟—步,进入李家寨。商良去照应翠翠,薛女侠和青青来照应豹儿和小叫化。她们所以不露面,一来想看看小叫化的怪异武功;二来防这几个黑衣人逃跑,以后再危害武林。当斐无蕊奔出寨外看望斐无魂时,斐无魂早巳断命,一只手臂骨断成几截。斐无蕊看得既惊又怒,想扑回找豹儿拼命,薛女侠和青青出现在她前后了。斐无蕊武功虽好,但薛女侠合青青之力,以幻影魔掌之功,杀她不用十招。薛女侠出手七招,一掌就击碎了她的左右肩骨,废全了她全部的武功,将她扔到斐无命的跟前。她就算不死,在武林来说,已算死了—样。
    与此同时,商良出现在瓦面上,笑嘻嘻的对交锋的翠翠说:“刁蛮小观音,要不要我出手?”
    翠翠说:“不用!爹!你下去相助你的好朋友秦岭三杰吧!”
    “他们有豹兄弟和小叫化,用不着我去。”
    “那爹就看着我杀他们好了!”
    “不错,不错!观音菩萨说你这小观音的武功比她还出神入化。是不是这样?我真要好好的看—下了!”
    与翠翠交锋的斐无路、斐无长见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中年人,还是这个江湖小杀手的爹,难免有听顾忌。他们联手战翠翠,不但杀不了翠翠,反而有时给翠翠弄得手忙脚乱。商良—出现,他们不由心头—怔。高手交锋,最怕分心和有所顾忌,而翠翠恼恨他们惨无人道,屠杀岷山七雄—百二十多口,连出世不久的婴孩也不放过,又见他们在这里滥杀无辜的丫环、小厮,便立誓必杀他们。
    斐无路、斐无门分心、顾忌,出剑就不那么顺意。翠翠却一心一意,将人间的正义凝聚在剑尖上,何况她的武功也在这两个黑衣人之上,所以她—招浮光掠影的幻影身法,奇快何止似流星?简直电光一闪而逝,再加上她一招无影剑法,一下就挑翻斐无路。这更是杀手之剑,—剑致命,用不着第二剑。
    斐无长一见斐无路翻倒在瓦面上,心头更是大乱,虚刺—剑,便想向寨外逃走,却给商良拦住:“哎哎!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向小观音交代?”
    斐无长凶狠—剑向商良挥出,他剑才挥出—半,背后已给翠翠一剑致命。所以当斐无蕊给薛女侠扔到斐无命跟前不久,翠翠也将斐无路、斐无长的尸首扔到了他身旁,说:“这两个却是我杀的!”
    跟着另一边的斐无龄一声惨叫,给李鹇一鞭击中,李菲的剑也同时穿过了她的心胸。李鹇、李菲趁斐无龄无心恋战时,扑杀了这个女魔,算是为自己兄长李轼报了仇。李鹇、李菲杀她也不容易,李菲身上受了两处剑伤,幸喜没伤要害,只是被剑锋划伤左手臂而已。
    斐无命到了这时,见自己带来的六位弟妹四死一废—被擒(斐无门早巳为小叫化所擒,封了穴位?僵立在愿墙下),只剩下自己—人,他周围站着的是豹儿、小叫化、薛女侠、青青以及李氏兄弟,莫不在虎视眈眈注视自己。想逃走吗?别说自己逃不走,恐怕自己跃上瓦面,就给瓦面上的翠翠、商良逼下来。他们能杀了斐无路和斐无长,同样也可以杀了自己。再斗下去,单是豹儿—人,自己就战不了!斐无命更不甘心自己就擒受辱,他狞笑一声:“你们大不了要我一条命。好!我将命交给你们!”
    薛女侠冷冷说:“你们杀了岷山七雄满门大小,还想活吗?”
    李鹇忿恨地说:“还有我兄长之命和二十多条人命,又怎么算?不杀你,天理难容。”
    斐无命扫了斐无门和地下的斐无蕊—眼:“记住,你们别坏了我门派的规矩!”说时,自己一掌击碎了自己的脑门,倒在斐无蕊身边。斐无蕊悲呼:“四哥!四哥!”她挣扎爬起来,绝望地说:“你们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
    商良、薛女侠和李氏兄弟,都是侠义上的人物,明知这伙无人性的凶残杀手,死不足惜,但见此情形,也不忍心杀害她了。何况她已全部被废了武功,不足为患、豹儿和青青更是宅心仁厚,不但没有杀害她的心,反而有些怜恤之情,更下不了手。小叫化是过去武林八仙漠北怪丐的隔代传人。漠北怪丐一向以武德称誉武林,从不杀人,还阻止别人杀人,哪怕是十恶不赦的元凶巨恶,也往往废了他们的武功而已。吴影儿不但武功继承了漠北怪丐,就是武德这一优良品质,也继代下来。吴影儿要是想杀人,早巳出手将斐无命等人杀了,所以他只封了斐无门的穴道,而没有杀害。
    只有翠翠的心肠较硬,不为斐无蕊的悲声所动,她冷冷地问:“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吗?说!谁打发你们出来杀人的?”
    斐尤蕊说:“你们别想问出我—句话来,要杀,快杀了我,我什么也不会回答。”
    “好!我就杀你。”翠翠跃了下来。豹儿慌忙说:“翠翠,别乱来,放她走好了!”
    “什么!?放她走?她的命就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岷山七雄满门一百二十多口怎么说?还有,李家寨的二十多口,又怎么说?你别好心得太过糊涂了!”
    豹儿—下出声不得。薛女侠说:“丫头!李氏兄弟是这儿主人,也是受害人,将她交给李氏兄弟处理好了!”
    李菲叹了一声:“杀害我兄长的人和李家二十多条人命的凶手不是她!凶手已死,她武功已废,放了她算了!”
    翠翠见受害人都这么说,自己没来由再做恶人,何况她也不一定非杀了斐无蕊不可,只不过想问清楚谁打发他们来杀人的,是不是桐柏山飞鹰堡的堡主?还是这七个人仅带着私人的仇恨前来杀人?
    这时小叫化—掌拍在僵立不能说话的斐无门一处要穴上,既拍开了他的六位,也废了他一身的武功,说:“好了!这也是—个废人了,我叫化将他交给你们啦!我走了。”
    商良慌忙拦住说:“哎!你不能走。”
    吴影儿问:“我怎么不能走?”
    “你老弟说跟我们到山西龙门一行,就这么走了,那说话算不算话呀?”
    “我答应跟你们,只不过要追踪这一伙凶手。现凶手追踪到了,我跟你们去龙门干嘛?”
    翠翠说:“你这小叫化这么匆匆忙忙要走,我有点怀疑你了!”
    “你怀疑我什么?”
    “我怀疑你这小叫化跟这七个凶手是一路上的人。”
    吴影儿顿时愕住:“喂喂!你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我叫化怎么跟他们是—路上的人?”
    “既然不是,你干嘛匆忙要走呢?你是不是怕我们审问他们,问出你来?所以急着要离开?”
    吴影儿给翠翠弄得啼笑皆非,不由得望着商良:“喂!大叔,你这宝贝女儿实在不好说话,你别老在嘻嘻笑,帮我说几句话呀!”
    商良笑着说:“我怎么跟你说活?你这么匆匆忙忙要走,连我也生疑你是不是他们一路上的人,想—走了事。”
    “那,那我怎么办?”
    “留下来呀!等我女儿审问清楚了,证明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上的人,不就行了?”
    “那么说,我非得留下来不可?”
    “老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洗脱自己的干系。”
    “那这两个凶手胡乱咬我一口怎么办?”
    “老弟你放心,我可是江湖上的—个包青天,什么案子到了我手上,准会弄个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嗨!我叫化不是自找苦来受?”
    “没有办法,谁叫你在路上得罪了我的宝贝女儿。”
    “你们父女不是公报私仇吗?”
    豹儿说:“吴大哥,别见怪,他们只是和你开玩笑,别当真了!吴大哥,你就留下来跟我们—起吧。”
    李氏兄弟这时走过来一拜说:“吴少侠,刚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兄弟也请少侠留下来,以报答少侠的大恩。”
    “不,不!这样我叫化更不敢留了。”
    商良慌忙说:“李寨土,你们这样说,那不啻要将这小叫化赶跑。我劝你们别当这回事,准备些酒饭,招待我们—下,那比什么说话都强。”
    李氏兄弟连忙说:“是是!在下马上叫人准备酒菜,请各位侠土暂到客厅—坐。”
    翠翠说:“李寨主,这两个凶手,请你们暂时别放了他们,我有话要问他们。”
    “是!女侠这么吩咐,在下就先将他们关起来,问清楚后,再放他们走。”李菲叫家人将斐无蕊、斐无门带走,关在—间小房里。
    斐无门无言,斐无蕊却狠狠地说:“我看你们还是杀了我们的好!我们什么也不会说。”
    李家寨的人可不管他们,拉了他们就走。他们武功全失,形同废人,连挣扎的气力也没有,只能任由别人拉走。—流武林高手落得这样,那真是生不如死!这也是他们平日行凶作恶应有的报应。
    商良对李氏兄弟说:“二位寨主,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你们忙你们的,他们由我俩夫妇代为接待。你叫人将饭菜送来好了,不必在这里陪着我们。”
    李菲、李鹇想起自己大哥之死,不知家人打点得怎样。再说死了这么多人,也需要自己去处理,打点一切,李菲说:“商大叔既然这么说,在下兄弟就不客气了。麻烦商大叔、薛女侠代为招呼四位少侠,在下兄弟去处理一下就来。”
    薛女侠说:“行啦!你们去吧。”
    在喝酒吃饭中,翠翠对吴影儿说:“小叫化,你别跟我爹一杯杯的喝酒,小心喝醉了胡乱说话,那你就更脱不了干系啦!”
    “不错!不错!我叫化的确要饮两杯,不然头掉下来,还不知怎么掉下来的。”
    翠翠笑着说:“你知道就好啦!”
    吴影儿问:“你真的要审问那两个凶手?”
    “是呀!要不怎么弄清楚你呢?”
    “好!那去将他们提来,我叫化也想知道他们是哪—条道上的人。”
    “他们是什么人,我已经知道了!”
    “哦?他们是什么人?”
    “桐柏山飞鹰堡的大小十三鹰。”
    吴影儿有些诧异:“飞鹰堡的十三鹰?”
    “你不相信?”
    “姑娘,是不是飞鹰堡的人有什么地方跟你过不去呢?”
    “叫化,你以为我白口红舌,胡乱中伤飞鹰堡?”
    “姑娘!我在江湖上听人说,飞鹰堡杀了不少黑道上的人物。他们虽然和侠义人士没有什么来往,但也不会去冒犯侠义道上的人,除非是得罪了他们,才会派出十三鹰去讨回公道。他们怎会跑来这里胡乱杀人呢?”
    “他们为什么跑来这里杀人?那就要问问李寨主他们了!但我敢肯定,他们的确是飞鹰堡中的十三鹰。”
    胡乱杀人之事,到底是不是飞鹰堡中的十三鹰听干的,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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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激战龙门
    上一回说到翠翠说飞鹰堡中十三鹰胡乱杀人,吴影儿困惑地说:“你敢这么肯定?”
    “叫化,你敢不敢与我打赌?”
    “不不!我叫化时运不好,逢赌必输,还是不赌为妙。再说,我除了—身破衣服,什么也没有,拿什么东西与你赌?”
    翠翠笑道:“你这个人呀!”
    “什么,拿我的身子与你赌?”
    翠翠笑道:“不错!你干不干?”
    吴影儿问:“我输了怎么样?”
    “跟我们走呀,一切行动听我们调动。”
    “我赢了,你们也跟着我叫化?”
    “对!”
    商良笑道:“这种赌法很公平呀!你老弟输了跟着我们,不愁吃、不愁住,更不用叫处向人讨吃,何乐而不为?”
    “那我不等于卖身给你们了?”
    “老弟,愿赌服输嘛!说不定是我们输给你,跟你走?”
    “我要你们这么—大串人干嘛?我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我赢了,怎么养活你们?不干!不干!这种赌注,输赢都对我叫化没好处。”
    翠翠问:“叫化。你想怎么赌?”
    “我叫化什么都不赌,他们要是飞鹰堡的人,我叫化算服了你们。”
    “我要你这叫化服干嘛?”
    薛女伙说:“丫头,别逗吴少侠了!快将这两个人提来问问,我也想知道他们是不是飞鹰堡的人。”
    “妈,要问,我来问,你们最好别出声。”
    商良叫:“我也不出声吗?”
    “爹出声可以,可别打哈哈。”
    商良知道翠翠古灵精怪,为人机敏,说:“好好!这么正经的事,我怎会打哈哈呢?丫头,我这就上提他们来,看你怎么审问法。”
    “爹!你别—起提他们来,最好审完一个再一个,两下—对证,便清楚了。”
    “对!这是一个好办法。丫头,提哪一个先来?”
    “爹!先将那个男的提来吧!”
    商良—笑而去。翠翠见商良那深奥莫测的笑,疑惑顿起,对薛女侠说:“妈,爹不会从中故意弄古作怪吧?”
    “丫头,他弄什么占怪了?”
    “爹为人嘻嘻哈哈的,好捉弄人,我怕他故意弄得我下不了台。”
    “这么—件严肃的事,他敢打哈哈吗?那他今夜准备不要他的—对耳朵了。”
    豹儿说:“翠翠,你别疑心太重了。商大叔怎会在这件事捉弄你呢?”
    “很难说!”翠翠看了看吴影儿,“豹哥,最好你和这小叫化暂时避开,别在这小厅里露面。”
    吴影儿说:“什么?我们不能听?”
    “你们可以在屏风后面听呀!”
    “我在这里会怎样?”
    “那我会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那么说,我们非避开不可?”
    “是呀!伤想不想弄清楚他们是不是飞鹰堡的人?”
    吴影儿说:“好好!我叫化和豹兄弟就暂时避开。”他和豹儿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薛女侠和青青也不明白了,问:“丫头,你在弄什么花样?”
    “妈,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不久,商良将斐无门提了进来,同来的还有李家寨的两位家丁。
    翠翠骤然出手,封了这两位靠墙而立的家丁的昏睡穴,令他们在一个时辰内不省人事。商良惊愕:“丫头!你这是干什么?”
    翠翠一笑说:“没干什么,我只想我们的事,别让李家寨的人听到。爹,最好你守在厅门外,在我问话期间,别让任何人接近。”
    商良说:“丫头,你——!”
    “爹,你照我的话办!不然,你来审问好了!我不管。”
    商良为人尽管机灵、聪明,但也一时摸不透翠翠打的是什么主意,暗想:这丫头古灵精怪,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用意,便说:“好好!我这就去看守厅门好了!”
    厅上,只剩下薛女侠,青青和翠翠了。翠翠寒着脸逼视斐无门,冷冷地说:“别看着我!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吧?”
    斐无门自从翠翠突然出手,点倒了李家寨两个看押自己的家丁后,又见翠翠叫商良出去看守门外,不让任何人进来,已是诧异不已,见她又问自己,更感到莫名其妙,茫然地说:“我不明白。”
    “不明白,不明白?你们只知道杀人!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次行动,犯了几个不可宽恕的错误?”
    无门更困惑了:“我们犯了什么错误?”
    翠翠突然“啪啪”给了无门两个耳光,狠狠地说:“该死的东西!犯了错误也不知道?”
    无门—时傻了眼:“你打我?”
    “打你?我还想杀了你!这两巴掌我是为了打醒你,叫你今后别再糊涂。”
    “你一—一?”无门感到莫名其妙。
    翠翠又说:“堡主叫你们出来杀人,怎么你们在祁连山连一些不懂事的婴孩也杀掉了?”
    “这是杀人灭口,一个不留。”
    “那些婴孩懂得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一来,飞鹰堡的声誉给你们丢得一干二净了!”
    “可是……”
    “别分辩!要分辩,到堡主面前分辩去。更大的错误是你们办事不干净利索,留下了踪迹,让那小叫化知道了,他已追踪前来,更让他知道你们是飞鹰堡的人,叫飞鹰堡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无门又一时目瞪口呆:“我们几时让他知道我们是飞鹰堡的人了?”
    翠翠一听,自己的目的已达到,几乎要从心里笑出来,心想: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商良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暗想:这个丫头果然是古灵精怪,审问人的方法与众不同,别具一格。的确,用严刑,或以死相逼,这个贼人可能不会说出来。但翠翠这别出心裁的办法,一下就将对方的面目和盘托了出来,不啻令对方承认了自己是飞鹰堡的杀手。
    豹儿和吴影儿也在屏风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吴影儿心想:这位精灵的姑娘,为人刁钻,想的办法也刁钻,今后真的要小心防着她了!至于薛女侠和青青,更是微笑不语。现在可以说,已不必再审问下去了。这些黑衣杀手果然是飞鹰堡的人。
    翠翠仍板起面孔问:“你们不是告诉了那小叫化?”
    “没有呀!”
    “没有?那准是你们在路上糊涂大意,在互相谈话中说了出来,让这叫化在暗中听到了!这样一来,你们可给飞鹰堡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你看,你们应不应该死?”
    无门一时不出声了,半晌,困惑地问翠翠:“你,你是什么人?”
    “我们是暗中监视你们行动的人,除了保护你们外,要是发现你们不忠或走漏了消息,或暴露了面目,就奉命杀了你们灭口,将这事推得干干净净,与飞鹰堡无关。现在,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吧?”
    “你,你们是……”
    “不错!我们也是飞鹰堡的人。你们是明的十三鹰,我们却是暗的,对外从不露面,只负责盯视你们!必要时杀了你们灭口。”
    无门惊疑不已,怎么飞鹰堡还有暗的十三鹰?就算有,怎么不相助自己杀了那个小叫化,反而杀自己人?
    翠翠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冷冷问:“你是不是疑心我们干嘛不将那小叫化干掉?”
    无门点点头。翠翠又说:“你以为我们不想干掉他?但我们在路上几次暗中出手,都失败了!这小叫化武功深奥莫测,人又异常机智,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明目张胆地相助你们,我们恐怕连性命也会丢掉。所以我们只好以侠义人士面目出现,相助他们杀了你们的好,只有这样,才可以为飞鹰堡洗脱。”
    “你,你们现在要杀了我?”
    “我们真的要杀你,又何必再问你?要杀的话早杀掉不省事?”
    “那么我……”
    “放心!刚才我们在小叫化和李家兄弟面前,不得不这样做。你和你那位同伴,准备今夜里逃命吧!到时,我们会救你们出去的。”
    “多谢姑娘。”
    “好了!你先出去吧。爹。你带他回去。”翠翠同时拍开了两个家丁的昏睡穴。由于翠翠使用的是幻影魔掌,这两个家丁根本就没有看见翠翠出手封了自己的穴位,所以醒来时,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怎么这般的失礼,靠着墙柱就睡了过去?他们互相愕异相望。
    翠翠微笑:“两位大叔大概是累了,我们也不敢惊动。现在审问完了,麻烦你们带他回去吧。”“是,是!”
    两位家丁不敢多说,押解了无门而去,由商良跟随护着。他俩一路上自责:自己怎么这般的眼困,居然在客人们面前睡着了过去?这事要是让主人知道了,不受责备么?
    其实翠翠原不想点他们的昏睡穴,只打发他们出厅外就算了。但这样,难以取信无门,同时也会使两个家丁思疑她不知为什么叫自己避开去。正因为翠翠这么突然出手,才使无门惊讶,以致思想上全没防备,给一轮声色俱厉的责问怒骂所攻破了。
    无门一给带走,豹儿和吴影儿从屏风后转出来。翠翠笑问吴影儿:“你都听到了吧?我有没有说错?现在还要不要拉第二个来审问?”
    吴影儿一揖说:“不用了!姑娘的机智、才华,令我叫化佩服,幸好我没有与姑娘相赌,不然,我叫化一身就不能自主了。想不到飞鹰堡宅诸葛仲卿竟然是这么一个枉有侠名的奸险之人,怪不得师兄对我说,江湖上人心险恶,叫我千万不可大意。”
    “那你怎么多谢我?”
    “不错!不错!我真应该多谢姑娘给了我叫化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教育。今后我叫化在江湖上行走,能安然闯过,皆姑娘今夜所赐。”
    翠翠笑着说:“这我可不敢当。”
    薛女侠笑问:“丫头,事情弄清楚了,你打算怎样处置那两只捉来的鹰?”
    “妈,你看哩?是杀了他们好,还是放了他们好?”
    豹儿一怔:“杀了他们?不,不,他们已无力反抗,还是放了他们好。”
    薛女侠点了点头:“丫头,还是放了他们吧。不过这事要与李家兄弟说清楚,以免产生误会就不大好了。”
    “妈.那叫爹去和他们说吧。爹和他们的交情不错,说话也方便些。”
    商良和李氏兄弟一说,李氏兄弟哪有不答应的呢?一来人是商良他们捉的,就是李家寨所有人的性命,也是商良他们救的,要是他们不及时赶来,那后果真不堪设想;二来大哥虽然惨死在这些黑衣杀手之剑下,但这六个杀手,也有四人送命,而且杀害大哥的凶手,已诛杀了,也算是为大哥报了仇。何况人死不能复生,杀了这两个黑衣杀手,也不能叫大哥活过来。李氏兄弟也是侠义之人,也不愿多伤人命,今后要报仇的,只有去找飞鹰堡主算帐。于是派人将无门、无蕊放了出去。也算是借他们二人之口,传话给飞鹰堡主:祁连、太白两处血案,一定要飞鹰堡今后偿还。
    无门、无蕊两人得了性命,连夜离开太白山。他们还暗暗感谢足翠翠救了他们哩!
    第二天,商良等人拜祭了李轼灵堂,安慰李家兄弟,便告辞而去。到了山下,吴影儿便要与商良、豹儿等人分手。商良说:“吴老弟,你真的不跟我们一道去山西龙门走走?”
    “不了,我想去寻找我的师兄,顺便将飞鹰堡的事情说给他听听。”
    翠翠说:“那个老叫化,行踪不定,出没无常,你去哪里寻找他呀?不如随我们到山西一行。”
    吴影儿说:“多谢了!我知道我这位老师兄顶喜欢管闲事的,只要武林中出了什么大事,到那里去寻找,准有他的影子,不难找到。”
    豹儿对吴影儿更是一见如故,依依难舍,说:“吴大哥,我们今日—别,不知何时再能相会?”
    “豹兄弟,我叫化以后会到点苍山或豹苑,去拜访你的。”
    豹儿大喜:“那我日后在点苍山或豹苑等候吴大哥了!”
    “哎!你别专门等候,我也不知道何时去。这样吧,要是我去两处拜访不遇,只要你留下你的行踪,我会去寻找你。”
    “吴大哥,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好,好!就这样说定。”于是吴影儿与他们一揖,扬长往南而去。豹儿—直目送至看不见吴影儿的身影,才与商良等人上路。
    路上,翠翠见豹儿心有所思,问:“你舍不得离开那个小叫化?”
    “他的确是个侠义热心人,为了追踪岷江七雄血案的杀人凶手,不惜千里迢迢,从岷江追到了秦岭。
    “可是,他也跟你—样,心慈手软,明知是血债累累的杀人凶手,也下不了手。看来他迟早都会上当吃亏。
    商良说:“丫头,这—点你放心!他为人虽然心慈手软,可是机灵,聪慧,不像豹兄弟那么老实,不知道如何去防备人。我才不担心这小叫化会上当吃亏哩。”
    豹儿说:“大叔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翠翠说:“你呀!多担心自己好了,还为别人担心哩。”
    从太白山到山西龙门山,他们为了赶路,不走咸阳、长安等古都,取直线横渡渭水、泾河、洛河。三日之后,他们便到达了黄河边上韩城县的下峪口。下峪口对岸,便是山西平阳府蒲州下属河津县境。商良指着云雾深处、遥遥在望的山峰对青青、翠翠说:“那处山峰,便是我们的龙门山了。渡过黄河,往北没有多远,便可到家。”
    有人说,远方游子,接近家乡情更怯。青青和翠翠都是孤女,从小由白衣仙子收养,传授武功。她们—个给人遗弃在荒山野岭的破庙中。破庙四周,倒下了不少的尸体,有男有女,显然这是一群商旅碰到了一群凶残的土匪,躲进破庙中,却仍惨遭杀害,所有财物全被掠尽。而这个不足—岁的孤女,恐怕是她父母在她睡熟时藏在神台之下的。后来她的哭声惊动了刚好路过这里的白衣仙子和铁嫂,白衣仙子和铁嫂便将她抱回了点苍山。这就是青青。
    翠翠,却是万里云和白衣仙子在半路上碰上—伙山贼,在追杀中,听闻路旁远处乱草中有婴儿的啼哭声。白衣仙子闻声寻找,发现一个女婴坐在一只母豹之旁,呱呱直喊。白衣仙子吓了一跳,赶走母豹,将她抱了回来。翠翠的情景,可以说与豹儿有些相似。他们从小没有亲人,也不知父母是谁,家乡何处。起初,白衣仙子还希望能找到翠翠的父母,但失望了。因为白衣仙子在抱翠翠下山时,见一对中年夫妇伏尸路边,巳死去多日。从衣服质地和打扮,极似翠翠身上所穿的衣料。显然,他们便是翠翠的父母。他们死后,由一只母豹将他们唯一活下来的女儿叼上了山,用自己的奶汁,哺育了翠翠几日。大概是这只母豹生产的小豹,不知怎么夭折了,才动了天性的母爱,哺养翠翠。
    青青和翠翠没有什么家乡,所以不存在近乡情更怯之感。她们拜商良、薛女侠为父母,龙门山才成了她们的家乡。她们随商良、薛女侠回龙门山,只有好奇,心想看看自己将来的家乡是什么样的。商良和薛女侠常在江湖上走动,经常出出入入,也没有情更怯之感触。他们担心的是翠翠招惹了飞鹰堡的大小十三鹰,不知飞鹰堡会不会来龙门山薛家报复。
    龙门山,为滔滔黄河水从中破开,使龙门山一分为二,夹河对峙。一部分归陕西同州的韩城县所有;一部分属山西蒲州河津县管辖。同时,也形成了黄河一处具有特色的异景——禹门口龙门激流。这里是滔滔黄河水,急流直下,一泻千里,浪凶水险,船只不敢渡,只能乘筏冒险飞越黄河。
    要是商良、薛女侠不急于赶回龙门山,完全可以从从容容走咸阳、长安,游览这二处古都的名胜古迹,再登华山,拜访华山派掌门玉灵子大师,然后从风陵渡乘船过黄河,就不会担惊冒险了。但这样一来,起码要拖延五六日的时间才能赶回龙门山。
    幸好南良、薛女侠及时赶回龙门山薛家寨,若迟两三天,龙门薛家寨恐怕又重演岷江七雄的惨案。因为有一只不见的黑手,唆使薛家寨的世仇、晋南一霸的后人一一历山虎蓝鸣,率领一批亡命之徒,准备血洗薛家寨,令山西龙门薛家寨从此在武林中除名。
    单是商良、薛女侠夫妇赶回来,恐怕也难以招架这一次屠杀,就算能自保逃脱,那薛家寨的男男女女,仍难免惨死在蓝鸣一伙人的刀下,薛家寨也会被夷为平地。幸而现在不单商良夫妇赶回来,还带着身怀绝技的豹儿、翠翠赶回来,还添上一个青青。
    商良、薛女侠在黄河边上雇了筏子,飞渡黄河激流,登上山西禹门渡,取路北上,在黄昏前,出现在龙门山下。
    龙门山是山西吕梁脉南端的一座山峰,古木参天,林泉幽奇。薛家寨坐落在半山处。全寨屋宇,依山势而建,背岩面林,—条清清的山溪水,绕寨而流,蜿蜒直流山下,注入汾河,汇合汾水,西流入黄河。
    这时,正是金色的十月天,秋高气爽,秋阳艳丽,也正是晋南—带的丰收季节。大地金黄,斜阳也金黄,—条清清的山溪水,在夕阳的照耀下,也是金闪闪的。龙门山下有一条小小的山村,平日这个时候,是牧歌晚唱,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笑声四起。可是商良他们进村时,一座十多户的小山村,不闻笑声,不见炊烟,也不见一个村人。以往笑语歌声的山村,已变成了一座无人的废墟。商良愕异:“这条村的人全去哪里了?”
    薛女侠感到情形不对:“看来恐怕发生了人事。我们快回寨看看。”
    商良闻闻空气:“这里没有血腥味。发生什么大事了?怎么走得鸡犬不留、家家关门闭户?”
    山村无人,死—样的静寂,增添不祥的神秘预感。薛女侠说:“你这酒鬼,还闻什么呢?还是赶快回山寨看看。”
    翠翠也奇异说:“妈,不会是这条村发生了什么瘟疫,全村人都走避了吧?”
    青青说:“妹妹,别问了,我们回寨就可以知道了。”
    他们急忙取路上山。突然间,豹儿似豹子般的警惕和敏感,说:“前面的树林间,有人在埋伏,大家小心!”
    翠翠说:“那我先去看看。”
    不等翠翠去看,树林已有人闪了出来。薛女侠一看,又是惊讶:“那不是超儿么?”
    商良说:“不错,不错,正是超儿。他伏在林子里干嘛?狩猎么?”
    来人是二十多岁的骠悍青年,乡里人打扮,猎人装束。他一见商良和薛女侠,惊喜地奔过来:“姑姑,大叔,真的是你们赶回来了!那我们放心啦!”他回来扬扬手,“你们出来吧,是我姑姑和大叔回来了!”
    树林子一阵欢呼,一下奔出来八九个青年,都是一色劲装,身佩兵器、弓箭。这八九个青年,都是山下小山村的猎户,惯于穿林越岭,在山野奔走如飞,都有不错的武功。
    薛女侠锁眉问那骠悍青年:“超儿,发生了什么事?”
    薛超说:“姑姑,我们接到了消息,历山虎蓝鸣,带着一百多人,准备在这两天之内洗劫这一带村子和我们薛家寨。”
    “哦?这贼子仍不死心?”
    “姑姑,听说他请了四名武林绝顶高手,已渡过汾河,在稷山一带会集,朝龙门山而来。姑姑,起初我以为你们是历山虎的人哩,所以才在林子里埋伏。”
    商良说:“好家伙,要是你不看清楚,我们不就被射咸刺猬了吗?”
    翠翠说:“爹,你又在打哈哈啦!”
    薛超一听翠翠称商良为爹,奇异地看看翠翠,又望望青青和豹儿,最后以询问的目光望着薛女侠。薛女侠说:“超儿,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认的两个女儿。这位是点苍派的少掌门豹兄弟。”
    薛超大喜:“原来是青青、翠翠妹妹跟着姑姑回来了!”又同豹儿相见。
    薛女侠对青青、翠翠和豹儿说:“这是我的侄儿薛超,你们叫他超哥好了!”
    青青和翠翠同时叫道:“超哥!”
    薛超说:“姑姑,我带你们进寨!大伯和龙伯要是知道姑姑带了两位妹妹赶回来,不知会如何的高兴了。对了!姑姑,你看到了旺哥没有?”
    “旺儿?没有呀!他去了哪里?”
    “大伯打发旺哥去云南寻找姑姑和大叔了,你们没碰上?”
    “他打哪条路走?”
    “风陵渡。”
    “我们是从禹门渡过河的。他去了几天了?”
    “三天。怪不得姑姑没碰上他了。姑姑,我们上山吧!”薛超随后又吩咐两位青年,“伏三,麻七,你们两个在林子里伏着,发现有什么生面人上来,立刻禀报。”
    两位青年猎人应道:“超少爷,我们知道、你放心和寨主上山吧。”
    薛超便和七位青年猎手,前呼后拥地随同薛女侠他们上山。路上,薛女侠问:“超儿,山村中的老幼妇孺全迁去哪里了?”
    “姑姑,我叫他们全迁进寨啦!—些不愿进寨的,我打发些银两。叫他们眼远处投亲靠友,等蓝呜这伙山贼过后无事再回来!”
    “很好。你这样安排不错。”
    薛女伙到了寨门,只见一座横跨溪水的木桥已吊起,寨门紧闭,守卫得十分森严,一般人不能通过。当然,要想阻挡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那就形同虚设,但防备一般草寇山贼犯寨,那是绰绰有余的。
    薛超扬声高喊:“姑姑和大叔回来了!快放下吊桥。”
    在寨门上守卫的薛家武土,早已望见薛女侠和商良了。薛超话音一落,一阵轧轧的响声后,木桥放了下来,同时寨门打开。一位白须青衣老者从里面奔了出来,—见薛女侠,喜悦激动地说:“大小姐真的及时赶回来了!老奴和老寨主在日夜盼着大小姐和商姑爷哩。”
    薛女侠说:“老伯,我爹没事吧?”
    “老寨主没事,身子还挺硬朗的。老奴已派人飞报老寨主,说大小姐和商姑爷回来了!”
    “龙伯,那我们快进去看爹去!”
    薛女侠和商良带着豹儿等人,由龙伯、薛超陪着(其他七名猎手在大堂前两旁厢房中休息,有的去会见自己的亲人),穿过山寨大堂,进入内厅。老寨主薛飞早已由两名家人伺候,在内厅上等候薛红梅了。
    薛飞是位六七十岁的老人。三十多年前,以幻影魔掌神功威震山西、陕西两地,创立了薛家寨,江湖上人称“龙门幽灵侠”薛飞。因为他的身法快得难以想象,仿如幽灵一般,突然在人们面前出现,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他从何处而来,何处而去?
    薛飞的武功,来自以轻功见称的天山—派的武功,加上他勤学苦练,更发挥了天山一派轻功之长,使有了幻影魔掌之称。他武功学成,也遵循了天山派的规矩,不卷入武林各门派的纷争,不参加江湖上帮会教派,在暗中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独来独往,往往做了好事而不留名。他在山西、陕西两地杀了不少为非作歹、罪恶累累的土豪恶霸、山贼草寇,也惩戒了一些贪官污吏、地痞流氓,而他的真面目,一直不为武林人士知晓,只知道山西、陕西出了一位神秘的幽灵侠。直到晋南一霸蓝田,将势力伸进了龙门山,侵犯薛家寨,薛飞—举而杀了这位晋南一霸,武功才为武林中人知晓。幽灵侠的面目传了出去,人们便知道了山西龙门山薛家寨有薛飞这样一位侠士。
    薛飞杀了蓝田,一念之仁,放走了十多岁的蓝鸣,不忍他父子两人双双葬身在龙门山中。想不到蓝鸣不知感恩,反而带着父仇,四处寻师访友,练成一身刀法,以报父仇。蓝呜所找到的—位武功极高的师父,不是别人,正是神秘的黑箭。即使蓝呜不去找黑箭,黑箭也要来寻找他了。因为蓝鸣是晋南一霸,是中条山中颇有影响的一位黑道上的人物。要是将蓝鸣收为己用,不失为—股力量。所以黑箭一进中原,首先找到的便是蓝鸣。也像以往的做法一样,黑箭先以武功惊震了蓝呜。蓝呜便提出要拜他为师,学成一门绝技,以雪父仇。
    黑箭询问了他的情形,沉吟了一会,说:“你也不必拜我为师,老夫可以传授你一路上乘的刀法。在你刀法练成之后,你要报父仇,必须先得到老夫的点头允许,才可以行动。没有我的准许私自行动,老夫随时可以杀了你,你听清楚没有?”
    “在下下明白前辈的意思,”
    “老丈的意思非常明白,就是要你听从我的调遣。再说,龙门幽灵侠,跟天山、昆仑两派极有渊源,与华山、恒山两派也有来往。老夫现在还不想将事情闹大,引起中原武林人士的注意。但你放心,老夫会让你得遂所愿,终有—天,你会报到父仇。你要是不听从老夫的,我不但不传你刀法,立刻就可以杀了你。”
    “在下愿听前辈的调遣。”
    这样,黑箭便传授了一门上乘的刀法给蓝呜,叫蓝鸣在三年内练好,以后随时听他的命令行事。
    蓝鸣是有心人,日夜苦练刀法,没有用三年,仅—年多就练成了。他仍不久相信这门刀法是上乘刀法,曾经试找过自己所不敢去招惹的高手比试武功,谁知不出十招,就将对手杀败,令蓝鸣信心大增,以后,他又找了几位有名的武林前辈比试武功,有的是华山派的高手,有的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都一一战胜了。这时,蓝鸣不但是信心大增,更是雄视江湖了。他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杀掉幽灵侠,荡平薛家寨,更可以称雄山西、陕西,河南三地,似乎连传他刀法的黑箭也不怎么放在眼里,蠢蠢欲动,—心想杀幽灵侠为父报仇。黑箭打发江湖浪子张剑来阻止他的行动。蓝鸣听了后大为不满。张剑冷冷地说:“好,要是你战胜了我,你只管去报仇,不光我不阻拦你,连我师父也不会阻止你的行动。”
    蓝鸣瞪眼问:“你说话算数?”
    张剑说:“算数。”
    “好,那我们就比试—下,我有失手之处,请你别见怪。”
    “就是你—时失手杀了我,我不但不会见怪,就是我师父也不能怨你。”
    当时张剑,还没有在江湖上闯出江湖浪子黑衣人这—名号,在江湖上并不怎么有名望,年纪又比蓝鸣小十岁。蓝鸣根本不将他看在眼里,心想:“我连你这小子也胜不了,还想称雄西北武林?”
    可是一比试,他接不了张剑三招奇诡无比的剑法,第四招—出,张剑就将他的刀震飞,剑尖贴在他的心口上,冷冷地问:“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蓝鸣以往目空一切、不可—世的傲气,顿时在张剑的剑下消失得—干二净,他面如死灰,颓丧地说:“我服了。”他感到自己过去不将黑箭放在心上,现在与黑箭的一位弟子交手按不满五招便败北,那黑箭的武功可想而知,还敢不服从吗?
    张剑说:“要是你以后敢不听从我师父的命令,胡乱行动,我不但可以立刻杀了你,更将你历山蓝家堡夷为平地。你今后好自为之!别说我事前没有警告过你。”张剑收了剑,便扬长而去。
    蓝呜经过这一次教训,真的不敢乱动了,更不敢怀有二心,只有加倍的勤练刀法。
    黑箭所以不急于向薛家寨下手,除了不想惊动武林外,最主要的是想将薛家父女收为己用。由于黑箭忙于对付中原几大门派,暂时将山西龙门薛家寨放在一边。
    这—次却不同了。翠翠和豹儿先杀了飞鹰堡小十三鹰中的—名小鹰。虽然双方不知对方是谁和来路,但双方都从对方的武功看了出来。翠翠固然知道对手是黑箭一派的武功,但飞鹰堡的人却看出了翠翠是山西龙门薛家的子弟。以后,张剑的失手,更证实了这一点。跟着令黑箭十分震怒的,是飞鹰堡派出的十二名小鹰去云南想劫走余大夫,却一下给翠翠等人杀了八人,脱身而回的四人,还有两个受了重伤,黑箭和诸葛仲卿感到点苍派是中原九大名门正派之—,更有豹儿这么—个高手,一时先别去招惹。但山西龙门薛家寨却非拔掉不可了!不血洗龙门山不足以解其恨。但诸葛仲卿为人阴险,不以飞鹰堡人的面目出现,暗派了四名大飞鹰,下令蓝鸣扫平薛家寨,以遂蓝鸣报仇的夙愿,那四名飞鹰则从旁相助。就算这一次血洗薛家寨传扬到江湖上去,那也是麻山的蓝家堡和龙门山薛家寨之间的冤冤相报,与飞鹰堡人无关。这时,黑箭和诸葛仲卿还不知道自己派出的六名飞鹰杀手,在秦岭太白山遭到了灭顶之灾。
    蓝鸣得到了黑箭的指令,更见到有四名一流的上乘高手来相助,大喜过望,集合了自己—百多名部下,气势汹汹地往龙门山而来……
    不论黑箭还是诸葛仲卿,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克星——豹儿,竟千里迢迢从云南的点苍山,随同商良、薛女侠赶到山西来了。
    薛女侠和商良拜见了自己的父亲薛飞后,薛女侠说:“爹,我将两个女儿也带来见你老人家了!”
    青青和翠翠立刻上前跪拜薜飞,说“孙女儿青青、翠翠给爷爷叩头请安!祝爷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这是青青和翠翠在路上商量好的见面词。
    幽灵侠薛飞高兴得哈哈大笑,银须抖动,亲自扶起她们两人:“好,好!你们不用拜了。看来你们比我女儿更机灵、聪慧。”薛飞在她们进来时,早巳在暗暗打量着她们和豹儿,见她们一团英气凝于眉宇间。青青的凝重,翠翠的慧黠,都令他高兴、喜悦,暗想:看来我的女儿颇有慧眼,所认的人不错,大可以传自己的绝学了!
    薛飞虽然只有—个女儿薛红梅,但同堂的侄儿却不少,可惜没有—个能传接自己的衣钵。他们不是天质欠缺,便是慧根不足,更有的根本不是学武之料,就是传给了他们武功,也难以达到上乘,顶多可达到武林中二、三流高手的境地。幸好还有自己的女儿,可以承接薛家的衣钵。
    在传授武功方面,薛飞对自己的女儿和侄儿,没有半点的私心,因为一个练武之人,除了本人爱好之外,更要讲求人品、天资和慧根,缺一不可。缺乏天资和慧根,哪怕怎么勤学苦练,也难以达到上乘佳境。有天资、慧根,人品不好,更传不得,那会危害江湖,危害百姓。所以名门正派和侠义之士选择弟子是非常严格的,尤其是作为自己衣钵的传人,更是严格,往往经过长时期的观察和考验,才将自己的绝学传授。否则,只传—般的防身健体武功而已。
    薛飞观遍了薛门所有的子侄,似乎除了自己的女儿,没有—个能承按薛家的衣钵,他们不是天聪,慧根不足,就是人品不够理想。武林中所谓的人品,不但是善良、正直、忠厚,更要有—颗侠义恻隐之心,敢作敢为,不畏生死,仗义而为。除了这些,还要有机智、才华。不然,只是一个有勇无谋、正直好义的莽夫而已,不足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就是连自保也不可能,往往会稀里糊涂地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所以说,不论哪—行、哪一业,人才是最可贵的。正所谓三军易得,—将难求。尤其是品质兼优的人才,更难寻求。
    现在薛飞见了青青和翠翠这样的人才,哪有不喜悦、高兴的呢?他问薛红梅:“她们的幻影魔掌练得怎样了?”
    薛女侠说:“爹,她们的幻影魔掌功夫比女儿的还好哩!爹,你一身的绝学,又有了第三代的传人啦!”
    青青和翠翠忙说:“爷爷,我们的武功要是有妈的一半就好了!今后,还希望爷爷亲自指点孙女儿才是。”
    薛飞欢笑着说:“好,好!我老头儿要先看一下你们的幻影魔掌了!不过,今夜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爷爷在练武场上看你们的本事。”薛飞看出青青和翠翠武功不弱,尤其是翠翠,气质不凡,内力相当的深厚,但是不是比薛红梅的武功还好,就有点不大相信了!
    薛女侠又介绍豹儿给父亲相识。薛飞一听豹儿是点苍派的少掌门,不由得有几分敬重,问薛女侠:“梅女!这位少掌门是不是跟你说的已失踪的豹少侠十分相似,令人难以辨认呢?”
    “爹,他就是失踪的豹少侠。”
    薛飞愕然:“什么?他就是豹少侠?是惊退了黑箭和在重庆激战青年黑衣剑手的豹少侠?”
    “爹,正是他!”
    “那怎么是点苍派的少掌门呢?”
    “爹,你还不知道,豹少侠与原来点苍派的少掌门是一母双胎的孪生兄弟,最近才滴血相认。所以豹少侠也是点苍派的少掌门。”
    “原来这样,那真是武林中的一件奇事。少掌门,请坐!”
    豹儿说;“薛爷爷,你别称我什么少掌门和少侠的,你叫我豹儿好了!”
    翠翠说:“是呀!爷爷,你叫他豹儿好了。要是爷爷叫他什么少掌门和少侠的,他会浑身不舒服的,坐也坐得不安宁。说不定会将他赶跑了!”
    豹儿又说:“薛爷爷,的确是这样。”
    薛女侠也说:“爹,你就叫豹兄弟为豹儿好了!”
    薛飞笑着说:“既然这样,我老头儿就倚老卖老,不客气了。”他对龙伯说,“老龙,酒席叫人准备好了没有?”
    “回禀老爷,老奴已叫人准备好了。”
    “好!那叫人端上来,我今夜里要好好和良儿饮几杯。”
    商良连忙笑着说:“—定好好和爹痛饮几杯。”
    翠翠说:“爷爷,豹儿也是—个酒坛子,比爹的酒量更好。”
    薛女侠笑说:“你这丫头,我还指望你监视他俩喝酒哩,你反而纵容他们喝酒了?你不担心他俩会掉落酒罐里去么?”
    “妈,他们是陪爷爷喝酒呀!就算解禁他们—次,让爷爷高兴高兴。”
    薛飞笑着说:“梅女,看来我的孙女儿比你通情达理,不像你管丈夫没有分寸。”
    商良说:“爹,你先别赞这翠丫头,她在路上,管起我和豹兄弟来,比她妈更没有分寸,几乎将我馋死了!”
    薛飞说:“在路上管严一点也好,不然出了事可会掉脑袋的。”
    翠翠说:“爹!现在你听到爷爷说的话了吧?我可没有管错爹的。”
    商良对薛飞笑着说:“爹,看你老人家有点偏心孙女了!”
    翠翠叫起来:“爷爷才没有偏心,是说的在理。”大家一笑。
    用罢晚饭,薛女侠安排了青青,翠翠和豹儿的住宿。是夜无事,谁知第二天,天刚蒙蒙发亮,龙门山中仍在—片宁静之中,—支殷红的响箭,已从深林中直升天空,划破了宁静的黎明。哨声惊醒了林中的宿鸟,也惊醒了薛家寨内外所有的人。薛家寨的人早有准备,巡更守夜的凝视寨外的情况,其他人纷纷起身。能战斗的,都带上了刀枪、棍棒、弓箭等武器,奔上山寨的围墙上。山寨围墙,也似县城的城墙一样,规模比城墙小得多了,但也有箭垛和城楼。城门口也是山寨的大门,只有下山向南的—处。围墙上可以来往跑马,便于防备敌人、山贼从两侧登墙偷袭。
    商良和薛女侠首先来到城楼上,跟着是豹儿、青青和翠翠也赶来了!这时晨雾弥漫整个龙门山。山峰,树林、山道只隐若可辨。薛女侠问巡更守夜的武士:“发现了敌人没有?”
    “大小姐,仍没发觉敌踪。”
    豹儿说:“我听出山下不远,有不少人在走动。”
    薛家寨距离山下只不过四五里,在宁静的黎明,以豹儿深厚的内力,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了。就是没有响箭报警,在两三里内,豹儿也会发觉情况不妙,会叫醒商良和薛女侠,以做准备。
    幽灵侠薛飞老当益壮,也赶到城楼上来了。商良一见他便说:“爹,这事有我们就行丫!你不用操心,还是回去多睡一会儿吧。”
    青青说:“爷爷,爹说的是,这事有我们,爷爷完全可以放心坐在家中不动。”
    翠翠却说:“爷爷,我来扶你回去。这里有爹、有妈、有姐姐和豹哥已行了。”
    薛飞目光闪动,银须飘飘,仰天一笑:“你们都不用为我老头儿担心,我几十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这次难得有山贼到来,我正想活动活动筋骨,同时也想看看大家的武功,尤其是想看看我两个孙女儿的武功。”
    薛女侠说:“爹,既然这样,你就坐在城楼上看看我两个女儿的武功好不好吧。”
    翠翠说:“爷爷,贼人来了,你可别出手呀!不然,我和姐姐就没办法抖展武功啦!”
    “奸好,我老头儿就先看你们出手。”
    薛女侠说:“青儿、翠儿,你俩就和豹兄弟陪着爷爷守在这里,我和你爹到各处走走,以防贼人从暗处偷袭进来。”
    青青说:“妈,你和爹去吧,有我们在这里伴着爷爷,守住这里就行了。”
    当然,守着城楼和墙头两旁的,还有薛家寨的一批武士和弓箭手。薛女侠再吩咐—句:“大家小心丫!”便与商良分向东西两侧围墙上巡去。
    蓝呜和四位飞鹰,带来了一百多名亡命之徒,黑夜里摸到了龙门山下,准备在拂晓前突然偷袭薛家寨,杀得薛家寨人措手不及,最后血洗全寨。可是他们刚上山坡,便听到一支响箭飞上天空,便感到薛家寨的人早有防备,想采取偷袭的行动已不可能。而且晨雾弥漫,草木处处,山道陡斜,三丈远的地方,便看不清事物。既然薛家寨的人已有准备,恐怕在山道两旁的草木丛中,也埋下了人马。蓝鸣想到这里,一时不敢冒然摸上山。他与四位飞鹰商量了一下,干脆等到天色大明,晨雾散去后,再派人搜索道路两旁树林,然后大模大样的上山,公开向薛家寨挑战,以决生死。凭自己三年来的苦练刀法,再加上四位黑衣杀手的武功,只要杀了幽灵侠,薛家寨就不难攻破。
    天色明亮,蓝鸣带着队伍上山了。当然先由自己的两个头目蓝云和蓝山带着:两批人在前面搜索,一路上竟然没发现有人埋伏,也没有受到阻击。蓝鸣感到有些意外了,暗想:是薛飞这老贼害怕了自己,龟缩在山寨里?还是另有阴谋意图?就算有什么阴谋意图,又何足畏惧?蓝鸣见一路上无阻,顺顺利利地直达薛家寨的寨门。只见寨门紧闭,木桥高高吊起,寨门、上人马守卫森严,以为薛飞怕了自己,更是趾高气扬。
    蓝鸣在一年多前,不满五招就败在张剑的剑下以后,便奋发图强,又经过—年多的苦练,刀法运用得更纯熟了。他自认武功大进,虽然不敢放肆找黑箭的弟子比试高低,但总以为自己可以与薛飞一战了。所以他想亮试自己的武功,请四位飞鹰先别露面,让他们与自己的一百多名弟兄埋伏在树林中。他带了蓝云、蓝山两位手下,到山溪边去叫阵。
    四位飞鹰也知其意,一笑置之。但为了要血洗薛家寨,也不与他计较,仍然隐藏在树林中。
    蓝鸣目空一切,立在溪边扬刀叫喊:“薛家寨的人听着,叫薛老头儿出来送死!不然,我攻破了寨子,将寨内的所有人杀得鸡犬不留,夷为平地。”
    青青皱皱眉问:“爷爷,这人是谁?怎么这样的出言不逊?”
    薛飞一笑说:“青女,他就是历山虎,蓝家堡的堡主蓝鸣。想不到我当年一念之仁,放了他一条生路,他仍不知痛改前非,现在却带人前来寻仇。”
    翠翠笑问:“爷爷,他这么乱吠乱叫的,要不要我去割了他的舌头,再将他活捉了来见爷爷?”
    薛飞见翠翠这么毫不在乎地说话,根本不将蓝鸣放在眼里,心里暗想:难道这丫头的武功真的这么好,还是下巴轻轻,说话不知厉害?便说:“翠女,别小看了他。听说他得到—位高人的指点,传授了他一门刀法,招招都是凶狠的杀着。西北武林,不少高手败在他的刀下哩。”
    翠翠扬扬眉说:“是吗?爷爷,我要看看他的刀法了!”
    蓝鸣又在下面叫喊:“老子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薛老头儿再不滚出来,我就下令攻寨了!”
    话音刚落,翠翠宛如一团青云,从城楼上飘然落下,说:“不用了!我现在就来会会你。”青青担心翠翠一个人有闪失,随后也飞落下来。
    薛飞—见她们施展的身法,的确是薛门的幻影身法,轻快而巧,飘落无声,不在商良和薛红梅之下,不由得放心了!就算她们武功不敌,要走脱却是轻而易举的事。薛门独步武林的这一绝技,真是后继有人了。
    蓝鸣在转眼之间,见自己跟前便出现了两个人,定神一看,竟然是两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俊俏可爱,一时讶然:“是你们?”
    翠翠问:“你感到奇怪么?”
    “怎么薛老头儿不出来,让你们出来送死?”
    “我们可不是出来送死的,而是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蓝鸣愕然:“你们要向我借什么?”
    “舌头!”
    “舌头?什么舌头?”
    “你的舌头呀!”
    “我的舌头?”
    “是呀!你这根舌头太会胡说八道了!我想割下来看看,你不会不借吧?”
    蓝鸣大怒:“老子先要了你们的脑袋!”
    蓝云在旁说:“对付这两个小妞儿,用不了堡主亲自出手,待属下将她们活捉了过来,伺候堡主。”
    蓝鸣说:“这两个小姐儿轻功颇俊,你可要小心了!”
    “堡主放心,属下知道。”蓝云站了出来,对青青、翠翠说,“你们最好乖乖地受缚,还可保存一条性命。要是叫我动手,刀口无眼,一时伤了你们,我堡主就失去了身边伺候的两个丫环了!”
    翠翠故意听不明白,问青青:“姐姐,这胡须疤碴的汉子说些什么呀?”
    “妹妹,他叫我们乖乖地自动受缚哩!”
    “哦?我们受伤了?还是给关在笼子里了?”
    “没有呀!”
    “那我们怎么会地乖乖受缚呢?姐姐,这胡须疤碴的汉子是不是大白天说梦话呀?”
    青青忍住笑说:“我怎么知道呀!”
    “要不,他准是一个疯子!姐姐,怎么历山来的人都喜欢胡说八道的呢?”
    蓝云大喝一声:“你们说够了没有?”
    翠翠说:“我们说够了,现在轮到你这胡须疤碴的人说话啦!”
    “老子不会说话,只会用刀说话!”
    “可惜,可惜!你现在不说活,以后就真的不会说话了!”
    “妹妹,他以后怎么不会说话了?”
    “姐姐,一个死人会说话吗?”
    “不错,一个死了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蓝云人吼—声,—刀劈来,刀势凶猛。她们姐妹两人,一下似蝴蝶飞散,令蓝云一刀劈空。翠翠要出手,青青说:“妹妹,等我来打发他回家。你给我盯着那两个人行了。”
    青青声落剑出,剑光如电—闪,迎面向蓝云刺来。蓝云心头一时凛然,他初时根本不将这两个小妞儿放在眼里。他跟随蓝呜出征多次。也学到了蓝鸣的刀法。在蓝家堡中,已算是一个高手了。现在他见青青出剑奇快,举刀相接已来不及了,就地一滚,才险险地闪过了青青这一剑。他人刚跃起,青青第二剑又刺到。他连忙挥刀架开。青青的无回剑法,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佳境,何况万里苞更传给了她几路千幻剑法,再与幻影身法一结合,就变成奇诡莫测的杀招。蓝云充其量只不过是武林中的二流高手,怎么接得了青青的剑招?所以一交锋他就处在被动挨打的下风。他狼狈地闪过了青青的三四招剑后,到第五招,青青只轻出—剑,不偏不倚,正刺中了他的眉心。这是无回剑法凌厉的杀招,也是千幻剑法的—着杀招。蓝云真的不会再说话了!轰然—声,直挺挺地倒在溪边,眉心处出现了一点红。
    篮山见青青杀死了自己的亲兄弟,大吼一声,如猛虎一般地扑出。他扑得快,身躯向后也摔得更快。翠翠以不可思议的身法手法,在他扑出来时,骤然飞来,一手就拎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扔到几丈远的地方,连腰骨也摔断了!
    蓝鸣一时傻了眼,他手下的两名所谓堡中高手,简直不堪这两个小妞儿一击。就是连在林中伏着观看的四位飞鹰堡的一流黑衣杀手,也一时惊讶起来:薛家寨中,怎么会有这么两位少女?事先可没有听闻。
    蓝鸣呆了一会,问:“你们是谁?薛老头儿是你们的什么人?”
    翠翠说:“是我们的爷爷呀!你不知道?”
    “那老头几时有你们这两个孙女儿啦?”
    “我爷爷有没有孙女,总不会先向你报告吧?说,你现在是自愿将舌头割下来给我们?还是要我们动手?”
    “老子给你舌头!”蓝鸣凶狠一刀劈出,宛如猛虎出林,带起了一阵呼啸。青青、翠翠双双闪开。翠翠说:“姐姐,这一次轮到我出手了!请姐姐给我掠阵,注意树林中的众贼。”
    “那妹妹小心了!”
    蓝鸣见翠翠幻影魔掌之功快如流光电闪,将一把刀挥舞得似车轮般的飞转,如一团刀光,滚向翠翠,既防翠翠的魔掌突然拍来,也是进攻。蓝鸣这一门刀法,是黑箭专门克制幻影魔掌的一路刀法,由本门剑路略为修改而化出来的。
    蓝鸣的武功,三年来的勤学苦练,的确也可跻身于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他能击败众多西北武林高手不是凭侥幸,而是凭真实本领。他门前的武功,已隐隐与飞鹰堡的大十三鹰的一些杀手并驾齐驱,略胜小十三鹰。而翠翠不想凭剑术,而想以幻影魔掌之功战胜蓝鸣,令他今后不敢小看了薛家寨,所以用一双空手接招。偏偏蓝鸣将刀舞得几乎水泼不进,箭插不入,令翠翠只能以幻影身法闪避。时而飞开,时而骤来,如—道幻影,在蓝鸣的一团刀光四周穿来插去,伺机反扑。可是蓝呜的刀光护着全身上下,人进刀进,难以寻找出破绽出手,翠翠像一只敏捷的灵豹子面对一只滚来滚去的刺猥—样无从下手一击致命,只有闪避、跃开,难以出招。
    双方的人,只看见—团刀光,一团青云,在寨前溪边的空地上,来回飘忽滚动。就是薛飞在城楼上看了,也不禁暗暗皱眉,想不到蓝鸣的这一套刀法使得这么好,就是自己亲自出手交锋,也难以进招,只有纵跳、闪跃、来往穿插的份儿。
    这既是一场武功的较量,也是—场内力的较量。谁的内力深厚,最后谁就取胜。因为蓝鸣的一把刀,既要舞得风雨不漏,又要追砍翠翠,是相当耗力的。他要是停在一处挥刀,那是只防不攻,永远处在挨打的地位,而且翠翠可以养精蓄锐,等自己内力耗尽,一举而取了自己的性命。他要是只追砍翠翠而不挥刀防守,龙门薛家的幻影魔掌他是领教过的,那自己就死得更快。
    在翠翠方面,也同样是这样,既要抖展幻影之功躲闪蓝鸣的一团刀光,又要以幻影的身法骤然逼近蓝鸣,出掌拍杀,这也是需要付出相当的内力的。
    青青不明白翠翠为什么不亮出宝剑,施展剑法杀了蓝鸣,不由得着急地说:“妹妹,快亮剑,别跟这贼子一味的纠缠了!”
    翠翠一想也是,不早点战败、杀了蓝鸣,与这贼子一味拼内力,怎样再与那蓝鸣请来的四位武林高手交锋?翠翠拔出自己的青虹宝剑了!—剑刺进蓝鸣的一团刀光中,迅即传来—连串丁丁当当刀剑相碰的响声。蓝鸣手中—把三尺多长的明晃晃的利刀,竟—寸寸地向四面八方飞了出去,一把利刀最后几乎只剩下了刀柄。
    翠翠的青虹宝剑,是—把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宝剑。蓝呜不知道,—轮急风暴雨般的挥出,每与青虹宝剑相碰一次,便给削去了一寸。他又一时不能收刀,刹那间,一连相碰十多次,使十多片刀碎飞了出去。等到蓝鸣感到自己的一口刀短了,变轻了,急跃出圈子,一看,一把三尺多长的刀,只剩下刀柄,再也不能用了?他正惊愕时,翠翠身形逼近,青虹宝剑以不可思议的—招,在他眼前一闪,不但蓝鸣的舌头给割了下来,连上下牙齿也给削了,满嘴是血,不能说话。
    翠翠这诡异的—剑,目的不想杀了他,只想割下他的舌头,然后再将他活捉回城楼。正当翠翠轻舒玉臂要捉蓝鸣时,林子里骤然闪出两条人影,如流星赶月,奇快异常。人到剑到,逼得翠翠飞跃开去,救了蓝鸣。
    跟着树林又窜出几条汉子来,将蓝鸣扶了回去。蓝鸣既痛又怒,语齿不清,呜唔乱喊,指手划脚,大概叫人杀了翠翠,放火烧了薛家寨,但他手下只是将他扶了去,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翠翠定神一看,是两个—身剑气杀气的黑衣青年汉子,横剑而立。其中一人说:“好心狠手辣的小妖女!出手这样的狠毒。”
    翠翠见来人的武功在蓝鸣之上,不敢大意,扬眉问:“你们是谁?是蓝贼请来的高手?”
    “我们是谁你不必问,等你去见到阎王时,我们再告诉你不迟。”
    另一个黑衣青年说:“小妖女!你怎不—剑挑了蓝堡主?要活活折磨他?”
    “我可没有折磨他,谁叫他胡说八道呢?我不是说过,要割下他的舌头吗?怎么是折磨他了?你们要是想不掉舌头,最好就别胡说八道。”
    “小妖女,那我就先要了你的舌头,为蓝堡主报仇雪恨,然后扫平这薛家寨。”
    “好呀!不知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们是联手齐上,还是要单打独斗?”
    “对付你,还用得着我们联手么?”这黑衣青年对另一黑衣青年说,“老六,你去对付耶一个女妖,这—个交给我好了。”
    “二哥!那你小心了!”老六便直奔青青,对青青说,“你也受死吧!”
    青青—直没有靠近翠翠,就是提防树林中的贼人,想不到这位叫老六的黑衣青年提剑奔了过来,开口叫自己受死。青青为人持重,不似翠翠刁钻和会说话。她只说了一句:“你先去受死吧!看剑!”一剑挥出,出手就是杀招,没有半点花招。这是无回剑的特点,在于不见血不回剑鞘,所以称“无回剑”。
    翠翠早巳与那叫二哥的黑衣青年交锋了。几个回合,翠翠—下看出了来人:“原来你们是飞鹰堡的飞鹰杀手。我还以为蓝贼请来了什么高手,想不到是你们。”
    翠翠没有说错,飞鹰堡堡主诸葛仲卿打发了排行第一的斐无病,第二的斐无肠、第六的斐无仁以及第十三的斐无容前来扫平薛家寨。老大、老二,是大小十三鹰的?一流拔尖高手,武功在其他飞鹰之上。至于飞鹰十三妹的斐无容,武功虽然略逊无病、无肠,却富于心计,武功也排列第三,高于其他大小十三鹰。诸葛仲卿打发他们三人带了老六无仁前来,是下了决心,要将龙门薛家寨夷为平地,叫薛家寨永远在江湖上除名。
    斐无肠听翠翠这么说,微微一怔,出剑更快,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翠翠一边接招一边说:“你出手的招式,还能瞒得过我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
    “哦?在点苍山逃回去的飞鹰没告诉你们我是什么人吗?”
    “什么?你就是那疯女?”
    “没想到吧?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那我更放你不得!”
    “你不放我,我更不放你哩!”
    老二无肠,的确不愧是大小十三鹰的一流拔尖杀手。翠翠抖展出无影剑法,只稍占上风,要杀这名二号杀手,恐怕不容易。在那一边,青青与无仁也杀得难解难分。青青全靠幻影身法和几招的千幻剑法,才战成平手。单凭无回剑法,恐怕不是无仁的对手。
    斐无病和十三妹无容看见无肠、无仁战不下薛家寨两个小丫头,既惊讶也悚然。看来薛家寨并不像堡主所说的那么容易吞得下,而是十分棘手的。当他们听到无肠和翠翠一边交锋一边对话时,才明白翠翠是那—拳杀了八名小飞鹰的疯女,感到放不得翠翠离开了,也放不得薛家堡的任何一个人。无病“刷”地起来:“我去将这两个丫头先砍了!”
    十三妹无容说:“大哥!你出去也恐怕一时收拾不了!既然疯女赶了回来,想必江湖游侠夫妇也赶了回来,何况还有一个幽灵侠坐镇在城楼上。他们直到现在仍不出面,只打发了两个小姐儿出来应付,恐怕另有所图。”
    “十三妹,依你说该怎样?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们交锋?”
    “大哥!先扰乱他们的心。”
    “怎样扰乱他们?”
    “叫蓝家堡的五十多名射手,四下分散,从三面用火箭射入寨中,就算他们守得了—处,也守不了别处。只要山寨火起,他们还有不心乱的吗?就是这两个丫头,恐怕也无心交锋。二哥、六哥不就可以斩杀她们吗?”
    斐无病说:“好!就是老二、老六杀不了,我们也可同时骤然出手,看这两个小妞儿往哪里跑?然后我们在大火中,飞入山寨,砍下吊桥,打开寨门。蓝家堡一百多人冲入薛家寨,还怕杀不了薛家满门,夷为平地?”
    “大哥!两个小丫头武功如此了得,薛家父女和游侠商良恐怕也不好惹。我们要小心应付才是!”
    斐无病不屑地说:“那小丫头要不是凭手中的一把宝剑,恐怕连蓝鸣也伤不了。我看薛家父女的武功,也不见得怎样。我—个人也可以力战他们。”
    这位在大小十三鹰中排名第一位的斐无病,看来他从来未遇过敌手,只有他杀人,没人能杀得了他,所以他才这么夜郎自大,不将薛家寨的人看在眼里。于是他下令蓝家堡的五十多名弓箭手,四下分散,从三面向山寨发射火箭。
    斐无容急忙说:“大哥!慢一点。”
    “十三妹,你又怎么了?”
    “先打发一处发射火箭,将薛家寨的人引到一处防守后,再突然下令叫其他各处放火箭射入寨里,不怕薛家寨不大火冲天。”
    “好!就依你的计划行动。”
    蓝鸣虽然舌头和牙齿叫翠翠削了去,但武功并没有丢失。他服下药,止了痛后,听了无病、无容这么说,立刻挥手叫二十个弓箭手,在箭簇中捆扎了易燃之物,点上火,齐向南面的城楼上射去。
    十三妹无容果然富于心计,不但令豹儿、幽灵侠薛飞接下火箭掷入溪水中,也将商良和薛女侠引来了。跟着东、西两边的贼人,又一齐施放火箭。有几支飞落山寨里茅草房上,顿时燃烧起来。薛家寨的人一下慌乱了!
    幽灵侠不愧久历江湖,对敌经验异常丰富。他大喝一声:“大家千万别慌乱了!老龙、超儿,你们带人去扑火。良儿、梅女,你们依然巡视东西两侧,提防敌人趁乱登上墙来。豹儿,你要看顾青女和翠女,这城楼上,有我老头儿就够了!”
    刹时间,薛家寨火光冲天。交锋的青青和翠翠不免有点分心,翠翠仍可应付,青青却有点支持不住了。这时,无病、无容这两个飞鹰堡的一流杀手,如闪电般从林子里激射而出,竟弃了青青,直取翠翠。这也是富于心计的无容的主意。她认为老六可以战胜青青,不需要别人出手相助,而翠翠却是个劲敌,只有先杀了翠翠,那青青迟早是老六剑下的游魂。之后合四人之力,跃上城楼,还怕攻不破薛家寨?
    他们是人到剑出,说多快有多快,两支利剑,真是一击而中。—个刺在翠翠的前胸要害上,一个刺在翠翠背后的命门穴上。这真是一流杀手之剑。单是其中一剑,足可取了翠翠的性命,何况两剑齐中,翠翠哪有不死的呢?
    这两个一流杀手,一击而中,一中便拔剑而走。他们暗暗发出狞笑,准备看翠翠喷血扑地而亡。
    可是他们看不见翠翠喷血,翠翠更没有扑地而亡,反而纵身而起,愤怒得不顾生死,扑向最近的无肠杀手,挥剑直劈而下。无肠也是准备看翠翠扑地而倒的,心理上完全没有任何防备,更想不到翠翠临死前这么凶悍异常,慌忙举剑接挡。“当”的一声,无肠一把利剑不但给劈断,连右臂也给翠翠劈了下来,惊得无肠负痛急向后跃开:“你,你……”
    无病、无容更是骇然:“你,你怎么没有死?”他们明明看见两剑刺在翠翠前后的要害穴位上,哪怕是任何一流上乘高手,内力再深厚,也没有不死的。他们过去,往往就是以这种招式,杀了不少的武林高手。他们怎么也不明白,翠翠怎么会不死。他们出手的劲道、认穴之准,都是万无一失的。不错!他们在击中翠翠时,也隐隐感到翠翠身上有一股反震之力,震得自己手臂微微发麻,那也只不过认为翠翠内力较深厚一点而已。但不论有多浑厚的内力,身体总是血肉之躯,怎挡得住锋利的剑尖?现在翠翠不但不死,反而重伤了手脚失措的无肠,令无肠今后再也不能用剑杀人了,除非用左手重新再练过。
    唯一能解释的,那就是翠翠练成了金刚不坏身的神功,那是少林寺—门护体的神功,可以刀枪不入。但要练成这门神功,非有几十年的功力不可,就是少林寺的高僧,也没有几个能练成的。—个十四五岁的丫头,能练成这门极为上乘的护体神功么?不可能!
    这三个杀手,怎么也想不到,翠翠身上穿了一件刀枪不入的铁甲鳞蟒蛇皮制成的背心,别说一般刀剑砍不入、刺不进,就是宝刀宝剑也砍不入、刺不进。就是这一件背心,才保护了翠翠的一条命。
    翠翠一时也醒不起自己穿了这么—件背心,以为自己前后身中了两剑,必死无疑。她忿怒得要在自己临死之前劈倒一个敌人解恨,所以才不顾生死,冒险纵起,直取离自己最近的杀手无肠。她挥剑劈下,正因为这一行动发生得突然、意外,更快如电闪,只在瞬息一闪之间,令一流杀手、剑法上乘的无肠措手不及,剑与手臂一齐被翠翠劈断。翠翠现在听两个杀手这么一问,看看自己,见真的没有血出,自己在断了敌人的右臂后,仍能飘然而落,屹立不动,似乎自己身上根本没有受伤,才想起了自己身穿了一件宝衣护休,不由得吐了一口大气。
    翠翠虽然不死,但两位一流杀手击来的剑劲,也击得被地发痛。当时为了要拼杀一个敌人,翠翠根本没想到痛,也没有感到痛。现在给敌人一问,才感到痛了,她不由得目视惊骇的无病、无容,咬着牙说:“你们的小姑奶奶没这么易死!就是你们死了,我也不会死。你们给我纳命来!”翠翠说完,又一剑挥出。现在她感到有宝衣护体,更不畏惧杀手们的剑招了。她人剑并进,—招两式,分取无病和无容。这是无影剑法,奇变无比。
    翠翠的中剑、反击,到现在的出招,写起来长,其实这些变化只发生在刹那之间。两个杀手连忙联手对付翠翠时,蓦然一条人影凌空而来,掌拍剑出,罡风骤起,一下将无病、无容逼了回去。他急问翠翠:“翠翠,你怎么样了?”
    翠翠—看,凌空而来的是自己的心上人豹儿。豹儿在城楼上骤见翠翠身中两剑,惊震得心胆俱碎,飞跃而下……
    翠翠说:“豹哥!我没事!千万别让这几个飞鹰堡的杀手跑了!”
    “翠翠,你真的没事?”
    “我真的没事,豹哥,小心……”
    原来无病、无容这两个杀手,见豹儿只顾问翠翠,又不声不响地再次偷袭。豹儿却具有豹子般的警惕、敏捷,反手就是一剑刺出。单是这一道凌厉无比的剑风剑劲,便令这两个一流杀手不但不能逼近半步,几乎还逼得他们透不过气来,向后翻了出去。他们更是骇然失色、翠翠身中两剑不死,已叫他们骇然了,现在又来这么一个青少年,功力更在翠翠之上,他们哪有不骇然的?他们感到,碰上了自己从来没有碰到过的高手。
    豹儿只是反手—剑刺出,瞧也不瞧他们一眼。他关心的只有翠翠是不是受伤了?又问翠翠:“你真的没有受伤?”
    “豹哥,我受伤了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
    豹儿又再次上下打量翠翠,感到翠翠的确没有受伤,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他又看看那一边,青青仍与那位黑衣人交锋,便说:“这两个人交给我好了,你去协助青姐。”
    “好的,那你小心啦!”
    豹儿这时才回过身来,对惊骇不已的无病、无容说:“幸好翠翠没事,不然,我就是杀了你们也难以解恨!”两个杀手不由得相视一下。无病问:“你是何人?”
    “万里豹。”
    无容一怔:“万里豹?曾击败过江湖浪子黑衣人张剑的万里豹?”
    “不错!你们这样作恶,是自废武功,还是要我来给你们废掉武功?”
    “什么?你要我们自废武功?”
    “对!你们不废掉武功,今后不是仍能四处乱杀人吗?还是废了武功的好。”
    豹儿认为废了武功,比杀了他们好。在这一点上,豹儿仍然对武林中人了解不深,江湖经验不丰富。一个练武之人,要他自废武功,比杀了他更痛苦。尤其是飞鹰堡的十三鹰,武功一旦给废掉,那简直就是死路一条,就是别人不杀他们,堡主也不会留下他们的。试问,一个废人,留在飞鹰堡又有何用?
    这时,那边传来无仁一声惨叫。无病、无容一看,他们的同伴老六,一颗脑袋叫翠翠砍了下来。无病、无容更是面色大变。至于无肠,早巳由蓝家堡的人扶着走了。他们感到同来的四个人,现在已是一死一断臂,自己更不是万里豹的对手。他们气势汹汹而来,满以为一举便可毁了薛家寨。现在单是豹儿、青青和翠翠,便杀得他们狼狈不堪,何况幽灵侠、薛女侠和江湖游侠还没有出手哩。无容说了一声:“大哥,我们走!”说时,这两个杀手已不管蓝家堡的人了,抽身往树林而逃。
    他们两人到底能不能逃脱,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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