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侠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七回夷平魔穴
    上一回说到魔穴中的一等高手杨飞,不敢对焦浪大意了,他就地一滚,避开了焦浪那奇变的刀法,又骤然跃起,凌空一招,朝焦浪头顶劈下。这是五虎断门刀一招凶险的杀招,势如泰山压顶。焦浪身形一转,令杨飞一刀劈空,踢着又是一招错刀法抖出,转眼之间,他们刀来刀往,人影纵横。临敌交锋,杨飞比焦浪的经验丰富多了,刀法也属一流。焦浪刀法虽属上乘,可惜交锋经验未多,刀法也运用不够纯熟,只是凭一股怒火和拼劲,所以交锋十多个回合后,渐渐处于下风,全靠他的错刀法,令杨飞不敢过分逼近。
    公孙不灭看在眼里。再看那边,焦二夫妇也与那二十多个敌人打得十分炽热。这二十多个匪徒,一个个都比这处阎王殿武士的武功高,身手也十分敏捷。虽然这样,焦二夫妇仍占上风,危险的却是焦浪。因为胡老大见自己曲师兄杨飞仍杀不了焦浪,也提刀进攻了。焦浪一人战五虎断门刀的两大高手,更加吃力。
    公孙不灭不再迟疑,身如飞魂,骤然而来,出手一剑,便将杨飞和胡老大逼退,解了焦浪之危,对焦浪说:“你快去协助你爹娘,这里由我打发他们。”焦浪见公孙不灭赶来,松了一口大气。他本想誓必杀了胡老大才解恨,但见自己爹娘与二十多个武士激战,便说:“少爷,那我去了,你可小心。”焦浪说完,狠狠地盯了胡老大和杨飞一眼,说:“可惜我不能亲手杀了你们两个解恨。”便纵身跃人那群武士中去。
    杨飞想去拦阻,公孙不灭只轻出一剑,又将他逼了回去。杨飞惊问:“你是谁?”他感到来人的剑法更是诡异莫测。
    公孙不灭冷冷的说:“索命使者。”
    “什么?索命使者?”
    “不错,专来索取你们这伙毫无人性的豺狼们的命。”
    杨飞向胡老大看了一眼,喝道:“师弟,我们上,看他怎么索我们的命。”顿时双刀齐飞,一上一下,配合默契,直取公孙不灭。公孙不灭虽然绝技在身,但这是生死交锋,也不敢大意。他抖出了中原武林少有的错剑法,只出手三招,便在他们身上各添了两道剑痕,杨飞伤得更重,剑尖切开了他的皮肉,直现白骨。
    杨飞和胡老大惊骇极了,急忙跃开,他们感到这个蒙面人的武功比刚才那个蒙面小子高得多了。辛辣、习狠、奇变,更迅若电闪,两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除非是八爷来,才可以战胜这个索命使者。
    杨飞发现自己带来的二十多个武士给先来的那三个蒙面人杀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剩下的人还继续遭那三个蒙面人四处追杀。他不明白,这处一向不为江湖人知道的地方,怎么一下于来了这四个难惹的厉害人物?的确,公孙不灭的错剑法,在他们身上抖出,可以说是杀鸡而用中刀了。
    杨飞见不对路,对胡老大说:“我们快去向八爷裹告吧!”
    公孙不灭冷冷地说:“你们还想走?走得了吗?”
    杨飞和胡老大啊里还敢回答,早已闪身而逃。公孙不灭身形一晃,似幻影般的出现在他们前面,一招错掌法拍出,首先将扬飞拍飞,刚好摔在奔来的焦浪的脚下。他还在晕头转向时,焦浪手起刀落,一下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就在这同一时间,公孙不灭震飞了胡老大手中的刀,剑尖贴在他的太阳穴位—亡说:“胡老大,没想到你也会有今日吧?”
    “侠士饶命!”
    公孙不灭鄙夷说:“饶命!?三年前,我在你的酷刑之下,你怎么没想到‘饶命’两字?”
    “你……你是谁?”
    “公孙不灭!”
    “公孙不灭?”
    “你没想到吧?”
    胡老大惊骇骇了:“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不错,我是死了,但又复活了。”
    “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胡老大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已死的人能复活过来。
    “我是一个鬼,而且是个索命的厉鬼。我不但要索你的命,汪老贼的命我同样也要索。说!你们将神鞭叟江大侠关在哪里?”
    “他……他……”
    “好!你不说,我就先断了你四肢。”
    “我说,我说!他仍在潭心水谢阁,没有送来这里。”
    “真的!?”
    “小人不敢说谎。”这个活阎王,以往那么狰狞、凶残,想不到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公孙不灭对他既鄙夷又厌恶,说:“看在你说实活的份上,给你一个全尸,不然,我就断你四肢,让你受尽种种酷刑,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胡老大刚想喊饶命,公分不灭内力一吐,根本不用剑尖刺进他的脑袋,一股内力透过剑尖,震碎了他的脑袋。这个血债累累的活阎王,“咕咚”一声,便倒在地上绝了命。
    公孙不灭过去是位仁厚、怕事的书生,也有刚烈、坚忍的一面,现在仇恨扭歪了他的性格,誓必杀了罪大恶极的仇人才解恨,哪怕他们哀求也无动子衷。在这方面,他又不同一些名门正派的侠义人士,不杀无力反抗的仇人。因为他不但亲身受过仇人的酷刑,更看到自己的外公,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
    公孙不灭杀了胡老大以后,焦二夫妇和焦浪也几乎将杨飞带来的二十多个武士赶尽杀绝,只有两个人在月夜逃脱,向汪八报告了去了。这时,各石屋牢狱给关押的人,也纷纷起来暴动。首先是那位老和尚带了几位武林人士杀了看守的士兵、狱卒,打开了一处石屋,跟着便是连锁般的反应,转眼之间,所有牢中关押的人全都放了出来,人数不下二三百人。正所谓物极必反。他们像一股怒涛似的,不管会武功的人或不会武功的人,只要能行动,都纷纷夺过狱卒、士兵手中的兵器,群起追杀过去对他们百般凌辱的恶魔,以泄心头之恨。这些东厂门下大大小小的鹰爪和走狗,以往视人犯如砧板上的肉,任意宰割,现在他们成了这群越狱者要命的对象,一个个惊慌失措四处逃命,跪在地下求各位大爷饶命。可是太迟了,除了那位少林寺老和尚和一些侠义中人不忍杀他们之外,其他的被囚者怎肯放过了他们?叫他们一个个都死在乱刀乱棍之下。
    这一股愤怒的洪涛,将山谷中所有的监狱、石屋捣毁,把刑具全部砸碎,烧掉全部文件。这一处东厂的秘密魔穴,给愤怒的人群夷为平地。越狱者向土墙大门、山谷口冲去。突然间,山谷口跃来了几条人影,手起刀落,杀了几个要冲出去的人,将尸体掷了回来,厉声喝道:“谁再敢逃走,这就是下场!”原来魔穴中的第二号人物郝一天带着三十多个杀手和一批弓箭手赶到了。他命令弓箭手埋伏在山谷口两旁的山坡和树林中,射杀越狱的人。同时封锁了土墙的大门,不让一个犯人逃出去,下令杀手们格杀勿论。
    这个二号人物,一听闻有人劫狱,杨飞、胡老大等人都死于非命,既惊霹又愤怒,他立刻请韵娘向八爷报告,自己自作主张,撤走了打算围困老叫化、神鞭奥的大半杀手、武士和弓箭手。他感到老叫化已中了酥骨散的毒,已无能力,用不了这么多人看着他。平定劫狱之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然,只要让一个人逃了出去,就会在江湖上引起极大的震动,这里的秘密再也不成秘密,所以他带了大批人赶来,首先封锁了山谷口和惟一出入地狱的土墙大门。
    公孙不灭见有一批人赶来,一个个身手不见,杀人行动干净利落,急忙叫众难友退回去,找地方隐藏起来,以免白白的丢了性命,自己却站了出来。郝一天盯着他问:“你就是劫狱者?”
    公孙不灭说:“在下何只是来劫狱,更主要是来索命!”
    “索命!?”
    “不错!主要是来索汪八老贼的命,你最好叫这老贼出来,便没你的事。”焦二和焦浪,便将杨飞的头和胡老大的尸体掷在郝一天的脚下,焦二说:“不然,他们两个就是你们的样子!”
    焦二和焦浪这一行动,不但回报了郝一天将杀了的尸首掷过来示威的举动,同时也不膏向他下了一道最后通碟,发出了挑战的讯号。
    郝一天一怔:“他们两个是你杀的?”
    公孙不灭:“不错,杨飞本来可以不死,但他一来就胡乱行凶,在下只好杀了他。而胡老大,那是该死有余,在下是非杀他不可。至于阁下,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郝一天在这秘密的魔穴中,可以说是在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哪里容得了公孙不灭这般的放肆和藐视自己?他气得吼叫手下的杀手:“给我乱刀先劈了这狂妄的蒙面小子!”
    四五个一流杀手骤然跃来,四五把明亮如雪的大刀、利剑,齐向公孙不灭劈刺到。显然这些杀手训练有素,惯于杀人,似乎特别训练来对付武林中一流的上乘高手。他们的刀与剑,织成一张光网,不论对手接也好,闪避也好,纵开也好,就是滚地也不行,总有其中的一把刀或一支剑,刺进或砍伤你的要害处,可以说是一击而致命,极少能活过来。
    这时,公孙不灭那错武门的武功,发挥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一招错剑法挥出,当当当几声,杀手们不是刀断剑折,便是手断腿伤。公孙不灭跟着又是一招错掌法拍出,掌刨齐用,没受伤的杀手们,比受伤的杀手们遭遇更惨,人横飞了出去,摔下来时已是一具尸体。
    公孙不灭只出手剑掌各一招,这五个杀手便是三死二重伤,都倒在地下了,这不但令郝一天和所有来人都震惊了,就是深谙各门派武功招式的少林寺那位老和尚,也骇然不已,这是哪一门振的武功?老衲可不多见呵!这位蒙面侠士,内力深厚,武功也极俊,他是可以应付幽冥杀手了,这里所有的人得救了。
    这位少林寺高僧,是位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他以慈悲为怀,不轻易出手伤人,顶多出手惩戒一些过分咄咄逼人的凶徒而已。他原打算等幽冥杀手出现,或这些蒙面侠士们不敌这魔穴的高手后再出手相助,现在看来,自己可以说不用出手了,自己只能帮助这里的受难者,如何逃走的事了。
    公孙不灭打发了五个杀手之后,对郝一天说:“你还是去将汪八老贼请出来,别再令其他人为他送死。”
    郝一天震惊过后,继而大怒:“好,我先来领教,看你配不配八爷他老人家来会你。”
    “那也行,请!”
    郝一天再不答话,骤然一刀狠狠的劈来。他刀势的劈出,可以说比杨飞的武功高出两倍有多,刀如猛虎出林,声威震岗,快如流电,一闪而到,他的刀法,深得汪八的指点,江湖上不知多少成名的英雄好汉,丧生在他的刀口下。公孙不灭见他的刀势来得凶猛异常,先不接招,一闪避开。可是郝一天的一把刀,几乎如影随形,第二刀又劈到了,不容公孙不灭有闪身的机会。公孙不灭以错步法轻闪而避开。令郝一天这一刀又落空。郝一天的第三刀又凌空劈下。三刀过后,公孙不灭出剑反击了,一支利剑,无形无声,穿过了他的刀法,“嘶”一声,划开了他身上的锦衣。要不是他跃得快,公孙不灭这一剑,足可以划伤了他。
    郝一天见自己出手三刀,三刀都落空,而蒙面人只出剑一招,便划开了自己的衣服,心里不禁一惊。
    公孙不灭宛如有一派宗师之风,带轻蔑地说:“你不想死,现在离开,将汪八老贼请出来也不迟。”
    郝一天在自己手下面前怎能落下这个面子?他用目光示意自己四个贴身护卫提刀迎战。郝一天一挥手,那四个护卫立即跟着向公孙不灭出手。他们想以五对一,战胜公孙不灭。
    焦浪一看,也跟着想跃出去,焦二制止他说:“浪儿,别鲁莽冲动,凭少爷的武功,是可以打发他们的。我们要提防的是其他的匪徒,更要注意那士墙上伏着的敌人。”
    这时,焦峰和小丹也赶来了。他们看见公孙不灭与五个敌人交手,焦峰问:“二伯,怎么不动手?”
    焦二一见焦峰、小丹,急问:“老爷呢?他老人家怎样了?”
    “放心,有我爹娘和琴姐看顾,卢大夫也正在医治他老人家的双腿和身上的伤口。二伯,怎么我们动不手?看什么?”
    “少爷用不了我们出手,我们注意土墙下那一群杀手。只要他们一动,我们马上就冲过去,放手杀人。”
    突然间,公孙不灭几招鬼神莫测的招式连环抖了出来。郝一天那四个贴身护卫一齐横飞了出去。公孙不灭的利剑,也同时在郝一天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伤。十多个杀手见了,一齐拥了出来,有的直取公孙不灭,有的护着郝一天逃走。
    焦二一见,大赐一声:“上,是我们为老爷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焦二娘、焦浪、焦峰和小丹,像四只发怒的猛虎,一齐跃人杀手之中,说:“少爷,我们来了!”便大开杀戒。
    越狱的人中有十多个武林人士,他们也一齐奔了过来高喊道:“各位侠士,我们也来了!”他们带着一团复仇的怒火,冲杀过来。武功高的,跃上了土墙,见人就杀。他们其中有的是黑道上的英雄好汉,有的是一方的堡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得罪了东厂的人或汪八爷,在这地狱中受尽各种酷刑,现在能越狱,一个个都成了复仇之神,出手不留情,凶狠、猛烈,招招都是杀着,刀出见血、剑闪人倒、棍击血飞。那十多个武功高强的杀手和郝一天的卫士,为了保护郝一天,也拼命顾杀。一时之间,山谷中形成了如怒浪惊涛似的群殴混战,愤怒的吼声,尖声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夜空,群峰回应,声传远方。怒吼声、尖叫声自然也传到了幽冥杀手汪八爷的耳中。他虽然陪着老叫化、神鞭叟饮酒,脸色却不自在了。老叫化说:“看来,你这里不妙了!恐怕再也不是一个宁静、深幽的天堂了。我老叫化还是劝你快去看看的好,不用在这里陪我们,我们已中了你的毒,浑身提不起劲,想跑也跑不了,别担心我们去跑了。”
    汪八强作镇定的一笑,说:“放心,我们饮酒,这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闯到老夫这里来,可以说是自寻死路,算他们会飞,也飞不出去。”
    “是吗?我老叫化人老耳朵可没聋,我听出好像有人朝这阁楼奔来。”
    汪八内力深厚,也听出来了,便说:“好!我出去看看。”他对房门口的两个武士说,“你们好好伺侯老前辈和江大侠,不可怠慢!”
    “是!八爷。”
    两个武士早已会意,一有什么不妥,就杀了老叫化和神鞭叟,免留后患。汪八转身出去,刚踏上木桥,只见韵娘神色慌张的奔了过来,一见他便说:“八爷,不好了!”
    “什么事!?”汪八厉声喝问。
    “八爷!胡老大和杨飞以及他手下所有的人,全部都战死了。”
    汪八一怔,喝问:“一天呢?”
    “郝爷也身受重伤,他手下的武士也伤亡过半,剩下的武士仍在拼命奋战。劫狱和越狱者快要冲出山谷口了。”
    汪八这才感到事情严重:“劫狱者是些什么人?”
    “不清楚,人数有六七个,一个个都蒙了面孔,武功极好。其中一个武功尤其莫测,郝爷接不了他十招,便身受重伤。其他的人,在他的一招半式下,不是死,就是伤,八爷,你快去吧!”
    汪八震惊了:“莫不是水月宫的人来了?”
    “好像不是,听郝爷说,他们武功不是水月宫人的武功。”
    汪八又疑惊了,不是水月宫人又是谁有这等的武功?郝一天可以说是这里的一流高手了,除了自己,没有人能胜他,他对韵娘说:“你火速通知四周的锦衣卫和士兵赶来,扼守各处的山口、小道,不管是什么人,一个也不能让他们活站着出去。”
    “是!婢子马上去通知。”
    汪八带了自己亲随的八名杀手,赶到山谷口时,发现有些越狱者已冲出了山谷口,追杀郝一天的手下。汪八对身边的杀手们说:“冲上去给我格杀勿论!”自己也出手如电,一连拍了三几个人,一时威慑了已冲出来的人,使他们退了回去。这时,天色微明,远处山峦、森林,近处山道、幽径、亭台、楼榭,已清楚可见。有人认出了汪曲;惊呼说:“幽冥杀手来了!汪老贼来了!”
    公孙不灭听闻,急忙叫众难友退到土墙后去,扼守土墙门口,免作无谓的牺牲。这山谷口的土墙,过去是他们难以越过的城墙,出不了的鬼门关,现在却成了难友们的一道防线了。有的难友跃上了土墙,拾起了弓箭手的强弓毒箭,准备射杀魔穴中的豺狼们。
    公孙不灭首先迎了出来,焦二夫妇和焦浪、焦峰、小丹,紧随其后,一字站开,守住了城门口。他们都是一色的紧身黑色夜行衣,蒙了面孔。这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公孙不灭带着难以抑制的仇恨,饱含神蕴的双目,射出了如火似的目光。公孙不灭对这个江湖上令人可怕的幽冥杀手,有刻骨般的仇恨。对这个杀手,公孙不灭是第五次见过他的面容了,第一次是在蠡园的醉月轩中;第二次是在桐君山上的江天极目阁上,这两次,公孙不灭对他的印象都不深,也没注意,以为是一般的长者。第三次是在淳安县城的杂货店内,也认为他是去一位和善的长者,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八爷和令人心悸的幽冥杀手;第四次便是在这魔穴中,才真正认清了他可怕的狰狞面目。现在,是第五次了,却是势不两立的仇人见面。公孙不灭对这么一个刻骨仇恨的敌人,哪怕他就是化成了灰也认得出来。这个老贼,三年来容貌没变,依然是那一身青衣打扮,似儒非儒,似道非道。但这时的汪老贼,浑身透射出令人心颤的杀气。
    公孙不灭可以说是骤逢劲敌,不敢大意,格自己难以抑制的怒火强行压了下来。他知道与劲敌交锋,最忌浮躁怒火,应特别冷静,所以他目光收敛暗运真气,淡淡的说了一句:“汪老贼,你终于出现了!”
    汪曲严厉地问:“你就是这次为首的劫狱者?”
    “不!应该是索命使者。”
    “索命使者?”
    “不错!特意来索你这老贼的命,劫狱只是顺带而已。”
    “放肆!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敢露出真面目来!”
    “老贼,在你临死之对,在下自然会让你看清在下是什么人。”
    汪曲骤然一掌拍出,一股掌力,宛如一股狂风骇浪,向公孙不灭扑来。这老贼的功力果然深厚,不愧是江湖上的可怕杀手,东厂的绝顶高手之一。公孙不灭却像一块岩石,站立不动,但他身后的焦氏一家和小丹,在老贼这一股掌力之下,逼得向后退了几步,才站稳了脚跟,不禁面色顿变,相互示意,要小心对敌了。
    公孙不灭说:“二伯,你们先退回去,让我打发了这老贼之后,你们再出来也不迟。”
    汪曲见自己骤然拍出的一掌,已含自己功力的五成,公孙不灭屹立如山不但纹丝不动,连衣服衣带也不扬起。他惊疑了,看来这个蒙面人,功力非同一般,怪不得郝一天接不了他十招便身受重伤,不禁又喝问:“你到底是哪一条道上的人,哪一门派的高手?”
    “老贼,在下不是说过,在你临死之时,我自然会让你明白。”
    汪曲一位护卫跳出来说:“八爷,让属下先试试他,不难看出他的真面目。”
    汪点点头:“唔!这也好。”
    这名汪老贼的贴身武士,知道连郝一天也敌不过,自己根本就不是公孙不灭的对手,但他仗着有汪八爷,敌不了,自有八爷及时出手,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放胆一剑刺去。这一剑,的确是杀人之剑,其中绝无半点虚招,简单干脆,一剑致命。
    公孙不灭冷冷说:“你又何必先来送死!”他身形略晃,一掌拍出,迅若电石火花。这武士惊慌的勉强闪过。公孙不灭第二掌又到了,“砰”的一声闷响,印在他意想不到的要命处。他惨叫一声,身形横飞,摔下来时,已是一具尸体。
    公孙不灭扫了汪曲一眼:“老贼,你出手吧!别叫你手下的人枉送死了!”汪曲惊愕:“你这是错掌法!?”
    这个幽冥杀手,几十年来在江湖上混迹,可以说在武学知识上是十分渊博的,非常了解江湖上各门派的武功招式。他一下就看出了公孙不灭拍出的掌法,是中原武林少见的错掌法,诡异非常,防不胜防。
    公孙不灭说:“不错!在下这两掌,的确是错掌法。”
    “解无忌是你什么人?”
    “你这老贼,还知道他老人家么?”
    “说!你是他什么人?”
    蓦然间,一个苍老而响亮的声音在晨空中响起:“他是老夫的亲传弟子,你想他是什么人?”
    公孙不灭急回头一看,是自己外祖父解无忌,坐在一张软椅上,由焦浪、焦峰兄弟抬着出来了。他两旁,由焦二、焦四持刀护卫着,公孙不灭一怔:“外公,你怎么出来了?”
    “老夫要亲眼看着你杀了这汪老贼,才能解我心头之恨。”解无忌又对汪曲说:“汪老贼,你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夫还有一个亲传弟子,代老夫报仇吧?”
    汪曲说:“我的确没想到,你几时有这么一位弟子的了?”
    “老夫一生行为做事,还能让人全部知道么?汪老贼,你不是千方百计想得到老夫的武功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一生的武功,都在我弟子身上,要是你在武功上胜得了他,老夫就将我不传的武功秘芨给你,不然,你就算不死,老夫也要你不死不活,过着生不如死的痛苦日子。”
    汪曲问:“你这话说了算?”
    “老夫一向一言九鼎,不像你这卑鄙的阴险小人,说话如放屁。”
    汪曲嘿嘿笑着:“不!我胜了,你们全部给我留下来,一个也不准离开!”
    “你胜了,老夫和我弟子一定留下,其他人留不留,老夫不管。”
    汪曲说:“这也好,我胜了令徒,其他的不想留也得留下。”
    解无忌说:“老贼,你别想耍阴谋诡计,更别想打算逃跑,最好是与老夫弟子公正的决斗。说!你是与老夫弟子单打独斗,还是群殴棍战?不过,后者对你老贼没半点好处。”
    汪曲说:“我也不想令太多人伤亡,还是我与令徒单打独斗以决胜负吧!”
    解无忌目视公孙不灭:“你小心应敌了,我和你的两条命,都压在这一次交锋中了。”
    公孙不灭说:“外公,我势必杀了这老贼,为天下人解恨!”
    “注意他的袖中剑。”
    “袖中剑!?”
    “这是一把藏在衣袖中的短剑,骤然突击,冷不防的伤人。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成名的英雄和上乘高手,都惨死在他的袖中剑上,要特别小心了。”
    解无忌的这一段话,不但提醒了公孙不灭要小心对敌,同时也提醒了公孙不灭用错剑法对讨汪老贼,不可赤手空拳。
    公孙不灭点点头:“我知道了!”他徐徐将剑拔出,剑尖对准了汪老贼,这是错剑法以攻代守的招式,平平的一剑伸出,暗藏无穷的玄机和不测的变化在这庄严的交锋之际,双方的气氛十分紧张,人人屏声静气,注视这两大武林一流的上乘高手作生死的搏斗。突然间,有一个嘻嘻哈哈的笑声从山谷一例的峭壁上飞下来,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他笑着说:“赶车的,你看怪不怪,那蒙面人怎么用这么一招平平凡凡的启首式剑招对付姓汪的?你看他能取胜么?”
    另一个说:“老叫化,晚辈看出剑招平凡,却暗藏了无穷不测的变化,这汪老贼恐怕难以出招了。”
    老叫化说:“不错!不错!想不到你这个只会用鞭赶马的老车夫,也会看到。这恐怕是有招似无招,无招又藏有招了,的确叫人不知怎么出招才好。”
    众人闻声,都惊愣了。峭壁的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站着一个衣服百补的老叫化和一个赶车打扮的老人,他们是什么人?怎么在这时出现了?小丹一看,几乎要惊喜的叫喊出来,那不是神鞭叟又是什么人呢?他不是给什么人捉去了么?怎么会和这奇异而武功极高的老叫化在一起了?在双方的人们当中,最震惊的莫过于汪曲汪八爷,他们两人不是中了酥骨散的毒么?怎么有能力跃到石壁上去?难道有人给他们服下解药?不过解药只有自己一个人才有,就是连韵娘也不知道,他们又从哪里获得了解药他不由惊问:“你们怎么来到了这里?”
    老叫化嘻嘻笑道:“姓汪的,对不起,你们这一场的交锋,我老叫化实在想看看,一时心痒难禁,所以将赶车的一块拖来。”
    “你们没事?”
    “我们有什么事了?哦!你是不是想问我们中了你酥骨散之毒,怎么有力气跳到这块岩石上来?这个,我老叫化也莫名其妙呵!是不是你的酥骨散年久失效,不管用了?还是你下毒时不够分量,毒性很快的消失了?”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酥骨散怎会年久失效的?下毒的分量更不轻,比其他武林高手多两倍也不止,汪老贼实在不明白他们两人怎么会恢复功力的?早知道这样,还是挠断了他们的脚筋,废去了他们的武功好,现在说也没用,太迟了。汪曲已感到目前的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妙。
    这个汪老贼,他哪里知道,吴影儿老叫化一身的武功,已达到了随身所欲的境界。一身的真气,是百毒不侵,他的酥骨散之毒,怎毒得了这一位武林耆宿?老叫化更以自己一身的真气,将神鞭叟体内之毒全部逼了出来,这是汪老贼怎么也想不到的。他招惹了这么一位武林的老叫化,就是没有公孙不灭的到来,也是自取灭亡,也是他一生的罪行到头了!神鞭叟扬声说:“汪老贼,你与解大侠的高徒动手过招,最好别耍什么阴谋花样,公正地以武功决胜负,不然,莫怪我老车夫插手,拼着一死也要杀了你。”
    老叫化也说:“对对,不然,我老叫化也会忍不住出手了!姓汪的,你好自为之了。”
    老叫化和神鞭叟的突然出现,不窗增添了公孙不灭的信心,精神大振。
    相比之下,汪老贼气馁了。但他仍十分的自负,认为连解无忌的弟子也战不过,那自己今后还能在东厂中立足和江湖上走动吗?解无忌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侠义道上人物,但出言如此,会重视诺言,只要自己战胜了他这位蒙面弟子,不怕他不留下来。讲到神鞭奥,他更不放在跟里,凭自己的武功,对付他是绰绰有余;最令他心忌的,就是老叫化了,只要他在交锋中不插手,那就好办了,以后再暗算他也不迟了。所以他对公孙不灭说:“阁下请!”
    公孙不灭懒得与他多说,同时更不客气,因为这一战,不单自己和外祖父两条命压了上去,还有焦氏夫妇兄弟一家人和小丹的生命,还有刚出狱的一百多条人命,几乎全都决定在这一战上。所以他身形一闪,揉身而上,一例向汪老贼心脏刺去。
    汪老贼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自负,从容不迫的接招,一掌拍出,以掌力先震飞或震偏了公孙不灭这一剑,跟着第二招杀着便拍出,他怎么也想不到公孙不灭这一剑不是向自己分心刺来,在剑尖侠贴近时,突然剑势摸变,莫名其妙的直点自己的眉心,吓得他急抖出了袖中剑横挡,“当”的一声,双剑相碰,进发出耀眼的火花,双方便骤然分开。
    汪老贼的袖中剑,是一把无坚不摧的软宝剑,可断对手的任何兵器,也是老贼出奇不意的杀招,不到关健的时候不亮出。他与人交锋,往往只用双掌,用不着出剑,只有碰上自己胜不了的高手,才突出袖中之剑,可以说袖中剑一出,便立判生死,不用再交锋了。现在公孙不灭只用一招,便逼得老贼亮出了袖中剑,因为老贼不亮不行,公孙不灭的剑已贴近,闪身来不及,用手招架,那自己的一只手便为公孙不灭的剑削断,只有出袖中剑相救,才能化解公孙不灭这快如电闪的奇招。
    两剑相碰,骤然分开,汪老贼不禁心头栗然,他原以为这一碰之下,公孙不灭之剑,必为自己的宝剑削断,可是公孙不灭手中之剑不但没有断,而且对手从剑上传出一股强劲的内力,震得自己握剑之手几乎麻木了,这才令老贼真正的骇然了。他既震惊公孙不灭手中也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更震惊公孙不灭的内力胜过自己。听这蒙面人的说话声,似乎是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他哪来练就得这一身奇厚的真气?不会是又一个黑豹出现江湖吧?的确,公孙不灭一身的真气,比汪老贼深厚一倍多,他先是得了自己外祖父八成的功力,单是这八成的功力,足可以与老贼抗衡了。后来他又得到了老贼五成功力,再加自己在三年来的早晚苦练,就是汪老贼从没丧失内力,也不如公孙不灭,何况他虽然在两年多来的勤修内功,而内力只恢复到过去的七成,一增一减,在内力上,老贼怎么也不能与公孙不灭相比。刚才公孙不灭一剑的倏变挥出,只用了自己的五成内力,这五成的内力,已震得他握剑之手几乎麻木起来。要是公孙不灭抖出的是十成功力,老贼手中之宝剑,不但给震断震飞,老贼的一条右臂,恐怕也给震断。
    可惜公孙不灭仍不知道自己的内力可以震断对手的手臂骨,而且他也没想到要用内力去震伤对手,一心要在剑法上取法,同时也不想一开始就用尽了全力,他要留有余地,与对手周旋,可以说公孙不灭是异常的重视对手,认真对付,因为他目睹耳闻,这个幽冥杀手的武功太好了,所以丝毫不敢大意。公孙不灭身形刚一飘落下来。第二招剑式又快速发出,不容老贼有半点的考虑、思索。在这方面,他是主动发起进攻,先发制人。因为他发誓要杀了这奸险的老贼,为天下人除害,也为自己和外祖父复仇。汪老贼在一招交锋过后,深感对手剑法诡异,内力深厚,再也不敢自负了。他感到这是自己平生以来,第一次正式交锋所碰到的一个可怕劲敌。以前,他根本不敢与黑豹交锋,更不敢单独与老叫化交锋,所以他利用在东厂工作之便,不择手段,集各门各派武功之长,千方百计,夺取各门各派不传的秘芨,偷学勤练,将各门派的一些武功和精湛的绝招,东拼西凑,练出了自己与众不同的武功招式,从而成为东厂一名可怕的杀手,在练功学武上可以说他是一位怪才,很有成就,达到了武林上乘一流高手的境界。但在人品上,却非常的低下了,不但为侠义人士所不耻,也为黑道上的一些豪杰所不耻。他不知仁义廉耻,正义对他来说,是可笑的东西,只有一些傻瓜才干。讲义气,讲信用,更不屑一顾,他从不为别人,为的只有他自己。为了自己利益,父母、朋友、兄弟、上司,甚至国家,他都可以出卖。总之一句,他不知人间的道德、正义为何物,是一个彻底的利己者。他遵守的一句格言,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现在,他在公孙不灭一连串的进攻下,抖尽了自己平生所学来招架。公孙不灭是集了三年来的仇恨,有备而来,而他却是仓促应战,也不了解公孙不灭真正的实力和功力。在气势上,他首先是处在劣势,他怎么也想不到公孙不灭曾经是他掌下的游魂,是一个已死去了的人。
    汪老贼仍不愧是一流的上乘高手,在公孙不灭奇变莫测的错剑法之下,仍可交锋几十招,同时还可出招反击。要是其他东厂的高手,早已在公孙不灭的剑下身首异处了。五十招过后,他渐渐感到自己力不从心,招架的多,反击的少,全靠各门派的一些上乘的精湛招式,使自己从公孙不灭的剑光中脱险出来。
    解无忌看得颜容喜动,他感到自己惟一的亲外孙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一身真气深厚过自己固不必说,就是错武门的各种武功,其成就比自己还高,其中有些极上乘的招式,有的自己也抖不出来,就是抖出来也没有这样的威力,灵巧和敏捷,这真是青出于蓝,一代胜过一代。解无忌已肯定自己的外孙必胜无疑,汪老贼的失败,只在迟早之间了。
    焦二、焦四夫妇,也看出来了,不禁吐出了一口大气。只有焦浪、焦峰、焦琴和小丹,仍在为自己的少爷担心。他们的一双手,紧捏得出汗了,只要公孙不灭一有不测,他们会不顾死活的扑上去救自己的少爷。
    站在峭壁岩石上观看的老叫化和神鞭叟,初时也为这位蒙面侠士担心,但他们都是侠义人士,有言在先,只要公乎交锋,他们便不插手。尤其是神鞭叟,只有空着急,但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神鞭叟是绝不会放过这汪老贼,宁愿与这汪老贼同归于尽。
    所有的越狱者都很关心这一场交锋,这有关自己的生死。那位少林寺的高僧,更在凝神观战,必要时,他也会出手的。他虽然是侠义中人,却与汪老贼没有什么诺言。现在这位高僧也看出了公孙不灭已占优势,暗念阿弥陀佛,庆幸众人有幸生还。
    老叫化和神鞭叟也早看出来了,他们十分惊讶,这位蒙面侠士是哪一门派的高手?武功招式与中原武林各门派的武功都不同,也不是水月宫人的武功,老叫化问:“赶车的,你看出那蒙面小子是哪一门派的武功呢?”
    神鞭叟摇摇头:“晚辈也看不出来,似乎他的武功,不是中原武林一派的武功。”
    老叫化说:“这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我老叫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与众不同的奇招怪式,令我老叫化也暗暗佩服这姓汪的小子,居然能招架得住。”神鞭叟也暗暗点头,自问自己与汪老贼单打独斗,恐怕不是这汪老贼的对手。
    蓦然间,公孙不灭一声长啸,惊震山林。喝道:“汪老贼,该你还清血债了!”声落,人影似电光一闪而逝,公孙不灭手中之剑,便将汪者贼的一条右臂切了下来。公孙不灭再要出第二剑时,解无忌连忙说:“灭儿,先不要取这汪老贼的性命!”
    公孙不灭在出剑的刹那间,收到出掌,“砰”的一声闷响,汪老贼身形横飞了起来,摔在自己外祖父的软椅之前。
    汪老贼带来的武士,大惊失声,奔上来想抢救汪八爷。公孙不灭以不可思议的错掌法,手脚与剑并用,使这七八名下武士死的死,伤的伤,全部都倒在公孙不灭的四周。他似天神般的屹立着,厉声喝道:“谁想死的,就只管过来。”
    公孙不灭担心这伙鹰犬们冲过来,伤害了自己的外祖父,出手都是令人重伤致命的招式了。公孙不灭这一声厉喝,果然震惊了敌胆,谁也不敢冲过来救汪曲了,有的反而转身便逃。
    也在同时,山谷中欢声雷动,一群愤怒的人冲出土墙来了,他们知道自己不能亲手杀了汪老贼,却将心中的一团怒火,全喷在这魔穴中所有的鹰犬们身上。有人高呼:“弟兄们!追!杀了这一群鹰犬们,毁了这一处人间魔穴。”这一群愤怒的人,似潮水般的拥出了山谷口。公孙不灭想制止也不可能了。而且他也不想去阻拦,捣毁这一座人间魔穴,本来就是他所想干的事。公孙不灭来到外祖父的身边,外祖父解无忌正喝问汪曲:“老贼,你也会有今天?”
    这个人间魔穴的皇帝,江湖上的可怕幽冥杀手,现在已面无人色,像一条死狗般的躺在解无忌的脚下,全无半点挣扎之力。公孙不灭刚才骤然的一掌,已废去了他一身功力,再加上他断了一只右臂,真的是生不如死了。这也是他恶贯满盈的报应。
    解无忌又喝问:“老贼!你怎么不回答老夫的问话?”
    汪曲叹了一声:“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解无忌狠狠地说:“老夫却不想你这么快的死去,这太便宜你了!”
    “你想对我怎样?”
    “你说,老夫这十多二十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汪曲不敢回答,也怕去回答。
    解无忌说:“老二,将这老贼的脚筋,先给我挑断了!”
    “是!”焦二应声而出,利刀一闪,首先便挑断了汪贼的左脚筋,汪贼“呀”的一声惨叫。焦二再想去挑断他的右脚筋时,公孙不灭看得不忍,连忙说:“二伯,慢!”
    解无忌盯着他问:“你心软了?”
    公孙不灭说:“外公,不如杀了他算了!”
    “不!我过去是怎么活着,也让这老贼是怎么的活着。”
    少林寺那位老高僧踱了过来,合十稽首说:“阿弥陀佛!者施主,老衲多谢令徒相救之恩,得脱大难。”
    解无忌问:“老和尚,我看你不是只为谢恩而来吧?”
    老和尚看了地上的汪曲一眼:“老衲不敢打诳语,这恶人落得今日的结果,也是他罪有应得。我佛慈悲,就此放过了他吧!”
    “老和尚,你不担心这老贼今后仍然害人么?”
    “阿弥陀佛,他已成为废人,缺一手一足,何能再为害人间?”
    “老和尚,你别太慈悲了,这老贼虽成了废人,但仍有一颗魔鬼似的心,仍可为东厂出谋划策,只要他能活着,就是人间的祸害。老和尚,你不为你自己担心,也不为江湖着想?不为天下百姓担心?”
    “老施主的意思……”
    “老夫本想折磨他一生一世,现在看来,杀了他,也算为江湖除一大害。”焦二说:“老爷,就让老奴打发这老贼上路!”
    “好!”
    突然有人叫着:“请慢动手!”
    解无忌、公孙不灭等人一看,是神鞭叟和老叫化来了。老叫化首先说:“解老弟,刚才我老叫化几乎认不出你来了!”
    解无忌在椅上拱手说:“吴老前辈,请恕在下身残,行动不便,不能起身相迎了。”
    公孙不灭惊讶:“外公,你与这位老前辈相识么?”
    “何止相识,说起来,吴老前辈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在漠北救我一命,我也活不到今天了。孙儿,你还不快代我拜谢吴老前辈?”
    公孙不灭慌忙向老叫化拜谢。老叫化说:“别……别跟我老叫化来这一套了。解老弟,他是你调教出来的好弟子呵!似乎你弟子的武功,不是你以前的武功呵!别怪我老叫化说句得罪你老弟的话,他的武功,胜过你当年的武功百倍哩。”
    “老前辈,说来就话长了!”
    “对对,这里也不是说话叙旧的地方,我与老弟自从漠北一别,一眨眼就有二十多年了。”老叫化看了看解无忌的双腿,问:“老弟变成这样,是姓汪的所赐?”
    解无忌射出怨恨的目光:“不是这老贼又是谁?被他一关,就将我关在这里近二十年、过的是非人的日子。”
    老叫化叹息说:“看来杀了这老贼,也不为过。”
    “就是杀了他,老夫也难以解恨。”
    老叫化对老和尚说:“你这个老和尚,就是慈悲,也不应慈悲在这十恶不赦的恶人身上,你还是赶快去救出狱中的人吧,叫他们赶快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
    老和尚合十稽首说:“阿弥陀佛!前辈说的是,老衲先走一步了!”这位少林寺的高僧,虽然没见过这位名动武林的名宿,也听闻过这位漠北怪丐之名,也知道吴老叫化之事,为人洒脱,放形不同,不喜听颂扬赞美之辞,更讨厌客气奉承之话,而且的确先救人要紧,所以他不多说,便飘然而去。
    老叫化对神鞭叟说:“赶车的,你有话和解老弟说好了。”
    神鞭叟一揖说:“解大侠,在下并不想为这汪老贼说情,只想问明他一件事。”
    解无忌已从小丹的口中知道他是江湖上有名的侠义人物神鞭叟江大侠了。本来小丹一看见神鞭叟,早已想扑上去相认了,但一想到公孙不灭所言,东厂人的耳目极多,自己的真面目千万别让人知道,就是熟人,也暂时不能相认,暴露了自己是小事,连累公孙不灭一家,就是大事了;何况这一处魔穴,难免不会有东厂的鹰犬们逃了出去。所以小丹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激动,不敢上前相认,公孙不灭同样是这么想。
    而神鞭叟,除了公孙不灭和小丹蒙了面孔认不出来外,怎么也想不到公孙不灭和小丹会在这魔穴中出现,更想不到公孙不灭有如此惊人的武功。在他的印象中,公孙不灭是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温文尔雅,胆小怕事。何况三年来,公孙不灭和小丹某些外形都变了,就是不蒙面,小丹他还可以认出来,至于公孙不灭,他是怎么也认不出来了。
    解无忌说:“江大侠别客气,有话请问好了!”
    神鞭叟盯着汪曲问:“老贼!公孙家的公孙不灭,是不是你将他捉来了这里?”
    公孙不灭和小丹一听,一颗心不禁又激动起来,要不是为了公孙一家人的安全,公孙不灭和小丹真想除了面布和神鞭叟相认了。可是不能,这四周仍有受伤而没有死的东厂人,再说,这些人虽然可恶可根,但身受重伤倒地不能行动,公孙不灭也不忍心下手杀了这些毫无反抗的小爪牙,为防万一,现在还是不相认的好,远离子这魔穴再说。
    他们主仆两人;都为神鞭叟的古道热肠、侠义心肠所感动,更感到自己对不起江大侠,连累了江大侠,被汪老贼用计捉到这里来,几乎害得他今后终身给困在魔穴中。
    汪曲也知道自己大难到了,他又十分不甘心自己今日落到如此的惨境,他狠毒的说:“不错,是老夫将他捉到这里来了!”
    神鞭叟急问:“现在公孙不灭在哪里?”
    “你去鬼门关里找这小子吧!”
    “你杀了他?”
    “是这强硬的糊涂小子自己找死,怨不了老夫。”
    “你这该死的老贼,这么一个无辜、仁厚善良的文弱书生,你也忍心杀害他,你还有半点人性没有?”
    汪曲这时一心求死,自己落到如此地步,武功全无,又缺手脚,就是放了他,他也无面见人,不想活了。他有意激怒神鞭叟,说:“谁叫这糊涂小子反抗老夫?”
    神鞭叟忍着怒火,又问:“还有他的书童小丹,你这老贼又将他弄去哪里?”
    “这书童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不过,他恐怕也不在人间。”
    “为什么?”
    “听说他跟一个什么七煞剑门的叛徒混在一起,老夫已派人去追杀他们,你想,他还能活下来么?”
    神鞭叟咬着牙说:“你这该死的老贼,不杀了你,太无天理了!”
    公孙不灭这时说:“老贼!你知不知道,你派去追杀他们一家人的什么立二爷,他比你早走一步,去了鬼门关。那个小书童没有死,活得十分的好。”神鞭叟一怔:“少侠,你怎么知道?”
    公孙不灭说:“江大侠,是在下刚好路过那里,出手相助,杀了立二爷和他手下所有的人,所以知道。”
    神鞭叟大喜而拜:“小老多谢少侠相助之恩。”
    “江大侠别客气,江大侠的古道热肠,令人十分敬仰。”公孙不灭转向汪曲说:“汪老贼,这是你怎么也想不到的吧?”
    解无忌说:“别跟他多说,杀了这老贼算了!”
    焦二利刀一挥,便令汪老贼身首分开,了结了他罪恶的一生。解无忌在杀了汪曲之后,仍不解恨,对公孙不灭和焦氏一家说:“去!给我将这处魔穴夷为平地,一把火烧光。”
    公孙不灭说:“外公,我们还是早一点离开这里吧,再说外公的身体……”
    “去!我的身体没事,留下焦浪、焦峰和琴女在我身边已够了。”
    焦四娘说:“少爷,我们去毁了这座魔穴,别令老爷失望。浪儿、峰儿、琴女,你们快指老爷转到卢大夫那里去,好好伺候老爷。”
    老叫化说:“这处人间魔穴,是怎么也不能让它留下来了。小兄弟,你们去吧,你外公还有我老叫化看着,绝对没有危险。再说我老叫化看出你心宅仁厚,说不定你去,挽救一些无辜的人枉死刀下。”
    公孙不灭一揖:“在下拜托老前辈了!”便带着焦二、焦四夫妇和小丹而去。
    老叫化对神鞭叟说:“来,我们一块随解老弟到卢大夫处坐坐。”
    “在下也想和解大侠结为朋友。”
    “太好了!我解老弟酒量极好,我们三人,一块拼酒量,看谁高谁低。”
    解无忌一笑:“恐怕我不行了,在两位前面,我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
    “解老弟,看来你豪气仍不减当年呵!”
    “不行了,我现在只有怒气,没豪气了!来,我们到卢大夫处,坐看这处人间魔穴怎么埋葬于火海之中,夷为平地,这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公孙不灭带着焦二等人奔出山谷口,放眼一看,只见少林寺那位高僧,早已带着一群不会武功的人沿山径登上了山峰,而一些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仍在追杀魔穴中慌忙逃命的杀手和大小鹰犬们。
    在另一处,公孙不灭看见一些人追杀两个女子。有些越狱者,是黑道上的人物,他们叫着:“别让这两个女子跑了!活捉了她们,扒光了她们的衣服。”
    公孙不灭听得不禁皱了眉,对焦家人说:“二伯、四叔,你们快到别处看看,尽管魔穴中的人该死,但也不能容许有污辱妇人们的事情发生,坏了我们这次行动的声誉。”公孙不灭说完,飞身赶去制止这两三个绿林中的人的胡作非为。小丹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两个魔穴中的女子,其中一个武功不错,为求自保,拼命与对手拼杀,她既要自保,也要护着她的女伴,处境十分的危险。公孙不灭赶到,一剑伸出,就将双方分开,不啻给这两个女子解危。公孙不灭再看,这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竟然是韵娘,怔了怔,脱口而问:“你是韵姑娘?”
    韵娘一见公孙不灭,更震惊了。这位蒙面人,正是将八爷击成重伤残废的劫狱者!连八爷也不是他的对手,自己更接不了他的一招半式了,她面如死灰的说:“你杀了我们吧,可是你不能污辱我们。”
    “韵姑娘放心,在下不会干禽兽般的事,也不容许别人玷污你们。”公孙不灭又对那三个人说,“你们放过她们吧!快离开这里,在下要是没有看错,不久,就会有大批兵丁和东厂的人起来这里了。”
    这三位受过折磨的黑道人物,连忙拜谢:“既然恩人这么说,在下等遵命,马上就离开这里。”
    另一个说:“大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今后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大侠只管吩咐好了,在下等三条命,已是卖给了大侠,随时愿为大侠效生死。”“三位不必这样!在下有求三位好汉的地方,再求三位就是。你们快走吧!”
    “是!”
    他们三位相视一眼,便转身取路而去,不久就追上老和尚的那一伙人。
    公孙不灭问:“韵姑娘没事吧?”
    韵娘困惑的问:“你真的不杀我们?”
    “在下要杀姑娘,也不会这么问了。”
    “我不明白,你干吗不杀我们?”
    “在下略知道姑娘的为人,虽然身在魔穴;还有人性,不似其他的人。只有兽性,而全无人性的才非死不可!”
    “你不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你们也快离开这里,最好别让曾经给你们囚禁过的人看见。在下再奉劝你们一句话,别再为东厂卖命了,找一处地方隐藏下来,不然,在下只救得你一次,救不了你们第二次。今后,你们好自为之。”
    韵娘说:“小女子斗胆问一句,我家八爷是不是死了?”
    小丹不耐烦的说:“这个老贼,身首分开,你看他是死了还是活了?”
    公孙不灭说:“汪老贼早已死了!你们快走,这里很快就成为火海一片,所有一切,将荡然无存。”
    的确,这时魔穴的一些地方,火苗已升起,就是湖心的水榭阁,已没人熊熊的大火中。
    韵娘和她的女伴向公孙不灭跪下叩头谢恩:“多谢大侠相救和不杀之恩。”
    “好了!好了!你们走吧。”
    韵娘便偕同女伴,朝一处无人去的山峰而去。韵娘武功非凡,不下于江湖上一流高手,又异常熟悉这一带的山形地势。不然,公孙不灭真有点不放心她们两个单独上路。
    韵娘十分惊异,这位蒙面侠士怎么认识自己?又这么好心让自己逃生?让自己走,她可以理解,这是名门正派侠义人士所为:不欺凌妇女,不欺负弱者,行侠仗义。但她百般的想不通。这位蒙面侠士怎么认识自己,了解自己的为人,难道他以前见过自己?与自己相处过?这不可能。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年同情公孙不灭的遭遇,关怀他的生死安危,他今天却救了自己。她的女伴问:“韵姐,你以前认识这位蒙面侠士么?”
    韵娘说:“不认识。”
    “奇了!他怎么这般好心救了我们?”
    “我也正在感到奇怪哩?”
    “韵姐,我敢说,他过去一定认识你的。”
    “可是我过去所认识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侠义,中的人物,就算有,也没有如此惊人的武功。杨飞、郝爷不堪他一击,八爷也丧生在他的剑下。当今武林,就是武当、少林的掌门,也杀不了伤不了八爷的。除非是水月宫的宫主,才可以杀得了八爷。”
    “韵姐,他不会是水月宫的宫主吧?”
    “妮子,别胡说了,水月宫的宫主是位女子,他是位女子吗?”
    “你不准水月宫宫主女扮男装而来吗?”
    “他声音明明是男子,怎么是女子了?而且他特意为救那解老头儿而来,听说他还是解老头儿的亲传弟子,所以对八爷才那么大的仇恨。水月宫宫主与解老头儿没半点的牵连,水月宫宫主是解老头儿的亲传弟子吗?你别胡猜乱想了!”
    “韵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建德县,那位知府大人认识我。”
    “韵姐,那位蒙面侠土不是劝我们别再为东厂卖命么?我们还去找官府干吗?”
    韵姐叹了一声:“话虽然这样,我们身为东厂的人,又去得了哪里?这样吧,我们先去建德县看看,要是有人传说我们死了,我们就从此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不再参与官场和江湖上的事。”
    “万一有人认出我们呢?”
    “那只有有身不由己了,东厂耳目众多,我们怎么躲也躲不了。以后只要我们身在东厂,暗行侠义之事,也算报答了那位蒙面侠土相救我们的大恩。”公孙不灭怎么也想不到,他报韵娘当年同情之情,放了韵娘,从而无意造就了两位身在东厂,暗行侠义之事的神秘双女侠,以致此后在江湖上救了不少的正人君子和侠义人士,使他们免遭东厂的迫害。这是后话,这里不多说了。所以说冤冤相报,恩恩也相报。但愿人间只有恩恩相报,而没有冤冤相报。
    公孙不灭目送韵娘隐没在青山绿林中,便与小丹转了回来。只见这一处不为外人所知道的神秘魔穴,现在是处处大火,丢下了魔穴不少豺狼们的尸体,不死的也早已逃得踪影全无,或者隐藏在山涧密林中。这些豺狼过去与;汪老贼一块作恶,一块残害平民百姓,对待被囚禁的人,施虐的手段甚至比八爷更残忍,现在他们与老贼一块进鬼门关了。
    公孙不灭在山道的转角处,碰上了焦二、焦四夫妇迎面而来,他问:“二伯、四叔,事情干完了?”
    焦四笑道:“少爷,应干的我们都干了,我们也杀了不少恶狼。这一处魔穴,再没有留下一栋房屋了。”
    “你们没事吧?”
    焦二笑着:“少爷,我们有什么事了?这一次,我们可以说杀得痛快极了!为老爷报了仇。”
    公孙不灭说:“那我们回去见老爷吧!”
    公孙不灭他们见了老爷没有?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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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风云余波
    上一回说到公孙不灭带着焦氏二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如天兵神将,突然出现在秘密庞穴中,又以中原少有的神奇武功,伤了郝一天,杀了令朝野人士都惊畏的幽冥杀手汪八爷,将这座不为人知晓的人间魔穴,夷为一片废墟。不到一天内,这一惊人的行动,便传遍了浙江严州、金华、衡州三府和南直的徽州府一带各县、市集。跟着不久,更传遍了江南各地和大江南北。一时之间,令江湖、武林人士惊喜、讶然和震惊不已。人们才知道东、西两厂在浙西的千里岗中,设有这么一个残害武林人士、屠系无辜百姓的恐怖魔穴。也令官府的人惊恐不安,害怕因此而引起江湖上的不安和动乱。至于东、西商厂的大小鹰犬们,更惊骇得呆若木鸡。他们先是惊疑这一伙蒙面人怎么知道这一盛秘密魔穴,继而震惊这伙蒙面人居然将神出鬼没的幽冥杀手汪八爷杀了,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一些武林中人也称幽冥杀手汪八爷为东、西两厂的一个可怕的恶魔,在江湖上是个神秘的人物,出没无常,没人能识其真面目。就是在东、西两厂的鹰大们中,无疑也是一个可怕的令人敬畏的人物。他武功一流,行踪莫测,心地阴险,手段残忍。他既是东厂的一个大档头,也是西厂督爷汪公公远房的一位叔叔。汪公公视他为自己的心腹,将他安插在东厂里。东、西两厂的大小特务们,又怎不对他敬畏?他的死,在东厂里,有人松了一口气,也有人暗暗高兴。尤其是掌管东厂事务的雪山飞鹰高登,更是暗暗大喜。公孙不灭杀了汪八,不啻给他拔除了一根眼中利,今后他不用再提防汪八了,可以放手而行。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东、西两厂的鹰犬们,虽然同在一个主子下工作,互相之间却十分猜忌,并不是那么团结一致的。
    其实雪山飞鹰也是江湖上的一个可怕杀手,暗杀人比幽冥杀手汪八更为敏捷,而且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只不过在东厂里,他没有汪八那么骄气逼人,锋芒毕露而已。他猜忌汪八,汪八同样也十分猜忌他,凡是自己所经手的事件,绝不容许这一只雪山飞鹰插手进来。当然,雪山飞鹰所经手的案件,也不想江八过问,所以汪八之死,他在惊愕后而暗暗大喜。
    总之,幽冥杀手之死,除了东厂的一些人高兴外,在所有的鹰大们中,就是连锦衣卫在内,都引起了一阵惊愕、骇然和不安。在他们的心目中,似乎没有人能杀得了幽冥杀手,并不是说汪八的武功极高,武林中的上乘一流高手杀不了他。而是说汪八的行踪太过诡秘莫测了,江湖上无人能识其真面目,而认识江八真面目的人,不是给他关进了秘密魔穴,就是给他杀了灭口。
    在众多的鹰大中,其中最为惊恐不安的,莫过于淳安县的伪君子、浙西的任大侠了。幽冥杀手之死,他几乎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似乎预感到自己不好。他害怕幽冥杀手汪人在临死之时,说出自己的真面目。那自己不但在江湖上难以立足,甚至自己有杀身之祸。
    在千里岗人间魔穴被夷为平地的第二天晚上;这个名满浙西一带的武林伪君子,为避祸正打算远游时,攀然听到庭院中有人从外面跃了进来,不禁心头一怔,暗想:这是东厂的秘密使者来寻自己,还是那伙铲平魔穴的蒙面人前来了?他听到自己的管家任礼一声喝问:“谁!?”
    跟着是一位未脱童声的少年人说:“是我!”
    外面任礼惊讶的声音问:“你是小丹吗?”
    “礼管家,正是我。”
    任礼讶然而又惊奇的问:“小丹,真的是你吗?”
    小丹说:“扎大叔,你不会连小丹也认不出来吧?”
    任礼不愧是任大侠的忠实管家,善于应酬,打点任家的里里外外。他极为关切的说:“小丹,这三年来,你去哪里了?我家老爷一直在惦挂你,自从你失踪了以后,我家老爷四处派人打听你的下落,可是…”
    小丹说:“你们不用打听了,今夜我跑来了。礼大叔,你不会想到吧?”小丹心里说,你们何止是打听我,还派人要活捉我,三番四次找到我义父义母家里,最后还通知姓立的什么二爷,要屠杀我和我义父一家,手段够阴险歹毒了!
    任大侠在书房中听得清清楚楚。本来小丹自动送上门来,那是一件好事,求之不得,不但完成了汪八爷交给自己的任务,而且除去自己心头上的一个隐患。可是今夜里他感到小丹来的不是时候,却是汪八爷被杀害的第二天,这是个不样之兆。他留心凝神倾听四周的动静,可是没听出什么来,困惑地想:难道是小丹一个人闯来,与汪八爷的覆灭没有什么联系?他敏感地预测到小丹在夜里独自一个人闯来,不会是什么好事,要是单单他一个人闯来,那事情就好办了。
    这时,任礼在外面问:“小丹,你怎么啦?”
    他听出了小丹的语气似是不善。
    小丹说:“我没什么?我想见见你家的老爷。”
    “好好!我家老爷正在书房里,我带你去见他。”
    任大侠在里面一听,不由皱皱眉,感到任礼这句话失算了。你不能说我外出还没有回来,有什么事和你说不更好么?现在说我在家,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小丹在外面说:“不用了,你请任老爷出来见我好了。”
    任礼愕了愕,他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书童,竟用这般的口吻,叫老爷出来见他,这太放肆了!他正想说话,任大侠从书房踱了出来,一副道貌岸然的长者模样,而语气带温和亲切的问:“小丹,我出来了,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这真是一个伪君子。
    小丹在火光下打量了他一眼,说:“任老爷,小丹想向你打听我家公子之事。”
    任大侠有点意外,暗想:他只是来打听他家公子之事?与汪八爷的事情无关?他故意长叹了一声:“小丹,自从你家公子无故失踪以来,我一家上下都不安,三年来一直派人打听你们主仆两人的下落,至今仍无半点音讯。现在你回来太好了,我正想问你三年来跑到哪里去了。来,小丹,随我到书房坐下谈,我有很多话要问你。”他暗暗向任礼示意,别让小丹走了,务必要将他留下来。他说:“管家,你快去叫人准备饭菜招待小丹,打扫好一间客房,让小丹住下来。”
    任礼立刻会意:“是,老爷!”
    小丹说:“任老爷,不用忙了,小丹问清楚几句话后便走。”
    任大侠听了又是感到意外,他真的是一个人来打听他家公子的事,没别的用意?便说:“小丹,三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你;你来了,怎么立刻要走的?小丹,别在江湖上乱闯荡了,留下来,我随后亲自送你回公孙家,伤家大公子也在惦挂你。我虽然找不到你家公子,但找到了你,也算对公孙家有个交代。”
    要是不知道这个伪君子的面目,会为他这一番亲切又合情合理的话所打动。小丹心里冷笑:你会送我回公孙家吗?你将我送去东厂人的手中才是真的,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便说:“任老爷,你真的不知我家公子的下落么?”
    “小丹,你怎么这样来问我?”
    “任老爷,你老实告诉我,我家公子到底去哪里了?”
    任礼在旁忍不住了:“小丹,你怎么这样和老爷说话的?”
    任大侠问:“小丹,你在江湖上听说到什么了?”
    “有人说,我家公子给什么姓汪的幽冥杀手那个老贼捉了去,现在早已不在人间了!”
    任大侠怔了怔:“真的?”
    小丹说:“任老爷,你还想欺骗我吗?”
    “小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听人说,设计捉我家公子的,就是你们任家。”
    “小丹,你听什么人胡说八道了?”
    突然,一个人凌空而下,说:“是我赶马车的人说的,小老并不胡说八道。”
    任大侠一看,是神鞭叟江大侠,心头一下紧缩起来,震惊脱口而问:“是你?”
    “不错,正是小老!任大侠,想不到小老第二次来光临贵府吧?”
    任大侠努力镇定自己,说:“江大侠,你老在江湖上听何人胡言乱语了?在下与公孙一家是生死之交,怎会有这等的事?”
    神鞭叟冷冷说:“往往这种人才最可怕,也难提防。”
    “江大侠,你真的怀疑是在下所为?”
    “小老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任礼说:“江大侠,请你尊重一下,别中伤了我家老爷。”
    “什么中伤?小老亲眼目睹,身受其害。任大侠,你这副在武林中伪君子面目,今夜里该揭下来了!”
    任大侠好像带委屈的说:“江大侠,请你拿出真凭实据来,别含血喷人。”
    “小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证人,还要拿什么真凭实据?”
    “江大侠,这话怎说?”
    “小老上一次从你这里出去,不久就给东厂的耳目盯上了,以后便被东厂人无耻暗算,被抓到了那人间地狱,不是你告密又是谁人告密呢?”
    “江大侠,话不是这么说,说不定江大侠早就给东厂的人盯上了,不是来在下这里才给人盯上的。”
    “那你家怎么安然无事?小老知道,姓汪的这个老贼,一向是心狠手辣,伤害无辜,只要他认为有牵涉的人,就不惜将他们全抓了起来、”
    “江大侠,这就难说了,说不定在下在这一带还有一定的声望,东厂的人一时不敢惊动在下,担心群情汹涌。”
    神鞭叟一声冷笑:“看来你不见棺材是不流泪的;恐怕就是见了棺材,你也不会流泪。小丹,去将人提来。”
    “是!”小丹身形一晃,人已跃出围墙外了。任大侠看见又是一怔,他看见小丹再也不是三年前略会武功的小书童了。他身形之快,俨然已是一位高手,初时,他还以为小丹容易对付,难对付的是神鞭叟。现在看来,小丹也不容易对付。
    转眼之间,小丹已从外面提了一个人进来。任大侠和任礼一看,顿时傻了眼,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一个家人任申,也就是他将公孙不灭骗进杂货店,带去见幽冥杀手汪八爷的人,从而令公孙不灭莫名其妙的失踪。这个得知内情的任申,不知几时竟为神鞭叟和小丹捉了去。
    神鞭叟一掌拍开了任申被封的穴位,冷冷地对任大侠说:“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吧?”
    小丹说:“说,你是怎么骗我家公子去见那汪老贼的!”
    任申对任大侠说:“老爷,我…”
    突然,任大侠衣袖一拂,一支暗箭直射进了任申的眉心,任申一声惨叫倒地而亡。小丹一怔;望着任大侠:“你杀了他?”
    神鞭叟又是一声冷笑:“好一个在江湖上人称为浙西仁义君子任大侠,来也是一个无耻之徒,暗箭伤人,杀人灭口。这真是对仁义君子是一个极大的讽刺。不用小老揭你,你的伪君子面目,是自己揭下来了!”
    任大侠说:“这样一个叛主求生的奴才,留下来又有何用?”
    小丹挺剑而上:“姓任的,你还我公子一条命来。”
    任大侠说:“小丹,你太放肆了!”他衣袖一排,两支暗箭从袖中激射而出一支射向神鞭叟,一支直取小丹。
    任大侠的武功虽然一流,但不是上乘,他所以能在浙西一带称雄,全靠骤然发出的袖箭,冷不防的取人性命。在一般的场合下,任大侠不用袖箭,只用家传的剑法,便足可以打发了一群宵小之徒,也可以与一流高手交锋。如对方武功高过自己时,才碎然发出袖箭,冷不防射伤或杀死对手;从而取胜今夜里他一反常态,先用袖箭杀了任申灭口,继而用袖箭要小丹和神鞭叟的性命。因为他感到事情太严重了,早杀了小丹和神鞭叟早好,自己的面目才不会暴露出去。
    当他的袖箭发出时,神鞭叟这位老江湖早有防备,一鞭击出,“叭”的一声,竟然同时击飞了两支从不同方向骤然发出的袖箭,令任大侠目瞪口呆,回头惊然。他暗想:神鞭果然是神鞭,怪不得他能在江湖饮誉多年。跟着他利声厉喝;“上,绝不能让他们两人在今夜里逃出任家!”
    顿时,十多名任家武士从各个阴暗角落里一拥而出,将小丹、神鞭叟包围起来。神鞭叟一声长笑,目光如电,喝道:“姓任的,你是逼小老痛下杀手了小老自从在市井中混迹多年,从来没大开杀戒,更不想多杀人,今夜里少不要试试了!”说时,豪气干云,威动四周,吓得任家众武士一时不敢上前乱动。
    神鞭叟一双如电的目光直逼着任大侠:“你不想这么多无辜的人为你白白送死,最好你独自出来与小老交锋,要么你自行了断。这样,才能挽救你一家大小的性命,任家也不致于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任大侠说:“看来你誓必杀在下了?”
    “不错?就算小老今夜杀不了你,你又有何面目见公孙一家?有何面目立足在江湖上?你不但傀对武林,也愧对你任家的列祖列宗。”
    “在下有什么不能面对武林和自己的列祖列宗呢了?在下进身东厂,也是为朝廷效命,为国为民,铲除江湖上的败类,扑灭你们这些不法之徒。”
    “好大的道理,小老是不是不法之徒,自有世人评说,小老不为自己争辩。试问东、西两厂像汪八这样阴险无耻的老贼,他哪一点为朝廷效命了,又有哪一点是为国为民?他们陷害忠良,残杀无辜,鱼肉百姓,简直是罄竹难书!就拿你这个所谓仁义君子的任大侠来说,出卖了自己生死世交的朋友,请问一句,公孙不灭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他是江湖败类,还是不法之徒了?”
    小丹说:“还有我义父义母,只是仗义收留了我,他们一直隐居山林,以打猎为生,与世无争,你却暗通了七煞剑门的叛徒立运长,苦苦追杀他。要将我和义父一家赶尽杀绝。这是什么为国为民呢?”
    神鞭叟说:“姓任的,小老再问你,淳安县许百万一家是怎么死的?他家在城中的一切产业,怎么归到你任家门下的?你为了谋夺许家的财富,与汪八这老贼狼狈为奸,不惜捏造罪名,惨杀了他全家,将许家父子送进了汪八那人间地狱中,这是为朝廷效命,还是为你的财富、权欲效命?”
    这时,一个面黄肌瘦的青年人从墙外跃了进来,悲愤的说:“任贼!你还认得我许春水么?”
    任大侠一怔:“你没死?”
    许春水愤怒地说:“我在九死一生里活下来了,但我父亲却惨死在人间魔穴中。”
    神叟叟说:“姓任的,这就是小老誓必杀你的原因,许公子要不是一伙侠义人士捣毁了汪老贼的魔穴,迟早也会惨死在魔穴里,就是小老,也难以再见天日。”
    任大侠这时凶相毕露,吼道:“上,一个也不许走脱!”
    任礼首先拔剑而上,直取小丹。其他任家豢养的武士也一哄而上,围攻神鞭叟和许春水。任礼仍看不出小丹再也不是以前的书童了,以为自己用不了几招,就可以杀了小丹。可是小丹七煞剑法一抖出,一点也不是公孙家的粗浅剑法,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剑法辛辣、刁钻、诡异,这完全是一门专门杀人的剑法,没任何虚招。任礼要不是交战经验丰富,剑法纯熟,恐怕十招过后就已死于小丹的剑下。
    另一边,神鞭叟的一条长软鞭大显神威。长鞭如一条时隐时现的神龙,更如一条变化莫测的猛姣。鞭出,不是有人给击伤倒地,就是给卷飞出墙外,转眼之间,庭院内便躺下了七八个武士的尸体。
    许春水却不会真正的武功,他学的是江湖上的一些花拳绣腿,何况他从魔穴中逃生出来,体力也不济,神鞭叟要不是护着他,那庭院躺下的就不会只是七八个武士的尸体了。
    蓦然间,有一个老妇的声音喝道:“大家跟老身住手!有话慢慢说。”
    双方一时间都停了下来。一看,是任老夫人出来了,她身旁站着一位中年妇人,那是任夫人。任老夫人也是浙西一带有名的巾帼英雄。当年一把司峰剑荡平了浙西一带的九峰十八寨,协助自己的丈夫建立了事业;丈夫死后。她也退出江湖,隐居在家中,将事业交给了儿子任江流打理,再不过问世事。
    任大侠一见自己的母亲也出来,愣了一下间:“母亲,怎么你也出来了?”
    任老夫人带着悲痛和不满的目光看了自己几乎认不出来的儿子一眼,裣衽向神鞭叟施礼说;“江大侠,老身有礼了!”
    神鞭叟冷冷说:“夫人别客气,小老不敢受。”
    任老夫人长叹一声:“老身知道江大侠义愤难填,老身会给江大侠一个交代。”她又向小丹说,“小丹,老身也会为你家公子作一个交代。”
    小丹问:“老夫人,你怎么交代?”
    任大侠说:“母亲,你……”
    任老夫人悲痛含怒的说:“不肖的畜生,任家的列祖列宗,真的叫你这不肖子丢尽了!”
    “母亲,孩儿只是……”
    “你别说了,我在内院已听得一清二楚,你不死,任家的确愧对武林,更愧对任家的列祖列宗。”
    任夫人含泪在旁说:“夫君,你太令婆婆和妾身失望了!”
    任礼慌忙说:“老夫人!夫人!老爷也是身不由己……”
    任老夫人怒视任礼一眼:“狗奴才!不肖畜生落到今日的地步,你也难逃责任!”说时,一掌拍出,任礼连“饶命”也来不及叫喊,便尸横阶下了。
    神鞭叟、小丹和许春水一怔,他们想不到任老夫人是这么的交代法,就是连在暗中伏着观看的公孙不灭也怔住了。他暗想:难道她儿子所干的一切她不知道?还是杀了一个管家来挽救他儿子的一条命?
    任老夫人杀了任礼后,对任大侠说:“畜生,你要是还有一点羞耻的心和做人的勇气,你就自尽以谢天下吧!不然,为娘要为任家清理门户,出手杀你了!”
    “母亲要孩儿去死?”
    “畜生,不是为娘狠心,你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你不死,单是许家满门冤死的人,你怎么交代?又有何面目立足于天下?”
    任夫人在旁悲咽地说:“婆婆…”
    任老夫人长叹一声:“媳妇,你别难过,老身养了这样一个不肖子,辜负了你平日的一片孝心,但你日后面对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豺娘,他不死,你更没有什么幸福而言,更会给任家带来灭门之灾。现在,就当老身少生了这么一个不肖子,你也当没嫁过这个豺狼罢了!”
    任夫人呜咽的说:“婆婆,都是媳妇不孝,不能善规夫君,辜负了婆婆。”
    任大侠怔怔的站在一旁不动。任老夫人厉声说:“畜生!你是不是要为娘出手了?”
    “好好!母亲,孩儿愿一死以谢天下。”任大侠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顿时气绝身亡。这一悲烈行动,令神鞭叟、小丹心头大恸,也令许春水平息了满腔的血海深仇。
    任老夫人惨笑一下:“江大侠、许公子、小丹,老身总算给你们一个交代了吧?”
    神鞭叟说;“夫人言重了!”
    “江大侠,老身不幸养了这么一个不肖之子,危害武林,残害无辜,自问也难逃责任,愿一死以谢罪。”任老夫人说完,也一掌想自尽。神鞭叟连忙说:“夫人不可!”
    可是有一条人影比神鞭臾说话更快,似急电般的一闪而至,出手便封了任老夫人的穴位;令她不能自尽。那人影说:“老夫人,你又何必如此?”
    任老夫人惊愕一看,来人是一位蒙了面孔的青衣人,她虽然不能动,但能言,她想不到来人的行动如此的迅速,惊问:“阁下是谁?为什么要干涉老身的行动?”
    来人正是江湖上最近人称的隐侠公孙不灭。他向任老夫人一揖说:“在下是谁,怨在下有难言之隐,不便奉告。”
    “要是你是东厂的人,请你最好还是给老身滚开。别来于涉我们的事。”
    “老夫人别误会,在下跟东厂有难以忘怀之恨,也是从魔穴中侥幸逃生的人。”
    “阁下也是来找我那不肖之子?”
    公孙不灭点点头:“不过他既已死了,仇恨也就一笔勾销。”
    “老身一死,不是更解阁下之恨?”
    “不不!这根本不关老夫人的事。”
    神鞭叟说:“夫人,小老是个粗人,不知什么道理,但也知道江湖上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连无辜。他一死,小老的仇怨也消,但从心里敬佩夫人凛然正义,要是夫人也死,小老将终身不安了!这不啻小老逼死了一个无辜而极其有大义灭亲的人,那小老无颜再在江湖上行走了!”
    公孙不灭也说:“在下也请求老夫人千万别轻生,何况任家今后之事,更期待老夫人一手主持。”
    任老夫人说:“你们让老身愧对武林、愧对天下人士?”
    神鞭叟说:“夫人这话就错了!夫人一身正气凛然,怎么傀对武林和天下人士了?”
    任夫人哀求说:“婆婆,你要是撒手西去,媳妇也不想活了!愿随婆婆到黄泉之下。”
    公孙不灭也说:“老夫人,你就是不看在我等众人之面,也看在你贤孝媳妇的面上。”
    任老夫人伤感地说:“媳妇,可苦了你了!”她又对众人说:“既然这样,老身也只好暂且偷生了!”
    公孙不灭一颗心放了下来,总算说服了这明大义,性刚烈的老妇人。想不到任家上下两代人,如此的不同;任大侠是武林的伪君子,江湖上的败类,甘愿成为万人唾骂的东厂鹰犬;而任老夫人,却是江湖上铁骨铮铮的巾帼英雄,自愧养了一个残害百姓、与武林为敌的不肖子,无颜面见天下而要自尽,又是一个三国演义中的徐母似的人物,爱憎十分的鲜明。他便说:“老夫人,这不是什么苟且偷生,而是明白事理,不作无谓牺牲。”说着,他便拍开了她被封的穴位,一揖说,“老夫人请保重,在下就此告辞。”于是身形一闪,人似黄鹤,飘然远去。
    任老夫人更怔住了,此人的轻功如此的棒,不肖子与他为敌,真是自取灭亡。
    神鞭叟和小丹、许春水相视一眼,也告辞离去。任老夫人忙说:“三位先请留步。”
    神鞭叟拱手说:“夫人还有何赐教?”
    “江大侠言重了,老身怎敢赐教?老身只是有话想对许公子和小丹说。”
    许春水和小丹同时问:“老夫人有什么话要向我们说的?”
    “许公子,老身十分愧对公子一家,至于许家过去的家产、田地,老身会叫人检查,清点一下,造成花册,原物送还,转卖出去的,老身一定设法给公子追回来。”
    许春水叹了一声:“老夫人不必了,钱财是身外物,在下一向看得十分淡泊,何况淳安县再也不是在下的安身之处。在下从此远走高飞,为避东厂的耳目,再也不会回来了。老夫人,失去的就让它失去好了,请老夫人不必为在下操心。”
    “许公子,你不是仍在怨恨我家吧?”
    “老夫人言重了,在下仇恨已消,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现在既然化解就让化解下去,在下对老夫人,只有敬重,全无怨言。”
    “许公子,老身先多谢你了!这样吧,你家的财产田地,老身叫人代为你许家打理,许公子几时回来取,就几时交还给您!老身将吩咐我任家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为许家护着这一笔家产,永不变卖。”
    “在下从心里感谢老夫人了!”
    任老夫人又对小丹说;“小丹兄弟!请代老身向你家大公子转告一声,老身日后必登门负荆请罪。”
    小丹慌忙说:“老夫人不要这样,我家大公子要是知道了今夜之事,一定会原谅老夫人的。”
    神鞭叟说:“夫人,小老素知公孙不凡的为人,素重侠义,宽仁厚爱,他知道了今夜的事。只会对夫人敬重。绝无怨恨。夫人不必千里迢迢赶去无锡向公孙家请罪了。今夜之事,小老也会向公孙不凡大公子说明原委。夫人要是没别的吩咐,小老等人告辞了!”说完,便与小丹、许春水离开任家大院,往小丹义父义母子过去所住过的山坳茅舍而去。
    茅舍,早已为东厂的鹰犬们夷为平名地,原来的舍地、菜地,已长满了荆棘和杂草。神鞭叟等三人来到时,只见公孙不灭和吴叫化坐在那一张泓潭边等候了。公孙不灭己除下了蒙面布,露出的仍然是一张中年秀士的面目。他的真正面目,仍不为吴老叫化和神鞭叟等人知道。公孙不灭不是有意欺骗这两位武林前辈,而是觉得没有必要令他们惊讶。何况还有一个不大了解的许春水在场,担心他一旦说了出去,那就多多少少会连累了公孙世家。就是不连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兄长公孙不凡,也会派人四处寻访自己,不如不暴露的好,减少了许多的麻烦。
    公孙不灭见他们到来。迎上前问:“任老夫人没有再自尽了吧?”
    神鞭叟说:“解大侠放心,看来她已打消了自尽的念头,而且极为明智的处理了一些事后之事。”
    “哦!她处理什么事后之事呢?”
    “她首先叫人清查、造册许家的产业,将百万家产田地交回给许公子;其次他准备亲自登门拜访公孙家,向公孙不凡负荆请罪。”
    吴老叫化说:“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一位爱憎分明和深明大义的老妇,可惜她不幸有这么一个不肖的儿子。”他转问许春水:“你是随我老叫化去漠北,还是留下继承百万的家业?”
    许春水叹了一声:“我经历了这一场惨,早已看化了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幽冥汪老贼权势倾朝野,到头来还不是惨死刀下?我父亲家产百万,死时连棺木也没一副,至今尸首无存、再说我总算大仇已报,身无任何牵挂,愿随老前辈去漠北。”
    吴老叫化税:“好好!总算我老叫化没有看错了你,你这样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正是我漠北一派的人选。”
    吴老叫化这次再度来到由原。主要是感到自已年事太高,不久人世了,急需寻找一位自己的衣钵传人,以免漠北怪丐这一派的武功在武林中失传。
    漠北怪丐这一派的传人,比武林中的任何一个门派都难找到传人,它除了讲求人品、慧根之外,还需要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更要为人恢谐而愿终身为乞丐,这一点就实在太难了。吴老叫化找了几十年。都找不到一个理想中的人物。本来人品、慧根兼有的人已经难找了;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人也有的是,但这些人又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变得悲观厌世、全没人间的正义感。是非黑日全然不分,对人间的苦难变得视而不见,麻木不仁,这样的人根本没半点侠义可言,又怎能出手救人?至于具备了以上的条件,叫他终身行乞,又千难万难、当然在世间做叫化的人,更多的是,但他们不是穷困潦倒,走头无路,不得已才走上了这一条道路;就是一些不愿劳动,想不劳而获,全无半点做人尊严的大懒虫,这更不能成为漠北一派的传人了。
    这世上不能不讲到有缘和无缘了,往往有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一次,吴老叫化闯进那处人间魔穴,原本只打算救出神鞭叟,放跑了魔穴中的苦难者,惩戒幽冥杀手,废去了他一身的武功而已。不料碰上了公孙不灭带人来救他的外祖父,杀了幽冥杀手汪八,将整座魔穴夷为平地。事后他也想和神鞭叟告辞离去,可是他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衣服破烂,瘦骨磷峋的青年人,用刀逼着一个魔穴中的幸存狱卒,朝荒野的山沟里走去。吴老叫化好奇了,这个瘦骨磷峋的青年是什么人?别的脱生的人,都跟那位少林高僧离开了魔穴,他怎么逼着一个魔穴中的狱年向荒野的山沟走去?他想干什么?
    吴老叫化好奇心大动,便赶去看看。一问,才知道这位青年是淳安县许百万的儿子,被所谓的仁义君子任大侠所害,不但全家惨遭杀害,还将他父子两人送到了这处魔穴,父亲受不了残酷的磨折而死于魔穴中,尸体给抛到这处荒野的山沟,现在他是逼着狱卒带路来寻找他父亲的尸骸。可是山沟处处白骨森森,散乱一地,根本没一个全尸,也没一副完整的尸骸。尸体不是为野兽叼吃。就是葬身在天上的秃鹰腹中,他又怎能找到自己父亲的尸骸?这个青年人只有大哭而向山沟跪拜,更令吴老叫化奇异的,是这悲痛、愤怒的青年竟然不杀个狱卒,咬牙切齿地说:“你走吧!我不杀你,但我誓必找姓任的为全家报仇。”
    吴老叫化再仔细打量这个许公子,见他骨骼清奇,为人恩怨分明,是一个学武的上乘人选。再试试他地武功,全是花拳绣脚,不堪会武功的人一击。这样的武功,又怎能杀得了所谓的仁义君子任大侠?吴老叫化说:“你这样的功夫,别说杀不了任大侠,就是连他家中一个武士也杀不了。这样吧,我老叫化将那姓任的抓到你面前,由你杀了他吧!”
    许春水知这位老叫化是江湖上的奇人,激动而拜:“只要老爷爷能助我杀了姓任的,我愿意终身相随老爷爷。”
    “我老叫化身住漠北,异常的艰苦,你也愿随我老叫化去?”
    “不论老爷爷去哪里,我也愿跟随。”
    这大概是人们所说的缘分了,许春水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老叫化,竟然是一代人间奇人,名动武林的耆宿,不知有多少人想求而不可得。
    吴老一化说:“好好!你以后想离开我,随时都可以。”这样,吴老叫化带了他来见公孙不灭、神鞭叟等人,正好神鞭叟、公孙不灭也要找姓任算账,便一块而来……
    神鞭叟听吴老叫化说许春水是漠北一派的人选,连忙向许春水道喜说:“许公子,你得到吴老前辈的垂青,可以说是你的奇缘,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吴老前辈为师都不可能,小老恭贺你了!”
    许春水这时福至心灵,慌忙对吴老叫化下拜叩头:“多谢师父收容弟子。”
    吴叫化欢叫着:“好好!起来吧!我们走!”他又对神鞭叟说:“赶车的,我老叫化今后有机会,再来找你一拼酒量。”
    神鞭叟笑着:“小老随时奉陪。”
    吴老叫化又内公孙不灭说:“解大侠,我们再见了!”说毕,携了许春水飘然而去。
    神鞭叟感叹说:“看来在四五年后武林中又会出现一位名动江湖的奇事。这可以说是武林之幸,江湖之福。”
    公孙不灭点点头,问:“江大侠,你又打算去哪里?”
    “小老打算去无锡公孙不灭家一趟,告诉他今夜所发生的事。”
    公孙不灭有点愧对这一位古道热肠的老侠士,他极想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感到自己今后还要护着外祖父医治残伤,同时更要远避东厂的耳目,自己的行踪,千万别让公孙家的人知道,等事情了结之后,再向江老伯赔罪道歉好了。他说:“江大侠多珍重了。见到了公孙不灭和公孙家的人,请代在下问候,同时告诉他们,小丹不想累及公孙一家,现在跟随在下,请他们放心。”
    “小丹兄弟能随解大侠,那是他们的福气;小老比什么都放心,我一定代解大侠告诉他们,请他们放心。”
    “在下更多谢了!”
    “解大侠别害气。解大侠这一次毁了那处人间魔穴,必然震惊江湖,引起东厂的注意。不久,他们会暗暗派出大批的高手,暗查解大侠一行人的行踪,望大侠多加小心才是。”
    “在下会小心的。”
    “好,小老不阻碍解大侠了,就此告别!”神鞭叟说完,也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公孙不灭凝视他逝去的身影,说了一句:“他真是一个侠肝义胆的侠士,是我连累和辜负他了。”
    小丹说:“少爷,我们也走吧,解老爷他们在盼望着我们。”
    “好!我们也走。”
    公孙不灭和小丹离开山坳,刚登上山头,蓦然见任家大院所在的地方,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火势甚为猛烈,转眼之间,便染红了半边天。公孙不灭一怔说:“谁放火烧任家大院了?我们去看看。”
    小丹说:“去看它干什么?这也是那姓任的应有报应。我们没一把火烧了它,已算好了!看来,多数是其他受任家逼害的人,前来报仇了!”
    “小丹,话不是这么说,要是来报复的人是黑道上的人物,烂杀无辜,我们不能不去制止。姓任的虽然罪有应得,但任老夫人和他们的家小,都是无辜的。何况任老夫人和他的丈夫,多多少少与我们公孙家也是生死之交的朋友,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公孙不灭说完,便闪身而去,小丹也只好跟了去。公孙不灭赶到现场,不见有什么人在任家大肆残杀,也没有听到有人在悲感,放火的是任家的两个家人武士,指挥放火的是任老夫人。
    小丹愕异了:“少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任老夫人叫人放火烧自已的大院了?”
    公作不灭不答,往江边望去,只见两艘船停泊在江边上,任家的男男女女,都往江边而去,有的已登上了船。
    任老夫人见大厅也起了火,对两个放火的武士说:“我们上船吧,不久,城里便有人赶来救火了!”
    公孙不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神鞭叟说得没有错,任老夫人是位狭义而很有智谋的女中豪杰,外事果断明快,由于她的出现,避免了任家一些武士白白送死,同时也救了任家的一些妇儒老少。现在她放火烧了自己的大院,一是自感无颜再在淳安县立足;二是避开过去黑道上的仇家前来报复,同样也避开了东厂人的纠缠。看来任家的人,从此远走他乡,隐居山林,不再在江湖上出现了。
    公孙不灭说:“小丹,我们也迅速离开这里,别让人碰上了。”
    小丹仍不明白:“少爷,任老夫人干吗要这样做?”
    “这是任老夫人明智之举,从此可以远避仇家和东厂的人。走吧!”公孙不灭携小丹,舒展轻功,登山越岭往东而去。任家两艘船也连夜逆新安江面上,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任老夫人只留下两个亲信,带着他们的妻儿,以其他富商的面目出现。在淳安县城打理任家和许家的财产、田地;就像草上飞解无忌安排焦四一家在野人寨一样,等侯自己和自己的传人到来。他们守候的却是任家和许家的后人。
    小丹在公孙不灭的提携之下,感到自己好像在腾云驾雾一般,两旁的山林、岭峰、村舍,住自己身后飞避而去。不知比坐马车快了多少倍,他更惊愕自己少爷的武功了。不到一个多时辰,他们便越过了建德县城,来到了一处梅城的江边上,首先是焦峰迎了上来:“少爷,小丹兄弟,这么快就办完事了?
    公孙不灭说:“办完了,老爷现在怎样?”
    老爷很好,有卢大夫在给他治疗。”
    “没什么事发生吗?”
    “少爷。没事发生。少爷,快上船吧,老爷在惦挂着你呢。”
    焦琴也在船头上说:“少爷!快上船呀!”
    公孙不灭和小丹立刻登上了船,小丹由焦峰拉着,在船头上说话,公孙不灭进入船舱,见自己的外祖父正靠卧在张软椅子上。这个过去十分威严的老人,除了一双目光仍带威严外,尽管精神上比在魔穴中好多了,但仍是一副衰弱的样子。他含笑望着公孙不灭进来,十分满意自己在这世上惟一的亲外孙,不但没辜负他的期望,还在武功上比自已想像的还俊。他对跟进来的焦琴说:“琴女,你叫你父母和四叔连夜开船,由钱塘江直出大海。”焦琴应了一声而去。
    公孙不灭怔了怔问;“爷爷,我们不去太湖了么?”
    “不灭儿,我想过了,你杀了幽冥杀手,毁了东厂这一处秘密的魔穴,恐怕在太湖上不安全;我们还是到大海中一处无人知道的海岛好。当然,凭你现在的武功,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安全,但焦氏兄弟两家和卢大夫一家,恐怕就不大安全了。那处海岛,不但是我学武的地方,也是我的另一处住地。”
    “爷爷说的是,那我们就去海岛好了。”
    “不灭儿,那个武林中的伪君子你杀了没有?”
    “爷爷,他已经死了,但不是我杀的。”
    “哦!你让那姓许的杀了?”
    “也不是,这个伪君子,是他母亲逼他自尽以谢天下。”
    于是,公孙不灭将当时的情景一一说出来。解无忌听了十分惊奇:“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一位爱憎分明、行事果断的老妇人,看来你父亲与任家结为生死之交并不是什么瞎了眼,值得交往,只是她不幸生了这么一个不肖的儿子,令人惋惜。”
    “爷爷,卢大夫呢?”
    “他睡了,别去打扰。”
    “他愿不愿随我们去海岛?”
    “我详细跟他谈过了!他愿意跟随我们去任何一个地方,他害怕东厂的人将他捉了去。跟着我们,就是死,也胜过在魔穴过那看人脸色,不得自由的日子。过去,他医德不大好,没钱不给人看病医伤,哪怕病人死了,他也无动于衷。但他的医术是一流的、如果他答应了医治某一个人,医不好不会罢手,颇为负责。他下决心要医好我这双腿才罢休,来证明他金针圣手之名不是浪得虚名。”
    “爷爷,这就就好了!只要爷爷这双腿能治好,我会好好报答他的。”
    “不灭儿,话虽如此说,我这双腿医不医得好,我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爷爷,怎么不放在心上的?”
    “我做人一向不悲观,要顽强的活下去,就是我这双腿残废了,心不残废就行,以我错武门的武功,也可以练成天残地缺之功,照样可以在江湖行走,行侠仗义,铲除人间的不平。”
    公孙不灭听了又是一阵激动和自愧,原来外公有这等顽强的意志,怪不得能在人间魔穴中熬了过来。不像自已,动不动就悲观厌世,甚至自暴自弃,一心想寻死,这是弱者的行为。今后,我得好好学习外公这种顽强的斗志才行,不枉活在天地之间。
    他们祖孙两人在谈话中,船已启航了。梅城是建德县江边的一处古镇,依山傍水而建,十分幽静美丽,有两塔南北隔江相望,是富春江边“双塔凌云”的胜景。而解无忌、公孙不灭已无心去欣赏这一胜景了。
    从梅城古镇到桐庐县,更是富春江著名的七里滥峡谷,两岸群山叠翠,陡壁悬崖,水道狭窄,真是滩险潭深,环环相连,是当地人称的“三里一危湍,五里一急壑”的水上险境,一般船只,根本不敢在夜里航行。可是船在焦二夫妇的操纵下,又有焦浪、焦琴两兄妹的配合,船顺着急流而下,真是一泻千里,飞滩破险,他们在黎明时,便出现在桐庐县的桐君山下平稳的江面上了。
    公孙不灭遥望桐君山,不禁想起了与水月宫小公主茜茜相处的一段日子,不由感叹万分,不知茜茜公主三年来她生活怎样?看来她的武功已达到神化境地了吧?不知她心目中还有没有我?看来,她多半是将自己忘掉了,而自己这一次离开大陆,远到烟被浩荡的大海中的一个小岛,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又遥望桐君山下的城楼,微叹一声,随口吟了李白一首《送友人》的五言律诗:
    “青山横北郭,自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篷万里征。浮云游于意,糟蹋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
    最后一句本来是:“萧萧斑马呜。”公孙不灭感到与眼前的情景不合,便改成了“愁听江水鸣。”
    小丹上前轻问:“少爷,你又吟诗了?”
    “小丹,别多事,你昨夜一夜没好好睡过,趁这里风平浪静,你好好去睡睡。”公孙不灭不想让小丹看出了自己的心事。
    “少爷,你也是一夜没睡过。我看少爷别什么愁听江水鸣了。以少爷如此少有的武功,击败令人可怕的幽冥杀手,只在转眼之间。少爷应该大为高兴才是。今后,我们可以像古往今来的侠士一样,来一个什么‘银鞍照白马,枫杏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多好?叫去愁听什么江水鸣呵!”
    公孙不灭听了感到好笑,又暗暗惊讶小丹怎么将李白“侠客行”中的这几句诗记在心中了?看来小丹不像自己这么多愁善感,比自己更具豪气,向往行侠的生涯,便说:“好好,你去睡吧!我今后一定与你仗剑江湖行,铲除人间不平事。”
    小丹大喜:“少爷;那我们说定了!”
    其实,就是小丹不说,公孙不灭只等外祖父的伤势一好,也会奔回中原大陆。他有一些心事放不下,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船在第三天便驶过了杭州府,进入茫茫的大海,消失在云水之间。从此有一段日子,江湖上再也没听闻公孙不灭这一伙人的音讯和下落,仿佛他们一下子在人间消失了。
    再说韵娘偕同女伴,得公孙不灭的相救。逃出了人间魔穴,她们既害怕碰上了从魔穴中脱生的侠义人士,更害怕碰上了那些黑道上的人物。她们在森林里,在荒草乱石中躲藏着,眼见人群都走了,才打算取道往寿昌县城而去。在半路上,她们碰上了严老十带了二十多个人奔来。起初,这个狼窝中的小头目,以为碰上了从魔穴中逃出来的“囚犯”,喝问:“谁?跟老子站住!”他手下二十多个人也立刻散开,形成了包围圈。
    韵娘说:“严十哥,是我。”
    严老十惊讶:“韵姑娘,是你?”他见韵娘和女伴头发零乱,衣衫不整,面带余悸,又问:“八爷那边出了什么事?”
    “严十哥,别说了!八爷的住地,早叫人给毁了,你想带人去救?”
    “是!属下见山场中火光冲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带了弟兄们来看看,八爷呢?他老人家现在哪里?”
    “八爷已经死了!”
    严老十和他手下的鹰犬一下惊愕起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严老十急问:“八爷是怎么死的?”
    韵娘说:“他给一位武功奇高的蒙面人杀死了。”
    严老十顿时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在他的心目中,八爷神秘莫测,武功之高,几乎无人可及,不相信有什么人能杀得了八爷的,震惊过后又问:“谁杀了八爷的?”
    “不知道,他们不但毁了八爷的住处,将狱中所有的人全放了出来,我们所有的人,在愤怒的人群下,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哪,郝爷呢?”
    “他身受重伤,生死下落仍不知道。我看你们别赶去了,连八爷、郝爷也不敌,你们去是白白前去送死。”
    严老十怔了怔:“韵姑娘,那属下今后怎么办?”
    “我看你们也得尽快离开你们的驻地,说不定那伙蒙面人会扑到你们那里。你最好通知你属下所有的人,迅速撤离千里岗,先去寿昌县城躲避,看看事后怎样,再打听郝爷的下落。”
    “是!属下遵命。”
    韵娘是八爷跟前的一位红人,在魔穴中,除了八爷、郝爷,恐怕轮到她说话了。东、西两厂在这里的鹰大们惊畏八爷,一向对韵娘恭敬有加,不敢去得罪她。再说严老十所带领的这些人,长驻在这荒凉没人烟的千里岗?除了赌钱,没别的享受,每天还要去巡山,这份苦差事。早已厌倦了,想调到别的好差位上,现在听韵娘这么一说,怎不暗暗大喜?何况他们更害怕在千里岗中丢了性命,韵娘的说话,不啻解脱了他们的困境,让他们到繁华的市镇享受一番。所以他们怎会不遵命。严老十立刻对手下两个弟兄说:“你们快去通知各处的人,迅速撤离千里岗,转到寿昌县城待命!”
    “是!”这两个鹰犬,其中有—个正是吴老化手中放生的那个汉子,正想转身而去。
    韵娘又叫住了他们,说:“你们要是碰上从牢狱中逃出来的人,千万避开,别会招惹了他们。”
    “是!韵姑娘。”他们飞跑而去了。
    韵娘的这些话,表面上是关心、爱护这些鹰犬,实际上她是感谢公孙不灭相救和不杀之恩,因为魔穴中被关的人,有不少是全无武功、无辜受害的人,碰上这些魔穴外围的鹰犬,不是给活捉了,就是给杀害。韵娘这一吩咐,无形中给网开一面,让魔穴中的这些不会武功的无辜者,今后安全的逃生,远走他方。
    韵娘对严老十说:“严大哥,我们也一块走吧!”
    “是!属下护着韵姑娘上路。”
    他们进入寿昌县城,意外地碰上了身受重伤的郝一天。韵娘说:“郝爷,你也在这里,刚才我和严十哥正担心你的安危哩!现在我们见到你就好了。”
    郝一天喘着气说:“多谢韵姑娘关心。”郝一天不敢在韵娘面前自大,而且还相当的客气。除了韵娘是汪八爷眼前的红人外,也是西厂汪公公很信在的人。
    韵娘问:“郝爷,你的伤……”
    “韵姑娘放心,我死不了!”
    “只要郝爷没事就放心了。
    “韵姑娘,你是怎么逃脱出来的?”
    韵娘没有将公孙不灭放走自己的事说出来,只说自己和女伴乱逃了出来,以及遇上严老十的经过。她问:“郝爷,我这样擅自处理。不知对不对?”
    郝一天说:“韵姑娘这样处理很好,我和八爷所带的高手,都挡不了这一伙蒙面人,严老十这样去简直是去羊入虎口,白白去死。姑娘这个决定,救了他们的性命。再说,我们的秘密点已毁,留人在千里岗已没任何作用,还是全部撤走好。”
    “郝爷,我们今后怎么办?”
    “在这里看两天再说。”
    可是在第三天,寿昌县城人们纷纷传说。淳安县的任大侠,在一夜间叫人杀了,任家大院也化为一时灰烬,全家人不知所踪。其中还有人传说:想不到名震浙西一带的任大侠。竟然是伪君子,是东厂的人,暗中不知坑害了多少人,连他生死之交的公孙家的公孙不灭二公子。也给他坑害了。
    郝一天听了震惊不已,怎么任大侠的面目也暴露了?这样,事情闹得更大了。任大侠是汪八爷千方百计拉过来的,曾得汪公公的秘密接见,是东、西两厂安插在武林中极为秘密的桩子,通过他掌握武林中人的行踪和意图。自己还打算通位他,了解这一伙蒙面人的真实面目,现在连他也逃不脱厄运这伙蒙面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怎么知道了秘密地点和任大侠的面目?实在太可怕了!说不定自己现在治伤的藏身之地;也为秘密蒙面人知道了,应早离开这里为妙。
    这个人间魔穴的第二号人物,由疑心而生恐惧,由恐惧连身边的人也不敢相信了。他连夜和韵娘悄悄离开了寿昌县城,直奔京师而去。
    郝一天不是信任韵娘,而是对韵娘有所求,只有韵娘,才能够在汪公公面前为自已说话;此外,在自已身边的高手中,以韵娘的武功为最高了,沿途可以护着自已,所以他才带了韵娘和她的女伴进京。就是自己不带,恐怕汪公公也会招韵娘进京询问,那时,自已更不好说话了,说不定看在韵娘的份上汪公公不会责怪自已没尽心尽力。
    一路上,江湖上已纷纷传说,那处在千里岗中的秘密牢狱再也不秘密了,任大侠的面目被揭露,引起了江湖上人的震惊。而魔穴种种残忍拷打犯人的手段和酷刑,更激起了武林人生的愤怒。有的地方,受害者的朋赏,家属及师徒们,纷纷向东、西两厂的人进行报复;因而,东、西两厂的人.有的给武林人士秘密杀害,弃户荒野;有的武林人士蒙了面孔,在大街闹市公然杀了东、西两厂的人,然后一走了事。弄得社会上的动乱一发不可收拾,弄得、东西两厂的人,三五成群才敢外出。郝一天耳闻目睹,感到这事情严重了。
    他一进京见汪公公,就见汪公公面色异常难看,厉声喝问:“你还有脸来见我?”
    郝一天吓得连忙跪下叩头请罪;“属下无能,该死,该死!请督爷恕罪。”
    韵娘也惶恐的跪下来说:“督爷息怒,郝爷已是尽心尽力了。那一夜来的蒙面人武功太高了,连八爷也不是他的对手!”
    汪公公威严的盯着韵娘:“那一夜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韵娘一五一十的将那一夜的情景说了出来。汪公公听了问:“那一伙蒙面人是什么人?”
    “婢子实在不清楚。”
    “不清楚?你们与他们交锋,连他们的武功套路也看不出来?”
    郝一天说:“督爷,他们的武功招式,不是目前武林各门派的武功,诡异无常,刁钻辛辣无比,攸而电闪光耀。明明向左边击来,击中又是右边,不论刀法、剑法、拳招,属下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错乱无章,无套路可寻。但偏偏击中的却又是人的要害穴位。属下实在……”郝一天说到这里,蓦然想了起来,“督爷,是了!属下想起来了,八爷与为首的蒙面人交锋几招之后,曾惊讶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错武门”!”
    汪公公困惑:“什么?错武门?”
    “是!错武门,属下没有听错。”
    汪公公问:“武林中有这么一个门派?”
    韵娘说:“督爷,奴婢要是没有记错,当今武林,似乎没有这样一个门派的。”
    郝一天也肯定的说:“是没有这样一个门派。”
    韵娘又说:“看来,这伙蒙面人的武功,是外域或海外异帮的一门武功了!不是中原武林各门派的武功。”
    原来汪八行事极为秘密,他设计将解无忌抓了来,主要是想要解无忌的绝门武学,不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想任何人知道,要独占错武门的武功秘芨,所以连郝一天和近身的韵娘也不知道,只知道这是汪八亲自审问的重要犯人,不许任何人插手过问。加上解无忌性格傲强、不吐一字,冷漠仇恨的院视魔穴中所有的鹰犬,所以鹰穴中,几乎无人知道解无忌是什么人。狱卒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孤僻傲慢的老犯人,自己只负责看管,不许和解无忌交谈。总管牢狱的胡老大,虽然略有所闻,但也死了。加上汪八一死,更没有清楚解无忌是什么人了。
    汪公公问:“奇怪,这些异帮的人怎么知道那一处极为秘密的地方了?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来劫狱,放跑犯人?”
    郝一天和韵娘相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汪公公震怒起来:“你们连来人的目的意图也搞不清楚,你们这份差事是怎么当的?”
    郝一天嗫嚅着说:“他们好像……好像与八爷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似乎专为八爷而来,而且势必杀了八爷才甘心。”
    汪公公不满的说;“我们东、西两厂的人,谁没与人有血海深仇了?可以说,个个都有一笔血债,人人都在仇恨我们!我想知道,这伙蒙面的异帮人,怎么知道我们秘密关人的地方?事先没任何征兆?”
    郝一天和韵娘愣然不知怎么回答。汪公公发怒说:“你们哪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郝一天连忙叩头说:“望督爷宽恕!”
    “现在我就是杀了你也没用,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事弄得外面人人皆知,朝中文武百官,暗暗议论纷纷,连皇帝也隐隐知道了,你们给我迅速查出这伙蒙面人的下落和他们真正的面目来!”
    “是!督爷。”
    “注意,要暗中查访,别再胡来,要是再闹出乱子来,我要你的脑袋!”
    “是!属下明白。”
    “还不给我滚出去!”
    郝一天慌忙谢恩,边走边想。这伙蒙面人怎么查呵!要是异邦的人,他们远离我们国土,就更难查访,自己只能尽力而为罢了。
    郝一天退出,汪公公盯了韵娘一眼:“你也起来吧!”
    “奴婢叩谢公公大恩。”
    “你跟我去书房,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是!”韵娘忐忑不安的跟随汪公公去书房,心想:不会是有人告密,说那个蒙面人救我,放走了我,令汪公公对我起疑心了?既然这样,那只有听天由命了。
    韵娘跟随汪公公到了书房坐下后,汪公公问:“韵娘,本督爷对你如何?”
    韵娘怔了怔,“公公一向对奴婢恩爱有加,奴婢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公公的大恩。”
    汪公公起了疑心没有,欲知后事为何,且看下一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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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判官小鬼
    上一回说到韵娘担心汪公公起疑心,但又没有方法,只好跟汪公公到了书房坐下后,汪公公问:“韵娘,本督爷对你如何?”
    韵娘怔了怔:“公公一向对奴婢恩爱有加,粉身碎骨也难以相报。”汪公公满意地点点头:“晤,你知道就好了!”
    原来韵娘是宫中的一名小宫女,姿色一般,却精乖伶俐,是个练武的人才,这个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兼提督的西厂汪公公看中了她,将她要了过来,叫使剑的高手传授给她剑术,并特别吩咐汪八获给她各种应变的武功,从而成了西厂不为人知的高手,汪公公特意打发她去协助汪八办事。当然,她这样的高手,毕竟不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难以与一流高手抗衡,更经不起上乘的一流高手一击,但她处理事务颇有心思,帮了汪八不少的忙。
    汪公公继续说:“我仍在江南那处秘密之地为人知道,你不起疑心?”
    “是!奴婢也百思不解,八爷一向处事极为秘密,怎么为外人知道了?”
    “一定是我们之中出了叛徒,串通了外人。”
    韵娘吓了一跳:“我们之中有叛徒?”
    “不然,怎么给人知道了?”
    “这叛徒是谁?”
    “本督爷知道就好了!我叫你来,就是给你一个特别的任务,暗中在我们内部之中寻找出叛徒来,要特别注意东厂那些对我不满而又知道秘密之地的人。”
    “奴婢担心……”
    “你别担心了,我叫一位轻功极好的高手,传授你轻功。”
    跟着汪公公又跟韵娘密商,密商什么事,恐怕除了他们两人,谁也不知道。
    郝一天受命后,在西厂调出一批眼明手快的鹰犬,悄悄的又回到了杭州府,召集了从魔穴虎口逃生的打手、狱卒等人,也将严老十等人叫了来。他从众人的口中知道,先是吴老叫化在千里岗出现,跟着便神奇的在魔穴中出现了;接着便是那一伙蒙面人从天而降。他暗想:难道是这老叫化捣的鬼?他与蒙面人来个声东击西,转移了八爷的注意力,而使这伙蒙面人突然劫狱成功?要捉这个武功奇才的老叫化就难了,别说是东、西两厂的人,就是当今武林,恐怕没一个人能活擒这吴老叫化,何况他如神龙似的,行踪飘忽无常,如何能寻找到他?
    郝一天很快从乱如麻团似的线索中,知道了金针圣手卢大夫这伙蒙面人劫持了去,不由暗喜,要是找到了卢大夫,就能知道这伙蒙面人是谁和他们的下落。郝一天是老太婆吃梯子,专拣软的吃,吴老叫化他不敢去碰,便向金针圣手卢大夫下手了。卢大夫是个贪财好色又怕死的人,只要对他威逼利诱,他是不会不说出来的。于是,他下令所有的人,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找到卢大夫。
    可是这一群爪牙,瞎折腾了两三个月,卢大夫也像那伙蒙面人一样,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没半点踪影。但过去与卢大夫接触过的人和卢大失的一些亲友,却遭了殃,不少人惨死在西厂人的酷刑之下。同时又牵连了不少无辜的平民百姓,而更多受害的是地方上有钱人家和武林中人。因为贫苦人家请不动卢大夫看病医伤,只有富贵人家才请得起。武林人士是非请他不可了,只有卢大夫才能医好他们难以医治的伤势。
    在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官宦人家、当地的大户和武林中的豪杰。这样一来,仅掀起了社会上的动荡不安。卢大夫事件,使郝一天得了一个活阎王之名,他手下的严老十等人,更是放肆残害勒索百姓,中饱私囊。有的根本与卢大夫没任何来往,没请过卢大夫看病的人,也被卷入了卢大夫事件中。本来汪公公园秘密的人间魔穴被暴露,已闹朝野皆知,已郝一天暗中查访那伙蒙面人,不想将事情闹大。可是一到郝一天手中,就一层一层的走了样,凭空又在人间添了不知多少冤狱,冤死了不知多少的无辜人,弄得江南各地,人心惶惶,并涉及湖广、河南等地,到处怨声载道,给汪公公添了乱子。
    一天,严老十带上八名西厂的彪形大汉,在黄昏日落时闯入了海盐县风凰山下一户盐商的家中。盐商程起惊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干吗闯进我家中来?”他疑心这八九条黑衣大汉是诲盗来抢指劫。
    程起是当地一名富有的盐商,她不但请了护院的武师,本人也有一定的武功。他虽然惊愕,并不害怕,一般的小股海盗,他并不放在心中。
    严老十嘿嘿地说:“我们是西厂提督府的人。
    程起顿时傻了眼:“什么!?你们是西厂的人?”
    严老十问:“要不要老子亮牌号给你看?”
    “不不!小民不敢,不知各位大爷驾临敝庄有何赐教?来来,各位请坐。跟着他便吩咐家人上茶敬奉。”
    严老十一挥手:“我来问你,金针圣手卢大夫有没有来过你这里?”
    “金针圣手卢大夫?”
    “江湖上不会有两个金针圣手吧?”
    “是是!小民已有十年没见过卢大夫了。
    “老子问你,他有没有来过你家?”
    “来过,来过!”
    “现在他在哪里?”
    “小民可不知道他在哪里呀!”
    严老十盯着他问:“他来过你这里你会不知道?”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地在哪里,小民怎么知道?”
    “你敢跟老子耍花招?”
    “小民说的是实情,不敢欺骗大爷。”
    严老十身边的一个大汉说:“严十爷,别跟他哆嗦,我们搜!”
    这群鹰爪们目的是来抢劫财物。寻找卢大夫,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他们又何尝不知道卢大夫根本没来过这里呢,严老十说:“好,跟老子搜!”
    护院武师大喝一声:“给我站着!”
    严老十盯视着他问:“你敢阻挡老子办公事?”
    武师说:“我看你们根本不是什么西厂人,是一伙打家劫舍的匪徒。”
    严老十对着身后一个麻脸大汉说:“麻狼,给我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砍了再说。”
    “是,严大爷。”麻狼挥刀而出。
    武师对程起说:“程爷!你先避开,由在下来打发他们。”
    严老十吼二声:“你们一齐上,别让这堂上任何人跑开了!”
    这些鹰爪们“哄”的一声,一齐拥了上去。武师和程起逼得只好奋力自卫了!程府的一些家丁,也一齐奔来,在大堂上展开了一场混战。程府这些家丁虽然在武师的指点下,会一些功夫。但怎比得上训练有素、志在杀人的鹰犬们?没多久,几个家丁在惨叫中倒了下去。夕阳是殷红的、程家大堂上的血更红。武师对着麻狼,仅能自卫。程起却招架不了严老十的进攻,身受两处刀伤。蓦然这间,有两条人影从外面如电般的闪了进来、一条人影轻出一掌,就将严老十逼了回去,将程起从死亡中救了出来。另一条较小的人影,用剑如电,立斩了两个鹰爪,惊退了麻狼等人。
    严老十定眼一看来人,惊得了,是两个面戴鬼脸壳的人,一个戴着判官的面孔.一个戴着小鬼的面孔。就是程起和武师也惊奇起来不知来的是什么人。
    严老十定定神问:“你们是什么人?”
    “生死判官!”
    戴小鬼面具的人说:“我是索命小鬼。”
    严老十说:“什么生死判官,索命小鬼,老子是吓大的,给我将面具除下来!”
    戴判官面具的人冷冷地说:“要我们除下面具很容易,不过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了!”
    “你在威胁老子?”
    “不是威胁,而是实在,你还要不要看我们的真面目?”
    严老十怒问:“你知不知道老子是什么人?”
    “知道,知道!你们的确是西厂的人。”
    “既然知道,你还敢与老子作对?不怕遭到灭族之罪?”
    生死判官不屑的说:“别人惊畏你们东、西两厂的人,本判官却不把你们放在心上。说!你们在江南一地,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平民百姓?是谁叫你们这样做的?”
    严老十吼道:“上!先给我砍了他们!”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头头,一向横行霸道惯了,从来只有他拷打审问人,没人敢来审问他,现在这个什么生死判官,竟敢来审问他了,他德不恼怒?他们看不出来人的武功,感到来人突然而来,突然出手,形如偷袭,自己手下骤然不防,才丢了两个兄弟而已。论武功,自己和剩下的六个弟兄,完全可以杀了这两个戴鬼脸面具的人。所以他才敢大胆叫众人上。
    生死判官对索命小鬼说:“你去保护这院子里的人,这一些屑小之辈,由我来打发他们好了!”
    “是!”索命小鬼退后,横剑而立在程起和武师的前面,防止任何人来侵犯。
    严老十心想:这更好,先砍倒了判官,捉小鬼就易如反掌了。他指挥如狼似虎的六个凶悍爪牙,齐向判官击来,七件兵器,形成了一面死亡之网,这是东、西两厂鹰大们用来对付江湖上一流高手的阵式。
    生死判官身形骤然一闪,从死亡之网如幻影般闪了出来,随后一掌拍出,先将一个凶汉拍飞了出去,将死亡之网拉开了一个缺口;接着又闪身人网中,“砰砰嘭嘭”一连几声,几乎掌掌全无虚发,将麻狼等人不是踢飞,就是拍倒。这等骇人的武功招式,严老十从来没有见过,也看不出生死判官是怎么出手的。这正是错武门的错掌法,连幽冥杀手汪八爷也在其招式下送了命,自己简直是不堪一击。他震惊得魂飞魄散,知道自己碰上了武林中绝顶上乘高手,吓得他转身就逃。
    严老十刚奔出大堂,迎面又给一个戴着小鬼面具的小鬼用刀将他逼了回来。严老十又是大震:“你…你又是谁?”
    “我呀!是追魂小鬼,跟索命小鬼是一对儿。你呀,别打算跑了,阎王爷注定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天,还是到地府里去吧!”
    严老十是狗急跳墙,一刀狠狠的劈去:“老子先要你死!”
    追魂小鬼身影一闪,刀法似乎比索命小鬼的剑法更诡异,刀明明劈向左边,严老十急忙用刀去接,可是刀却莫名其妙的砍在他右边的大腿上了,一块肉给削了下来,严老十一下站不稳,倒在地上。追魂小鬼说:“你这样的武功,连我也招架不了,又怎是我判官老爷的对手?不是我追魂小鬼要你的魂,是给你逼害的一些冤魂向我们哭诉,一定要拉你去地府与他们对质,申诉冤情!”说着,便一刀朝严老十头顶直劈下来。
    生死判官赶出来急忙说;“不可,先将他的一条命留下来。”
    严老十见一刀劈下,无力招架,自问必死,早已闭目等死,骤然一听有人说先留下自己的一条命,才敢睁开了眼睛,问道:“你们不杀我么?”
    追魂小鬼笑着说:“大概还没到三更吧,我们判官老爷说先留下你来!”
    生死判官走到他面前问:“说!谁打发你们来的?是不是郝一天?”
    其实根本不是郝一天打发他来,是他垂涎这户盐商的财富而来,但是他却问:“我回答了,是不是你们就放我走?”
    “好!你如实回答,我们可以放你走。”
    严老十为了活命,只好说:“是!是郝爷打发我们来的。”
    “来干什么?屠杀程家满门?”
    “不!我们只想追寻金针圣手卢大夫的下落。”
    “你们追寻卢大夫干什么?”
    “主要想从他口中打听那伙劫狱蒙面人的下落和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就是这些?”。
    ‘小人不敢说谎。”
    ‘哪你们为什么要屠杀程家满门?”“
    “因为姓程的不想说出卢大夫的下落,小人迫于上司之命,只好动手了。”
    “现在你想我们放了你?”
    “求侠士大爷饶命。”
    “我们放你可以,但你们今后不可再残害平民百姓。让我知道了,我会一个不留的,将你们全部送到地府中去。你回去告诉姓郝的一声,别再追查卢大夫了。也不用打听那伙蒙两人,那伙蒙面人会来找他,请他小心颈上的那颗狗头。”
    “是是!小人回去如实转告。”
    “现在,你带着你手下的伤者和死者,给我马上离开这里。今后,别让我们再碰上了你,去!”
    索命小鬼问:“我们真的放走这只恶狼?”
    “让他有一次做人的机会吧!”
    追魂小鬼问:“那我们不要在死亡册上将他除名了?”
    “先别除名,看看他以后怎样做人。”
    追魂小鬼对严老十说:“我们判官老爷对你算是格外开恩,不过你听清楚了,你严老十的大名,仍在我们的死亡册上,我们随时都可以将你的魂勾来,你还不快走?”
    严老十这是哪里还敢出声,在暮色苍茫之下,他真的以为是地府中的判官,和追魂索命两个鬼使者了。他忍痛的爬起来。招呼他手下的四个生还者。这四幸存者。还是生死判官掌下留情,只用二成的功力,没取了他们的性命。其他四个就去地府了,有两个为索命小鬼所杀,有两个在给判官踢飞出来时,给追魂小鬼一刀一个,全打发上了黄泉之路。
    四个生还者见严老十召唤自已就想走,索命小鬼喝声:“你们就这么走?不将你们同伴的尸体带走?”
    这四个西厂的爪牙互相望望,将四条尸体一拖走放在马背上,最后又扶着严老十上马,狼狈面去。
    严老十这次带了八名手下骑马从杭洲奔来凤凰山,本想洗劫一笔财物,满载而归,谁知天不从人愿,碰上了突然出现的生死判官和追魂、索命两个小鬼,钱财一分也得不到,反而送了四个弟兄的性命。马背上驮着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同伴的尸体。严老十他们还算幸运,能保全自已的一条命。
    严老十等人一走,盐商程起和武师连忙边来拜谢他们救命的大恩,生死判官还礼说:“程员外,快请起,不过在下有一句话想奉告。
    程起说:“侠士有话就请说,我无不从命”
    武师也说:“恩人哪怕要顾某赶场因火,顾某也在所不辞。”
    “程员外、顾壮士别误会,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只是说,他们并不是什么海盗,而是西厂的一群鹰犬,你仍最好连夜打点一下,捞带家小,远走高飞,或者到海上某处岛上暂避一下,等事情平息后再转回来。这严老十就是不敢在来,那个什么活阎王郝一天,在一两天之内,便会调动大队官兵前来,到时,我们就是在这里,也保护不了你们所有人的安全,你们还是早走为好。”
    “侠士,我程某有的是海船,侠士不如同我们一同到海上暂避一下?”
    “多谢了,在下就是为了这个活阎王而来,制止他们不要残害平民百姓,你们快打点吧!”生死判官说完,与追魂、索命两小鬼飘然而去,一下便消失在暮色苍茫中,仿佛他们真的是从地府而来的判官和小鬼。
    程起看得惊愕:“他们怎么一下就不见了?不会真的是判官、小鬼吧?”
    武师说:“他们是武林中的一流高人侠士。程爷,侠士说的没错,我们早离开这里才是,别辜负了侠士一番好心。”
    “好,我们连夜就打点上船出海。”程起这个盐商,知道西厂的人招惹不得;要是给他们抓了去,哪怕倾尽家财。也不知有没有命出来。
    从此以后,南直和江浙一带,不时出现这一个生死判官和跟随他的两个小鬼。好像他们在阴曹地府中无事可做了,跑到阳间来除恶惩奸。又似乎为东、西两厂而来,将一些罪恶累累,民愤极大的东、西两厂的鹰犬们。打回地府,不准他们在阳世再危害平民百姓。
    他们在杭州到苏州的一条路上,救了福州镖局的一队镖车。这一队镖车,正遭到一伙蒙面人的拦劫,押送镖车的钱镖头感到愕异,在这一条路上向来没有什么匪盗出没,就是在太湖上出没的毒手书生等江湖好汉,镖局每年都有银两奉上,不会这样的不讲情面来劫镖吧?钱缥头下马拱拱手说:“各位英雄好汉请了,在下钱岚,今日借道而行,在下过去有什么不对之处,请各位见谅。”
    为首的一位蒙面褐衣人说:“少罗嗦!将镖车留下,没你们的事。”
    “这样,各位存心和钱岚过不去了。”
    另一个蒙面人说:“过不去又怎样?你知不知老子是什么人?”
    “在下正想请教。”
    “老子是千里岗的一伙劫狱人,连幽冥杀手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试问你能接得我们几招?乖乖将镖车留下,老子放你们一条生路。”
    钱岚一怔:“你们就是千里岗的那伙蒙面侠士?”
    “现在你明白了吧?”
    “钱某素闻各位侠义过人,江湖人士莫人敬仰,怎会干出这等劫镖的事了?”
    为首的蒙面人说:“对不起,老子缺钱用,暂且借你们这一趟镖银用,何况你们所保的十万两银,都是些不义之财。”
    “侠士错了!在下镖局在江湖上素有信用和名望,不是正当的钱物,本镖局绝对不保。”
    “老子管你正当不正当,这一趟镖车,老子是要定了!”
    “侠士这么做,不怕有损侠义之名?”
    “看来你是要老子动手了?”
    “钱某职责所在,自知武功不敌,也只好拼死一搏了!”
    蒙面人大怒:“上!”
    顿时十多个蒙面黑衣人一哄而上,钱岚和护镖的镖师们只有奋力自卫。这十多个蒙面人不但武功一流,而且平日训练有素,互相之间配合十分默契,显然这不是一般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是一个组织严密的杀手集团。他们两个人一组,三个人一群,钱岚和两个镖师仍可以招架,但那些跟随镖车的趟子手就不行了,转眼之间,有两三个趟子手便倒在血泊之中。
    在这危急的时刻,两条人影凌空而来。他们长哨一声,一个使剑,一个用刀,人落刀剑出,刹那之间,三四个蒙面黑衣人便被这两个突然而来的人砍伤刺倒了。一时之间,蒙面黑衣人惊退了,跃开打斗圈子,集中在一起,凝神应付。为首的蒙面人定神一看,愕然,来人是两个戴着小鬼面具的人。他喝问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插手管我们的闹事?”
    “我们是追魂、索命两小鬼。”
    “追魂?索命?”一伙蒙面人惊讶了。
    为首的蒙面人喝声:“胡说八道!将你们的面具除下来!”
    追魂小鬼说:“好呀!那你们也将你们的蒙面布解下来,我也想看看你们是不是千里岗的蒙面劫狱者。”
    “你们是存心来找死了?”
    迫魂小鬼说:“我们本来就是地府中的小鬼,没有什么找死不找死的,我看找死的是你们!”
    索命小鬼问:“说!你们是什么人?干吗冒充千里岗的劫狱侠士们来这里打劫?”
    追魂小鬼说:“对对,你们劫镖还情有可恕,但冒充千里岗劫狱的侠士们,却坏了侠士们的声誉,那我不可原谅了!”
    为首的蒙面人喝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追魂小鬼说:“我们不是说我们是追魂、索命小鬼么?你没听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这句话由我们来问你才是。”
    索命小鬼说:“说!干吗你们存心要坏了劫狱侠士们的名声?到底是何居心?”
    追魂小鬼说:“说呀!不说,莫怪我们动手追魂索命,拉你们到地府中去审问了。”
    为首的蒙面人大怒:“上!不管是真鬼还是假鬼,先给我乱刀砍了!”
    六个蒙面黑衣人顿时跃出,形成阵式,联手齐攻追魂、索命两小鬼。追魂、索命两小鬼背靠背的,以刀剑接招。他们的剑法,刀式虽然诡异、辛辣、刁钻,但围攻他们的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加上彼此配合默契,训练有素,进退有序,一时之间,双方不相上下。
    为首的蒙面人看在眼里,又对身后的四个蒙面人说:“你们去将镖局的人全砍了,一个也不准活着离开。”
    这个为首者,似乎感到自己的真面目会暴露出来,便要来一个杀人灭口,就算杀不了追魂、索命两小鬼,也要将镖局的人杀光,不让今天的事在江湖上传开。到时谁是谁非,也无人对证,何况杀了镖局的人,也令追魂、索命两小鬼分心。这样,自己训练有素的手下,更容易打发了这两个小鬼,说不定这样一来,会乱刀砍了这两个多管闲事的小鬼,那就万事大吉了。
    钱岚和镖局的人惊奇突然而来的小鬼解救了自己,从他们的对话中,已察觉到这伙蒙面人根本不是千里岗劫狱的侠士们。不知是哪处的山贼、强徒,竟然冒充侠士们前来劫镖,现在他一听为首的人下令要杀光了镖局的人,更感到这一伙蒙面人是心狠手辣的的残忍者,与侠义人士相去十万八千里,他与镇师们誓死拒敌了。
    正当钱岚要与冲过来的蒙面人作生死决斗时,一条人影又凌空而来,他举手投足之间,“砰砰砰”几声,将四个穷凶极恶的蒙面人全拍飞踢飞了出去,落下来时,全成了一具具尸体。为首的蒙面人骇然,一看,是一个戴着判官面具的人,刹时间,追魂、索命两小鬼在群匪震惊中,也一下砍翻挑倒了两个蒙面人,吓得剩下的四个蒙面人全跃了开去。
    这一伙十五人的蒙面人,到了这时,死了八人,伤了二人,剩下的只有五人了。为首的蒙面人惊问:“你是什么人?”
    “生死判官!”
    “生死判官?”
    “不错。说!“谁打发你们冒充劫狱的侠士来这里劫镖?”
    为首的蒙面人见势不妙,抽身便逃,判官身影一闪,凌空揪住了他,顺势一扔,狠狠将他扔在地上。“喀嚓”两声,他腰骨、腿骨全断了,惨叫一声,痛得他人心人肺,几乎晕了过去。追魂小鬼举刀就想结果了他,判官说:“先别杀了他!”
    其余的四个蒙面人哪里见过如此惊人的武功?他们一个个下吓得呆若木鸡,别说跑,连动也不敢动了。
    追魂小鬼说:“就是不杀他,也要将他的面布揭下来!”说着,一手就撕了他的蒙面布,露出了一个面无人色,眉目十分阴骛的中年人的面孔。他的左边面孔有一道刀伤疤痕,更显得面目可怕。
    钱岚一见,怔了怔,脱口而说:“是你?”
    判官“哦”了一声问:“钱镖头,你认识此人?”
    “认识,认识!他原是仙霞岭上一名惯匪,江湖上人称鬼脸断肠刀,有几年不见他在江湖上露面了,想不到他跑来这里劫镖。”钱岚跟着向鬼脸断肠刀问。“我钱某与你从没结过怨,干吗你势必要杀了我才罢休?”
    鬼脸断肠刀说:“要杀要剐,任随尊便,又何必多问。”
    索命小鬼说:“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
    追魂小鬼注视了断肠刀一阵,说:“我也认出他了!”
    判官愕异:“你怎认识他的?”
    “他是西厂的一个杀手,什么活阎王郝一天跟前的一名亲信。”
    判官更惊讶起来:“你怎么知道?”追魂小鬼眨眨眼说:“因为在我身上的死册上有他鬼脸断肠刀的大名,下面注明他是西厂郝一天身边的一个杀手,曾护着受伤的郝一天从那处人间魔穴逃生出来,注定在今日此时死。”
    钱岚说:“怪不得几年里不见他在江湖上出现了,原来投身在西厂之中。”
    判官一下明白了追魂小鬼的用意,点点头说:“原来是这么一个惯匪,成为了西厂中的杀手。”便问断肠刀:“你为什么冒充劫狱的侠土,在这里劫镖杀人?是不是西厂的人指使你这样干的?”
    断肠刀感到自己武功全废,腰骨腿骨都断了,一味求死,说:“你要杀只管杀,老子不会向你们说出半个字来。”
    “你说出原因来,本判官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断肠刀闭目不语,追魂小鬼说:“杀了他算了,放了他,他又会危害人间。这样顽固不化的鹰犬,始终是人间的一个祸害。”
    判官说:“那在死册上勾了他的名吧!”
    追魂小鬼手起刀落,打发他魂归地府。
    判官对那四个呆若木鸡的蒙面人问:“你们想生还是死?想生便说实话;想死的,我也只好打发你去地府。”
    “望判官大侠饶命?
    “晤,你们说,这次劫镖的用意是什么?”
    “是郝爷吩咐下来,说这样先坏了劫狱侠土们的声誉,引起江湖中人不满,在查到他们的下落后,然后打着为民除害之名,调动大批军马围剿。”
    索命小鬼说:“好一个歹毒的阴谋!”
    判官问:“还有呢?”
    蒙面人看看镖车,说:“同时我们也想抢劫这一支镖车,充当费用,因为上面发下的差饷有限,不够弟兄们花。”
    “再没别的原因了?”
    “没有了。我们说的都是实情,望大侠开恩。”
    “好!我放过你们这一次,要是你们今后再残害平民百姓,别怪我们无情。”
    追魂小鬼说:“还有,这姓郝的现在哪里?”
    “郝爷行踪无常,我们实在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看来郝一天又是第二个幽冥杀手,学到了汪八的神秘行动,不让下属知道。判官说:“你们要是见了姓郝的,告诉他,他现在收手改过还来得及,不然,汪八就是他的榜样!”
    “是,是!”
    “你们还不快走?”
    这四个蒙面人如逢大赦,慌忙转身而逃。钱岚率镖局的人前来拜谢。判官说:“你们快押镖上路吧,赶到苏州交镖,便没事了。”
    钱岚本想问三位侠士尊姓大名,他乡何处,日后他好登门拜谢,但一想到他们一个个都戴了面具,显然是不想任何人知道,问他们会引起他们的疑心更不好。就是问,他们也不会回答,因为江湖上的一些奇人异土,极不想任何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何况他们还与权势倾天的西厂人为敌,更不会说了。他便说:“多谢侠士指点,钱某遵命,他日再与侠士相见,报答相救大恩。”
    钱岚刚说完,三位救命恩人早已闪身飘然而去了。他也只好整理一下镖车,将一个趟子手的尸体放到车上,把两个重伤的人安置在镖车上,便押镖往苏州而行。钱岚押送这一趟镖实在不容易,从福州穿过整个浙江省,途经多少的风险,都—一闯过了,想不到快要到达目的地苏州府时,却碰上这一伙蒙面人,突然出现劫镖,要不是判官和两个小鬼及时而来,不但功亏一篑,自己也成了异乡的野鬼孤魂。钱岚和所有镖局的人,都从心里感激这三位不知姓名、不见庐山真面目的侠士救命之恩。
    钱凤在苏州交割了这一趟镖,吐了一口大气,肩头上的重担总算放下来了。自然,西厂的鹰爪化装成千里岗劫狱蒙面侠士在途中劫镖,也在苏州府一地传开了。钱岚等人在苏州休整了一两天,便打道转回福州。途中,他们不断听到江湖中人士纷纷传说那位神秘出现的生死判官和两个小鬼,不时在太湖四周各州府县城出现,他们不但惩戒了各地的一些土豪劣绅,也杀掉了太湖上的汪洋大盗,但更多的是杀东、西两厂的鹰犬们。一些民愤极大的坏蛋,都一个个的失了踪,弄得东、西两厂的人个个人心惶惶,害怕神秘的判官和两个小鬼突然在他们的面前出现;摘去了他们脑袋。而平民百姓,莫不拍手称快。生死判官和追魂、索命两个小鬼,成了人们心目中祟拜的偶像。有的人真以为是判官、小鬼来到阳间,因而各州府县城城院庙中的判官小鬼,香火特别的旺,每天来朝拜的人不少。只有一些武林中人和有见识的人,才不会相信什么判官和小鬼,认为这是侠义道上的高人所为。有的人更以为这是水月宫人的行为,只有水月宫的人,才公然敢这么大胆向东、西两厂挑战。一些成名的英雄人物,虽然他们并不畏惧东、西两厂的人,但也有一些忌避。
    神秘的生死判官和两个小鬼的事,也传到了江南武林世家公孙家的耳中,公孙不凡十分的惊,他同其他的武林中人的看法和想法不同。他认为这不大像是水月宫人的所为。水月宫人在江湖上出现,一般来说是不戴面具、装神扮鬼的。而且水月宫的人,绝大多数是清除武林中的败类和民道上血债累累的魔头,对官府和东、西两厂的人,只要不去招惹了他们;他们一般不会找官府的人过不去。而神秘的判官和两个小鬼,似乎是专找东、西两厂的人过不去。好像不将东、西两厂闹得天翻地覆不罢休。所以,公孙不凡疑心这是大闹千里岗的一伙蒙面人所为,只有他们,才对东、西两厂的人那么深仇大恨。
    公孙不凡正在书房中与管家公孙通谈起最近江湖上出现的事件时,看守充山小院的明叔,面带喜悦、兴奋而又颇为神秘之色来见公孙不凡。公孙不凡对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家是十分尊重,连忙招呼他坐下,叫身边的小厮倒茶。总管家公孙通更是让坐,说:“明哥,你来这边坐。”
    明叔说:“大少爷,别跟老奴客气,老奴有一件喜事向大少爷禀报。”
    公孙不见说:“明叔,先坐下,有话慢慢说。”
    公孙通问:“明哥,有什么喜事?”
    明叔望望门外,极为神秘的轻声说:“大少爷,老奴感到二少爷没有死。”
    公孙不凡惊喜:“明叔,你怎么感到二少爷没有死?”
    “大少爷,要是老奴咋夜没看错,二少爷和小丹昨夜里回到充山来了!”
    公孙通急问:“现在二少爷在哪里?”
    “可惜老奴去迟了一步,他们走了。”
    公孙不凡说:“明叔,这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情楚。”
    于是,明叔将昨天深夜里发生的一件怪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明叔睡到半夜时,隐隐听到有人的哭泣声,心中奇异:夜深了,怎么有人哭泣?而且哭声似乎是从小主母的坟墓方向传来的。他担心有什么人想不开,深夜里跑到小主母坟边哭着自寻短见,于是急忙爬起身,悄悄走出去。他在月下一看,惊愕了,竟然有一位青衣人,在小主母的墓前跪拜轻泣。青衣人身后,站着两位小厮模样的人,其中一个,与小丹这孩子一模一样。明叔惊到极了,便奔了过去,可是一转眼,三个人便在月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明叔又怔住了,几疑自己是不是在发梦,要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二少爷和小丹,在自己面前出现了幻影。可是他咬咬自己的手指,有痛的感觉,证明自己并不是做梦,再定神看看四周的景物,异常的熟悉,更证明自己不是在梦境中。
    明叔又走到墓前看,有烧剩的香火和纸钱,更证明了自己所看到的不是什么幻影,是的确有人前来拜祭过小主母的坟,可是他们怎么一下又不见了呢?
    明叔惊疑不已,回来跟明婶一说,明婶也惊奇了,问;“你真的看见有人前来拜祭小主母了?”
    “晦!我不看见,能胡乱说么?你以为我老糊涂了?”
    “你认为是谁?”
    “除了我们的小主人二少爷和小丹,还会有什么人来拜奠吗?”
    “老头子,你不会是看见鬼魂了?”
    “我怎么会看见鬼魂了?”
    “不是鬼魂是什么?神鞭叟不是说,我家小主人为该死的姓任的所害,早已在那个人间魔穴里惨死了!我看一定是我们的小主人阴魂不散,前来拜祭他的母亲,你看见的是小主人的鬼魂。要不,怎么一下不见了的?”
    “你别胡说八道,鬼魂会哭泣吗?”
    “鬼魂怎么不会哭?有人说,鬼魂会瞅瞅地哭哩!”
    “那么说,鬼魂也会烧人间的香火和纸钱了?”
    “那他们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可能是他们的轻功极好。”
    “老头子,你别忘了,我们小主人根本不会武功,哪来一闪而过的轻功了?就是小丹这孩子,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轻功。你一定是想小主人和小丹想得糊涂起来了。”
    明叔给明婶这么一驳,也一下傻了眼,半晌说不出话来。是啊,自己的小主人。哪来这么好的轻功?明叔想了一下说:“不管怎样,明天我得将这件奇异的事,向大少爷禀报。”
    这样,明叔便奔来见公孙不凡了……
    公孙不凡听了沉思不语,他暗暗感到这件事隐藏着某种神奇和古怪,他除了听到自己同父异母兄弟的死讯外,也知道小丹仍活在人间,跟随一位蒙面大侠走了。
    公孙通却问:“明哥,你看清楚那位青衣人的面孔没有?”
    “他背着我,我无法看清他的面目,但我从他的行藏举止看来,十分酷似二少爷。何况小丹这孩子,我是看清楚了,所以我才敢说我们二少爷没有死,那青衣人极有可能就是二少爷。”
    “既然是二少爷和小丹,他们怎么不去见你们的?”
    “这一点,我和老伴也百思不解。”
    公孙不凡问:“明叔,这件事你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过?”
    老奴感到这件事不可思议。因此,除了我老伴,再不敢向任何人说。”
    “明叔,你这样做很对,千万不可向任何人说出来,因为这样牵到西厂,可大可小,祸福难定。”
    “大少爷放心。老奴明白。”
    “明叔,你就在这里用过饭才回去吧。”
    ‘不,大少爷,老奴得马上赶回去,通知我老伴,叮嘱她千万不可乱说。”
    “这也好,明叔,辛苦你了。”
    “老奴不辛苦。”
    明叔一走,公孙通问:“大少爷,你对这事怎么看?”
    “我从各方面判断,我兄弟可能没有死,仍活在人间。”
    “老奴也是这么想。”
    “通叔,我还隐隐感到,近来江湖上出现的神秘判官和两个追魂、索命小鬼,可能就是我兄弟和小丹所为。”
    公孙通愕然:“二少爷哪来这等惊人的武功?”
    公孙不凡叹了一声:“这一点,恐怕任何人都看不出来,只有我母亲看出来,我兄弟体内有一股与众不同的真气滚动,这种真气,隐隐有一种磁力,只要我兄弟得明师指点,不难成为武林中上乘的高手。”
    公孙通惊讶的说:“这一点,老奴的确看不出来,不但是老奴,就是老奴的好友神鞭叟,他武学渊博,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目光敏锐,也看不出来,只知道二少爷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公子,有一种孤高傲骨的内质,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生平不喜练武,似乎也不屑去练武,他怎会有这等的身手了?”
    公孙不凡又轻叹一声:“说起来,是我家对不起他母子二人,也看错了解二娘。起初疑心她受武林某一门派的指使,前来偷学我公孙家的武功,我们百般防范。事后发觉,我们完全看错了人,解二娘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她只不过是想我同父的兄弟归宗认祖而已,别无任何的企图,从而激发了她一身的傲气。她不但不屑去看我家的武功,也不准我兄弟去学我家的武功。日久月深,她一身的傲气,也就传给了她的儿子。当我们知道她的为人时,想接她母子两人回大院,打算将公孙家的武功传授给她母子二人时,也被她婉言谢绝了。所以我公孙家对她母子二人,实在对不起,不知如何补偿才好。至今想起,仍然深感不安。”
    公孙通说:“太少爷,这一点老奴也有脱不了的责任。”
    “好了,过去的事,我们不去说它。”
    “大少爷,老奴仍不大明白,二少爷怎会在短短的几年之内,练得如此好的武功?”
    “极有可能他在那人间魔穴中遇上了一个奇人异士……”公孙不见说到这里,蓦然想起一件事,骤然住口不说了。
    公孙通愕然:“太少爷,怎么了?”
    公孙不凡问:“通叔,神鞭叟不是说过,在那人间魔穴中,有一位姓解的老人?”
    “是。他说这一伙蒙面奇侠异士,主要的目的,就是将这位在魔穴中被幽禁了近二十年的老人救出来。同时也救其他的人,将整座人间魔穴夷为平地。太少爷,难道这事与二少爷有关?”
    “这位姓解的老人是什么人?神鞭叟有没有向你说过?”
    “神鞭叟对这位姓解的老人不甚了解,但那位老人与武林耆宿吴老前辈却有来往,只知道他在江湖上的绰号叫草上飞,轻功独步天下,过去出没在长城一带的大漠之上,在江南,不大为人知晓。”
    “通叔,你不感到奇怪么?他姓解,我家二娘也姓解。”
    “大少爷,你是疑心这姓解的老人与我家小主母有一定的血缘关系?”
    “恐怕有一定的亲属关系!要不,我兄弟真的是昨夜的青衣人;真的是目前出现的生死判官,那他这一身的惊人武功,就令人不可思议了!”
    “大少爷的意思是说二少爷的武功,是因为姓解的老人与少主母有亲缘的关系,所以在魔穴中他把武功传授给了二少爷?”
    “恐怕这是最好的解释了。”
    “太少爷,少主母的身世一向讳莫如深,无人知晓,她自己不愿谈,别人也不敢问,只知道她是一个孤女,从小跟随一群卖艺人在江湖上卖艺为生。自从来到公孙家后,她深居在充山中,没任何亲人,也没任何朋友来找她。少主母的身世,至今还是一个谜。至于她与被幽禁在魔穴中的解老人有没有亲缘关系,老奴就不敢说。但老奴从神鞭叟的口中知道,杀了幽冥杀手,夷平魔穴的是解老人的嫡传弟子,也姓解,是位中年人,小丹跟随的就是这位中年解大侠。老奴疑心,最近出现的生死判官,可能就是这位解大侠。只有他,才对东、西两厂有这么的深仇大恨。”
    “那么说,我兄弟是不在人间了?”
    “老奴不敢说。”
    “可是小丹跟随那位青年人在充山拜祭,又是怎么一回事?”
    ‘大少爷,这恐怕要找到小丹才清楚了。要是那位轻功极好的青衣人真的是二少爷,就是不来看我们,也应该去看看明叔夫妇才是。”
    “可能他不想我们卷入这是非的旋涡中去,以免牵连我们。通叔,不管怎样,我们得暗中留意才是。”
    大少爷说的是,老奴自会加倍留意。”
    公孙不凡没有估计错,公孙通也役有说错,就是明叔也没有看错,深夜在充山扫墓拜祭的确的是死而复生的公孙不灭,也是夷平魔穴的解大侠,更是最近在江浙一带神秘出现的生死判官,两张面孔是一个人。
    公孙不灭安全的护着外祖父到达海岛后,在岛上伺候了外祖父半个月,便听到一些出海捕鱼的渔民传说,大陆上人心惶惶,东、西两厂的人,为追寻千里岗一伙蒙面劫狱人,掀起了“卢大夫事件”,凡是过去与卢大夫有过接触和有点关系的人,莫不受害,因此而牵连了不少的无辜者。甚至还有一些不法不徒,冒充千里岗的劫狱侠士,不时蒙面打劫村寨,袭击富商,拦截镖车。
    公孙不灭听了心中十分不安,感到自己不亲自上大陆不行了,不然,将会有更多的无辜者受害。于是他请示了外祖父,解无忌说:“孩子,你去吧!这不但是为民除害,也是我们侠义中人义不容辞的事。当然,以你目前的武功,恐怕东、西两厂的人、没有几个是你的对手,但切不可大意。要提防他们的暗算。”
    “孙儿会小心的。”
    “还有,你母亲的坟墓,也该去看看了。”
    “是!”
    这样,公孙不灭便带了焦峰、小丹坐船回到了大陆。他感到再蒙面出现,不但会引起东、西两厂的人特别注意;也与那些非法之徒冒充蒙面人抢劫也一时令江湖中人混淆不清,产生诸多误会。后来他受到水月宫小公主茜茜戴着面具化装成钟馗小鬼,在半途上杀了千里飞刀马掳头的启发,于是他们也买了一个判官两个小鬼的面具进行为民除害的行动。这事令小丹和焦峰大为高兴,满足了他们好玩的心理。小丹和焦峰毕竟还是未成熟的少年,好玩。好奇,喜欢寻求刺激。龙其是聪明伶俐的焦峰,更高兴了,装神弄鬼,是他最喜欢的事。这样,江湖上便出现了一个生死判官和追魂、索命两个小鬼了。
    公孙不灭这次转回大陆,除了为民除害,拜祭母亲的坟墓外,在内心的深处,还希望能见到小公主茵茵。小公主的音容举止,那放纵小羁性格,行侠仗义的作风,已深深地印在他心中,怎么也忘不了。自从他率众夷平魔穴,营救出外祖父,来到海岛之后,小公主酋首自然而然的便浮现在他的脑海,显得越来越深刻。三年了,不知小公主变成怎样?她可能早巳将自己忘了。尽管这样,他还是希望能见到茜茜一面,满足自己相思之苦,哪怕茜茜真的早已将自己忘了,但只要能见她一面,也心满意足了。其他的非分之想,他不敢奢望。
    公孙不灭在拜祭自己的母亲时,一下察觉到已惊动了明叔,他不想惊动公孙家的人,更不想连累他们卷入这场与东、西厂为敌的是非中去。尽管他十分想见明叔和明婶,为了不使公孙家受牵连,便及时与焦峰、小丹悄然离去,在太湖登上了一时轻舟,消失在茫茫的湖面上。
    公孙不灭在宜兴县弃舟上岸时,便听到人们在纷纷传说追魂、索命两个小鬼,在镇江府丹阳县的吕城镇突然出现,将纵容士兵欺凌百姓的巡检司大人的脑袋也割了下来,悬挂在吕城镇土墙的门楼上。
    公孙不灭和小丹、焦峰听了愕然相视,怎么在丹阳县又出了追魂、索命这么两个小鬼的?难道又是西厂的人弄的阴谋诡计,打发人来冒充自己?
    他们进城在一阎饭店吃饭时,一些食客和过路的客人也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都是在议论最近在江湖上出现神秘的判官和两个小鬼行侠仗义的事,但更多的是议论昨夜吕城巡检司大人被杀的事。
    有的说,这事已惊动了应天府,派出了神捕戴七前来查案,追捕凶手。人问:“怎么东、西两厂的人和锦衣卫府的人不来?却打发铁面神捕来呢?”
    那人说:“老弟,自从生死判官在江湖上出现,一连杀了东、西两厂不少的高手,他们还敢前来查案么?老弟,你是不是希望这一伙人前来?”
    “叹!我怎么希望他们前来了?我只是感到奇怪而已。”
    这时又有人说:“我看他们打发戴神捕前来是不怀好意。”
    “老兄,怎么不怀好意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戴神捕为人铁面无私,遇事秉公办理,对谁也不买账近来在南京出现了几条人命案,戴神捕在追查凶手时,有不少是牵涉到东、西两厂人的身上,并且已查出凶手是什么人了,上司突然下令叫他别追查下去,说这事已交由两厂的人去查办。就是戴神捕已抓到了杀人凶手,西厂也派人来要了回去。东、西两厂的人,早巳对戴神捕十分猜忌,明知判官和两个小鬼武功奇高,偏偏派了他来,这不是叫戴神捕去死?这一次,看来戴神捕有险了。
    有人说:“但愿判官和两个小鬼别与戴神捕为敌就好了!”
    “老兄、戴神捕要是捉不到追魂、索命两个小鬼,回去也是受罪,轻的说玩忽职守,重的说可以给他安上私通凶手的罪名,故意不去追捕,说不定将打入大牢。”
    有人说:“要是我是戴神捕,干脆就不吃这碗饭,远走高飞,到江湖上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不胜过当什么总捕头?”
    突然,店小二“嘘”了一声说:“各位大爷小心,有官府的人来了!”
    饭店中所有的食客一下静了下来。公孙不灭往外一看,果然见两个官司模样的人,风尘仆仆走进店来。店小二慌忙上前:“军爷,请这边坐。”店小二抹桌拂凳,请官差坐下,然后问:“军爷,请问叫什么菜?”
    “是,是!军爷不要酒么?”
    “好!来半斤白干。”
    公孙不灭略略打量了他们一下,这不是当地衙门中的差人,显然是送什么公文,路过这里罢了。他与小丹、焦峰示意一眼,便结账离开了饭店,出城往不溧阳方向而去。
    路上,焦峰问:“少爷;你看在吕城出现的两个所谓小鬼,会是什么人?不会是西厂姓郝玩的花样?”
    小丹说:“少爷,我看准是他们有意设下的陷阱,在暗算戴捕头。”
    焦峰问:“戴捕头为人怎样?”
    “他在公门中算是一个正直无私的人了,为人精明能干,破案如神。”
    “这就好办了。”
    小丹愕然:“怎么好办了?他要是跟踪我们,不如与他交锋好,还是不交锋好。”
    “我们去将那两个冒充我们的人提了,交给戴捕头不就好办了吗?”
    小丹一听,便拍手赞成:“少爷,我们去捉那两个冒充我们的人吧!一来除害,二来解除戴捕头的困境,三来也洗脱了我们与这件事的关系。”
    公孙不灭摇摇头:“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小丹问:“怎么不简单了?”
    “有可能是他们有意引诱我们自投罗网。”
    焦峰说:“那怕什么!以少爷的武功,还对付不了这些鹰爪?”
    “峰弟,话不是这么说,正所谓蚁多咬死象。对付十来二十个鹰爪,我们还可以,要对付大批的官兵,就比较困难了。”
    “少爷是说在吕城一带,已埋伏了大队的官兵?”
    “吕城是镇江丹阳县巡检司所在的地方,本来已驻扎了不少的官兵,所以我们不能不小心呀!”
    小丹问:“少爷,那我们怎么办?不去理这件事了?”
    “理还是要理的,但我们先看看再说。”
    是夜,他们便在溧阳县城投宿。客栈中,也有人在谈论生死判官和两个小鬼的事。在几个行商定贩之中,更是大谈判官、小鬼神出鬼没的故事。一个商人十分神秘的说:“你们知不知道,判官和小鬼又在句容县的茅山中干了一件大事,将茅山二狼也除掉了厂!”
    有人问:“不可能吧?刚才王见说追魂、索命两个小鬼在扬州府出现,盗去了一位富户不少的金银珠宝,怎么又会在句容县茅山中出现了?他们总不会飞吧?”
    “你老弟说对了。他们就是会飞,要不,怎么说他们神出鬼没的?一时在东,一时又在西,弄得人莫名其妙。”
    跟着又有一个人轻轻的说:“有人说,判官和小鬼已经来到了溧阳县。”
    众人顿时愕然相讥祝:“真的?你看见了?”
    “他们现在哪里?”
    那外商说:“真不真我不知道,我也没看见。”
    “那你怎么说他们来到溧阳县了?”
    “小弟也是听人说。”
    “他们怎么不说在别的地方出现了,偏偏说来到了这里?”
    “这有什么奇怪的,谁不知道溧阳县城南郊二里地有个蔡家庄,蔡庄主是溧阳县的一霸。蔡庄主曾经在锦衣卫中于过事,虽然告老回乡几年,可是他家的二公子,绰号白眼狼的蔡普,却是西厂的人,官职还不小,是个百户长哩!试问这样的一户人,判官和小鬼不来找他们,又去找谁了?”
    跟着有人轻声说:“判官和小鬼是要杀了他们父子二人,却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大事。”
    “老弟,你说话小心呀!万一这话传了出来,白眼狼不来找你?”
    “对对,当小弟没说过。”
    这几个外商走贩在一间大房中的说话,公孙不灭和小丹、焦峰听得清清楚楚。小丹说:“想不到在溧阳县,也有这么一个西厂的鹰爪在潜藏着,我们真的要处处小心了!”
    焦峰却眨眨眼说:“少爷,我们要不要去蔡家庄走走?说不定冒充我们的人,真的会在那里出现哩!”
    小丹睁大了眼:“他们真的会在蔡家庄出现?”
    “这很难说,就是不出现,我们顺手为当地平民百姓除掉一害也是一件好事。我还有点疑心,说不定这个白眼狼,就是冒充我们的其中一个人。”
    公孙不灭问:“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焦峰笑笑说:“少爷,这种想法也没有什么不好呵!”
    焦峰说这句话,不过是想公孙不灭去蔡家庄看看,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我疑心错了,说不定我们也可以从白眼狼的口中问出一些线索来。”
    小丹连忙说:“少爷,峰哥说的没错,我们去看看也好再说,这姓蔡的父子二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公孙不灭说:“那我们去看看吧!不过,我们可不能伤害无辜呀!”
    “少爷,我们知道啦!”
    深夜,他们打点好一切,施展轻功,从窗口悄然跃上了瓦面,圈过城墙,往南郊而去。这一夜;正是风高月黑,是夜行人活动的好天气。二里路不远,他们转眼之间,便来到了蔡家庄,见庄中的一些房舍、楼阁仍有灯火,显然庄中仍有人没睡。
    焦峰突然轻叫,声:“少爷,你看!”
    公孙不灭展眼一看,只见两条黑影矫捷似疾燕,骤然飞进了蔡家庄。公孙不灭不由暗暗一怔,这两条轻似捷燕的黑影,显然是武林中极为上乘的高手,轻功之高,不下于自己。
    公孙不灭暗想:这两条黑影,也像自己一样,是夜探蔡家庄?还是他们原来就是蔡家庄的人,出外活动刚刚回庄?蔡家庄要是有这样上乘的高手,恐怕就不太好对付了。
    焦峰说:“少爷,我们快跟去看看。”
    公孙不灭点点兴说:“我们先别现身,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他们先后飞进了蔡家庄,分别站在不显眼的瓦面上和楼阁的屋檐下,在月下注视庄中的情景。
    蓦然,有人厉喝一声:“大胆狂徒!竟敢夜闯我蔡家庄,是不是吃了豹子胆、老虎心,不知死活了?”
    跟着便有人破窗而出,跃到院子中。庄内火把齐亮。几个人大声齐喊:“千万不可让贼人跑了千万不可让贼人跑了!”他们一齐从各个房舍中拥了出来,看来蔡家庄夜日守卫森严,而庄内的打手、武士,也训练有素。
    公孙不灭和小丹、焦峰,以为自己的行动不小心,给庄内的人发现了,正凝神准备应敌。谁知一看,给发现的不是自己,而是先来的那两条黑影,他们给庄内所有的打手和武士,团团围困在大厅前的一片广场上。
    公孙不灭和小丹、焦峰再定神一看不禁全都惊讶起来,那两个脸上戴着的正是小鬼的面具,几乎跟小丹、焦峰所戴的面具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而已。这又令公孙不灭等三人傻了眼,看来客栈中那几个外商走贩的说话,并不是什么道听途说,更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有其事。
    这么看来,这两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又不是什么西厂的人了!西厂的人不会跟自己的人过不去。公孙不灭暗想:难道他们也跟自己一样,是侠义道上的人物,来蔡家庄为民除害?还是黑道上武功极好的豪杰,与蔡家父子有深仇大根,前来寻仇?
    这样一来,公孙不灭等三人,更不想出现,想看看事情的进展怎么样。
    其中一个戴黑颜色鬼脸面具的人,笑嘻嘻地说:“我们当然吃了豹子胆、老虎心啦!要不,我们怎敢夜间蔡家庄的?蔡家庄,可以说是溧阳县的一个龙潭虎穴之处。”尽管这人说话放重了嗓门,但他的声音却掩盖不了清脆的原音,他似乎是位少女,或者是位未成年的少年,仍带着一些童音。公孙不灭又惊愕起来。
    到底这个戴黑色鬼脸面具的人是少女还是少男,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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