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宝小淘气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针尖对麦芒
    “嘭嘭!噗噗!”铁掌着肉之声不绝于耳,周遭气流呼啸,不时传出气爆,雪花四面激射,几乎分不出人影。
    这一场战斗,对纪凡来说,真是得益非浅。
    他的内功,靠火螭虬内丹之助,早已成就非凡,所缺少的,正是实战的经验,如果对手太弱、无法激发他的潜能,只有像符烈这种高手来磨练,才能使他体会出招的诀窍和防守的奥妙。
    开始时两人相差不多,称来我往互有攻守,气功对气功,功深者较占优势,纪凡内力稍胜半分,越打越顺手,百招以后就渐渐取得主动。
    廖竹眼中诡诱的神色一闪而役,手中暗扣三粒白骨珠,全神贯注斗场俟机出手,打算先干掉纪凡再说。
    戴天仇早就注意到他了,身形如键一闪而至,立身在廖竹右手五尺之处,冷声哼了一哼。
    全神贯注在斗场的廖竹,闻声倒吓了一跳,回头见戴天仇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不禁心虚得有点发毛,身侧被人欺近五尺仍没发觉,可见戴天仇比自己高明多多。
    “鬼鬼祟祟的,哼什么哼。”廖竹恶人先告状。
    “廖总管,是谁鬼鬼祟祟你我是河豚吞河灯心知肚明,你别当每个人都可以欺之以方,至少我戴某要比你机灵些,你右手扣住的暗器怎么不掏出来?
    哼,无毒不丈夫,机会稍纵即逝,不快点下手你会后悔的!”
    廖竹在戴天仇的面前哪敢出手?嘿嘿奸笑道:“戴堡主爱说笑,他们俩说好公平比斗,廖某岂敢冒江湖大忌妄加出手暗算?”
    “哼!别人不知道你廖竹肚子里的货色,戴某却清楚的很,你是头上生疮脚底流脓
    全身坏透了,你刚才不是手中扣了三枚暗器吗?看你手臂人手劲的线条,就可以猜出你在玩什么,老夫说对了吧?”直捣弱点一针见血。
    廖竹干笑道:“嘿嘿,那只是预防万一……”
    “怪事年年有,做贼的喊抓贼,你就甭强辩了,套句你们少堡主的口头禅,天下一大笑……来得好!”
    原产廖竹趁戴天仇说话分神之际,手中白骨珠突然出手,品字形朝戴天仇激射而至!
    戴天仇是个成了精的老江湖,岂会轻易遭受暗算?右手一抄,三颗白骨珠入手:“来而不往非礼也!”手一扬三颗白骨珠原物奉还,去比来快三倍。
    廖竹大吃一惊,百忙中勉强闪过两颗,一声闷哼,第三颗正打在右肩上入肉近寸,只要闪避稍迟,廖竹整条右臂非报销不可。
    廖竹咬牙切齿道:“哼!戴堡主一珠之赐,廖某会记在账上,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讨回,不将飞天魔堡化为飞灰烟烬,难消心头之恨!”
    “怪事年年有,老未不过将你的‘厚赐’壁还而已,你就消化不了撑住了,要是老夫也附送点‘厚赐’给你,不把你撑破才怪!”戴天仇依然妙语如珠骂人不带脏字。
    廖竹眼中冒火,恨透了戴天仇:“戴堡主且休息得意,廖某白骨珠上早已抹上剧毒,你只有一个对时可活了。”
    戴天仇这回可是终年打雁竟被雁啄了眼睛,阴沟里翻了艘航空母舰,顿觉右掌有些麻感,不只吃下两三惊。
    忙运功闭住右臂经脉,眼中发红:“廖竹,你果然不愧‘阴鼠’之名,老夫千算万算,还是着了你的道,老夫今天拼着这条膀子不要,也非把你劈在这里不可!”
    说完一声怒啸,扬起左掌猛扑廖竹。
    石健、麻雄双双抢出,让过廖竹同接戴天仇一掌,轰然一声,双方各自屹立原地,竟是势均力敌。
    戴天仇吃亏在仅能以一臂应敌,否则凭石健、麻雄二人联手,也非戴天仇敌手。
    “戴堡主请退。”老酒鬼怕戴天仇因为中毒而受害,忙上前阻止:“戴堡主一万斤的身体(万金之躯),跟他们拼骨未免太不划算,堡主还是把毒逼出体外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酒鬼又“烧山”了。
    戴天仇双眉倒竖:“廖竹,你给老夫记着,错过了今天,哪天相逢哪天结算,必定拆下你两条膀子!”
    廖竹吞下一颗解药:“戴堡主不必费事了,廖某白骨珠上所抹尸毒,除了廖某的独门解药外,天下无药可解,一个对时之内堡主必身化血水,你要报仇的活,先去在死城中等候,倏廖某百年以后再到阎王殿前对质吧!”
    戴天仇几乎又要克制不住跳起来,老酒鬼忙向戴天仇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戴天仇这才回嗔作喜,回到原地运功逼毒。
    老酒鬼则安闲的边喝酒边替两边护法。
    纪凡在两百招后,已经主宰了全局。
    符烈全力的攻击,对他产不了威胁。
    反观符烈,却是一接掌一退步,额上大汗如雨,沿着双颊流至颔下,有时流进眼睛里,也无暇抽空擦拭。
    对纪凡发出重逾千钧的铁掌,封又封不住,挡也挡不牢,拳拳着肉,几乎要气散功消。
    一退再退,马步虚浮,口中呃呃连声,仍咬牙苦撑。
    看样子,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了。相反的,纪凡越战越勇,豪气干云排山倒海的攻击,令符烈心胆俱寒。
    对纪凡来说,这是奠定信心的第一仗,胜了,对他以后行走江湖必有正面的助益,败了,可能会信心全失。
    对符烈来说,也同样的重要,胜了,从此仍可扬名江湖欲取欲求,败了,将绝足武林与草木同朽。
    因此,两人都卯足了劲。
    三百招后,纪凡发出了一声沉叱,双手同出,“饕餮功”招式突发,捷如电闪般猛攻七掌六拳四腿。
    掌掌中的拳拳着肉腿腿不空。
    符烈狂封乱架,连退十余步,仍无法避过,被揍得踉踉跄跄心脉憾动。
    这一来,居然激发了潜在的兽性。
    一声怒吼,双掌突然变得色如青玉。
    “玉尸毒掌!”老酒鬼惊呼出声。
    纪凡摹然身形急剧闪动,成无数的虚影,真人反而凭空消失,但语声却震耳欲聋:“魔就是魔,言明互相印证,居然妄动歹毒绝学……”
    没有人能看清变化,接触如电光石火,霎那之间胜负已分,一条人影如断线风筝般的摔飞三丈以外。
    是符烈,倒在三丈外雪地上,鲜血狂喷气若游丝。
    “哇噻!前辈,你……”
    最吃惊的不是别人,竟是纪凡自己。纪凡身形暴起,再次扑向重伤倒地的符烈。符坚、符强想扑出接应,已慢了一步。
    剑堡的人站得更远。
    “小兄弟不可……”戴天仇双目倏睁,叫声晚了霎那。
    “小子不可……”老酒鬼也来不及。
    一切都慢了半拍……
    大家都把心提在口腔,等待事情发生……
    纪凡扑到符烈倒地处,迅速将符烈扶起,右掌紧贴符烈背心命门,左掌轻按头顶百会,拼着耗损真元,内劲如潮般的涌入符烈体内。
    纪凡竟为对头疗起伤来了,怪事。符坚、符强兄弟也看出纪凡没有恶意,终于把提到口还蹦蹦直跳的心放下去。
    老酒鬼神色一松,缓步走近,替纪凡护法。
    戴天仇嘘了口气,如释重负。
    这些事情,以祁连山寨解能、文敬礼三人的武功,总要到事情告一段落才能明白过来,算是后知后觉。
    廖竹眼看是越来越没有的搞头了,低声跟厉宕、麻雄、石锤等人商量了片刻,终于悄悄的撤退了。
    谁也没阻止他们。
    天亮后,有人看见他们凄凄惶惶的奔向中原。
    纪凡大汗澈体,花了比刚才战斗两倍的功力,总算把符烈的伤势稳定下来,长吸了一口气,伸手擦去额上的汗珠。
    “小友如此耗费功力替老夫疗伤,老夫十分感激。”符烈声音虚弱,老眼不再明亮,好像一下老了三十年。
    “哇噻!在下万分抱歉,一时难以按冲动收势不住,致前辈伤势如此之重,可是,前辈明明已提起一种歹毒的功夫,为何又半途收手散去?差点叫晚辈造成终身愧疚。”
    符烈苦笑道:“这也怪不得小友,老夫是咎由自取。”符烈调匀了一下呼吸:“小友的拳头好重,打得老夫心头冒火花,一时控制不住,往昔的魔根又发作起来,刚运起‘玉尸神掌’功夫,心中已悟及不对,要散去已是来不及,只好拼着护自己的‘玉尸神功’反震,挨上小友一掌,才会伤得这么严重。”
    “哇噻!晚辈的确十分抱歉,前辈的伤,晚辈感同身受,万分难过……”
    “嘎嘎,小友怎么如此放不开?老夫说过,这是老夫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小友若说内疚,老夫认为有虚伪之嫌。”
    想不到符烈也是性情中人,但此刻却只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心中十分祥和,这一转变,的确令人讶异。
    就连符坚符强兄弟也感到奇怪,莫非老二挨了一掌,连以往凶暴的脑筋也给打平了么?
    “哇噻!前辈这么说,晚辈倒是汗颜无地……”
    “小友又来了,老夫一直称你为小友,你却老是前辈晚辈不离口。”符烈含笑道:“莫非是嫌老夫邪魔外道,拒鬼神而远之么?”
    “晚辈怎敢……”
    “又来了,如果你不嫌弃,叫老夫老哥哥就行了。”
    纪凡犹豫了一下,偷偷瞧了老酒鬼一眼,见老酒鬼微微点头,才答道:“哇噻!这……
    晚辈斗胆高攀了……”
    “你也别再什么前胸后‘背’(辈)了。”符烈竟也幽默起来:“也别什么‘抖端高盘’(斗胆高攀),干脆老夫就叫你小兄弟,你叫我一声老哥哥足矣,对,就这么办,小兄弟认为如何?”
    纪凡严肃的一揖到地:“哇噻!小弟参见老哥哥。”
    符烈高兴得大笑出声:“嘎嘎嘎……嗯……”大概是用力牵动了内伤,眉头一皱。
    纪凡忙上前要看他的伤势。
    符烈挥挥手:“不打紧,不打紧,老哥哥还撑得住,来来来,老夫太高兴了,让老夫好好看看小兄弟。”
    老酒鬼上前一步道:“烧……对不起阿拉老夫差点溜了口,其实前辈的辈份比阿拉老夫还高,千万不要宠坏了这臭小子,他表面忠厚老实,其实也一肚子坏水……”
    符烈笑笑道:“这位爱喝酒的老弟台,不是老夫说你,你们这些所谓的侠义中人,做事一向太过于拘泥呆板,把什么江湖道义辈份之类当成宝似的死抱不放,不懂得变通之道,所谓规矩都是人类自己打出来的泥水,只会陷住自己的脚,死抱着顽固教条不放,不知埋没了多少少年英才,老夫交浅言深,老弟台休怪。”
    符烈说的确是实情,老酒鬼只有讪讪苦笑。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以小兄弟目前的武功,老夫也要瞠乎其后,老夫被叫成老哥哥,似乎还沾光了些哩,这并没有什么不对,老弟台以为如何?”
    老酒鬼苦笑道:“烧……阿拉老夫也知道,但是人情伦常也不能不顾啊!”
    “什么屁的伦常。”符烈果然野性难驯:“像老弟台这般畏首畏尾拘泥顽固食古不化,把一个人的才华都限制在道义的圈子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老酒鬼呐呐无言。
    纪凡道:“哇噻!老哥哥,这些都是闲话,老哥哥的伤要不要紧……”
    “嘎嘎嘎……嗯……”符烈一笑就牵动了内伤:“嘎嗄嘎……嗯……小兄弟,你别把老哥哥当成豆腐,老哥哥太高兴了,嘎嘎嘎……嗯,老三老四,过来看看咱们的兄弟,老哥哥今天好高兴,凭空多了个人间奇葩的小兄弟,嘎嘎嘎……嗯符坚、符强兄弟同时走来,纪凡又一一拜见。
    纪凡又朝符刚的尸体恭敬的行礼,礼貌十分周到。
    符烈叹了一口气道:“小兄弟,老哥哥知道你心中想些什么,你一定是后悔下手太重了,不是老哥哥无情,在老大死后还说他的坏话,其实我们兄弟会成为凶名四播的江湖凶人,我们老大是始作肖者。
    老哥哥和三四二弟三个人所杀的人,加起来还不到老大杀的一半,纵然他逃得过今天,也将逃不过天谴,他死了也好,他是死得其所。
    小兄弟不必内疚,更无须懊恼,来来,老哥哥今天非常高兴,要送你一些小小的纪念品,小兄弟千万不要嫌弃才好。”
    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个掌大的透明小盒,硬塞在纪凡手中。
    “哇噻!老哥哥……这……”
    “老夫说过不要跟老哥哥客气,快收下吧。”
    纪凡推辞不得,把小盒子拿在手上仔细瞧,只见这个盒子通体透明,里面有几个似蜂似蝇的东西在里边游动。
    “哇噻!老哥哥,这是……”
    “嘎嘎嘎……嗯,这是老哥哥我最近十几年未履江湖,在山中无聊时的杰作。。
    这是邛崃山深处的一种异种蜜蜂,名叫麻蜂,全身硬如铁丸刀剑不伤掌劈不死,螫上人体无知无觉,片刻后即昏迷不醒,两个时辰后麻性自解,被螫的人毫无痛苦,端的是一件妙品,老哥哥闲来无事,捉他几只加以训练,花了好儿年功夫才完成,可以用啸声指挥,这可是老哥哥的杰作哩!嘎嘎嘎……嗯……”
    “老哥哥,这么贵重……”
    “少噜嗦,等一下再教你指挥的方法,管用得很,喂,老三老四,你们还不把压箱底的玩艺拿出来,还等老夫去抢吗?”
    符坚笑道:“二哥也真性急,有了新人忘旧人,火烧屁股似的扫地出门……”说着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皱皱破破的羊皮纸来。
    “小兄弟,这是老哥哥我从邛崃深山一处山洞中偶然拾得,里面记有三招守势,不知其名,极为深奥难懂,老哥哥也只能揣摸个六七分,姑且称为‘清洁三式’,第一招叫‘洗头发式’,第二招叫‘擦背式’,第三招叫‘擦屁股式’,应付突发的袭击十分有效,送给小兄弟防身,算是小小的见面礼吧!”
    “哇噻!老哥哥……”
    “小兄弟,老哥哥过去行事虽然凶暴了些,但这羊皮卷可不是抢来的,长者赐不可辞,古有明训,小兄弟不准推辞。”
    纪凡也只得收下了。
    符强笑道:“跟二哥三哥比,我这个见面礼可豪华多了。”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颗指头大小宝光做能的宝珠来:“这颗明珠古称水火神珠,佩在身上,保证寒潭弱水九阳烈火亦无奈你何,送给小兄弟却暑保暖之用。”
    也不由分说,硬塞在纪凡手中。
    纪凡看着手中三样礼物,无一不是人间异宝价值连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竟发起呆来。
    老酒鬼喝道:“臭小子,你狗运真好,踩到了狗屎都会变成黄金,还不叩谢三位前辈厚赐,发什么呆?”
    纪凡如梦初醒,忙咚的一声跪下叩起头来。
    符烈笑骂道:“起来起来,老哥哥不喜欢叩头虫。”又朝老酒鬼道:“你别老欺负小孩子。”
    老酒鬼杀猪般似的叫起屈来:“天上诸般仙佛青天大老爷,阿拉老酒鬼没被那臭小子折磨得凄惨落魄一个头三个疱已经是孔老夫子关老夫子史艳文哈林二齿怪老子藏镜人一同有德保佑,哪敢去欺负他呀!”
    难为老酒鬼一口气说那么多居然气都没喘一下,说得大家笑了起来。
    符坚边笑边道:“老夫不管你们谁欺负谁,谁要是骑在小兄弟头上,老夫一定不依。”
    老酒鬼笑笑道:“臭小子真是福气,在这荒山野地里,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孝敬三位前辈,臭小子,快把内丹拿出来送给三位老哥哥吧!”
    纪凡忙把剩下的大半个火螭虬内丹掏出来。
    老酒鬼拔出纪凡背上的含光屠龙剑,小心翼翼的切下三片薄如指甲的内丹给纪凡。
    纪凡十分恭敬的给符烈。
    符烈皱皱眉头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上古遗留异种火螭虬的内丹,积数千年修练的精华,一般练武的人,服下一小片大约可增十一年功力,臭小子无物孝敬,送每位百年功力,不过,这可要慢慢少量服用,以本身修为将之炼化,一次服用太多的话,老人家可禁受不起。”老酒鬼又在卖弄‘学究夫人,的学问。
    火螭虬秉性至阳,今天上山的人都知道,所谓多吃老人家会禁受不起,符烈也知道指的是什么。
    “这……这就是火螭虬内丹,太棒了,这三片每片都是人间至宝,老哥哥耄矣,再服这天材异宝未免暴珍,小兄弟还是收回去……”
    “哇噻!老哥哥,您也不是俗人,小弟已受惠不少,小弟孝敬三位老哥哥每人百年功力,请笑纳,三位老哥哥既然认了我这个小兄弟,兄弟如同手足,这点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要不是老哥哥一时间消化不了,小弟全部奉赠又有何妨?”
    “嘎嘎嘎……嗯……好个兄弟如同手足,老哥哥生受了,对了,小兄弟,老哥哥糊涂,居然忘了问你是谁?”
    纪凡怔了一怔:“哇噻!我?我是谁?我是老哥哥的小兄弟呀?”
    “你别跟老哥哥歪缠,老哥哥是问你姓甚名谁。”
    纪凡颇感为难:“哇噻!不瞒老哥哥,小弟现在叫范及。”
    符烈奇道:“现在?你的名字是随季节变换的?”
    “哇噻!老哥哥!小弟有难言之隐。”
    “有什么重大得连对老哥哥都要瞒的?”
    “哇噻!这……”
    “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是说兄弟如手足吗?还有什么事连手足都不能知道的,符烈的语气里,颇有几分不豫的味道。
    “哇噻!这个……”纪凡进退维谷。
    老酒鬼忙上前解圆:“你这个做人家老哥哥的怎么可以欺负小孩子?”舔舔嘴唇又道:“其实是这样的,只因这臭小子身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当下把纪凡的身世大略说了一遍,可是把人名、地点、时间全变了,内容也不尽相同,但仇人的狡猾则一,为免影响侦察大计,暂时须隐去身份云云。
    一席话,把符烈兄弟说得耸然动客气愤填膺,戴天仇更是激动得颇难自己。
    符烈咬牙道:“老夫昔日以杀手之名行走江湖,行事亦不致如此狠毒,好,小兄弟既然身负奇冤,老哥哥也不勉强你,你说你现在叫什么皮来着?”
    “哇噻!不是皮,是范及,三元及第的及。”
    “老哥哥可不管你急或是不急,小兄弟,老哥哥有件事要跟你商量,老哥哥在江湖上还有一些小事尚待处理,不是老哥哥言而无信反悔,只是这件事情太重要了,老哥哥非亲自出面处理不可,等事情处理完毕,老哥哥立刻遵约永隐邛崃,不再涉足江湖,不过老哥哥向你保证,这段期间绝不开杀戒,小兄弟能不能把老哥哥退隐的日期宽延一些日……”
    “哇噻!老哥哥言重了,老哥哥想邀游天下或办事,尽可自行决定,我们前约作罢……”
    符烈正色道:“不,人无信则不立,一言既出八马难追,老哥哥只是要求延缓,绝不作违约之事。”
    “哇噻!老哥哥,我们的约定只是一个形式,老哥哥只要心中有隐,此身隐不隐又有什么关系呢?”
    “嘎嘎,小兄弟说得是,老哥哥明白了,对了,老哥哥该走了,不要忘了,你办完自身的事后,一定得到邛崃深处探望老哥哥们,深山隐居的生活是很无聊的,小兄弟将是老哥哥们最欢迎的客人。”
    “哇噻!我会的,一定会。!
    “老哥哥相信你,老哥哥先走一步,邛崃深处扫榻相迎,莫让老哥哥失望。”
    “哇噻!老哥哥放心……”
    断了一掌的“魔煞”符坚倒想得开,大笑道:“桀桀桀……你们别再三个婆婆两个妈妈了。也不要像‘牵亡’似的连哭带唱,弄得大家伤感,只有暂时的离别,才有相逢的喜悦,走也走也,桀桀桀……”
    四煞也动身:“喀喀喀,说走就走,来,二哥,我扶您……”
    “嘎嘎嘎……说什么连篇大笑话,这点小伤早被一团高兴给冲散了,我又不是诗人贾岛(假倒),干嘛要人扶?小兄弟,后会有期。”
    符烈将麻蜂的控制方法教了纪凡,又交待了邛崃山的道路,千叮咛万交待,三个人才带着符刚的尸体连袂飘然而去。纪凡恭恭敬敬的拱手目送三个老怪物,直到人影消失看不见。
    戴天仇咱然叹道:“想不到这种四五十年前即已名震天下的宇内凶人,竟有如此丰富的感情,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实在令人难信,真是怪事年年有。”
    老酒鬼也道:“可不是,直到现在阿拉老夫还以为是酒醉未醒呢!”
    “可见得有些事情传闻不见得可靠。”
    “阿拉老夫颇有同感。”
    “可是江湖上还有很多人相信传言,常常以耳代目,以片面之词武断是非,才会使得武林纷争不断永无宁日,唉,怪事年年有。”
    “没办法,这叫做‘肿口受精’(众口钎金)嘛。”
    “有时候想起,真是‘人猿狗喂’(人言可畏)。”
    “戴堡主想必是‘油橄榄花’(有感而发)?”
    戴天仇笑笑道:“戴某自知怪事年年有,魔堡主在武林中的声誉不见得佳,戴某外号飞天神魔,有时像报应之神有时却像万恶之魔,江湖人对戴某之评价至为中肯,戴某之评价至为中肯,戴某亦以此绰号而沾沾自喜。”
    “戴堡主豁达得很。”
    “岂敢。”
    两老客客气气,总有份隔阂存在。
    其实他们俩的渊源颇深,只是各自面目已改,虽有所疑,但不敢造次透露。
    纪凡趁着这个空档,忙引见了祁连山三位寨主。
    解能三人分别以晚辈的身份见了礼。
    戴天仇却在一旁抓耳挠腮搓手顿脚,犹犹疑疑欲言又止。
    “戴堡主有事?”老酒鬼终于看出来了。
    “是……是有些事想跟小兄弟商量。”
    纪凡怔了一怔,点着自己的鼻尖:“哇噻!跟我?”
    “是的,只是……此事颇难启齿。”
    “哇噻!堡主说什么‘破烂蹄子’?无事不可对人言,有什么好为难的?”
    “老夫是想请小兄弟帮个忙,”
    “哇噻!哈,我最喜欢帮人忙了,人生以服务为目的,何况前辈还跟老酒鬼有过‘挂钩’的行为呢!”
    “但是,老夫又怕人说挟恩求报……”
    “哇噻!戴前辈真胆小,这也怕那也伯,老哥哥说得对,就是拘泥食古不化死守面子教条……”
    “小兄弟说得是,戴某人只好厚颜相求了,戴某人希望小兄弟能宠赐三滴火螭虬胆汁……”
    纪凡吐了一口气道:“哇噻!我以为是天塌下来要我去顶,原来只是三滴胆汁而已,这简单……”
    戴天仇讪仙道:“此是因为拙荆与小女,年前因有事到苗疆去,竟被罕见的金线白带蛇所咬,据说这种毒无药可解,戴某用尽堡中所用的解毒灵药,只能延缓毒性发作,却无法根除毒素,此次戴某也是风闻此地有解毒宝物出土,所以来碰碰运气,如蒙小兄弟垂怜解救戴某亲人之危,将永感大德。”戴天仇一口气把话说出来,长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以戴天仇的身份地位,如此低声下气宛转求人,难怪他“破烂蹄子”(颇难启齿)了。
    纪凡大笑道:“哇噻!什么跟什么呀,火螭虬胆汁又不是我生的,谁都可以拿去用,何必说那么多的国语?这本来就是无主之物……”
    戴天仇苦笑道:“戴某平日心高气傲趾高气扬,敢于拂逆者不多,这次求人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道,所以拉不下老脸来,宝物既是小兄弟所得、已算有主之物,戴某绝不相强,强蒙见赐,戴某衷心感激,如果小兄弟不肯答应,戴某立刻回家准备拙荆后事……”话说未完已是热泪盈眶。
    纪凡忙取出玉瓶,双手交给戴天仇:“前辈爱家之情令人感动得不敢动,可见你们夫妻‘间谍’(鲣鲽)情深,这个玉瓶里装了最少一千滴的胆汁,堡主要用多少就拿多少,不过可得留点给老酒鬼和解能大哥,先祝你那烧锅的和“产品’早日康复。”
    戴天仇狂喜,单手小心翼翼接过道:“小兄弟,戴某不想说客气话,也不是一个谢字所能表达,这种天材地宝,戴某不敢多求,要要三滴做为药引就够了。”
    说完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因为他刚才中了廖竹的白骨珠腐尸之毒,整条右臂经脉已封,动弹不得。
    老酒鬼忙赶过去帮戴天仇打开瓶塞,先倒两滴给戴天仇服用,戴天仇慢慢把药力逼向右臂,同时自行震开受封的经脉。
    只见戴天仇右掌心微微冒起一点轻雾,麻痒之感立时消失,这火虬螭胆汁,真是神奇无比。
    接着从身上拿出一只小指大的羊脂玉瓶,极为小心的滴了三滴在内。
    纪凡道:“哇噻!前辈既是要入药救人,干脆多拿一点,多炼一些药丸准备不时之用,就算自己用不上,留着救人也是一件好事。”
    “小兄弟有此襟怀,戴某人非常佩服,恭敬不如从命,这件功德是小兄弟的了。”说完又小心的滴了六七滴在小玉瓶中,小心翼翼地收好,把大瓶还给纪凡:“有此十滴大概可以炼成五十丸可解万毒之灵丹。”
    “哇噻!戴堡主何不多拿一些,反正这又不要钱的,多炼一些起来,万一将来失业,还可以摆地摊当密医呢?”
    戴天仇笑道:“炼这个解毒丸,有几味药材十分难得,就以现在戴某堡中所有的药材,也不过可以炼到五十丸左右,多拿多用未免可惜了这宝物。”
    “哇噻!原来如‘比’,我是井底蛤蟆‘孤寡露纹’了。”
    “小兄弟身怀傲世绝学,但不知今后行正如何?”
    老酒鬼代答道:“此地由于火螭虬已受诛,地火亦同时熄灭,此谷已不能住人,自然想到江湖走走,只可惜了我那十来坛猴儿酒,将被冰雪永埋,不知后世哪年哪月才能再见天日。”
    纪凡又嘟嚷起来了:“哇噻!老酒鬼活该,吝啬得要死,平常多喝你两口就鬼叫鬼叫,这下好了,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啦。”
    “臭小子烂小子,你在念往生咒吗,十坛猴儿酒,阿拉老夫可是比你还心疼。”
    两人又斗起嘴来,戴天仇却有些急了,打岔道:“戴某此次回堡,若能将拙荆小女之毒治好,等于是小兄弟重新赐给的身家,小兄弟如有困难……只须片言只字到达魔堡,戴某必亲率魔堡精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此时拙荆小女,可能仍在与死神作最后挣扎,戴某心急如焚不敢延误,就此告别。”说完从怀中取出一面金光灿然的金牌,不由分说塞在纪凡手中:“这面金牌是魔堡信物,凭此可以调动魔堡任何人,少侠妥为保管以备不时之须,戴某去也!”话还没说完人已先动,最后一句说完,人影已渺,不愧“飞天神魔”之名,速度骇人听闻。
    纪凡征得老酒鬼同意后,切了三片火螭虬内丹送到解能手中道:“哇噻!三位老大,小糊涂蛋没什么东西可以送您,这点小小心意,请却之不恭的收下吧。”
    解能本想推辞,想了想,终于慨然接道:“好,愚兄生受了,只是愚兄十分汗颜、没有什么可以回礼,再说,也没什么东西价值可跟火螭虬内丹相比.愚兄就不提了,从今天开始,愚兄等愿意追随贤弟,誓为马前之卒。”
    “哇噻:什么跟什么呀!老大,你可别忘了祁连山寨里头还有好几百弟兄引颈而待,还等昔卞去救呢,老大应该先赶回祁连去,至少也要等到一切安排妥善再说。”
    “贤弟思虑周到,愚兄这就返回祁连,等一切天排妥当,直接下江湖找寻贤弟就是。”
    文敬礼笑笑道:“愚兄这里还有一点小玩艺,对贤弟侦察仇踪之举,或有莫大助益。”
    解能笑道:“这可是老三的傀儡拿手好戏呢。”
    文敬礼笑道:“愚兄变个戏法你瞧瞧。”说完背转身子,在脸上左摸摸右搓搓,约半晌时光,回过头来时,倒把纪凡吓了一跳,眼前居然活脱脱的又出现一个老酒鬼,蓬发乱须酒糟鼻,无一不是唯妙唯肖,要不仔细瞧,还真能以假乱真呢!
    老酒鬼也叫绝不已:“兄弟,咱们可是同公司出货的?”
    “你懂个屁!阿拉老夫是违反著作权的仿冒品。”
    连声音口吻都有八成像,真是绝透了。
    纪凡拍掌大笑道:“哇噻!这倒好,老酒鬼继起有人,可以退休啦!”
    文敬礼居然还冒充下去:“臭小子,烂小子,阿拉老夫正当青春年少花样年华,若是这样就退休,将有多少痴情女子跳进洗脸盆自杀……”惹得大家笑痛肚皮。
    “哇噻!这个好玩,我要学。”
    于是文敬礼把“百变书生”的绝活儿一骨脑的教他,就连老酒鬼也在旁获益不少,以后可以不用蒙面巾了。
    几个人把山顶上所有的尸体全抛进逐渐被冰雪填满的绝谷,解能、骆马、文敬礼三人默默向死难的弟兄行最敬礼后,留下了文敬礼的易容用具,道过了别,飘然而去。
    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万切峰上,除了绝谷底下多了百数十具尸体外,一切似乎都回复了原样,令人油然生起了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的感叹!
    世事本就无常,谁又能知道这片绝谷下次出现将是几千年后?
    老酒鬼望着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谷底,眼神不胜依依,老人家总是比较念旧。
    “小子,这片绝谷就要冰封了,由于有万载玄冰的诱导,冰封的速度会很快,咱们都无家可归啦,只可惜了那些猴儿酒和阿拉老夫万卷藏书。”
    “你也该出山……不,该下山了,别忘了自身的责任,阿拉老夫跟你相处了十几个年头倒有些‘缱绻难舍,‘两情依依’‘藕断丝连’的感觉。”老酒鬼又用错了成语,这是什么跟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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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蛮横老怪物
    纪凡从洞中取得的宝物全交给老酒鬼。
    老酒鬼吞下了三滴胆汁,切下一小片内丹……
    “哇噻!老酒鬼想升旗罗!”
    “臭小子,烂小子,偏把阿拉老夫的心事都漏漏出来,对了,虬角虬筋含光剑先暂时留下,因为火嫡的皮,骨都是可用之宝,丢弃了可惜,阿拉老夫要留下数日才走。”接着扳起了脸孔:“臭小子,今后行道江湖,盼勿负令祖威名!”这句话好重。
    纪凡噗的一声跪倒,大拜四拜:“哇噻!凡儿谨记!”
    “天亮了,天终是会亮的,小子,你可以下山了,从峰后走。别忘了先熄起身份,去吧,江湖中见。”
    小白蹲在小老酒鬼肩上,竟也离情依依,频频挥手。
    纪凡挺胸走了,没有三个婆婆两个妈妈的“告别式”,很洒脱的走向江湖。
    从此,江湖上像被人放上一颗笑气弹,弄得乱七八糟起来。
    武昌府小河镇,在府城南面十里以外,是一个不算挺热闹的小镇。
    二条五丈宽的小河绕镇而过,所以叫小河镇。
    小河镇全镇连王二麻子孤苦伶仟的一家算在内也不满五百户,更由于不是官道必径之路,所以平常是很冷清的,只有二、五、八集期,才有稍微像样的人潮。
    今天正好是十五的大集日。
    一大早,附近的乡农渔民等,或牵猪担羊,或挑鱼鲜,或带着自家纤的土布,粮食牲口日用杂货应有尽有。
    人潮熙来熙往摩肩接瞳,当然少不了一些卖祖传秘方丹膏丸散的江湖郎中前来凑热闹啦。
    瞧,集场南边那块空地上,不就有两个半大不小的楞头三,正吃五吆十一面鼓一面锣的咳喝着,不知在卖些什么偏方儿,人潮大多太吵,远远的倒听不太清楚。
    人潮是围了一圈又一圈。
    一个形容惟淬又满脸病容的少年书生,看起来像是个进入第三期的痨病鬼,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得东倒西歪。
    看看卖药的摊子满热闹,一时也好奇的走近,伸长了脖子朝里头望。
    只听得周遭观众鼓噪鼓掌口哨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有什么鸟事值得这般好笑与兴奋的?
    小小病书生拼命挤开人潮朝里头钻,先睹为快!
    只见场子中央一块布上,摆着百十来块狗皮膏药,旁边乱七八糟放些瓶瓶罐罐的什么水药粉,还摆了一地的不知名草药。
    两个半椿小子,正在比手划脚的推销着。
    一个是身材瘦瘦峭峭,背像薄板胸如楼梯,偏爱现的穿着劲衣,展现他那排骨教教主的身材,口沫横飞的嚷嚷着,不像是卖药,倒像是在推销“排骨汤”。
    另一个也是宝里宝气的楞头青,身体倒是粗粗壮壮的,有些呆手笨脚,手中提着一面破锣,扯着跟破锣一样的嗓音,声敲锣,一面跟着瘦小子喊最后一句加强语气,喊一句,敲三下破锣。
    只见观众笑得东倒西歪,听他们俩一搭一调的推销词儿,保管你笑得岔了经脉,几近“走火入魔”!
    病书生瞧了一会,也笑得打跌,果然宝气满江湖。
    您听听看:
    瘦小子:“各位亲爱的父老兄弟姊妹阿姨叔叔伯伯,各位‘古圣先贤’‘前胸后背,各位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大家好!”
    愣小子:“各位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好!”匡!匡!匡!
    小子今天要向大家介绍小子家祖传秘方,名叫大力透骨九转千变万化消气丸。”天!药名还真长。
    “大粒偷谷酒醉鲜花消息完。”匡!匡!匡!
    “这是我家纯炼大秘方。”
    “春天大地方!”匡!匡!匡!
    “这是百种名贵药材,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熬炼。”
    “凄凄死十九仙……你说什么?怎么这么惨?”
    瘦小子瞪了他一眼:“搞不过你,怎么会听成这样呢?我是说经七七十九天的熬炼。”
    愣小子恍然大悟:“原来是区区四十九仙捞面。”
    瘦小子无可奈何,再叱喝着:“这种药神奇无比!”
    “这种药神经无比!”匡!匡!匡!
    “男人吃了变女人,女人吃了长胡须。”
    “你人痴了装糊涂!”匡!匡!匡!
    “不论死蛇咬伤……”
    “使匙妥汤!”匡!匡!匡!
    “木马踢伤!”
    “不买鸡汤!”匡!匡!匡!
    “冷水烫伤……”
    “冷水当汤!”匡!匡!匡!
    “保证一贴见效!”
    “保证一跌见笑!”匡!匡!匡!
    “药到病除!”
    “牛皮不是吹的,马车不是推的!”
    “买车不坐用推的!”匡!匡!匡!
    “各位不信一试便知!”
    “一试变猪!”匡!匡!匡!
    “这药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愣小子没问清楚忙问:“你说什么?大号或小号?”
    瘦小子凿了他一个大票子:“搞不过你,我是说别无分号,意思就是没有第二家。”
    愣小子挨了个爆炒栗子竟也不生气:“你说什么?噢!我懂了,你家住在深山里,附近只有你们一家。”
    瘦小子其实也是很楞的,也搞不清楚这样的解释对是不对,反正大概差不多就算了,做生意要紧。
    “这是寒家七七八代祖传……”
    “管家七颠八倒租船!”匡!匡!匡!
    “摆在面前的正是百年罕见大刀刃!”
    “正是很贱打屁玩!”匡!匡!匡!
    “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
    “有钱的捧出香肠!”匡!匡!匡!
    “没钱的捧个人场!”
    “没钱的……你说什么,要捧‘人肠’?”
    瘦小子摇摇头没理他。
    “小弟初到贵宝地……”
    “小弟吃得跪倒地!”匡!匡!匡!
    “发愿善心救人济世……”
    “花园善心九人齐死!”匡!匡!匡!
    “全部药价大大打折扣!”
    “全不要嫁太太打哥哥……你说什么?……”
    “不管少年房事过多……”
    “笑您黄色狗多!”匡!匡!匡!
    “老年风湿关节……”
    “早年贪吃蕃前……”匡!匡!匡!
    “劳动朋友操劳过度……”
    “你说什么,我只听说过有桃花过渡,没听说……”
    “小儿发育不良……”
    “花艺姑娘!”匡!匡!匡!
    “保证百发百中一服见效!”
    “百花卖弄义父见笑!”匡!匡!匡!
    “我这药可是顶港中有出名下港有名声,名声透广东。”
    “明天到广东!”匡!匡!匡!“颓哥,我们到广东去干嘛?”
    原来这瘦子叫“颓哥”,难怪有点“颓颓”。
    颓哥又朝他翻白眼:“你叫‘锈抖’还真锈抖啊,谁要去广东啦?你耳朵是生来看的吗?”
    原来愣小子叫“锈抖”,大概是他老爸老妈在“制造’他时突然发生地震、以致不知哪条线路没按图“施工”,所以耳朵有点“相打电”(短路),老把话听偏了。
    “儿多是生来看妈!”匡!匡!匡!
    “诸位要是不信可以当场试验!”
    “不信狗吃香肠似便!”匡!匡!匡!
    “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粗外套没有!”匡!匡!匡!
    “人多话就多!”
    “人头化骨头!”匡!匡!匡!
    “三色人讲五色话!”
    “三个人打五个爸!”匡!匡!匡!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周遭的人都笑得抱着肚子直喘气,有的是边笑边擦眼泪,昨天刚镶金牙的李大婶,更是夸张的张大嘴儿,满口金牙闪闪发光。
    也不知怎么胡搞瞎搞,一句换一句会差这么多。
    一个清清秀秀的公子哥儿,也一摇三摆施施然的摇着手中白玉捂扇挤进人丛中,听得是津津有味。
    另一个高八尺以上的黑大汉,薄扇似的大巴掌左右开弓,拨开浪裂的排开人群直往这里边闯,惹得人家尖叫连连,几乎要念三字经。
    场中两个绝配活宝,仍一本正经的推销着。
    四周观众的轰笑声,他们也觉得奇怪,莫非这些人吸多了笑气正在大放笑屁?
    病书生也看得趣味盎然,天下活宝何其多,这里就有一大堆。
    颓哥仍在大声吆喝着:“一样米吃百出样人!”
    “蜘蛛满像人!”匡!匡!匡!
    “如有人带有五痨七伤……”
    “五逃七伤……怎么败得这么惨?”
    颓哥破口骂道:“你神经病!”
    “你说什么,我们这药也能治神经病?”
    “这药可是有钱没处买……”
    “有钱没醋买。”匡!匡!匡!
    “一分银子十分货色!”
    “十分好色……你说什么?你是士林之狼吗?”
    我的天,怎么卖药牵出士林之狼啦?越来越离谱,简直比电视上说相声还好听,人群越来越多,他们也越说越起劲。
    “各位父老们,瞧我这铁打的身子………
    “跌倒的孙子!”匡!匡!匡!
    “全靠这一味,内线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累得喘口气,外带炒地皮!”匡!匡!匡!
    “太祖拳是硬功夫!”
    “太祖全是病功夫!”匡!匡!匡!
    “猴拳是快手脚!”
    “猴全是怪手脚!”匡!匡!匡!
    “健康是千年根基!”
    “千年龟精!”匡!匡!匡!
    “要保有健壮体魄,请买寒家祖传灵药!”
    “土砖淋屎!”匡!匡!匡!
    奇怪!怎么会掰成这个样子呢?
    颓哥突然发现人丛中的病弱小书生,忙向他招手:“来来来,瞧瞧这位满面病容的少年书生……”
    “满面病容也笑连数声!”匡!匡!匡!
    “让本人手替他把一把脉……”
    “替你把一把卖!”匡!匡!匡!
    病容小书生怯怯的走进场中。
    颓哥端详一下道:“瞧你两眼无神面黄肌瘦……”
    “凉拌鸟贼蛋黄鸡肉……好菜!”匡!匡!匡!
    锈抖真行,加个工居然是一席好菜!
    “就让你上台来实验!”
    “上台来食面!”匡!匡!匡!
    颓哥朝锈抖挥挥手:“别再敲锣了!”
    锈抖心不在“马”:“跌在猫窝了!”匡!匡!匡!
    “……”匡!匡!匡!
    “本大国手现在要看病,你别再敲锣!”
    锈抖放下锣,跑出场外四处赶人,边赶边嚷:“国手现在要啖饼,你们别再瞧罗!”
    颓哥气得一把跳过去,劈面扭住锈抖的耳朵,扭得锈抖杀猪似的叫了起来:“干嘛干嘛!放手放手!”
    “去你的,你这衰人,观众就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你怎么跑出去赶人?”
    锈抖哇啦哇啦叫起屈来:“是你叫他们别再瞧罗,我照你的话去做也不行,你是什么意思?”
    “我实在搞不过你,你到底哪根线接错啦?”
    锈抖十分不高兴,在一旁嘟哝着:“自称什么大国手,我看是‘大狗首’,我的耳朵医了三个多月,一点见效都没有,偏冒充什么‘狗首’。”
    颓哥没理他,迳自大声道:“医者断病四诀,望闻问切,这位小哥面色青黄,一看就知道病人膏‘盲’(盲)看样子不知是什么厉害的传染病,这望字就免了,这个闻嘛,兄弟鼻孔有过敏的毛病,也免了吧,现在从问开始,请问兄台‘蹲姓大号’?”
    观众哄堂大笑,这样的问法,使人联想到每天早上看报纸时所做的事来。
    “小生范及……”
    “我当然知道你‘患疾’,如果没患疾病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哇噻!小生说过名范及……”
    “哦,是‘过敏烂皮’而已,小事小事,好治好治,大力丸每服三颗,连续服用三万天,保证断根!”
    范及大声道:“哇噻!”在下范及,推已及人的及。”
    “嘎?‘推挤踢人’?”
    颓哥果然很颓,仍搞不清楚是什么及。
    “哇噻!是三元及第的及!”
    “噢!流‘三年鼻涕’,一定是慢性鼻炎……”
    “哇噻!是及时努力的及!”
    “啊?‘急时努力’?那要开夜车罗。”
    范及可没辄了,管他“患疾”也好,“烂皮”也好,实在没那么大的嗓门去争,苦笑一下了事。
    “好吧,你说这么多我还是阿里阿杂的搞不懂,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你干的是哪一行生理?”
    “哇噻!生理?初中就读过了,教我们生理卫生的女老师说得不清不楚,所以生理也是一知半解,你问的是……”
    “我是问你那儿得意。”
    “哇噻!得意的事可多啦,比如说……”
    换颓哥没辄啦,只好问最通用的:“你是靠什么吃饭的?”
    “哇噻!噢!你早说得好,干嘛问那么多又转回来,小生是个读书人。”
    “你说什么?你是个‘吐丝人’?爱说笑。”
    锈抖也过来凑上一脚,“你会‘毒死你’,太不可思议了。”
    “哇噻!小生是一个文人!”
    “哦,原来是个‘浑人’。”
    “难怪说话牛头不对马屁股。”
    “哇噻!小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就算你是个‘浑人’吧,你总不能老进游民收容所去白吃白喝吧?”
    “哇噻!小生是出外游学的。”
    “你说什么?原来是个‘修鞋’的?”锈抖抢着问,由于他的耳朵不大灵光,每次总忘不了先问一句:你说什么?久而久之,已经成了他的注册商标了。
    颓哥摇摇头:“搞不过你,你不像是‘修鞋,的。”
    “你说什么?他明明说他是‘修鞋’的。”
    “我说他不是修鞋的!”
    “他是修鞋的!”
    “不是!”“是!”
    两个活宝居然为这事大吵了起来,吵得天花乱坠轰轰烈烈面红耳赤月沫横飞,口水几乎喷了范及一脸。
    观众们都没散去,个个看得傻不拉叽,觉得这种场面比花钱买票看大戏还精彩,大家都舍不得走呢。
    两人吵了半天,总算获得了协议,还是维持各人的意见修鞋的和不修鞋的。
    “修鞋的生意还好吧?”
    “哇噻!小生不是修鞋匠,小生是出来跑天下……”
    “你说什么?原来你是千里马……”
    锈抖的联想力令人绝倒。
    “哇噻!小生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蛋卷酥?万宝路?喝!你真贱,又吃零食又抽烟,没被教官抓到吧?真搞不过你,好厉害!”
    “哇噻!小生是个士子……”
    “你说什么?你吃个柿子就过敏烂皮啦?”
    “哇噻!小生……”范及还能说什么呢?
    这时那手摇白玉捂扇的少年公子哥儿,踱着生硬的方步摇摇摆摆的走上前去作了一揖:“三位大哥请了。”声音圆圆润润腻酥酥,使人听得三万六千毛孔服服贴贴。
    “锈抖,他说你家‘大锅倾了’没得吃啦!”
    “不,他说你家‘大锅倾了’!”
    “不对!他说‘大狗醒了’!”
    “不对……!”
    “下对……!”
    这两个烦是不烦,老是争争吵吵的。
    “两位请听小生一言……”
    “你说什么?你要给我‘一元’?”
    “爱说笑,小生只是想替你们排解……”
    “你说什么?你去过‘北极’?”
    “搞不过你,你是谁的‘拜姐’?”
    “两位请不要装疯卖傻……”
    锈抖两眼一瞪:“你说什么?谁‘折窗换瓦’?”
    颓哥摇摇头:“绝对不是我干的。”
    少年书生气得粉脸通红,杏眼瞪得比锈抖还大:“你们真的气死我了。”
    “你说什么谁又‘争着骑死鹅’?”
    “绝对不是我干的。”
    “你……你们太过份了。”
    锈抖急忙脱下鞋子看鞋底。
    颓哥茫然问道:“你看鞋底干嘛?”
    “他说我过‘踏过粪’了,我看没有嘛。”
    “你‘踏过粪’也不是我干的。”
    少年书生气得猛在锈抖的赤脚上猛跺一脚,锈抖杀猪似为袍着一只脚猛跳猛叫,惹得观众鼓掌叫好不已。
    连小书生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出雪白的贝齿,还有两个圆圆的小酒窝,可爱极了。
    范及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颓哥边笑答道:“这绝对不是我干的。”
    锈抖瘪着苦瓜脸雪雪呼痛,这下子不仅是“相打电”,简直是“脱线”了。
    “咱们别理这两个臭疯子。”小书生朝范及道:“这位有病的兄台,您是叫什么‘赖皮’来着?”
    惨惨惨惨惨惨,越掰越离谱,居然被叫成赖皮。
    范及心想:赖皮就赖皮吧,跑江湖真得须要有点“皮功”,比如说吃亏时要“死皮赖脸”,打架时最好不要伤到“皮毛”,朋友间最好不要撕破“脸皮”,说话间兔不了要“吹牛皮”,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厚脸皮”!死汉怕赖汉,这可是闯江湖的不二法门呢!
    这“皮”的学问可还真不小。
    “走!小妹……的哥哥作东,请你喝两杯,你付账!”小书生说溜了嘴,转得可真快!
    说实在的,小书生长得真俊,红菠菠的脸蛋儿可以迷死城内四五百个姑娘家,有一股顽皮黠慧的风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露可人的气质,只是脂粉味重了些夕大概是有钱的公子,难免跟着流行擦点男性面霜吧!
    锈抖这回耳朵可尖得很:“你说什么?喝酒?妙极啦等一等,我马上收拾收拾就走,只要有人要花钱请喝酒,我的主义是天塌下来也先让别人顶!”
    “对对对!天大地大食比天大。”颓哥也附和:“有酒有肉先吃先喝,酒醉饭饱吆喝起来才串劲道十足。”
    “你说什么?‘禁道失足’?一定是马路翻修,你没看见禁止通行的警示灯才会……”
    锈抖又“锈抖”了。
    “搞不过你,收东西,别人花钱至‘痛’也,我们喝酒至“快’也,白吃白喝,痛快痛快!”
    颓哥七手八脚的收拾东西,锈抖却跑到场外赶人。
    “酒痛犯子,大事临头大事临头,走开走开,哥哥不在家,今天不卖药,明天没酒喝时大家请早,现在下班啦,虽说银子是我的命,只要有酒喝,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边说边赶。
    天下居然有这种生意人,吆喝耍了半天卖,几乎磨破了两片唇皮,吼得喉咙里冒烟,好不容易招来了一大堆“没钱捧人肠”的大票观众,结果一文钱都没捞到手就下手赶起客人来了,这是搞什么鬼嘛。
    颓哥忙跳将过去,又是一把扭住锈抖的耳朵:“喂!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赶起人来啦,领知顾客就是咱们的衣食父母
    锈抖每一次像杀猪般的叫起来,边叫边嚷:“各位快走快走,当心咱们‘大沟心’(大国手)替你们‘医死父母’(衣食父母)……”
    颓哥冷不防又在锈抖刚才被小书生跺过的痛脚上:“祸不单行”的加上一脚,锈抖这回叫起来比杀牛更大声。
    颓哥幸灾乐祸的笑道:“这确定是我干的!”
    又惹得人群一阵哄堂,笑声未完突然传来几声惊叫,一个高大的少年正把旁边的观众推得东倒西歪,大踏步向场中抢进来。
    喝!好像是法国艾飞尔塔断了半截以后移到中国来,长得是又黑又高又长又大,偏穿着一袭儒衫,头上歪戴文士帽,手中乌骨鸡精……不,乌骨摺扇长达两尺半,展开来足以遮住半边天,走一步扇一下。”
    扫帚眉铜铃眼,鼻孔像风霜,澎恰恰也自叹不如,说话像打雷,没半点读书人的样了,偏喜欢冒充斯文。
    “兀那汉子,俺大生正看得‘心灰怒放’好不高兴,你怎么可以‘半途废了手脚’(半途而废),俺大生给你银子,你们再票上一段给俺瞧瞧。”
    这倒好,竟把摆摊卖药的说成了唱戏的,话中一片。‘浑”味,还摇头晃脑一派酸气冲天,实在不伦不类。
    锈抖脚疼还没溯,又挺身而出瞪了半截塔一眼:“老子今天不要银子,要喝老酒,今天命日全部结束,明天同一时间再会。”
    半截塔一瞪铜铃眼:“俺大生看得正爽,你们怎么可以跟着流行‘罢工’?俺今夫非再看一段不可!”
    “你说什么乌话,你给我听着!”锈抖一手叉腰,一手伸出食指,本来是要指半截塔鼻尖的,可是伸长了手臂、再加上踞起了脚尖,也只能点到半截塔的下巴:“老子说不卖就不卖,你却又待怎的?”
    半截塔又翻起铜铃眼,声音像火车过山洞:“兀那臭小子,儒大生可是个‘抬死人’,呃,不不,是个‘毒死人’,俺说要瞧就要瞧,你又待怎的?”
    锈抖擦去额上被喷的唾沫:“你说话就说话,别老拿‘血口喷人’,别瞧你像个冬瓜就可以欺负入!”
    “俺大哥还没成婚,到今天还是幼齿的,怎么会‘骑妇人’?”
    小书生脸一红:“大黑鬼,你的话好脏。”
    “俺大王幼读‘撕书’,当然出口成‘章’。”
    “你说你是‘大生’?”
    “你小子一下点大,比俺大生小了两三号自称是小生,俺大生比你大不了不只两三号,不叫大生叫什么生?”
    原来半截塔果然是“浑人”。
    小书生笑弯了腰。
    “照你这样说来,商人该叫‘伤生’,农人叫‘脓生’补胎的是‘胎生’,卖蛋的是‘卵生’,畜牧的叫‘畜生’……咯咯咯……”话说未完已经咯咯的笑了出声,人长得俊,笑声也清脆好听。
    半截塔仍然是一本正经:“俺大生管不了别人叫什么生,俺大生看他们耍嘴皮子看得正有真来电,怎么耍到一半就要‘去了’?”
    锈抖怒道:“呸!呸!呸!童言无忌,你才要去了。”
    “你们又没请俺喝酒,俺干嘛要去?”
    锈抖拿他莫法度:“该死的,你好像吃定我了。”
    半截塔仍然一本正经:“有人要请你喝酒,是你吃定了人家,怎么说俺吃定了你?”
    这些活宝,一个比一个难缠。
    锈抖火冒三千丈,扯起嗓门大声吼,好像要跟半截塔比谁的嗓门粗:“老子不做生意又不犯法,你他爹他娘的瞎歪缠,惹毛了老子,叫你来时是黑个大生,去时变成了‘瘟生’!”
    半截塔或许听不懂啥子叫“瘟生”,但听锈抖拉开了嗓门啼哩哗啦暴跳如雷的样子,大概也说不出什么好词儿,扫帚眉一竖,也粗起喉咙大吼:“死那王八羔子,俺大生要不是啃了几年‘生鲜酥’(圣贤书),早一拳打破你这王八羔子天灵盖上的“一头皮!”
    照这话听来,半截塔大概不是个凶恶的人。
    “你讥什么?凭怀也配!”锈抖刘薄的道:“瞧你披这身儒衫,简直是侮辱斯文,城隍庙里的七爷八爷穿起来也比你多几分书卷气,你呀,你穿起来就像是狗穿衣服,外表人模人样,终究还是一只畜牲。”
    这句话鸟得太重了,锈抖有时很“相打电”。
    半截塔怒发冲冠,将二尺半的大招扇往背后一插,一声怪叫赤手空拳火杂杂的冲上,钵大的拳头像支大铁锤,劲风排空而至火候十足。
    诱抖也一声虎吼,身形不退反进,上盘手崩开大拳头,左手拳“黑虎偷心”朝前轰出,这一拳本来要打胸坎的,但由于身材悬殊,只能打到腹部而已。
    谁知半截塔是张飞卖针线粗中有细,上面的一拳竟是虚招,粗如象腿的大脚猛的一跺,锈抖又杀诸似的叫了起来,抱着第三次被跺的脚跳起阿哥哥。
    作为锈抖的脚板儿可真倒媚,有事没事总挨跺。
    颓哥在旁幸灾乐祸:“这绝对不是我干的。”
    “兀那小子也别闲着,俺大王不打就不打,要打就打个又痛又快,你也上来挨几下吧!”伸只婴几手臂粗的食指朝颓哥勾勾。
    “黑大个儿,你找我,没错吧?”
    “兀那小子,当然没错,俺大王不找你谁?”
    “我又没惹你,你干嘛找我?真搞不过你。”
    “俺大生就是要找你,也看瘪了你。”
    颓哥本来就颓颓,哪受得了撩拨?
    身形一起如大鸟凌空般的扑向半截塔,一阵劈哩叭啦,两个人拳来脚往的大打出手。
    拳掌着肉之声此起彼落,渐渐打出真火来了。
    半截塔浑身金钟罩铁布衫,横练气功十分了得,拳头打在他身上的蚊子叮牛角,无关痛痒。
    颓哥拼命在他身上捶了二三十拳,仍然若无其事的挥着铁钵大的拳头招招进逼。
    颓哥看起来颓头颓面,其实身形滑溜极了,绕着半截塔滴,溜溜转,半截塔的拳头老在他身前身后空处乱挥。
    这是一场激烈但不精彩的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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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顽皮小颓哥
    两人都保留了真才实学,毕竟不是真正的死仇大敌,没有用绝学的必要。
    颓哥久攻无数心头有些冒火,突然身形如电,猛然欺近半截塔怀中,横肘猛撞半截塔小腹。
    近身攻击,时比拳要凶狠得多。
    半截塔沉嘿一声,身形略偏微一错步,大手猛然一捞,“噗”的一声裂帛响处,两人各自闪身退开。
    颓哥右手衣袖易了主,落在半截塔手中,光着一条胳臂,边擦汗边喘气边说:“搞不过你,怎么像王大妈李大婶她们一样,打架专撕人衣服。”
    半截塔居然笑嘻嘻的走过去,满面歉意的把半截袖子小心的给套在颓哥的光臂上,还一迭连声道歉:“抱歉抱歉,俺大生不是有意的,俺大生幼读诗书,绝不是有意‘轻薄’,更没有‘强暴’的意思,纯是误会,误会。”
    颓哥弄得哭笑不得,脸瘪得像苦瓜!
    “兀小子大滑溜,像跟俺大生玩捉迷藏似的,俺大生一拳也没碰上,不好玩,不好玩!”
    范及连忙上前插在中间,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哇噻!两位都是武林‘高抬贵手’,小生看了‘拉开茅塞’,这样吧,小生做东,请大家喝与杯,大家‘不打不识相’(不打不相识),都是(出外人)大家‘杯酒释兵权’,就此‘八手七争’(罢手了吧)待会多敬几位几杯,喝个爽!”
    截塔大喜道:“俺大生赞成,俺最少要喝三坛,“醉里全长除日夜长’(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喝酒最爽!”敢情是个酒鬼!
    颓哥却不肯善罢干休,边拉着被撕断往下掉的衣袖,边大声道:“这怎么行,这件衣服可是我娘亲手缝的,我只有这么零一件体面衣服,穿了三个多月都舍不得洗,黑大个却把它撕破了,要赔!要赔!”
    半截塔也很光棍,很快脱下他那件有平常单人蚊帐大小懦衫,诚惶诚恐的替颓哥披上:“抱歉抱歉,俺大生一时‘失了手脚’(失手),这就赔你,这也是俺者妈亲手缝的,用的布都比你那件多,多的就兔找了。”
    这件儒衫可真不小,穿在半截塔身上只到膝下,披在颓哥身上却拖地尺余,像七八岁的孩偷穿他老爸的衣服似的,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颓哥也不客气,一面整理一面学着踱方步:“没关系没关系,这件衣服也不错,打野外时还可以挂起来当蚊帐。”说着说着一不小心踩着了长衫下据,摔了个大跟斗,摔得四仰八叉眼冒金星。
    众人看得又是一阵大笑,颓哥好不狼狈。
    锈抖却幸灾乐祸:“这件衣服真好,还可以当绊马索。”顺带加上一句:“这不是我干的。”
    颓哥爬起来想扭锈抖的耳朵,居然又绊了一跤,真是祸不单行。
    锈抖又说起风凉话:“绊倒第二条马,仍然不是我干的。”
    颓哥气得把大蚊帐从后面打了个结,这样虽然好了些,仍然是绊手绊脚不伶俐,总比光着一条膀子好些。
    范及忙道:“哇噻!好了好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咱们还是喝酒要紧。”
    颓哥也道:“正是正是,你要请客吗?”
    小书生在旁纠正:“是我请客,他只是想出钱而已。”
    锈抖插了一嘴:“哇噻!小兄弟你真是好人。”
    半截塔笑道:“兀你这死楞头,有酒有肉给你吃的就是好人,难道俺大生是个坏人?怎么可以有奶就当娘?”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小书生没来由的红了脸。
    颓哥道:“要喝酒就快些儿,肚子里的酒虫早已等得不耐烦,再不喝些酒喂喂它,可就要造反了。”
    半截塔笑道:“不错不错,你养的酒虫没受国民教育,所以比较野蛮会造反,俺大生的酒虫可读过几天书,他们不会造反,只会革命!”
    小书生笑道:“好,你们若是只会穷盖,咱们大家干脆站在这儿喝西北风,让酒虫把你们的革命掉!”
    半截培、颓哥、锈抖三人各自伸了半天舌头,不敢再搭腔,只低头忙收拾东西。
    一行饿鬼浩浩荡荡的杀奔镇中独一无二的酒楼醉仙楼。
    醉仙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十来付座头,平日时镇民茶余饭后张家长李家短摆龙门阵的好地方。
    在这穷乡僻壤民风闭塞的小镇,也没什么牛肉场、地下舞厅、柏青哥、俱乐部什么的可以消遣,有暇时光,相约三五好友,一盘爪子一碟花生加上几两二锅头,天南地北的就聊开啦,从王大妈家一窝小猪两只生角三只没有脚到李家闺女先上车后补票,无所不聊无所不谈,倒也写意得很。
    平常酒楼是小猫两只三只,生意有限得很。
    可是今天是集期,而且是逢五的大集,四乡的生意人和不是生意人都赶在一块啦,不是卖东西就是买东西,反正人是不少。
    所以今天醉仙楼生意可好得很,上了十成十一的座,连走廊上都加了几张桌子,还有人站在一旁等候呢。
    难怪那柜台后边那位满面油光的大掌桓,露出了满口的金牙,笑容始终都没停过。
    店中人声鼎沸,汗臭加上酒臭,跑堂的吆喝加上猜拳行令,这儿哪是醉仙楼,根本是一群醉鬼楼!
    其实这儿本是贩夫走卒聚集的地方,脏乱不足为怪。
    一行人杀到酒楼一看,全都傻了眼。
    小书生皱皱秀眉耸耸小鼻尖:“真是糟天下的大糕,哪来这么多的人,挤得水泄不通,怎么吃啊?”
    “你说什么?这儿有卖‘天下大枣楼’?”锈抖又短略啦!
    “卖你个大头,我是说没座位啦!”
    “‘没臭味,才好呀!”真锈抖。
    小书生又提起脚来,锈抖到底亏吃得多学乖了,连忙提起一连被跺三次的那只脚道:“我知道你的下一步……哇呀!”这回是另一只脚遭殃,锈抖又杀猪似地跳脚大叫,他的脚板一定叹息:下辈子千万别当锈抖的脚板儿。
    范及笑道:“哇噻!没关系,店里挤不下,咱们不可买现在的酒食到野外去,边欣赏风景边喝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强过在这儿人挤人。”
    颓哥点头赞同:“正是正是,到外头吃比较爽,轻松又惬意,又没人在耳边‘安静的吵’,我赞成!”
    小书生笑道:“好极了,你既然附了议,酒菜由你包办,要是办得不好,哼,罚你不准喝酒!”
    颓哥苦着脸:“要是办不好我自动罚三杯……”
    “知道你爱喝酒,偏不叫你如意!”
    颓哥敲敲后脑勺:“唉,真倒媚,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搞不过你,我只好尽力啦!”
    “哇噻!哪儿比较幽静可以喝酒呢?”范及今天才到,还搞不清这儿的地理情况。
    “我知道。”小书生笑笑道:“镇东边五里处小山上有一座佛寺,地方不错,各叫‘通天禅寺’……”
    “你说什么?‘冬天寒食’?这个不好,这样吃法既伤胃又伤肝,弄不好会得慢性肠胃炎,很难断……”
    小书生瞪了他一眼,吓得锈抖抱着两只脚跳开,把后面的几个字硬是吞回肚子里。
    小书生继续道:“寺前有一座凉亭,大可以俯瞰山岚水色,空气又没受污染,我们就到那儿去如何?”
    锈抖想再同一句山为什么会“懒”(岚)水为什么会锈”,想到仍然隐隐作疼的脚板,只得作罢。
    半截塔道:“就这样说定了,俺和大侠去等你的酒菜,咱们可‘不下贱,不散形’。
    “这是什么话原本半截塔的意思是要说“不见不散”,可惜读书无多,竟说成这么,‘散形”,真还深奥难懂。
    “放心放心。”颓哥拍拍骨感的胸部:“我是美食专家,不管是‘火锅石头’,‘清炖木鱼’、‘北京脚丫’‘炒呆头鹅’,我是样样拿手,你们只要出银子,就等着吃香喝辣,包君满意。”
    范及忙从身上掏出一锭十两重的大无宝交给颓哥,颓哥二话不说一,把抢过,一回头挤进入丛里溜得不见人影。
    那年头物阶便宜得很,一只大鸡母不超过三文钱,十两银子足可办上十桌上等酒席,五个人连吃带喝,就算加上粉头陪酒带上赏金小费,也要不了五两银子,范及一出手就是十两,哇噻!好大方。
    通天禅寺,听名字好像是一座不小的十方丛林。
    其实只不过是一正殿二侧殿的普通小庙寺而已。
    三个老僧烧香礼佛念经带打扫,由于离府城太远,寺又不出名,日子过得苦哈哈,平时香客不多。
    范及、小书生、半截塔和锈抖四个人嘻嘻哈哈的踏进了寺门。
    一个六八十岁的老和尚,已顶着满脸皱纹,咧开了没有牙的嘴,忙不迭的迎了出来,口中直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已。
    锈抖又“相打电”,怒声叫道:“你这和尚好没来由,没事‘挖我头发’干嘛?还说要拿去‘散栽’呢!”
    半截塔笑道,“兀你这小子是哪根筋接错了,人家大和尚是说‘阿弥陀佛”,不是说‘挖你头发’!”
    锈抖恍然大悟:“原来是阿弥陀佛要‘挖我头发’这我没办法了,‘阿弥陀佛’也真奇怪,自己剃光了头发却要挖人的头发去‘散栽’,这下秃头的朋友有福了……”边搔头边嘀咕,惹得老和尚脸更瘪了。
    四个人在老和尚殷勤的陪同下,随意创览一下,礼过了佛,布施了十两银子,老和尚咧开了没门没面的嘴,笑得合不拢来,口中一迭连声千恩万谢,还不注念着:“我没头发挖你头发散栽,我没头发挖你头发散栽……”
    辞了老和尚,出了寺门,老和尚自去挖人头发去了。
    一行人在寺前凉亭上落了座,等了好久好久,还不见颓哥到来,等得诸葛亮跑到五脏庙中唱空城计。
    半截塔街等得心浮气燥,一会站起引颈翘望,一会坐下抓耳挠腮,口中嘟嘟哝哝:“兀那小子,一定不是不老实,扮猪吃老虎,有了银子一个人‘绕跑’,真不是东西,叫咱们在这儿喝西北风,还说吃香喝辣,庙里的‘香’倒有,辣却兔谈,真是猪!猪八戒!猪头猪脑猪肚肠,俺大生最爱吃猪肉,待会宰了他
    小书生听得大大的不耐烦,杏眼一瞪:“你是生了痔疮舌头上长疗疮是不?不说话又没人把你当成哑巴!”
    半截塔居然乖乖坐下,伸了半天舌头,大气都没敢吭上一声。
    真是奇怪,小书生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身材纤细又娇小,却有令人不得不听话的气质,很玄。
    等啊等的,大伙凡是等得口干舌燥眼冒金花,“望穿口水”,总算看见颓哥大包小包提的抱的背的包的掘的,气喘嘘嘘的赶上山来。
    半截塔兴奋的跳了起来:“兀那小子你真够朋友,你终于不负俺大王‘多年’的期盼来了,俺大生不会被酒虫把命革掉了,谢天谢地!”
    小书生也埋怨起来:“叫你买个酒菜就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从孵蛋到养鸭到做成烤鸭也要不了多么多时间。”
    颓哥把大包小包捆的绑的包的一古脑的摆在石桌上,边擦汗边喘边说:“还不是黑大个大生害的,撕破了我的衣服,赔了我一顶蚊帐,又长又大,害我沿途摔了十七八跤,打破了六坛酒,跌脏了四只鸡,摔散了五包菜,来来回回跑了六七趟,又亲自下厨做了道‘扒手鸡’,呼,搞不过你们,可累惨啦。”
    照颓哥这“行程”看来,果然还真累。
    半截塔迫不及待的就伸手抢酒坛子。
    小书生一伸手拍的一掌挡开:“慢着。”
    “干嘛呀,酒虫已经在闹‘血力救济’快要‘罢工’了,再不分他们‘红利’可要造反啦!”
    “‘炒你的大头饭’!我们几个人算是萍水相逢,谁也不知谁是老几,现在何不先自我推销一番,老是你你我我大生小生在下敝人兄台的,听来多别扭,现在开始自我介绍,没有身份怔的人不准动用酒菜!”
    颓哥拍手叫道:“我赞成我赞成,附带有个提议,我们何不到泰国的桃园去打个中国结拜他一拜什么的,这叫做什么……一时想不起来,还真搞他不过。”
    颓哥不是普通的颓,“桃园结议”四个字竟扯了一大篇废话,别人还是听得“雾纱纱”
    的一头雾水。
    “死那小子你说啥?什么抬弯桃园的去打结?”
    “打你的大头结,人家是说桃园结议!”
    “兀那小子这个好,俺大生举双手又双脚,一共四票赞成。桃园结义,不错不错,有桃子吃了。”
    锈抖又来啦:“你说什么?你嘴巴好脏,什么‘挑屎吃了’。‘垃圾鬼’‘胎哥鬼’不识字兼无卫生。”
    “挑你个大头,人家是说结义兄弟……”
    “你说什么,噢,原来‘迦盖揭谛’,刚才‘阿弥陀佛’要‘挖人头发’,现在‘迦蓝揭谛’要干什么,是要挖眼珠子还是剥头皮?”
    大家都笑弯了腰,惹得寺中的老和尚不住的探头探脑,心中一定怀疑这几个家伙是刚从龙发堂里偷跑出来的。
    一伙笑了好半晌,范及才憋住了笑,看了大家一眼道:“哇噻!既然大家‘有人没有反对’,小生也‘有看有到,,自然不会反对,大家都是‘浆糊’儿女,也不必拘泥俗套,小生先自我介绍一番,小生姓范……”
    锈抖问道:“哪个范?饭桶的饭还是贩卖人口的贩?总不会是冒犯天条的犯吧?”开口就没一句好话。
    当然脚板儿兔不了又挨小书生一跺,杀猪的叫声依旧,抱脚猛蹦也是老样子,只苦了那双脚板儿。
    “哇噻!小生姓范,范仲淹的范,名及,及时雨的及……”
    锈抖边跳脚边问:“你说什么?‘急死你’的急?”问完早跳到八尺以外,这大概叫做预防重于治疗吧。”
    “哇噻!小生命苦,自幼与父母失散,成为四处流浪的孤儿,后来跟随一个老夫子走南闯北的浪荡江湖……”
    颓哥颇表同情:“原来是个孤儿,难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小小年纪也难为了你,真搞不过他。”
    小书生喝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行,行,我现在开始是聋哑学校的学生。”
    “哇噻!收留我的那位老夫子,功夫实在有够赞,不是盖的,有诗为证:他的力气大无穷,单手提起纸灯笼,门前有个蜘蛛网,他一拳打个大窟窿……”
    半截塔吃惊道:“哇噻,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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