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伏龙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四十八章克大敌妙夺离火剑
    铁爪魔娘悚然一惊,立即把头一偏,腰身一旋,霍霍两声,连环两抓,史存明又用玄玄拳避开,铁爪魔娘双爪展开,挥霍猛辣,史存明把玄玄拳和三阴灭阳掌法配合使用,玄玄拳是虚,灭阳掌是实,有时三下虚的夹一下实,有时五下虚的夹一下实,守定了一个空字诀,力不尽出,劲不实用,铁爪魔娘连拆四五十招,始终奈可不了史存明,心里暗暗叫苦:“这小子相隔了一天,武功怎的这样精进?”
    她倏地把身形一变,使出崆峒法“飞絮流云”的身法来,前纵后跳,奔东窜西,迅速无伦,使到疾处,仿佛十几个铁爪魔娘,绕着史存明的身体,团团乱转,智禅上人站在旁边看得眼也花了!
    心里暗自替徒儿担心,恐怕他一个疏神,就要命丧铁爪魔娘铁爪之下!哪知道史存明却是好整以暇,守定本身门户,一任铁爪魔娘身形如电,飞舞来去,始终眼神不分,手法不乱,似这样以静制动,斗了七八十分,铁爪魔娘陡的一声厉啸,飞身掠起,左手作势抓攫史存明顶心命门,两脚连环飞去,照他右胯踢到!
    这一下手足并用,疾如迅电,智禅上人叫了一声:“不好!”正要飞身过去抢救,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砰两声大响,接着叮当一声,一物坠落地上,智禅上人定眼看时,不禁心花怒放!
    原来铁爪魔娘看见史存明的玄玄拳和三阴灭阳掌虽然利害,但是他把这两件武功同时配合使用,是破天荒第一回事,虚实变化之间,仍有凑合不来之处,未达到浑然一体的地步,她到底是一派掌门,武学甚博,立即想出一个方法未,铁爪魔娘陡的折腰向地,风车也似的绕着史存明转了四五匝!
    史存明左手一推,发出一下灭阳掌来,铁爪魔娘估量他这一掌打出之后,必然再用玄玄拳防守自己身体,刚才史存明用了玄玄拳一着“运星摘斗”,下一着必定是“力转乾坤”,回掌护往中路,所以她倏的一啸,分散对方心神,然后猝然暴起,拳脚并用,攻向史存明的顶心命门,她以为趁对方虚实变化的时候,暴起进招,必定可以得手!哪知道拳无定理!
    史存明除了玄玄拳之外.还有地缺翁传授的旋风掌法,这种掌法的长处,就是善于走位趋避,铁爪魔娘铁爪七头攫落,史存明已经醒觉,他舍弃玄玄拳不用,却使出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晃。冉用三阴灭阳掌力,掉臂往回一拍,这下三阴火阳掌和旋风单配分使用的绝技。
    还是支存明无意中自创出来,一扫在铁爪魔娘的右掌上,叮当两声,竟把铁爪魔娘钢铁铸成的假指头,斫断一只,跌了下地,湘湘仙于大笑说道:“使得好招!这一回铁爪魔娘变成断爪魔娘了,哈哈!”
    铁爪魔娘被史存明弄断了她的铁指头,这是生平从来不曾经历过的惨败!不禁怒火冲起三千丈!要知道铁爪魔娘这一副铁手指,是崆峒派已故掌门赤霞于精心冶炼的,用非常巧妙的驳骨法,接在铁爪魔娘的断掌上,数十年来,这八根铁指头已经跟铁爪魔娘的心血连成一体,由心使用,威力无伦!
    铁爪魔娘这个外号,也是由此而来,哪知道今天阴沟里翻船,被史存明掌劲扫断了一根,试问她如何不心疼?再听见潇湘仙子这样挖苦,更加气极,当下大吼一声,伸左手向怀里一探,寒光闪处,抽出那柄离火剑来,尖声大叫:“小子!快拔宝剑!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潇湘仙子立即喝道:“老气婆,不害羞,你连手指也给人弄断了!还不认输,却在这里厚着脸皮混赖?”
    铁爪魔娘怒叫道:“我不错是跌了跟头,可是我如果不跟这小子在兵刃上决过高下,死了也不心服,姓史的,你过来!如果你连我的剑法也胜过!老娘立时就走,认今天起不见人世!”
    吏存明不慌不忙,笑了笑,方才说道:“甘老前辈,你要用剑指教我吗?只管过来赐招吧!我仍是这个样子抵敌!”少年壮士说着把双手一摊,铁爪魔娘冷冷的间道:“小了,你敢情是讨死,要用空手对付我的离火剑?”
    智禅上人一惊非小,叫道:“明儿,不要托大!”他知道铁爪魔娘的离火剑法,厉害无比,自己六个人几番跟她对敌,都是惊险百出,金弓郡主还有两次险些丧在剑下。
    史存明居然要用空手对敌她的宝剑,岂不是螳臂挡车,自寻死地?哪知道史存明却把手一摇,说道:“师傅不用担忧,这老乞婆偷盗了昆仑派的图谱,无师自学,能够练得出什么气候来,我尽管一双空手,照样可以应付他,看我摔她几个跟头,给你老人家看看便了!”
    铁爪魔娘自从出世以来,哪曾受过别人这样藐视!她气得一声大吼,左爪右剑,嗖声风响,迅速向史存明当头扑到!
    史存明不慌不忙,他刚才领教过铁爪魔娘的阴阳神爪,对方十只铁爪,赛同十支利剑,自己连对方十支利剑也不怕,难道还伯她一支宝剑吗?
    铁爪魔娘剑爪齐来,史存明不慌不忙,他展开玄玄拳里面的“仙女称觞”一招,身形一闪,已经让过爪剑,骄伸左手中食二指,点向对方肩头,铁爪魔娘把离火剑往回一施,要割史存明的手腕,史存明右掌翻处,搭在剑锋离柄三寸之处,猛一牵引,这一招用的是三阴灭阳掌力,铁爪魔娘陡觉剑身一紧,似处要脱手飞出,她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运劲撤腕,哪知道史存明咄的一声大喝,左手使出旋风掌法,啪的一掌,打在铁爪魔娘后脑勺上,这一回史存明练了三阴灭阳掌劲,不比在白熊谷之时,铁爪魔娘被他这一掌打得头脑发昏,她在急怒并迸之下,正要腾身跳起,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反手一掌,使用玄玄拳里面“天女挥戈”一着,砰的击中铁爪魔娘胸口,紧接着一把将她握在右手的离火剑抢过来,这几下连环动手,疾如迅电,智祥上人在旁也看得目眩神驰,连声叫喊:“离火剑得回来了!”
    史存明夺剑在手,如虎添翼,他展开峨嵋派本门的雷电披风剑法来,嗖嗖嗖,连进三招,“雷神殛妖”、“怒雷行空”、“电光绕树”,剑尖赤芒伸缩吞吐,不离铁爪魔娘要害穴道,把个铁爪魔娘逼的左闪右避,风旋云转!她倏地一声怪叫,哗啷啷,由腰间抖下那根银光闪闪的丈二长鞭,铁爪魔娘的长鞭共有两根,一根是金龙鞭,第一次闯入拉萨时跟智禅上人等人剧斗失掉,这一根名叫银蟒鞭,两条鞭都是崆峒派镇山的宝物,是前代祖师用蛟筋使药泡制而成,刚柔随心,伸缩如意,任你怎样锋利的刀剑,也砍不断,史存明见她抖鞭扫来,长笑一声:“妙极!”剑花一绕,他竟把玄玄拳里面的拳招,揉杂在雷电披风剑剑法里面使用,玄玄拳共八个字诀,牵、引、有、抛、粘,连、缠、挂,少年壮士把这八字运用得非常圆熟,拳剑并用,意神合一,离火剑舞成一团暗红的光华,挥霍来去,其迅如电,铁爪魔娘把看家本领使出来,将一根蟒鞭使得呼呼风响,可是史存明一个身子,连人带剑,跟着鞭势来去,铁爪魔娘的长鞭荡向左边,他便跳到左边,铁爪魔娘的长鞭甩向右首,史存明也抢到右首,表面上看来是铁爪魔娘长鞭飞舞,攻势如电,其实是被史存明如影随形,紧紧的缠住了。
    甘翠莲使了四五十招,觉得自己长鞭打出去的圈子越缩越小,鞭身越来越重,对方一柄剑黏住了自己的兵刃,运转不灵,吃力异常,真个又羞又恼,斗到分际,史存明猛喝一声:“快翻跟头!”剑光闪处,竟然划开鞭形,刺向铁爪魔娘腰际要穴,铁爪魔娘只好用个“鹞子翻身”,向外一转,史存明却乘机一下三阴灭阳掌推出来,砰的一声,竟把铁爪魔娘撞了一个没头跟头,潇湘仙子大笑道:“老乞婆翻跟头了!老乞婆翻跟头了!还不认败!快认输吧!”
    铁爪魔娘羞怒难当,她在地上一个翻身跳起来,一张丑面变成铁青,她向潇湘仙子喝道:“姓萧的,我甘翠莲今天是栽了!从今以后西域一带,让你们昆仑派称雄,我们崆峒派甘拜下风!”歇了一歇,她又向史存明戟指喝道:“姓史的,我跟昆仑三姝的恩仇,虽然一笔勾销,跟你并不是这样!我今后五年内,不再行走江湖,返回崆峒山锁阳洞,面壁苦练,五年之后,我甘翠莲只要不死,还得要找你决个雌雄,再见!”她说着一晃身,就要飘然远引!
    潇湘仙子陡的向她面前一截,叫道:“慢着!”铁爪魔娘愕了一愕,站定脚步,冷冷说道:“姓萧的,姑奶奶已经认败了,你还要打落水狗?”萧玉霜道:“胡说!你取了我们昆仑派两件东西,一件是物归原主了!还有一件你未曾交回,一并拿来,放你的路!”她说的是地缺翁离火剑图谱,铁爪魔娘不禁仰首向天,哈哈大笑!
    萧玉霜温怒道:“你笑什么?快拿出来!”铁爪魔娘冷笑悦道:“姓萧的,你懂得武林规矩没有、不错,图谱就在我的身上,不过你要我双手拿出来,那决不成,一定要凭本领来取,像刚才那姓史的小子来夺我的离火剑一般,方才心诚悦服,可有一件,你如果下手抢,这本书是绢做的,有了损坏,我可不能原物交还给你!”
    潇湘仙子勃然大怒,她就要跟铁爪魔娘动手,史存明高声叫道:“萧女侠,这本子让她带回崆峒山吧!叫老乞婆依照图谱再练五年,再来跟我史存明决斗!”
    铁爪魔娘笑道:“萧玉霜,你听见了没有,这剑谱虽然是你们昆仑派的,可是你师兄当年在天池把这本书送给史存明,就算是史存明的物件了,他肯借给我五年,你何必要狗拿老鼠,多管闲事!”
    潇湘仙子被她这样一说,气得说不出半句话,伊丽娜这时候由后面跑了过来,高声大叫:“师傅,你要返回崆峒山吗?我跟你一起回去!”
    铁爪魔娘哈哈大笑,声如鸟啼,令人听了肌肤起栗,她向伊丽娜道:“好孩子!我不能够做你师傅,也不能够再教你武艺啦!你师傅被一个初出茅芦的晚生下辈打倒了,还有什么面目收徒弟呢,你跟了他们,嫁给那姓史的小子也行,你滚开吧!”
    伊丽娜粉面飞红,急得哭了起来,叫道:“师傅,师傅,不,不,我要跟你!”
    铁爪魔娘忽然狂笑道:“好孩子,我不过跟你开玩笑罢了,你却认真起来,也好,跟我走吧!”
    伊丽娜大喜拜谢,走到铁爪魔娘跟前,铁爪魔娘突然把钢牙一挫,左臂扬了起来,可是她手臂刚才一抬,背心陡的一凉,史存明已经用离火剑抵住她后心命门穴,喝道:“姓甘的,你还要杀人?你敢向徒弟行凶,我马上给你一剑!”
    原来史存明看见铁爪魔娘招手叫伊丽娜过来的时候,目闪凶光,知道她不怀好意,少年壮上忽然想起当日孟丝伦被飞龙师太用铁掌打坏头脑的一幕,眼看伊丽娜又要重蹈覆辙,心中一急,立即用旋风掌身法,一下窜到铁爪魔娘身后,用离火剑抵住了她背心要害,他这一下先发制人,铁爪魔娘果然不敢行凶了,她怒气勃勃的向伊丽娜喝道:“快滚!我不要你这样的徒弟!”
    潇湘仙于立即把伊丽娜向自己身后一拉,铁爪魔娘倏地回转身,一溜烟向无边大漠跑去,瞬息之间,不见了她的踪影,伊丽娜双手捧脸,坐在地上号哭不已!
    智禅上人觉得十分伤感,他过去安慰了伊丽娜几句,向史存明说道:“明儿,你怎的把铁爪魔娘轻易放了,不叫她留下图谱呢?”
    史存明道:“师傅有所不知!甘翠莲的气质,弟子已经看出来,完全是宁死不辱的性格,如果逼得她太紧,她可能自毁图谱,拼着把性命同归于尽,不如欲擒先纵,由她带回崆峒山去,再想法子便了!”
    潇湘仙子听了史存明的话,方才觉悟过来,因为铁爪魔娘本领不弱,自己即使和智禅上人及史存明二人联手向她合力夹攻,杀死铁爪魔娘容易,要活捉她得回图谱,却不可能,如果对方拼着玉石俱焚,反为不美,萧玉霜只好向史存明道:“你说得对,岳金枫已经醒转过来了,咱们看他去吧!”
    史存明听见潇湘仙子提起岳金枫来,不由吃了一惊,问道:“什么!岳先锋怎么样?他在……”
    萧玉霜把岳金枫被福索安酷刑逼供,自己冒险进入大营,把她救出虎穴,带回自己帐篷的经过说了,史存明十分扼腕,向智禅上人道:“师傅,咱们马上去看看他!”智禅上入也想明白岳金枫泄漏身分的究竟,毫不犹豫地答允了,一行四人折身向北,夭色微明之后,他们几个已经来到了潇湘仙子的帐幕!
    岳金枫在羊毛毡上,精神十分委顿,一看见史存明进来,两眼露出喜悦的光辉,勉强挣扎着要坐起,伊丽娜过去伸出玉掌把他一按,说道:“你不要动!萧女侠说你要再静卧一天,方才可以起来哩!”说着替他轻轻褪了几下背,史存明的脑海里,闪电也似的升起一个念头,岳金枫壮年未娶,又是心存汉室的志同道合之士,如果他娶了伊丽娜,岂不是珠连壁合的一对!
    智禅上人盘膝坐了下来,岳金枫便把自己因为通知伊丽娜逃走,被福康安起疑,酷刑逼供,挖坑活埋的经过,一一说了,岳金枫最后还说:“福康安是个生性残忍的人,拿贺兰明珠要胁他这个法子,始终不能久持下去,如果后方运到火药,他一定用红衣大炮攻城,各位切要小心在意!”正在说话之间,帐幕外面隐隐传来呐喊声响,如海潮澎湃,智禅上人倾耳一听,面上变色说道:“明儿,咱们马上返回拉萨,清兵要攻城了!”
    史存明霍然站起,说道:“岳兄保重,小弟改日再来!”他向潇湘仙子瞥了一眼,说道:“女侠跟我们一道进城吗?”
    萧玉霜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昆仑派人,一向不管朝廷的事,更不能够任意杀害人命,你们去吧!”智禅师徒只好辞出帐幕,果然不出所料,清兵向拉节圣城展开了排山倒海的攻势!
    你道福康安怎的一下子会向拉萨进攻起来?原来福贝子在岳金枫被潇湘仙子救走了后,怒不可遏,他向左右将校道:“叛逆们真个大胆包天,越来越猖撅了!居然在白天里也闯进大营救人,把我们十万兵马视同无物,今天不管好歹,也要踏破拉萨,拿住这班男女叛逆,碎尸万段!”那些将官明明知道拉萨城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不过主帅正在盛怒之下,哪里敢劝阻呢?只有唯唯诺诺,福贝于立即传下令箭,抽调第一线精兵十万人,向拉萨城他展开凶猛的攻击战!
    清兵这次进攻拉萨,拼着重大伤亡,军中竖起百多架十丈高的云梯来,每一架云梯用四匹马拖曳,每一架梯顶站着二三十名全身甲胄的敢死勇士,这些敢死勇士并不是准备爬城的,他们带了特制的强弓,和蘸满兽油的布絮,勇士等云梯逼近城墙,立即一声呼啸,把布絮缚在箭头上,用火燃点着了,号令一发,把火箭隔着城墙射进去,刹那间火箭齐发,宛似千倏火蛇,万只火鸦,成群成阵的向城里降落,希望引起大火,这是清兵攻城的第一步,第二步清兵推出几百架霹雳车来,这种霹雳车在南宋未年时候已经有了,相传是蒙古人发明的,是一种雏型的机械,借甲杠杆原理,能够把几十斤重的大石抛起五六丈高,掷上城头,杀伤敌人军士,除了这两个攻击的方法之外,福康安还挑选了三万劲卒,个个手执皮盾铁钩,腰击长索冒着箭林石雨,爬山攻城,福贝子还恐怕这些士兵攻城不肯拼命,还派了几千名削刀手压住阵脚,如果爬城士兵有退回的,立即就地斩杀,绝不宽贷,清兵这样不惜工本,不顾重大牺牲的进攻,拉萨便开始了猛烈的攻防战,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号!
    藏兵看见清军大举攻城,仍然用过去相沿的老法子,抛石放箭,推下擂木,可是这一次不比从前了,清兵的火箭飞蝗也似的射进来,磨盘大的石头,被霹雳车抛起,成群成阵的向城头落下,士兵被打伤了不少,火箭降落之后,立即要用水泼救,情形十分狼狈,在珠卜寺里面养伤的金弓郡主孟丝伦,听见杀声盈耳,知道有事发生,立即向宫中的小喇嘛问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嘈吵不堪,山腾海沸?”
    小喇嘛告诉了清军攻城的经过,金弓郡主大惊说道:“不好!我要起来,到城头上去看!”她着了铁爪魔娘的拿穴法,虽然被潇湘仙子解救,还未复原,身子虚弱得很,情形像害了一场大病似的,伺候她的小喇嘛慌忙说道:“郡主,你的身体还不曾好,怎可以到城上督战!”
    孟丝伦咬了一咬银牙,说道:“不行,我如果不亲自出去看,万一城池破了,覆巢之下,岂能完卵,赶快给我准备一架滕兜,让我出去!”
    小喇嘛不敢拂逆她的意见,只好奉命行事,不到半晌,四个年青力壮的藏兵,抬了一架藤兜到来,孟丝伦勉强挣扎起来,坐到兜里,藏兵把她抬出珠卜寺,奔向南面城门,这里是清兵攻击的重点,范公达父子正指挥着白熊谷弟兄协同藏兵防守,范金驹兄弟看见金弓郡主到来,大惊失色,叫道:“孟姐姐,这个地方危险得很,你身子现在还未复原,怎可以过来助战,快快返回珠卜寺去!,,
    孟丝伦淡然一笑,说道:“我的身体虽然软弱,还有一个脑袋,可以想计,还有一颗心可以策划哩!”话未说完,隆的一声大响,一块大石由半空飞了下来,落在金弓郡王身边不到寻丈的地方,泥土飞扬,地上裂了一个大坑,抬山兜的藏兵不禁大惊失色,孟丝伦却是异常镇定,向范金驹问道:“鞑子用霹雳车运石攻城,是与不是?”
    范金驹兄弟异口同声答道:“不错呀!这次清兵用来攻城的,是一种特制的车子,由十几个人推着,只要一拉绳于,车上的大铁兜便翘了起来,把大石抛上来,咱们死伤了不少弟兄啦!还有火箭。话未说完,嗤的一响,一支火箭平空跌了下来,整支箭熊熊着火,范金骥用手指道:“看呀!那是鞑子的火箭!”
    孟丝伦坐在藤兜里,问道:“清兵有爬城的敢死队吗?”范金驹道:“怎的没有?他们成群成队的爬山上来,黑压压的,就像无数蚂蚁,已经爬上半山了!”
    孟丝伦沉吟半晌,说道:“不要慌乱,拉萨城的房屋和喇嘛寺院,多半是用石头造的,没有茅舍草房,清兵射进来的火箭,绝不济事,决不会引起大火来,我们应付火箭的方法很简单,下令城里每一个居民,准备泥沙一桶,一见火箭落下,立即用泥沙泼去,这比水还有用哩!”
    原来拉萨是个山城,围城之中饮水缺乏,用泥沙代替水来救火,再好没有。范金驹点头应诺,立派派人传令,又向金弓郡主问道:“清兵用霹雳车向城上抛石头,咱们怎样应付?”
    孟丝伦道:“下令守城兄弟,只留下三分之一在城墙上,余下三分之二的兵卒,一律退到女墙内层去!”范家兄弟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叫他们放弃外城,退回里城那一边去,如果鞑子兵爬城攻上来,怎样应付?”
    孟丝伦笑说道:“呆子!凡是擂木大石之类,遇着人多密挤的时候,方才可以显出杀伤力量,清兵用霹雳车攻城,咱们的兵士为什么要密挤挤的,集合在城墙上挨石头,把一大半人退入女墙,减少密集,这样一来,岂不是可以把自己的人命死伤,减低到最少限度吗?”
    范金骇道:“哦!这个也有道理,不过鞑子兵如果爬上城头,咱们人少,怎样抵御?”
    金弓郡主笑道:“鞑子兵如果爬了上来,他们的霹雳车必定有了顾忌,不敢乱抛石头,我们第二线的人马,立即可以冲上城墙,协力防守,怕他做甚,快下令吧!”
    经过孟丝伦这一指明,范家兄弟恍然大悟,立即传出命令,把城头上的藏兵,抽调了一大半下来,防守女墙,另外吩咐各寺院的喇嘛,和房屋每一个住民,连同妇女孩子在内,个个掘地聚沙,随时随地扑灭空中掉下来的火箭,这样一来,拉萨全城秩序恢复过来,城上的守卫减少,清兵的火箭和霹雳车,再也不能够发挥杀伤的作用!
    可是清兵的爬城部队,因为城头上藏兵人数减少,矢石之势减弱,顷刻之间,三万士兵已经有一大半爬到城墙很下,清兵的霹雳车,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慢慢的停止抛石了,金弓郡主到城上听取了士兵的报告,立即发施号令,防守内墙第二线的士兵,立即用最迅速动作,爬到外墙第一线去,每一个兵士都要准备大石两块,一到城顶,立即把石块沿着城墙滚落,石块出手之后,立即返回女墙,不准在城顶上逗留,这时候的藏兵,个个服从金弓郡主命令,一声号角响处,个个搬石运瓦,冲上城顶,把手中石块向城下抛去,这一下万石竞投,势若轰雷,蚁聚在拉萨城下的清兵,登时遭受了破头折足,肝脑涂地之祸!
    原来那些清兵虽然到了城墙脚,却不能够爬城,这是为何?原来拉萨城墙的高几四丈,比中原的城池高出一倍有余,而且城墙本身又是用大片花岗石堆砌成的,光滑平整,绝对没有可以援手之处,(西藏人有一个传说,他们说拉萨是圣城,七百年前,由天神施展法力,一日之间将城筑成)
    敢死队们一到了城脚,便自叫苦连天,正在欲上不能,欲下不敢的时候,城墙上号角前处,无数大石像雨点般飞泻下来,轰隆轰隆之声,如万于天雷,竟发怒吼,爬到城墙脚下一万五千多名清兵,有八成以上被石块打得头穿脑裂,石块连着尸首,像下了热汤锅的老鼠一般,纷纷滚滚,跌落山麓之下,血染黄沙,肝脑涂地!
    未爬到城墙根下的,还有万余清兵,他们看见同伴的尸首,连着滚滚大石,像雨点般的滚了下来,真是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俗语说得好,贪生怕死,正是人之常情,试问有哪几个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这些敢死勇士,再也不敢拼死了!纷纷退下山来,压在山麓下面的削刀手,他们起先还执行福康安的命令,一看见敢死队退回的,立即挥刀砍杀,可是到了后来,退回的清兵太多了,简直是杀不胜杀,斩不胜斩,有些枭悍的兵士,还倒转了戈头,跟执法的削刀手拼起命来,变了自相残杀,清兵秩序不禁为之大乱!
    福康安在后军督战,他看见攻城不利,急忙赶到前军来,眼见自己的军士尸骸满地,血流成河,他知道继续进攻下去,除了白白葬送儿郎的性命之外,并没有别的好处,拉萨城天然险要,决不是蛮攻可以拿下!
    福贝子只好长叹一声,下令收兵,金声一鸣,所有攻城部队好比遇了皇恩大赦,风卷残云也似的向营垒退回,正在退兵之间,福康安忽然听见后队的兵士,响起一阵呐喊。
    他不由吃了一惊,问左右亲兵道:“怎么,难道是藏兵开城出击吗?”正说话间,一名哨官已经飞跑过来,说道:“贝子爷爷,一个少年汉人,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和尚,不知怎的,突入我们的后军里,乱砍乱杀!”
    杀人清军后队的正是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两师徒,他们在城外潇湘仙于的帐幕探望岳金枫回来,恰好赶上了这场攻防呀,不过这时候拉萨的攻城已经接近尾声,清兵伤亡惨重,络绎后退,智掸上人师徒不知道底细,立即向清兵围阵杀入,凌霜剑和断虹剑两宝刃,寒光闪闪,剑气纵横,刹那之间,把清兵砍倒了好几十名,有如切菜,清兵呐喊一声,纷纷围上。
    福康安接到报告,勃然大怒说道:“来的一定是智禅老秃和史存明那小子了,我们已经鸣金收兵,他还要追杀出来,真正可恶!众弟兄一同上前,包围住他,有那个杀死这两叛逆的,赏黄金一千两,擢升三级,活捉他们的赏赐加倍!”
    清兵一听主帅出言重赏,勇气大振,呐喊连击,一丛丛一队队,直向智禅师徒冲突的方向围上,刹那间包围了几十重,这一来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两师徒,立即陷入了绝对不利的形势。
    因为一个人的武功,不管如何超卓,也不能够力敌万人,智禅上人一看情形不对,立即叫道:“徒弟,赶快杀开血路,返回城里,才是上策!”
    史存明这时候已经把离火剑拔出来,配合断虹剑一同使用,纵横乱扫,威力顿然增加一倍,清军兵刃一撞剑光,立即折断,史存明双剑展开,有如神龙闹海,所到之处,清兵后退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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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刺魁中副车火炮轰拉萨
    史存明的本领这时候已经高出师傅之上,清兵遇着了他,好比羔羊见了猛虎,纷纷散开,少年壮士听见了老禅师的喊叫,猛然醒悟过来,大喝一声:“阻我者死,让我者生!”
    说了这两句话,暗运三阴神功,向清兵最密切的地方一推,只听见轰轰两响,平地卷起一阵狂风来,最前排七八名清兵,好比遇着了狂风的败叶,飞扬起来,抛出寻丈以外,跌得头破血流,较后面的二三十名清兵,却是连声呐喊,双手掩面退后,这是为何?
    原来史存明掌力带起来的砂粒,灼热如火,锐如芒刺,射入清兵的眼睛里,宛如铁弹相仿,清兵陡觉两眼奇痛,泪水直流,叫他们怎的不掩眼后退呢?其余的清兵失声叫道:“不好!叛逆会用妖法,快些让路!”一呼百和,围困智禅师徒的几千清兵,心胆俱寒,纷纷让路,老少两人乘机突围而出,返到拉萨城下,藏兵立即打开城门,接引智禅师徒进城去了,福康安攻城失败之后,哪里还有挥军追赶的勇气?只有快快的返回自己营垒了!
    再说智禅上人和史存明返到拉萨城里后,由范公达父子的口里,知道了金弓郡主扶病指挥作战的经过,不禁又惊又喜,又是钦佩,史存明走到门下,一问旁人,孟丝伦在城防战事告一段落之后,已经返入珠卜寺去了,史存明却念心上人,立即和智禅上人一同赶回珠卜寺,在净室里见着金弓郡主,看见孟丝化的面色虽然苍白,精神却是十分愉快,她瞥见智禅师徒回来,兴高采烈的说道:“师伯,明哥,我刚才指挥大家守城,打了一个胜仗!”
    史存明见她要挣扎坐起来,立即上前把孟丝伦肩头一按,说道:“师妹躺下!我们刚才见着岳金枫了!他在萧女侠帐幕里养伤呢!”
    孟丝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岳金枫在清兵营里的身分,本来十分隐秘,怎的会被福康安那狗贼看破他勾通我们,经过怎样?快说!”
    史存明便把岳金枫义救伊丽娜,因而露出破绽,被福贝子察觉的经过说了,孟丝伦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今天我们虽然守城胜了一场,但是这样一来,无形中打了一个败仗!”
    史存明半懂不懂,问道:“我们怎样打败仗?天下问没有永远不破的秘密,岳金枫从今天以后,站到我们这一边来,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金弓郡主摇头说道:“你不曾读过孙子兵法,哪里明白用间的重要性?过去我们能够几次制敌人的机先,破掉福康安的阴谋,完全靠岳金枫在事先供给我们珍贵的情报,今后可没有这样便利了,这也是天意使然,唉!”史存明听了孟丝伦的话,心头上开始笼罩了一层阴影,仿佛觉得这是不吉祥的征兆!
    福康安虽然在这次攻城战吃了败仗,损折二万多人,不过他的征西大军人数有三十万之多,主力并未有受到严重的损害,到第二天早上,清兵忽然派出几队人马来,沿着拉萨河岸逡巡,不准城里的人出来汲水,原来拉萨虽然是个山域,可是它的位置却是靠近拉萨河畔,城里面居民一切饮水,全数要仰仗这条小小的河道,过去清兵包围拉萨,并没有阻止城中百姓向河里汲水,可是这次福贝子却使出毒辣手段来,派兵守住河岸,一见城里有人出来,立即用弩箭射过去,一个早晨时间,便射死了几名汲水的居民,这样一来,拉萨城没有人胆敢到河里汲水了!消息一传,城里居民不禁大震!
    清兵断了拉萨城的汲水道,第二夭福贝子又颁下一个命令,在拉萨城周围五十里内,所有游牧部民,一律要自动过徙,如果有违反命令的,立杀无赦!
    他这命令一下,拉萨附近草原上的牧民,纷纷卷起营帐,赶着牲畜离开,拉萨城外完全变了无人地带!
    福康安这一着棋,非常毒辣,第一是切断拉萨对外的给养路线,使它彻底变成一座孤城,第二是杜绝一切牧民,做城里守军的耳目,这一来连萧湘仙子也在城外站不住脚了,她只好把两个由青海雇来做向导的番子,给钱遣散,自己带了伊丽娜、岳金枫两人,收拾一切帐篷用具,搬入拉萨城里。
    这时候的拉萨,水粮俱乏,人心惶惶,关于食粮一层,拉萨城里还有两个多月的存粮,暂时还不愁缺乏,可是吃水方面便头痛非常了!一个人几天不吃饭,也不见得马上饿死,却不能够一天没有食水,拉萨城本身虽然有少数水井,哪里够十多万军民的饮用?
    达赖喇嘛为了城中缺水的缘故,曾经带领喇嘛僧正到圣山去,当天祈祷,请求佛祖大发慈悲,降下甘霖普救生灵,不知道佛法有灵还是因缘凑合,当天晚上,拉萨上空弥漫了一片雨云,倾盆大雨起来,直到天亮方才止住,这一场大雨的结果,拉萨城里水井沟渠充盈而满,山边也增加了不少瀑布细流,食水暂时解决了,城里军民皆大欢喜!福康安希望截断汲水道困毙拉萨居民的毒计,顿时又受了挫折!
    不过金弓郡主孟丝伦却是一个心思精细的人,她知道拉萨孤城必定难以固守下去,达赖喇嘛和僧正以下一班喇嘛官员,成见太深,始终不肯连结尼泊尔夹攻清兵,又不肯轻易放弃拉萨圣城,转到别的有利地方去,继续抵抗清军,只知道牢牢守着孤城这一个法子,哪有希望打胜仗呢?
    过了三天,潇湘仙子看见孟丝伦和岳金枫两人的精神复原过来了,铁爪魔娘老早返回崆峒山,自己没有了作战的对象,她感觉自己无谓在拉萨城里耽搁下去,这天黄昏晚上,潇湘仙子便向智禅上人师徒告辞,史存明听到萧玉霜要走,吃惊不小,问道:“萧女侠,你要返回天池吗?这里的事,你完全放下不管了?”
    潇湘仙子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不是出家人,已经心如止水,懒得再管尘世上的一切,满清气运正隆,你们崛起西陲,屡败屡起,竭尽心力要跟满清周旋,恐怕也等同精卫之衔石,难填恨海,就算我参加了你们这一面,也是全无用处,何况昆仑祖师立的门规,我们更加不敢稍为超越,闲话少说,如果这里局面变坏,你们存身不住,只管到王母天池便了!”
    史存明道:“多谢萧女侠的指点,如果这里真正藏身不住,我们到时再想法子,你老人家要到哪里去呢?是不是要再到崆峒山去?”
    萧玉霜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打算到蒙古去走一趟,访寻我大师姐冷霜梅的下落,你在这里事情完了之后,切要到崆峒山一行,由铁爪魔娘的手上,夺回那本图谱,知道没有!”史存明连声轰应,潇湘仙子一人一剑,飘然离去。
    史存明送走了潇湘仙子之后,他和金弓郡主两人,继续指挥策划拉萨的城防,清兵这一方面却是古怪,除了巡逻河岸,驱逐牧民之外,对拉萨仍然保持着软困,并没有再次硬攻城池,惟其这样,金弓郡主更加担心,她把岳金枫请进珠卜寺,问道:“岳将军,福康安在第一次火药被劫之后,有继续催促后方搬运火药或是其他东西到前方没有!”
    岳金枫道:“孟郡主,从今以后,我不是将军了!我岳金枫过去做满清的先锋官,可以说是逼不得已……”
    史存明笑说道:“岳兄不要介意,孟姑娘一时忘了转口,福康安那贼子,可有催促后方运火药吗?”
    岳金枫沉吟半晌道:“他有没有催运火药,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在我遇事的前一天,福贝子派人百里快马递送一封檄文到青海西宁将军那里,却是事实!”
    孟丝伦拍掌叫道:“不用说了,那一定是福康安催运火药的公文,鞑子这几天来,没有攻打拉萨,为的就是没有足够的火药开红衣大炮,他们等候火药一到,便马上开始攻城哩!”
    智禅上人皱眉说道:“清兵的红衣大炮一天不除,一天都是祸根,侄女,你向来足智多谋,想一个法子吧!”
    孟丝伦笑着摇摇头,说道:“要除掉清兵火炮吗?不大容易!”范公驹忽然说道:“孟姐姐你上次在彭公湖边截劫清兵火药,奏了奇功,大可以再来一次呀!”
    金弓郡主哦了一声,她用手托着香腮,出神了好一会,方才慢慢说道:“一个计策只可以用一回,三国演义里面,诸葛亮用空城计骗过司马懿,以后便没有人再用空城计,因为这计策不灵了!不过你们兄弟这样一说,我倒想出一个方法,只不过可行不可行,还在其次罢了!”
    话才说到这里,伊丽娜已经由外面进来,随即说道:“孟郡主,福康安这几天屯兵不攻,必定另有诡计,我们要未雨而绸缨,不然的话,恐怕要噬脐莫及哩!”
    岳金枫和伊丽娜在清营里脱险出来之后,他们两个经过这一次患难相救,情感已经增进,岳金枫为了表示自己反清决心,把头上蓄的辫子截去,改回汉人装束,他和伊丽娜打得火一般热,金弓郡主一见了岳金枫,大喜说道:“岳兄来得正好,我正有几句活要说!”岳金枫含笑道:“孟群主有何见询,只管说出来便了!”
    孟丝伦道:“岳兄,我想派两个人混到清兵营里卧底有法子吗?”岳金枫眉峰一皱,说道:“郡主,这件事以我看来,不大容易!”孟丝伦道:“哦!岳兄何以见得!”
    岳金枫道:“满清兵完全是由中原各省抽调来的,并没有本地人,福康安这厮治军十分精明,十禁为统,三统为协,互相监视牵制,咱们怎样可以混进去?”
    金弓郡主笑道:“这好极了!满清兵的编制,多少人叫做一禁,多少人叫做一协呢?”
    岳金枫道:“哦!清兵编制是五百人为一禁,十禁人为一统,一统便有五千人,带领一统兵的将官,就是统领,一协有一万五千人,带领一协兵的将官就是协领了!”
    史存明听见金弓郡主向岳金枫查探满清兵的编制,觉得十二万分不耐烦,正要开口,孟丝伦突然笑起来,说道:“你不用说下去,我来问你一句,福康安征西大军里面一共有多少名协领?”
    岳金枫屈指一数,说道:“唔!福贝子的身边,总共有四名协领,两个满洲人,两个却是汉人!”
    孟丝伦道:“行了,那两个汉人的协领叫什么名字?他们两个人中,哪一个跟你比较有交情,你说出来,我有妙计!”
    岳金枫沉吟半晌,方才说道:“那两个汉人的协领,一个叫马毓松,他虽然是汉人,却是八旗汉军出身,跟我落落寡合,并没有多大的交情,一个叫祖广达,跟我却是交好莫逆,因为五年以前,我和他同在张广泗手下做事,那时候大家都是禁统的官职,有一次咱们奉令讨伐小金川,姓祖的被一股敌人包围得水泄不通,眼看就要全军覆灭,好在我带着十名清名,奋不顾身的杀入重围,把他救了出来,有过这一段过命的交情,所以这姓祖的,我自问还可以跟他说两句心腹话……”
    金弓郡主不等岳金枫说下去,便道:“够了!今天晚上,你立即带范金驹兄弟到这姓祖的军营里去走一遍!”她向岳金枫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岳金枫吃惊道:“郡主,这计策大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把两位范老弟葬送在敌人手上哩!”
    孟丝伦正色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已经想过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无从得知敌人动向,不知已不知彼,岂不是必败无疑吗?依照我的计策,小心做去,万无一失,放心去吧!”
    岳金枫听见金弓郡主这样的一说,只好依计行事,这天午夜三鼓,拉萨城头之上,坠下三个人影来,这三个人正是岳金枫和范金驹、范金骥,乘夜出了拉萨圣城,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向山下清军营垒奔去。
    清兵包围拉萨,虽然说是连寨不断,究竟还有不少空隙,这种空隙在近代术语说来,叫做“无人地带”,即是营寨与营寨间,空出来的地段,清兵在这些无人地带上,插了无数蒺藜鹿角,还放了不少猛犬,帮助巡逻防守,不过以上这些障碍,只可以阻挡平常人,在岳金枫这一类武功高强的人眼里看来,当不了怎样一回事,不到半个更次,岳金枫带着范金驹范金骇兄弟,顺利地闯过了拒马蒺藜,警犬哨戒,来到协领祖广达的营盘外面。
    祖广达正在自己营里的中军帐里,看着行军的地图,因为福康安几天以前,指派他布置一个对拉萨的严密封锁网,要根本杜绝拉萨圣地对外边一切给养,他接了这个命令之后,真个是大伤脑筋,这天晚上,他到了三更还不曾睡觉,面对着地图板默默出神,忽然听见帐门一掀,一个人走了进来,祖广达还以为是自己的清兵,顺口问道:“有什么事?”
    眼光仍然不离开地图板,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口音说道:“祖兄,是我!”祖广达吃了一惊,他疾忙扭转头,失声叫道:“金枫!”他在牛油烛光影之下,看出潜进自己帐幕的,正是几天以前被福贝子下令挖坑活埋,后来被黑衣女侠救走的岳金枫,不禁十分震骇!
    岳金枫穿了夜行衣服,气定神闲,他从容不迫的,向着祖协领左边椅子上一坐,手按剑把,笑着问道:“祖兄,当日我逃走了,福康安对我有什么说?”
    祖广达喏嚅道:“福贝子说你附和了叛逆!照今天晚上情形看来,你真正是叛逆一党了!”岳金枫把面一沉,正色说道:“祖兄之言差矣,我们同是汉人,为了恢复汉家山河,舍生取义,这叫做叛逆吗,祖兄,你如果是大汉男于,热血丈夫,今天晚上,你答应我一件事!”
    祖广达犹豫了一阵,决然说道:“岳兄,凭着你和我以往的一段交情,你要我做什么事,我只要力之所及,一定答应,不过话得说在头里,我不能够学你一样,因为我还有妻子眷属在中土哩!”
    岳金枫笑道:“老兄放心,你做不来的事,我决不会苛求,我要安插两个朋友在你部下,一切要凭老兄包庇,不知道老兄答应不答应严岳金枫说到这里,一击手掌,帐幕外边闪进两个少年,英气勃勃,正是范家兄弟,岳金枫手指两兄弟说道:“我要求老兄包庇这两个人,他们在你手下,除了刺探消息之外,绝对不做其他破坏活动,老兄肯担当一切吗?”
    祖广达决然说道:“很好!明天早上,我指派他们到我手下第七禁营垒去,担任两名禁兵便了!”岳金枫道:“多谢祖兄!”他立即站起身来,忽然说道:“大丈夫出言出必践,假如祖兄阳奉有违,出卖了他们,或者把这件事告诉福贝子的话,那黑衣女侠的身手你是见过的,她决不会饶你!”岳金枫这两句话是金弓郡主指教,故意把潇湘仙子抬举出来,祖!”
    达不由打个寒噤!岳金枫笑了一笑,便掀开帐门出去了。
    祖广达果然言而有信,他把范金驹范金骥兄弟安置在自己辖下的禁营里,由这天起,拉萨城他的金弓郡主孟丝伦,开始有了清军营里的情报。
    过了两天,福康安又指挥大军向拉萨进攻,不过这一次清兵的攻击行动,只是佯攻性质,不到半天便自退去,这天晚上,孟丝伦接到范金驹兄弟由清军营里放出来的信鸽,带到一个惊人消息,原来福康安的大营,已经运到四百多箱火药,这些火药是由青海西宁将军那里讨来了,绕道跨越过喀喇昆仑山,送到福贝子的军营了!
    金弓郡主接到这个消息,不禁大力震动!她知道福康安一等后方运到火药,必定派兵占领圣山,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池,如果有这一天,就是圣城未日,达赖喇嘛只有向清廷屈服这一条路,她立即和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岳金枫、伊丽娜几个商量,怎样应付这一次危险的攻势。
    史存明不假思索道:“事到临头,我们再也不能够首尾两端了,不管怎的,我们今天晚上到清兵大营去,刺杀了福康安,叫他群龙无首,不战自乱,然后挥军出击,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岳金枫也说道:“存明兄这话对了,清兵营盘里没有了铁爪魔娘,我们无形中减少了一个劲敌,会合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来袭击福康安,应该绰有余裕,何况我们还有范家兄弟做内应呢!”孟丝伦未尝不想到刺杀福康安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可是就眼前的形势看来,除了这个方法之外,也没有别一条路可走,只好断然说道:“很好!我们今天晚上冒险一次,孤注一掷,在此一举便了!”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星稀云暗、拉萨城墙之上又坠下几个人影来,正是智禅上人、史存明、孟丝伦、岳金枫、伊丽娜这五个人,除了范公达因为腿脚不便,不良于行留在城里之外,其余各人都趁夜色离开拉萨,直向祖康安中军大营奔去!
    福贝子的中军帅营,是在拉萨城北面不到三十里地方,警卫严密异常,周围十里以内,掘满蚁穴也似的陷阶和壕沟,陷饼和壕沟的边缘上,插着无数鹿角、蒺藜、和铁网,五里之外,过了无人地带,那就是有人巡逻的地方了!负责巡逻的完全是帅旗亲兵,十个人编成一个小队,三十个人编成一个大队,川流不息的逡巡着,每一个巡逻小队,隔了若干时候,便放起一支旗花信号来,互相联络。
    智禅上人等一行五人通过无人地带的障碍物时,并没有费多大气力,因为他们全是练了一身超卓轻功,和练就黑夜视物的眼力,可是一过尽了那些陷阶壕沟,便看见前面人影憧憧,满兵的巡逻队,梭似的来往,旗花火箭频频升起,要想冲破这一重警戒线,直个是绝不容易。
    智禅上人等一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起见,不敢惊动这些巡逻队伍,隐伏在附近的壕沟里,等候机会,直到四更天将尽的时候,那些巡逻队换班交替,智禅上人五人方才趁着这一点儿空隙,一溜烟逼近寨栅,老禅师和史存明运用两把斩铜削铁的宝剑,砍断两根栅柱,蛇行匍伏,进入清军大营,直向竖立着金葫芦的中军大帐飞跃过去,不到半晌,一行五人已经到了中军帐外了!
    岳金枫识途老马,他引着各人向中军帐一望,只见大帐正中那把虎皮交椅,空空如也,旁边却侍立着四名卫士,烛火莹莹,并不见福康安本人,岳金枫看在眼里,暗暗诧异,想到:“怎的不见了福康安这厮?难道他知道今天晚上有人到来行刺,故意避开不成?他是贝子爷的身分,决不可以到别一座营帐歇宿的哩!”
    大家正在疑惑,中军帐外突然起了一阵剑佩锵锵的声音,岳金枫回头一望,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原来福贝子带着一队清兵,由后寨那面回来了!
    福贝于这般夜晚还不曾睡觉,大大出乎各人意料之外!
    再见他戎装佩剑,仍然是全副甲胄的装扮,岳金枫更加疑惑,难道福康安这厮通宵不睡吗?他正在这样想,猛听见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呼哨!
    这是预先约定动手的暗号,岳金枫更不打话,他也不等福康安进入中军帐篷,刷的一个飞身,由帐顶飞了下来,这个前任满清的先锋官,想起十几天以前福康安掘坑活埋自己的情形,不禁怒从心起,嗖的一剑,向福康安迎面猛刺!
    岳金枫这一剑刚才递出,侧面嗖的一响,穿过一柄厚背阔刃的马刀来,向他剑上一架,叮当两声大响,竞把岳金枫的剑硬生生的封了开去:他急忙定睛看时,架开自己宝剑的正是侍卫队长哈昆,说时迟!那时快!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师徒一左一有的由帐顶跳下来,孟丝伦和伊丽娜两个女英雄,也分别露面现身,直向清兵侍卫杀到!
    老少男女五位侠客,福康安大惊失色,他身边簇绕着二十几名侍卫,完全是由旗兵兵营里面,百中选一,挑出来的勇士,刺客只一现身,他们哄然一声,纷纷拔出腰刀来,把福安安围在核心,智禅上人长剑一引,用个“电光过岭”,连人带剑,飞掠过来,迎面两个卫士挥起马刀,向他剑锋一崩,老禅师喝了声:“躺下!”剑光闪处,叮当两声大响,凌霜宝剑竟把这两名卫士的马刀齐中截断,他接着一下旋风腿,迎面扫出,把这两个断刀后退的清军卫士,扫得像倒地的葫芦瓜一般,滚出二三丈远!
    这一边史存明,孟丝伦和伊丽娜三个男女英侠,也不示弱,少年壮士挥动断虹宝剑,由左面直取福康安,一个卫士挥刀砍来,他使出三阴神功,举手一挥,竟把这卫士抛球也似的,飞掷出两丈外,还有两个由后面扑来。
    史存明只一躬腰低头,使出旋风掌身法来,一闪一转,由他们两个人的空隙里穿过,反手一掌,右手一剑,两个卫士也扑通倒地,孟丝伦和伊丽娜双剑并举,矫若神龙,她们也在三两个照面间,砍倒两名清军卫士,中帼不让须眉,智禅上人却打定了擒贼先擒王的主意,他用旋风腿打倒两名卫士,展开飞蝗步法,一起一落之间,接连飞过一群卫士的头顶,向福贝于跟前落下。
    福录安看见人影一闪,智禅上人向自己当头飞落,不禁神魂俱冒!他倏地拔出佩剑来,向智禅上人胸口疾刺过去,他的本领哪里是老禅师的敌手、剑才刺出,智禅反腕一勾,竖掌一拿,已经抓住了福康安的手臂,用力一拗一夺,叮当,长剑坠地,老禅师再一振臂,把他的身于抛了起来,喝道:“鞑子!任凭你刁诈好狡,千军万马,到底也要落在我的手里!”
    伊丽娜切记福康安要用借刀杀人的毒计,害死自己,好使自己师傅铁爪魔娘效死尽力的仇恨,一闪一窜,飞身掠了过来,一声娇叱,长剑一领,已经向他咽喉刺入,福康安大叫一声,颈血四溅,登时送了性命!
    智禅上人还想把福康安用做人质,掩护着自己这几个人退出大营之外,方才出其不意,用重手法将他打死,然后返回拉萨,哪知道伊丽娜却冒失的飞身过来,一剑把福贝子杀掉,智禅上人只好把他的尸首向地上一丢。
    孟丝伦道:“快点割他的首级!”伊丽娜一剑下落,把福康安脑袋齐颈斩断,挽在手里,史存明看见杀掉了清兵主帅,精神大振,他接二连三的使出三阴神功,砰砰砰,把福康安的卫士像抛掷稻草人一般,打得平空飞起,那些卫士中了三阴神功,有的肋断骨折,有的吐血身亡,不过在这时候,附近各营清兵完全惊动过来了!呐喊连声,潮水也似的杀过来,智禅上人看见势头不好,抖丹田气洪喝:“鞑子的主帅叫我们宰了,还不快退!”
    史存明一个飞身,抢到岳金枫的身边,岳金枫这时正和福康安的侍卫队长哈昆恶战正酣,一个气沉力猛,一个剑法轻灵,斗了十二三合,急切间还分不出高下,史存明飞步过来,使出旋风掌法,啪的一声大响,向哈昆后脑勺重重击了一掌,这一掌打中他的“脑户穴”,把哈昆打得眼火直冒,头脑发昏!手中刀慢了一慢,吃岳金枫分心一剑,扎进小腹,狂吼半声,向后便倒!
    岳金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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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梵宫喋碧血英雄走藏边
    智禅上人这班男女英雄,估不到今天晚上这样容易顺利成功,刺杀了福康安,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返到拉萨城里,天色已经放亮,孟丝伦正要请令达赖喇嘛,趁着清军主帅被杀,群龙无首的时候,倾尽全力,开城出击,哪知道城上守卒突然吹起了紧急集合的号角,史存明吃惊不小,说道:“怎么!我们刚才刺杀了福贝子,清兵怎的会来攻城,真是奇怪!”
    大家连忙登上城头一望,只见拉萨城四面旷野的清军,旗分五色,军容浩荡,风卷残云也似,直向拉萨城池包围合拢,另外一支清军却浩浩荡荡杀向圣山,金弓郡主在城上看得真切,失声叫道:“不好!清兵这回不顾一切,攻打法王驻锡宫殿所在的圣地!”
    史存明奋然说道:“到了这个地步开城出战固然是死,困在城里也一样是死,与其这样,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一些,大家开城杀出去吧!”
    孟丝伦知道凭着拉萨城这点兵力冲杀出去,迎斗清军,等于把羔羊送入虎口,她向史存明一板面孔道:“既然知道开城出战是死,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冲杀出去,平白牺牲,难道是活得不耐烦吗??昨天晚上我们所刺杀的,决不是福康安本人,可能是误中副将,或者是替身之类,如果真正是杀了福康安,清兵哪里会发动这样凶猛的攻势?”
    史存明方才恍然觉悟过来,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清兵已经直通城下,高架云梯,还把霹雳车拖到城池旁边,抛掷大石,藏兵看见大石接二连三的飞上来,不禁心生害怕,纷纷退下女墙躲避,孟丝伦仍然兀立在城头上,看见清兵的中军里,飘扬着绣着福字的贝子旗,不由叹口气道:“咱们昨天真个着了福康安这厮的诡计了!”
    她这句话并没有错,福康安自从那天吃过潇湘仙子的苦头之后,知道拉萨城里这班汉人叛逆,(他把潇湘仙子也算做智禅上人一党)内中有好几个高来高去的剑客,如果被他们趁着黑夜混了进来,割了自己吃饭家伙脑袋去,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所以福贝子由这一天起,在旗兵营挑选了两个面貌酷肖自己的人,一到晚上,便做了自己的替身,哪知道事有凑巧,这替身刚才代了自己三两天,便自遇了刺客,死在刀剑之下,福康安接到刺客人营呈凶杀人的消息,勃然大怒,第二天刚才破晓,福贝子立即下令全军猛扑拉萨,还命令协统塔木里率领精兵二万,进攻圣山,双管齐下,清兵向拉萨的进攻,不过是佯攻牵制的性质,对圣山才是真真正正的进攻,圣山虽然有三千藏兵驻守,哪里抵挡得住清兵的人海攻势,不到半天,便告失陷,塔木里肃清了山头的藏兵,进入布达拉寺,至于做侧福晋替身贺兰明珠的侍女蝶儿,却在清兵攻击圣山的前两天,迁回拉萨城里去了,总算没有受到灾劫。
    圣山既下,清兵连夜把二十多尊红衣大炮,运到了山头上,架设起来,到第二天正午,福康安下令神机营的士兵开炮,一连开了六响,有三响炮轰中珠卜寺附近的民房,另外三响炮直接命中拉萨城墙,把拉萨城的外墙轰塌了三处,虽然没有死伤多少人命,城里的人已经吃惊不小!
    达赖法王不禁着急起来,他身边两个僧正,朵巴延和呼音克,自从清兵围城之后,意志已经动摇,这时候看见拉萨圣城处在清兵炮火射程之下,更加消失了抵抗满清大军的勇气,便向达赖喇嘛献议,派专使到清军营里求和,达赖喇嘛皱眉说道:“那怎可以?我们几个多月前,把满清的钦使杀了,怎可以向清朝求和呢?”
    呼音充道:“法王何必多虑,戕杀钦使的事,咱们完全推在那几个叛逆汉人的身上便了!”
    达喇嘛想着除了屈服之外,再没有更好的方法,就在黄昏时候,传法旨给色楞格寺的住持,叫他出城去向清军要求停战。
    色楞格寺的长老去了半天,果然没有辱命回来,他见过了福康安,福康安亲自向他提出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达赖喇嘛上表清室称臣,从今以后,不能够跟天朝皇帝分庭抗礼,第二个条件是西藏让清兵假道征伐尼泊尔的条件,一仍如旧,可是拉萨方面,马上要交出牛羊一万头,粮米三十万石,供应军饷,第三个条件呢?却是临时加上去的,十分棘手,那就是责成达赖喇嘛,要把智禅上人、金弓郡主、史存明这班汉人叛逆,以及侧福晋贺兰明珠,一并要交出来,不能够放走一个,答应这三个条件,福贝子答应自己的征西大军,不开入拉萨圣城,对西藏各地的喇嘛僧寺,决不加以扰害,色楞格寺长老据实回报达赖,达赖法王毕竟还有多少良心,他觉得把智禅上人这班男女英雄交给清军,未免不忍,他们过去几个月以来,出生入死,卖尽气力帮助自己,抗拒清军,自己怎可以把他们出卖给敌人?正在犹豫莫决。
    朵巴延道:“法王,到了这个地步,咱们要不味着良心也不行了!福贝于爷一定要交出他门,不交出这班汉人叛逆,大军就要开入拉萨,法王不能够为了这凡个汉人,误了宗庙社稷,难道拉萨全城十多万的性命,还比不上这几个汉人吗?”
    达赖喇嘛长叹一声道:“罢罢罢,答应他们!不过这几个汉人本领厉害得很,要拿住他们怕不容易!”朵巴延道:“法王放心,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他立即吩咐小喇嘛传出法旨,宣召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孟丝伦四人,面谒达赖,说有要事商量,小喇嘛应命去了。
    再说智禅上人这一班反清英雄,自从清兵占领了圣山,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池之后,已经心中嘀咕,他们明白达赖喇嘛过去抵抗清朝的意志,并不怎样坚决,尤其是法王身边两个仗着辅弼的僧正,自始至终,跟自己都是貌合神离。
    现在清兵炮火直接威胁城池,达赖必定对清廷屈服,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清珍攻占圣山的第三天,范金驹范金骥已经返到拉萨城里。
    他们两个本来是混人情兵卧底的,现在居然抛弃了清兵的服色,返入城里,可见事态紧急的一斑了!范金驹兄弟一见了智禅上人和范公达,气吁吁的说道:“爹爹,师伯,大事不好了啦!”孟丝伦在旁边淡淡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顶多不过是达赖喇嘛向清朝屈膝投降罢了!”
    范金骥吓了一跳,叫道:“孟姐姐,你你你,你怎知道这一件事!”金弓郡主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什么难猜,你们本来是奉命混入清营的,现在连内应也不做了,还不是为了这个吗?”范金驹兄弟暗里佩服金弓郡主的机智,范金驹道:“表姐真是料事如神,达赖喇嘛派色楞格寺长老到福康安大营求和,福贝子开列出三个条件,第一是供应军粮,第二是准许假道,最后一个条件,就是要达赖法王把我们这班人统统捉了,献给满清鞑子,你说可气不可气!”
    史存明勃然变色道:“当真有这件事!”智禅上人仰首向天,哈哈大笑!
    少年壮士十分气愤,刚才叫了一声:“师傅!”他还不曾说下去,外边走进四个黄衣喇嘛来,合十禀道:“老禅师、范老英雄、孟郡主、史壮士四位,咱们法王有紧急事求见!”
    史存明面色骤变!
    金弓郡主雍容说道:“哦!法王相请我们,很好!就烦四位大喇嘛回去禀报,我们洗过圣水便来!”
    原来达赖喇嘛不但是西藏最高的宗教首领,还是西藏人心目中的活佛,凡是朝觐他的,一定要用圣殿里的圣水洗过双手双脚,这四个黄衣喇嘛唯唯诺诺告退。
    范金驹兄弟神色紧张,说道:“师伯,爹爹,千万不要去见达赖,达赖法王这次召见,不怀好意!”
    孟丝伦面色沉首,叱道:“不准胡说!”她向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三个人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又向岳金枫道:“岳兄,我拜托你一件事,马上去做!”岳金枫道:“郡主有什么吩咐?”
    金弓郡主主道:“你立即到汉城里去,把我们由白熊谷带出来的弟兄,完全召集一起,分成四队,由你和伊姑娘,范家兄弟四个人,每人指挥一队,集中拉萨城南门,如果过了两个时辰还不见我们由珠卜寺里出来,你便不用犹豫,带领他们一直杀出城去,知道没有!”
    岳金枫吃惊道:“孟郡主,既然这样,你们何必还要去见达赖法王,为什么不马上跟着我们杀出去呢?”
    孟丝伦正色道:“如果我这样的做,后世的人便以为我们贪生怕死,狼狈逃命,俗语说得好,生可以抛,义不可失,豹死留皮,雁过留声,今天我们虽然在拉萨失败了!难道他日不可以卷土重来吗?咱们不管怎样,也要来明去白,见着达赖喇嘛,如果他要我们离开拉萨,咱们便光明正大的走,如果他要把我们扣留,做屈服清室的条件,咱们索性冲杀出去!”
    史存明听见金弓郡主这几句话,不禁热血沸腾,高声叫道:“对了!咱们冲杀出去看看这班喇嘛,能不能够扣留我们,孟师妹这几句话,正搔着咱们的痒处!”
    岳金枫和伊丽娜、范金驹、范金骇四人,明明知道金弓郡主四人这次去见达赖,必定凶多吉少,有死无生,不禁泪承于睫,轰轰连响,这是达赖法王已经升殿,等候谒见的表示,孟丝伦霍然醒悟过来,她坚决地挥了一挥玉手,叫道:“事不宜迟!你们快去!不然的话,恐怕来不及了!”岳金枫咬了咬牙齿,随即带领伊丽娜三人退出珠卜寺,依计行事不表。
    金弓郡主眼望着岳金枫和伊丽娜的背景消逝,突然把双膝一屈,跪在地上,禀告起阿拉真神来,她口里念的是维文,叽叽咕咕,不知道念的是什么,孟丝伦念了一阵,方才站起来,说道:“走!”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三个人的胸怀里,抱着铅块也似的沉重的心理,走进内殿,过去两个月来,金弓郡主几次和达赖法王在内殿共商大计,可是这一回气氛却不同了!由外殿甬道起,差不多每隔十步左右:便站着一个黄衣喇嘛僧,个个身佩戒刀,面容肃穆,到了内殿,达赖喇嘛和朵巴延,呼音克两僧正,果然坐在那里等候,智禅上人合十说道:“老衲们因为有事来迟,尚乞法王原有!”
    达赖喇嘛微一点头,吩咐智禅四人在旁边的锦墩就坐,方才说道:“各位,这几个月以来,为了拉萨城防的事,出生入死,法王衷心钦佩,可是到了今天,时移势易,法王为了使西藏全境生灵,不再受兵烫的涂炭,逼不得已,向清朝称臣纳贡,停息干戈,大小不敌,卵石难抗,希望各位明白法王苦衷,曲予忍耐!”
    智禅上人虽然知道达赖喇嘛迟早一定要向清室屈服,却想不到对方这样便开门见山的说出来,心情十分激动,半晌不能言语!
    史存明再也沉不住气,高声说道:“法王,人各有志,法王为了避免拉萨城被清兵红衣大炮轰击,城里居民被满清军队屠戮,逼不得已而忍辱负重,事实既成,我们还有什么话说?我们决不再在拉萨耽搁下去,就此告别!”
    达赖喇嘛态度仍然十分安祥,面上现出微笑,说道:“史英雄少安毋躁,法王决意把各位送离拉萨,包括不损各位一毫一发,青山长在,后会有期!”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回头向朵巴延,呼音克说道:“带他们几位到偏殿里饮宴,三杯水酒,权作饯行便了!”
    达赖法王说了这几句话,立即退殿,朵巴延、呼音克立即过来,双手合十,请各人入偏殿,智禅上人不假思索,点头说道:“多谢法王厚赐!”
    四人鱼贯到了侧面的偏殿,这里已经摆下一席酒菜,两个僧正招呼各人坐下,小喇嘛托过两把金酒壶过来,朵巴延面上堆笑,拿起一把金壶,先在自己面前的酒蛊里,斟满一杯,一仰而于,然后向智禅上人四人笑说道:“这几个月以来,各位为了帮助我们,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劳苦功高,法王十分感谢,老衲敬各位一杯酒,希望列拉异日有机缘的话,再来拉萨权叙!”他说着给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孟丝伦面前的空杯斟了酒,笑道:“请于这杯,不成敬意!”
    金弓郡主冰雪聪明,她在朵巴管斟酒的时候,一双明眸注定了他的手,这一下果然看出蹊跷来了,原来这位老僧正斟酒的时候,她发觉酒壶的壶柄是可以转动的,朵巴延斟自己面前的酒时,酒壶柄微微向左,等到斟自己和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和人的酒时,壶柄却微微扭向右方,孟丝伦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一把酒壶是特制的,分成左右两隔,左边半隔酒壶的酒是平常酒,喝了没事,右边半隔酒壶的酒呢,却是掺了毒药麻药的酒了,一喝下就要不醒人事!任由敌人摆布,壶柄就是关键,金弓郡主忽然站起身来,轻启朱唇,嫣然一笑,举起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送到朵巴延的唇边,笑道:“大喇嘛这几个月来,辅助法王,也够劳苦功高的了,我们借花献佛,先敬大喇嘛一杯吧!”
    她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并不打紧,朵巴延的面色,登时起了变色!
    这老僧正倏地狞笑一声,反手一掌,叮当,把孟丝伦手中端的酒杯,打落地上,高声喝道:“来人!”偏殿的两廊下,转出几十名黄衣喇嘛来,孟丝伦娇声叱道:“不知羞耻,恩将仇报!”说话声中,展开飞龙掌法,呼的一掌,“神龙乍现”,直向朵巴延当胸打倒,朵巴延一矮身,双掌合着一推,“童子拜佛”,使出霹雳掌来,这是他毕生功夫所革的绝技,金弓郡主一掌还未打着敌人,猛觉得一阵火辣辣掌风,迎面扫到,不禁大吃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在旁边一声断喝:“番狗敢下毒手!”呼轰,一股三阴灭阳掌劲直推过来,和朵巴延的掌劲一交一抵,砰砰两声大响,朵巴延向旁窜出七八步远,少年壮士这几个多月以来,功力大进,这一掌把朵巴延的臂膊震得麻木,踉踉后退!
    智禅上人,孟丝伦拔出宝剑,范公达掣出七星宝刀,直向众喇嘛人丛里杀入,史存明恨透了朵巴延用毒酒来害自己,把身一纵,使出峨嵋飞蝗步法,直掠过去,正要再给他一下三阴灭阳掌,冷不防斜刺里呼的一响,一根禅杖挟着劲风,向自己兜头打落,史存明扭身一闪,用个“乳燕辞巢”招数向左一晃,禅杖劈了个空,当的打在地上,敲碎了一大片地砖,史存明回头右望,原来是另外一个僧正呼音克,举起龙头月牙禅杖向自己打到!
    史存明再也顾不得追杀朵巴延了,他刷的拔出断虹剑来,“晚电过领”,嗤嗤两剑,分刺对方两肋,一招双击,这是雷电披风剑的绝招,呼音克本领不弱,霍地后退,反杖一挑,这下名叫“毒龙掉尾”,连削带打。
    史存明剑诀一领,长剑引处,“怒雷行空”,使了个“粘”
    字诀,一裹对方杖身,剑锋抵住杖头一削,叮当,竟把呼音克精钢铸造的禅杖,砍落尺多长的一段,连杖柄月牙也削掉半边,呼音克这一惊非同小可!
    连忙抽杖后跳,史存明正要进一剑,把对方禅杖齐中腰斩成两截,朵巴延却由背后一个飞身扑过来,寒光一闪,他这回用的兵刃却是两柄象鼻宝刀,双刀翻处,用个“斜风吹柳”
    招式,猛砍史存明的腰肋,少年壮士耳听风声,立即回剑一挡,朵巴延知道对方使的是斩铜截铁宝剑,哪里敢用刀锋去挨?霍地把双刀一撤,呼音克趁史存明回剑招架时,把手中钢杖一送,刚要直取少年壮士的“气门穴”,侧面嗤嗤嗤几响,飞来几颗弹丸,这一下出乎藏僧意料之外,疾忙扭身一闪,任由你躲得快,左额角和胸口各自中了一弹,虽然仗着外门功夫结实,没有损伤,这两下铁弹子也打得火辣辣生疼!
    这几颗弹子正是金弓郡主所发,孟丝伦看见两个黄衣僧正夹攻史存明,芳心着急起来,她本来想帮助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向外夺路的,立即一个飞身倒窜回来,孟丝伦在返身一扑的时候,抽出弹弓,玉腕翻处,连发五弹,果然阻遏了呼音克向史存明的攻势,孟丝伦长剑一引,把呼音克截住,朵巴延展开象鼻宝刀,战住了史存明,他们四个就在偏殿中心,穿花似的大斗!
    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向前夺路,哪知道刚才向前一迈步,砰砰几声大响,偏殿通向内殿两条走廊,大门已经关上,涌进来的黄衣喇嘛竟有一百五十人。
    智禅上人和范公达虽然武功卓绝,俗语说得好,双拳不敌四手,好汉难敌人多,智禅上人瞑目大喝道:“老衲帮助你们对抗清兵,你们却恩将仇报,快些让路!不然的话,老衲可要大开杀戒!”
    可是那些黄衣喇嘛奉了朵巴延、呼音克两个僧正的命令,要扣留这几个汉人,解交清军,哪里能凭智禅上人这两句话,便让他走!
    一声呐喊,四面八方的攻上来,刀光闪闪,亮如霜雪,智禅上人长眉倒竖,龙吟也似的一声长啸,长剑展处,猛然使了三招雷电披风剑的绝招,“雷神挥凿”、“电光穿云”、“怒霆天降”,刷刷刷刷,接连刺倒了三个黄衣喇嘛,血染僧袍,范公达也不示弱,展开狂风腿法,一连两腿,踢翻两个喇嘛,这两位峨嵋派高手攻入众喇嘛人丛中,赛似摧枯拉朽,一刹那间,已经有七个黄衣喇嘛跌翻在地!呼音克高声大叫:“占七星位!”
    他说的是梵语(即是印度话),智禅上人五个不知所云,那些黄衣喇嘛却是声人心通,立即分散开来,七个人站成一组,刹那之间,一百四十多名喇嘛,站成了十二组,每一组首尾相衔,层层叠叠,纺车似的转来转去。刹那间人潮汹涌,白刃翻飞,直如千军万马也似,范公达跛了双腿,顿时险象环生,智禅上人大惊,连声呼叫:“师弟,快站到我身边!”
    凌霜剑化成一匹白练,左卷右舞,赛似战海神龙,把范公达和自己两人,圈入一道剑虹之内,原来黄衣喇嘛这样七个人一组,层层叠叠的战法,是黄教里面的一种特殊的位置战术,名叫“七星拱辰”!
    智禅上人见多识广,他一看见黄衣喇嘛这样打法,便想起三年以前,自己在易水河边搭救金弓郡主时候,所遇着的“天龙风火剑”剑阵来,那时候天籁禅师用三十六名红教喇嘛好手,排成剑阵围攻,结果被自己狂风扫落叶似的一阵冲击,立即破悼,现在黄教喇嘛这种七人为阵的战法,若比起天龙风火剑阵来,也差不了多少,自己有足够破它的把握,只不过没有人扶持跛脚的范公达罢了!
    智禅上人回头一望,看见史存明和孟丝伦两个,跟朵巴延,呼音克两名僧正恶战正酣,老禅师便用传音入密功夫,抖丹田气向二人大叫:“明儿!侄女,别恋战了,快过来护持范师叔,冲杀出去!”
    他这几句话清而不洪,虽然在兵刃交击,金铁交鸣的热闹场合里,一样字字清晰,透进史存明和孟丝伦两人的耳鼓里面,史存明一听师傅这几句话,方才知道夺路要紧,立即把断虹剑一挥一舞,叱喝了一声:“看招!”
    伸左掌向两名僧正一挥,朵已延呼音克害怕了少年壮士的三阴灭阳掌法,连忙分向左右一闪,史存明这下不过是虚声恫吓,并没有使出三阴神攻来,他用手一拉孟丝伦,双双拔身一晃,飞越过黄衣喇嘛的头顶,落向智禅范公达的身边,智禅上人喝道:“把范师叔护住!”
    一声长啸,厥若龙吟,连人带剑舞成一团光影,只见他穿入黄衣喇嘛的七星拱辰阵里,剑掌并施雷电披风剑和峨由拿手配合运用,大显神威,那些黄衣喇嘛如同滚汤泼面一般,哎呀连叫,有的被老禅师宝剑削断兵刃,有的给擒拿手扭脱骨骼,不到十几下起落功夫,已经有四十多人的兵刃统统折断,其余的心胆俱战,纷纷让开道路来!智禅上人一个飞身扑到甬道门前,举手一掌,使出隔山打牛神劲,轰轰两声大响,两扇枣木的月洞门,当堂震开。
    老禅师高声大叫:“门开了!快杀出去!”
    哪知道意外的变外,却在这个时候出现!
    原来史存明看见自己师傅用雷电披风剑法,破黄教喇嘛的七人战阵,好像风扫落叶一般,不禁意兴勃发,他也一个飞身,向前面窜出去,使出三阴灭阳神功,挥拳一推,罡气到处,把前排四名黄衣喇嘛,直抛起来,摔出两丈以外!
    接着连推几掌,把众喇嘛打得跌跌爬爬,狼狈万状,可是他在得意忘形之下,忘记了护持范公达,史存明忘记了还有两个本领高强的僧正,在自己的后头,也不想以金弓郡主一个人的武艺,能不能跟朵巴延、呼音克两人对敌?
    就在他扫荡黄衣喇嘛的时候,朵巴延静悄悄的由后面掩了上过来,双后一合,使出霹雳掌劲,呼轰一响,猛向金弓郡主和范公达二人推去!
    金弓郡主眼看四面,耳听八方,她一发觉奇热如火的掌风,直向自己扫来,连忙向上一挑,孟丝伦这一下“燕子钻云”的身法,窜起一丈五六尺高,恰好让过掌风,可是她忘记了护持范公达,朵已延的掌劲,完全推在范公达的身上,这位肢足的老英雄,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孟丝伦估不到自己舅父遭了僧正毒手,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她立即在半空里将身子一旋一折,用个“倦鸟归林”的身法,连人带剑刺过来,直奔向朵巴延,朵巴延一声狞笑,使出铁掌功来,双掌一合,快如闪电,夹住孟丝伦的剑锋,一牵一引,刚要把她直抛出去!
    冷不防中掌倒地的范公达,用两手肘向地一撑,一个滚地龙的身法,直窜起来,使出地缺翁传授狂风腿法,一脚登中朵巴延的小腹丹田要害,朵巴延做梦也想不到,对方哎哟两声还未喊出口,孟丝伦长剑向前一扎,刺进他的咽喉,呜呼送命,范公达内脏中了霹雳掌,已经受伤。
    重伤倒地之后,还会来这一着,再这样的挤尽死力,飞踢敌人,朵巴延虽然送命,范公达经过这一下猛烈震荡,当堂七窍流血,叫了一声:“啊!”头颈一仰,一个断腿的英雄,为了反清大业,丧命在拉萨梵宫内!
    史存明看见师叔拼命与僧正同死,不禁肝胆催裂,他一个飞身倒窜回过,抱起范公达的尸体,金弓郡主却像发狂一般,拔出身边弹弓,连珠弹发,啪啪啪,啪啪啪,铁弹横飞,把那些黄衣教喇嘛打得皮破血流,抱头乱窜。
    史存明红了眼睛,还要追杀他们,智禅上人嗔目大叫:“畜生!还不快点离开虎穴吗?”
    三个人首尾相衔,一个跟着一个,冲出内殿,杀出珠卜寺的大门,在智禅上人心目之中,以为珠卜寺门口必定有大队藏兵拦阻,自己又要再开一顿杀戒!
    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寺门前空荡荡的,街道上仍然像平时,半点拦阻也没有,原来达赖喇嘛以为在内殿里便可以擒住他们,并不用抽调大队人马包围珠卜寺。(事实上达赖本人也不想把这次事大过张扬,以免被拉萨城的老百姓说他以怨报德,坑害这班反清义士)
    所以智禅上人等三人绝对没有受到一点阻挠,便自冲到南城,这时候岳金枫伊丽娜等四人已经把白熊谷一支人马,集中在城门候命了!
    他们看见智禅上人带着范公达的尸体出来,范金驹兄弟立即扑上前去,抚尸大愉,还要返入珠卜寺里跟仇人拼命,智禅上人喝道:“两位贤侄,现在不是逞血气之勇的时候了!留得性命,方才可以报仇!事不宜迟,大伙儿出了拉萨城再说!”
    白熊谷壮士大喊一声,斩关开城,藏兵见他们声势汹汹,哪里还敢阻挡,眼巴巴的望着他们砍开城门,冲了出去!
    金弓郡主出城之后,叫道:“拉萨河那一面,没有清兵营盘,向南面走!”
    史存明道:“师妹,拉萨的事完了,茫茫天地,我们到哪里去!”
    孟丝伦高声叫道:“我们被满清鞑子害得家破人亡,无地容身,越是这样,我们越发要跟他周旋到底!大家到尼泊尔去!”
    众人齐声应诺,声似轰雷,拉萨城门里忽然奔出一架马车来,马车上坐着两个旗装女于,正是贺兰明珠和侍女蝶儿。
    史存明估不到贺兰明珠也会跟着出来,迎着车辕叫道:“福晋,你跟我们做什么?怎的不留在拉萨,让福贝子送你返回呢?”
    贺兰明珠正色道:“我虽是满洲人,也不屑满清的所为,由今天起,我也站在你们这面!”
    众人齐声叫起好来,史存明木然地望着金弓郡主,孟丝伦点头道:“很好!我们把你一起带走!”
    车声辘辘,驼马嘶叫,这一支百折不挠的人马,离开了拉萨圣城,向着南方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迤逦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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