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恩仇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三十二、水火难客兵戈以见
    大柳坪是这小城外的一个城方,没有人居住,有的,只是千百株枝叶如丝如带随风飘拂的杨柳,一条寻丈宽的小河,静静的自旁边流过,河水清冽,游鱼可数,在盛夏,这却是一个纳凉休憩的好去处,只是,现在的夜幕深垂,万籁俱寂,小地方的人习惯早眠,已没有再逗留在这里的了,可是——
    若你仔细注意,却可以发觉在那一片摇曳的杨柳之下,伏着一条条隐约的人影,他们身上所佩的兵刃,偶而会在深夜中闪过一抹寒光,假如你看清了这一切情景,那么,这里便没有丝毫幽雅的气氛,代之而起的,却是令人窒息的紧张与疑虑。
    于是,在远处,又有无数条黑影疾奔而来,到近了,柳林中迎出三条大汉,快步向那些奔来的人影行去。
    疏弱的星光下,映出那些迅速移近的黑影,为首一个,正是灰旗队的瓢把子——银戈飞星常大器。
    自林中行出的三人中,一个身形魁梧,方面大脸的黄脸老人,连忙行前五步,低沉的道:“瓢把子,一切已准备妥当,莽狼会盟友亦在其二当家‘鸣天断碑’霍敬率领之下埋伏于侧,只待敌人前来,即可举事。”
    银戈飞星常大器目光四处环扫,沉声道:“二当家辛苦了,五岳一剑班沧大约就快来到,一切照老夫指示行动!”
    这黄面老人,正是灰旗队副首领,号称“银扁担”的罗奇,他身旁两人,一个缺少一只右耳,细眉巨眼的中年汉子,是灰旗队的二刽子:“百步蛇”朱瀚,另一个面色苍白,死眉死眼的大汉,则是灰旗队的高手之一:“玉金刚”赵麟!
    跟在银戈飞星身旁的金菩提曹功,微一沉吟,忽道:“瓢把子,关于人手方面,是否需要加以分配一下?”
    银戈飞星颔首道:“正是,容老夫考虑看看。”
    他向肃立眼前的众人逐一瞥视后,迅速的道:“右使者曹功,左使者安栋,与雷掌法,大、二刽子等跟随老夫与对方正面谈判,总舵属下之四羽土,玉金刚赵麟,黑旗手郑明,毒烽包有德,及灭魂骑队潘队领等人,随二当家隐伏暗处,待令行动!”
    众人齐齐轰略,片刻问,已各自站伏四周。
    于是,银戈飞星下令燃起预先挂置在柳树上的八盏风灯,晕黄的灯光,蒙蒙陇陇,随风摇曳之下,更增恐怖之气。
    两张坐椅,分置对面,一幅灰旗插于林前,另有二十名灰衣大汉,抱刀肃立于后,一派“刀头宴”的气势!
    在距离这两张坐椅之侧,约有寻丈左右,在两棵纠结生长的柳树上,仿佛与那些飘动的柳丝连成一体,有四条人影紧紧附着,除非你已知道那是四个人,否则,你一定会以为那只是柳树上较为粗大的枝杆罢了,是的,他们正是浪子楚云,狂鹰彭马,大漠屠手库司,以及剑铃子龚宁等人。
    楚云等在灰旗队各人出城之后,立即迅速而小心的跟缀而至,大柳坪这地方十分易寻,甚至在银戈飞星等尚未到达之前,他们便先行赶到,找着这两棵容易藏人的柳树,神鬼不觉的掩了上去,没有给灰旗队任问一个人发现。
    这时,楚云以细若蚊蝇般的声音,道:“吾等注意,好戏即将上场了,在未得到在下示意之前,各位切勿擅自行动!”
    狂鹰彭马等人微微颔首,每双眼睛,俱皆毫不转瞬的注视着林外。
    这时,站在银戈飞星身旁的金菩提曹功,有些不耐烦的道:“瓢把子,五岳一剑怎的还没有来?眼看天色已交二鼓了。”
    银戈飞星那双炯然的目光向来路注视,迂缓的道:“他不会不来的,这小子狂得厉害,焉肯以此事留人口实?”
    正在他话声收住之际,来路上己遥遥响起一阵清脆而密集的马蹄声,得得之音,远近可闻。
    灰旗队诸人自银戈飞星常大器以下,全部凛然动容,紧张的望向来路,片刻间,六乘骑影,已风驰电掣般疾奔而来!
    金菩提曹功哼了一声,怒道:“好小子,这么狂!”
    二门神雷望亦双目如铃,低吼道:“简直是目无余子,欺人太甚!”
    银戈飞星微微摆手,神色沉凝,缓缓向前跨出一步。
    于是,六乘铁骑逐渐接近,为首一人,是一个青衫飘拂,一脸书卷气息的中年懦生,眉宇之间,却自然的洋溢着一股令人震慑的萧煞之气!
    在这中年儒生身后,紧跟着一个身穿紫袍的虬髯大汉,及另两个长发披肩,狮鼻虎口的黄衣怪人,再后面则一个是白发皤皤的七旬老者,与另外一个全身白衣,面无表情的俊逸青年。
    六匹骏马,在距离大柳坪三丈之前,缓缓停住,马背六人一个动作,迅捷利落无比的翻身落地,青衫儒士则双目如电的向四周扫视了一遍。
    银戈飞星常大器咳嗽一声,大声道:“五岳一剑果然信人,老夫已于此恭候大驾多时了!”这中年儒土,正是盛名赫赫的五岳一剑班沧!
    他冷冷一笑,气度雍容的大步行上,沉朗的道:“不敢,班某与人有约,自来重信,只是有劳贵瓢把子久候,倒是深觉难安。”
    银戈飞星常大器向班沧身后的五人一看,不由暗里皱眉,忖道:“好家伙,跟着班沧这小子来的,竟然全是些难惹的人物,‘紫袍铜拐’公孙雄亲至不说,就连那老而不死的‘七弩神手’步元也到了,那身着白衣的小子,可能便是新近扬名江湖的‘白衣秀士’陶光!”
    他心中想着,又启口笑道:“嘿嘿,班兄言重了,且请林内详谈如何?”
    五岳一剑班沧微拂衣袖,洒脱的行向林内,与银戈飞星常大器二人,分别坐落那两把椅子之上。
    跟在他身后的五人,则一字排开,每人相距三尺,肃立在五狱一剑椅后,而灰旗队方面之右使者曹功,左使者安栋,掌法雷望,大刽子贾大川,二刽子朱瀚,亦柬手环立于侧。
    隐于树上的楚云微微一笑,心想:“嗯!这五岳一剑端的一副好气派,自己早年素闻其名,未见其人,料不到此人却有恁般威势,看情形,稍停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这时,前面传来银戈飞星常大器宏亮的声音:“班兄,吾等毋需客套,先论正题,那卧马山双首谷内的产金山溪,乃为本队属下首先发现,而班兄亦必然知晓那条山溪内的金砂对本队发展之重要,班兄名震江湖,家财万贯,且与世无争元件,何苦定要占取那条山溪呢?
    灰旗队与班兄本无瓜葛,若班兄肯于罢手,则以前为争此溪所结之怨,自可从此一笔勾消……”
    五岳一剑冷电似的目光微微一闪,冷冷的道:“常大当家,阁下此言未免有些断章取义了,卧马山双首谷内的那条产金山溪,据班某所知,乃是班某手下首先发现,又插上班其‘龙凤山庄’之标志,但待班某再度遣人前往时,贵队之人却已加以占取,更将斑某‘龙凤山庄’之标志毁坏弃置,非但如此,竟又不分皂白,以群殴方式,再伤班某手下三人,试问常大当家,阁下这是有理呢?抑是无理?”
    银戈飞星常大器微微一窒,又道:“咳咳,这个么,老夫手下孩儿固属不该,但班兄派去之人态度蛮横亦是原因之一,据老夫得报,贵方之人乃是首先启畔……”
    五岳一剑班沧淡淡一笑,道:“罢了,是非曲直,目前殊难判言,只是这条产金山溪,对班某及‘龙凤山庄’来说,价值甚大,其重要性也不稍弱于贵方,现在,班某以武林规矩为先,正式请常大当家退出卧马山双首谷。”
    五岳一剑言同尖锐,此言一出,无疑是发出了最后通碟!随着他这句话,气氛已在刹那间紧张起来!
    银戈飞星常大器料不到对方会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不由略感一怔,他努力咽下一口唾沫,强笑道:“班兄这般说话,未免过于武断,灰旗队闯名扬威,并非易事,老夫希望班兄三思而行,切匆使彼此难堪!”
    五岳一剑露齿微笑,道:“自然,灰旗队名震江湖,自是不易相与,但是,五岳一剑班某亦非泛泛之辈,常大当家,阁下以为然否?”
    银戈飞星常大器神色倏沉,强硬的道:“如此说来,班兄是不肯让出那条山溪了?”
    五岳一剑双眸暴睁,冷冷一哼,道:“该让出的是阁下!”
    银戈飞星霍然站起,怒道:“姓班的,你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的龙凤山庄么?容得你如此卖狂?现在老夫再问你最后一句:没有任何条件可说,你愿否让出那条产金山溪?”
    五岳一剑沉静而冷漠的缓缓站起,断然道:“无可商量!”
    银戈飞星蓦然狂笑一声,一脚将座椅踢飞空中,大叫道:“班沧,你是想以流血解决了?”
    五岳一剑萧煞的道:“悉随尊便。”
    这时,环立银戈飞星身旁的灰旗队各人,早已散立于侧.个个杀气盈目,虎视眈眈,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银戈飞星常大器退出两步,怒极道:“好,班沧,老夫便看你狂得了几时!”
    五岳一剑,一拂衣袖,冷然道:“常大器,不信你就试试。”
    银戈飞星倏然暴喝一声,天摇地动的劈出十九掌!
    五岳一剑长声大笑,轻灵已极的转出三步,飘然还攻二十一掌!
    斜刺里金芒突闪,一片金菩提,宛若疾风暴雨般射向五岳一剑班沧背后!
    班沧冷叱一声,身形忽然拔空,如箭般疾扑而落,右掌幻起千百掌影,猛拒银戈飞星,左掌竖立如刀,急向猝袭他的金菩提曹功狠狠砍至!
    同一时间,站立椅后的五人之中,那紫袍虬髯大汉狂吼一声,倏而扑上,抖手攻向曹功,口中大叫道:“姓曹的,紫袍铜拐公孙雄领教你的偷袭绝技!”
    金菩提曹功左右受敌,正感窘迫,灰旗队的掌法二门神雷望怒喝一声,及时赶上,连出七掌,接住了紫袍铜拐攻来的招式!
    这时,银戈飞星已避过班沧的掌势,身形猛旋之下,双掌抡起二座圆弧,雷霆万钩的劈向敌人胸前,腰际!
    五岳一剑班沧狂笑连连,攻向金菩提曹功的左掌,如怪蛇般蓦而弯回,闪电也似戳向对方身躯右侧八大重穴,右掌微偏,硬封而出!
    “劈啦”一一阵震响中,银戈飞星目瞪如铃,掌劈挥舞,有如群山并压,腿影连绵,宛似桩木滚滚,须臾间一气展出十六招!
    五岳一剑班沧不避不退,大马金刀的连消带打,亦在刹那间将敌人攻来招式封解一净。
    面红如婴的婴叟贾大川,此刻缓缓行出,朝那默立不动的四人招手道:“四位仁兄好友,如此热闹场面,各位这么站着,不是显得太冷清了么?来,来,来,老夫陪各位戏耍一阵,也算尽尽地主之谊吧!”
    那白衣青年冷静的一笑,毫无表情的道:“是么,贾大川?”
    婴叟贾大川呵呵笑道:“小友,难为你尚识得老夫贱名,来吧,你便先上,须知要金子便要不得性命,哈哈哈……”
    白衣青年淡淡一笑,却如鬼魅般倏而掠进,双臂略一伸缩,已奇快无比的点向贾大川上盘九大要穴!
    婴叟贾大川仍然大笑不绝,身形如风摆荷摇,左晃右闪,却在闪晃中,疾若狂飙般反击出二十掌!
    这白衣青年,果然正是银戈飞星先时所料的“白衣秀士”陶光,他此刻脚步一扭一旋,硬生生的移出两尺,双臂在身形移动时,竞奇妙的自肋下反穿而出,插向敌人颈旁琵琶骨。
    婴叟贾大川吼道:“好小子,果然有两手!”
    叫声中,其成名绝技“摘兰手”精革:“兰香袅绕”、“独秀一技”、“素兰比心”三招连环而出,姿态美妙已极!白衣秀土陶光瘦削的身躯往后一仰,又如风车般呼噜噜转回,双掌斜砍对方小腿胫骨,边冷笑道:“嗯,这掌法真美,不过,由一个女子使出将更合适!”
    贾大川拔起五尺,又出九掌十一腿,仍然笑道:“小伙子,你来生再看女人使这掌法吧!”
    于是,在双方的冷讽热嘲中,瞬息问互相攻拒了十五招。
    这边,五岳一剑班沧已与银戈飞星常大器拼斗了三十招以上,战况亦较前更形激烈。
    五岳一剑班沧的武功造诣,较银戈飞星要高上一筹许,但是,银戈飞星久经阵仗,经验丰富,临敌不慌不乱,因此在短时间内,尚不易分出胜负,何况,更有金菩提曹功在旁做着牵制性的猝袭呢。
    在暗影处的楚云,一直慎重而仔细的注视着场中的激战,他在心中急速的忖道:“五岳一剑班沧果然名不虚传,不但气度雍容,武功更属卓绝,连横行一时的银戈飞星看来亦不是他的敌手,而班沧用兵布阵也高明至极,随他同行各人,不曾轻易出战,乃是欲保存实力精神,做较为有利之后援,每人相隔三尺,更能互相掩护,又不致影响行动的利落,如此布署,虽然简易,却可收到奇效,嗯,不凡,不凡……”
    他冷眼观望,又想道:“只是,灰旗队方面人多势大,高手如云,再加上莽狼会之人协助,恐怕时间一久,班沧等人难占上风……”
    这时,伏身一旁的大漠屠手库司,已鄙夷的低啐一声:“灰旗队的这些杂碎真正不要面皮,在自己地盘之内,犹要以多吃少,再加上伏兵层层,这算什么玩意!”
    狂鹰彭马亦轻声道:“盟主,吾等可要现身相助?”
    楚云微微一笑,悄然道:“不,现在还不到时候,你们可注意到五岳一剑的两大臂助之一“赤骑追风’骆森尚未到来?据在下所知,五岳一剑每次行动,‘紫袍铜拐’公孙雄与‘赤骑追风’骆森二人必定跟随左右,现在骆森未曾出现,极有可能是隐伏暗处,待机而动,所以,吾等亦不必过于焦虑。”
    说着,目光又移注林外,而此刻——
    灰旗队的左使者安栋——一个五短身材,尖头细目的中年汉子,已拔出背后的一柄铁桐,冲向那自发老者而去!
    同一时间,灰旗队的二刽子“百步蛇”朱瀚,亦阴沉沉的冷笑一声,倏然扑向那两个长发黄衫的怪人!
    于是,五岳一剑及随行五人,已完全加入战圈之内,但是,总括来说,他们目前却是稳占上风!
    五岳一剑班沧这时向银戈飞星推出九式连环十三掌,双腿飞踢金菩提曹功,身形暴闪问,猛可一个大翻身,已向二人施出相同的攻击,只是,威力却在这刹那间突增一倍有余!
    银戈飞星常大器怒喝一声,双足钉立如桩,沉神静气,倾力迎上八掌,劲风如浪,随着掌势洋溢四周!
    金菩提曹功却有些消受不了,他滑溜溜的闪向一旁,双手急抖,又是两把金菩提射向班沧!
    于是——
    巨响连起,金芒闪闪,银戈飞星常大器面孔通红,汗渍隐隐,退出三尺之外,五岳一剑班沧亦震退一步,但是,就在身形往后倒退之际,却借势贴向地面不及三寸处,猛然反掌回劈曹功,而那一蓬袭来的金菩提,也就在他贴向地面之时全然落空!
    锐风如一片削薄的利刃,猝而斩到,金菩提曹功不料敌人有此一着,骇然倒闪之下,已稍慢一分——
    “嚓”的一声轻响,布屑被锐风带出五丈,一片皮肉,亦沾着血丝标起空中,金菩提曹功大吼一声跄踉退出!
    银戈飞星面色倏变,反手急抽猛挥,隐于长衫内的一柄雕缕着精致花纹,银光闪耀的沉重短戈已施展而出!
    金菩提曹功咬牙切齿的察看伤势,又撕裂衣襟迅速包扎妥当,他知道,仅只伤及皮肉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如果适才再慢一步,只怕这条腿现在已不再属于他了!
    那边,灰旗队的左使者“铁铜半刃”安栋,正拼命敌着那白发老人“七弩神手”步元,这位“铁铜半刃”安栋,原是两湖绿林道中名蜚一时的人物,后因为了一件以黑吃黑之事,引起两湖绿林道之公愤,立足不住而转投入银戈飞星旗下效力,一身所学,亦非等闲,但是,却不幸碰上对面的“七弩神手”步元,步元年逾七旬,功力深沉老辣,尤其一手“射阳七弩”更属精绝,安栋技业虽佳,却是力有不逮,难以抗衡!
    七弩神手步元左劈右戮,前攻后战,猛出六招后,豁然大笑道:“灰旗队的朋友,阁下就只有这么一点功夫么?呵呵,真是太不中看了,太不中看了!”
    铁铜半刃不禁又羞又怒,手中铁涧舞得雷动风响,暴叱连连,但是,却仍然汗落如雨,步步后退,情形十分狼狈。
    与那两名长发怪客交手的灰旗队二刽子“百步蛇”朱瀚,情势之恶劣,比起铁铜半刃安栋来更有过之,这“百步蛇”朱瀚一身小巧之技,己达炉火纯青之境,而心地之狠毒,更属非凡,功力与铁铜半刃约在伯仲之间,与他相对的两个长发怪客,却是滇边鼎鼎大名的“啸江两怪”,二人功力雄浑,诡斤奇幻,其实只要其中之一,已足可取胜百步蛇朱瀚而绰绰有余,但他们主在开心,以求逼引对方其他隐伏高手现身,故而以二对一,饶是如此轻松,却已将这条狠毒的百步蛇逼得首尾难顾了!
    忽然——
    银戈飞星常大器猛探二十九戈,撮唇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
    于是,仿若这唿哨声的回音般,柳林深处一阵暴喊起处,无数黑影疾扑而出!
    为首者,赫然正是灰旗队副首领—一银扁担罗奇!
    五岳一剑长笑一声,朗朗说道:“朋友们,早该出来了,伏于暗处的滋味不太好受呢!”
    话声中,已连连闪过银戈飞星的十七戈,又迅若雷电般反攻了十掌九腿!
    银扁担罗奇双手一偏,将斜挂于背后的一只以银合金打造而成,沉重逾恒的银色扁担执人手中,半声不吭的冲至战圈,搂头盖脸便是凌厉无匹的二十扁担!
    五岳一剑身形飘出七尺,大笑道:“班某何幸,竞蒙灰旗队‘咤叱二银’的正副首领赐教,既是青睐有加,班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笑里,左掌当胸一竖斜出,大转身,“铮”然轻响,一溜寒光宛如西天蓦起的闪电,倏而现出!这正是他名闻四海,威慑五岳的“神火剑”!
    只凭他拔剑时的气度威仪,出剑时的雍容洒脱,已不愧为剑术名手,一代宗师!
    寒芒闪晃中,五岳一剑身形倏迸,剑尖做了一个优美的震动,似经天的一抹长虹,潇洒无比的溜泻向两名强敌!
    这正是他名闻武林的“钻砾剑法”起手式:“明钻一串”!
    银戈飞星常大器哼了一声,手中银戈舞起一片晶莹银墙,劲气充斥回旋激荡!
    银扁担罗奇黄脸涨成了紫色,伏身移步,迅速护住上盘要害,双腿则猛扫而出!
    五岳一剑冷笑一声,剑身遥指二人,颤成千万寒星,奇幻莫论的再次攻至!
    于是,这两位灰旗队的正副首领,又一次的倾力闪避还攻,在形势上,二人已失去先机,成为被动之势!
    这时,他们已经深刻体会出,五岳一剑的真实本领,以及剑上功夫的超绝,虽然,他掌腿上的技业已是弥足惊人的了!
    树上的楚云叹息一声,暗忖道:“五岳一剑的剑术确实到家了,自己再次行道江湖以来,此等剑术尚是首次得见,只怕‘枯道凝霜’一本道长的剑上功夫,比起他来亦要逊落一筹!”
    他又将视线移向另一面,而另一面——
    那位身材魁梧,虬髯绕颔的紫袍铜拐,已将他的对手二门神雷望逼得左支右细,手忙脚乱了!
    但是,自发皤皤的“七弩神手”却已被敌人增援而至的玉金刚赵麟、黑旗手郑明、毒蜂包有德等围攻,再加上原先的铁铜半刃安栋,这股突至的强大压力,却使这位武林健者大感窘迫,而早时的优势亦全面扭转了!
    那四名身穿灰色长衫,形容枯槁的“四羽士”却连同灰旗队最具威力的灭魂骑队队领—
    —“大刀客”潘存义,会合了百步蛇朱瀚、六人联手,与“啸江双怪”杀做一团!
    这时,半声厉叱起处,金菩提曹功率领那二十名早已侍立一旁的削刀手再度加入战圈,目标却是正与二门神雷望对手的紫袍拐公孙雄!
    于是,杀伐转变得更加凄厉,更加惨怖!
    楚云在树端微微摇首,叹道:“应该早下煞手,速战速决才是,不宜恃技做敌,轻估对方,这一着五岳一剑看差了……”
    -------------
   

举报

三十三、伏外之伏不速之客
    这时,紫袍铜拐公孙望大吼一声,双臂闪电般急抄猛挥,两柄粗逾儿臂,色作暗黄的沉重铜拐,宛似两条强而有力的硕大巨蛇,将四名凶神恶煞的削刀手捣出寻丈开外!
    金菩提曹功狂叫一声,斜步抛身,一条金光闪闪顶端带有一枚三角形铜锥的奇形兵器,猝然向敌人兜头击落!
    二门神雷望精神倏振,连出十掌十腿,拔出背后的紫鳞刀,泼风般急砍而上,合着无数柄寒芒森森的腰刀,布成了一面无懈可击的光网!
    紫袍铜拐公孙望沉神静气,稳立原处,手中双拐大马金刀的劈、挥、砍、戮、砸,劲力呼轰中,威势惊人无比,而刀光,鞭影,寒芒,掌腿,便在他的双拐挥舞下往来沉浮,波波不息!
    五岳一剑淋漓尽致的发挥着他的“钻砾剑法”,剑气纵横中,有时聚集成一个明亮的小点,宛似连串闪耀的珠钻,有时幻化为无边的光海,有时舒展如横天的彩虹,萧煞得美丽,灿烂得凛烈!
    银戈飞星常大器额际冷汗隐隐,鼻息咻咻,他已拼出四十年修为的功力,与正在闪掠如飞的银扁担罗奇的攻势融汇在一起,竭力抵挡着面前这位名扬中原的强敌。
    老实说,五岳一剑的剑上功夫,已可谓之上上之选,而其火候之深奥,更是无可言喻,但银扁担二人,一身所学亦非泛泛之辈,二人功力之浑厚沉雄,亦算是江湖上顶尖人物之一,所以,五岳一剑班沧技业虽奇,若要击败银戈飞星与银扁担二人,却也要大大费上一番手脚呢。
    白发苍苍的七弩神手步元,这时非但已落在下风,更且已到了异常危殆的地步,围攻他的各人中,以那身形半截铁塔般的黑旗手郑明武功最佳,他手中的一面长达七尺,上面布满倒须利刺的黑色锦旗,不只式猛力雄,出招狠辣,而所发挥的威力范围,更几乎完全封死了七弩神手所能发出的反击空隙!
    其他如玉金刚赵麟,毒蜂包有德等,也似吃了同心丸般尽量向敌人致命要害下手,铁铜半刃安栋更横了心肠,一张面孔煞气毕露,招式之间,全然是悍不畏死的打法!
    “啸江二怪”卜合、卜灵二人情势稍好,二人武功奇诡,出手辛辣,联手之下,尚可与人数上占着绝大优势的百步蛇朱瀚,大刀客潘存义、四羽土等六人扳成平手之局!
    那边,表面上像个慈蔼长者,骨子里却心黑手辣的婴叟贾大川,正以一双肉掌,与白衣秀士陶光打得难分难解,二人功力悉敌,不分轩轻,贾大川胜在内力悠长,经验丰富,陶光则以闪挪迅捷,出手凌厉见称,二人掌掌相连,急攻快打,全在须臾之间,招式如飞,攻势所指,更是彼此间足可一击致命的要害重穴!
    于是,战况处在拉锯状态之中,在日前,无法判断双方谁会胜利,但无可置疑的,五岳一剑班沧方面已处在不利之境。
    阴影处,大漠屠手库司已有些不耐的低声道:“盟主,像这样打要打到什么时候才完?
    不论哪一方胜负,最少也要等到天亮才能分晓……”
    楚云低声道:“不,就快有结果了,在目前情势之下,拖久了对他们哪一面都没有好处的,库环主,我们再等片刻。”
    就在楚云说话之际,银戈飞星已竭力冲破五岳一剑的剑网,脚步猛旋,如暴雨般洒戮二十三戈,口中同时大叫:“聚力伏敌”!
    语声未住,一连串机括响处,无数硬弩利矢,立如流星般射向五岳一剑班沧!
    班沧大喝一声,剑光如长江大河般倏而盛涨,微一舒卷,已将漫天弩矢扫落一空,在这刹那之间,银戈飞星倏然单手急抖,三点星形光芒,已在闪耀的同时飞到七弩神手步元身前!
    白发苍苍的步无大叫一惊,心力交瘁间,奋力跃出,铁铜半刃安栋冷笑一声,觑准时机,左手倏而神缩,衣袖之内,一柄锋利之极的匕首,蓦而划分出一半,猛然刺向敌人右肋!
    铁铜半刃的称号,那半刃二字,便是由他这乘敌不备,每每突然施出的匕首而来!
    时间的经过是宛如电光石火的,只闻“嗤”的一声轻响,一枚五角形的星形物体,己深深戳入七弩神手步元的肩头,而在步元尚未及出声之际,另一柄尖锐的匕首,也已插入他肋下一寸!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面满布利钩的黑旗,四双铁掌,也如影随形般紧跟而至!
    七弩神手步元嘶哑的大笑一声,倾力移出半步,右手奇妙无伦的抬向黑旗手郑明,而当郑明偏身微闪之际,他那颤抖的手腕又神速的折向铁锏半刃安栋,铁铜半刃安栋微一犹豫,“嗖”的一声轻响,一点精光,仿佛空中的流星,忽然飞去。
    此刻,玉金刚赵麟,毒蜂包有德的两双手掌已结结实实击在这老人的背后!
    几乎不分先后,铁铜半刃安栋的口中,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号,他虽然已拼命闪出半尺,却依然没有躲过那只长约七寸,以机簧发出的尖弩,这只闪耀的没羽尖弩,正嵌在他左胸之上!
    是的,步无所擅的“射阳七弩”是凌厉而残毒的,出手绝快,而且,更何况与敌人隔着如此近迫的距离呢!
    他这时连中数剑,不由跄踉抢出数步,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
    五岳一剑看得真切,当下神色惨变,面孔扭曲,不顾一切的向银扁担罗奇急攻二十九剑,掠身待出。但是,一大片飞蝗也似的利箭义已射到,银戈飞星常大器厉笑着卷土重来!
    这时,毒蜂包有德尖着嗓子叫道:“左使者栽了,咱们活剥了这老杀才!”
    随着叫声,玉金刚赵麟怒吼着猛冲而上,抖掌便劈向摇摇欲坠的步元天灵!
    这位命已垂危的老人双目圆瞪,呵呵一笑,毫不闪躲,用力将前胸一挺——
    黑旗手郑明眼尖,见状之下,急忙大叫:“赵贤弟,快闪!”
    但是,迟了,又是“嗖”的一声,一只没羽利箭,自步元胸衣内射出,恰好凑上大力冲至的玉金刚赵麟,自他胸前射入,再由背后透出!
    这精光闪耀的尖弩,将赵磷带得退出三步之外,他恐怖的睁大眼睛,望着胸前一个铜铃大小的血窟窿,鲜红蠕动的内脏,正自里面向外溢出!
    黑旗手郑明狂吼半声,手中黑旗暴卷,立将七弩神手步元兜飞两丈!
    毒蜂包有德尖吼一声,跟踪而上,连出四脚,急蹦七弩神手步元的头颅!
    但是——
    一条人影蓦而自林中飞出,比他的双脚更快,一手接出七弩神手步元,一手闪电般捞住包有德左脚!
    毒蜂包有德功力不弱,按说要抓住他踢出的双脚是不容易的,但是,包有德却不知怎的在仓促问竟然闪躲不出!
    那不速之客长笑一声,用力一摔,已将毒蜂包有德抛飞空中三丈之高!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浪子楚云!
    他迅速将手中老人扶住站稳,快捷的道:“时间短促,如你能够,可在这瞬息之间亲自报仇!”
    浑身血渍斑斑的七弩神手步元,虽然早已奄奄一息,但神智却甚为清醒,他用手按着肋下的伤口,恍然明白了来人之意——
    此刻,毒蜂包有德正自空中坠落,黑旗手郑明急忙张臂相接。
    步元怒睁那双失去光泽的瞳孔,猛然垂下颈项。
    于是,自他后领内,又响起“嗖”的一声,一溜精芒,微一闪晃间,已猝然射入尚未落地的毒蜂包有德喉中!
    黑旗手郑明双手霍然接住毒蜂包有德,口中便大吼道:“偷袭的鼠辈,有种的等郑爷来教训你!”
    “你”字才说得一半,他不由蓦然噎住!原来,这位黑旗手郑明此刻才发现毒蜂包有德咽喉上的尖箭!
    他双目都直了,那只利箭深深插入包有德喉中,几乎已透出颈后,包有德的两眼痛苦的大睁着,但是,他已看不见什么了,永远也看不见什么了!
    楚云冷静的一笑,同情的扶着怀中老人,他这时伤痕累累,鲜血浸透衣衫,但是,他仍然抬起头来,孱弱的笑道:“小……友,谢谢你……在……在老夫去前……能知道你……你是准么?”
    楚云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沉痛的道:“前辈,原谅在下晚来一步,晚辈浪子楚云!”
    七弩神手步元喉头低响了一阵,全身急剧的颤抖,嘴角嗡合,语声微弱的道:“老夫……七弩神手步元……小友……老夫……自内心感激……你,老夫己……不及……向班……大侠诀……别了……小友……”
    他喉间又乎噜噜的响了片刻,双眼翻白,两手痉挛的在空中乱抓,楚云紧紧地抱着他,楚云知道,这位老人内脏已裂,加以肋下的伤痕深入至肺,更有累累外伤,再有灵丹妙药,也是回生乏术了!
    七弩神手步元蓦然双目大睁,自齿缝中迸出最后几句话:“小友……老夫不行了……请代向班大侠告别……老夫今生无力……来世必会报答于你!”
    楚云正待说话,这位曾经名蜚一时的武林高手,已惨叹一声,颓然垂下头去,身躯也缓缓僵硬。
    没有任何一个动作,楚云凄然无语,抱着步元的尸体迅速隐入林中。
    这时——
    黑旗手郑明也将毒蜂包有德尸体置于地上,目光移上,却发现铁铜半刃安栋靠在一棵树干之上,右手紧握着一只沾满血迹的尖锐利箭,眼珠突出眶外,面孔肌肉扭曲,早已气绝多时了!
    他眶眦欲裂的低吼一声,霍然转身,然而,原地之上,却已没有了适才那不速之客的踪迹,甚至连那垂死的七弩神手步元的影子也音然不见“!愤怒已使黑旗手郑明红了眼,他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黑旗,魁梧的身躯急旋,猛然向啸江二怪卜合、卜灵二人冲去!
    这一切的经过,五岳一剑班沧早已看在眼中,但是,在银戈飞星及银扁担二人的拼力狂攻下,他却无法抽身前往,痛泪在他眼眶中隐隐闪泛,于是,这位震慑武林中的英才霸主,强咬牙关,将手中长剑发挥至最大威力,毫无缓和的罩向敌人,除了仇恨,他已将无边的愤怒完全融合在剑势之中!
    银戈飞星自亦看得明白,连连攻击二十一戈中,狂声大笑道:“班沧,步老儿的归天才不过只是尔等覆灭的开始,哈哈哈,更热闹的还在后头!”
    银扁担罗奇左偏身十七扁担,右移步一十二腿,在闪电般的晃动中,引吭大呼道:“瓢把子,打铁趁热!”
    银戈飞星常大器险险避开班沧迅若雷电的十三剑,大叫道:“好!”
    随着急攻十六戈,尖锐的唿哨,三短一长,已自他口中发出!
    于是——
    柳林内如潮水般呐喊着冲出两百多名灰衣大汉,刀光寒雪,缤纷闪晃,如一群疯虎般围杀向早已深陷重围的五岳一剑方面各人,这是一场十分不公平的拼斗啊!
    黑旗手郑明沙哑的怒吼遥遥传来!
    “兄弟们,杀啊,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银戈飞星身形闪晃中,迅捷的攻拒环游边沉喝道:“销魂队李队领即率手下弟兄搜索林内,适才老夫已发现有奸细匿于其中!”
    “唰唰唰”三剑,如长虹般连串溜到,银戈飞星常大器说话微一分神中,惊得急退五步,“狐”的一声轻响,鬓角头发,已被削落一绺!
    银扁担罗奇狂吼一声,倾力援出十一招,始勉强挡住敌人的凛厉攻势,使常大器免于陷入窘迫之境!
    五岳一剑班沧亦已觉出情势不利,迅速展开十七剑后,身形蓦然凌空而起,抖手之间,一只花旗火箭,遥遥飞向夜空!
    银戈飞星觑准时机,猝而射出七枚其名慑江湖的“叱吾飞星”,七点星形寒芒,美煞,却又厉煞的击向空中的五岳一剑!
    于是,一道若匹练似的光华随着这七点星芒倏然舒卷,灵活得似一条年久通神的千载老蟒,七点寒星发出一串铮然轻响,已自无踪!
    这时,林外的大道上,又响起了一片急剧的马蹄声,似密雷般向各人激斗之处迅速移到!
    银戈飞星常大器狂声笑道:“好个五岳一剑,原来阁下倒也留着帮手未现,也罢,且看吾等谁个棋高一着!”
    话声中,他石破灭惊的放声狂吼道:“灰旗莽狼,豪气并扬!”
    这八个字加八声巨雷,轰然传播四周,袅绕不散,大柳坪外,应声自暗处闪出五十余名袖口绣着一枚狰狞狼头的莽狼会人物,为首者,赫然正是那赤面高身的莽狼会副首领——
    “鸣天断碑”霍敬”!
    在霍敬身旁,则是三个形态骄横,身材壮实的中年大汉,另外,尚有一个神色沉静,目光如电的五旬老者,这老者头戴一顶方中,顾盼之间,自然而然的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威猛气质,这些人物身上所穿的红、白二色彩衣,连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极为刺目惹眼的图案!
    五岳一剑上下翻飞扑击中,目光一斜,心中已不由一凛,急忖道:“糟透,讯息中并没有提及莽狼会亦来助阵,以自己判断,此次争执主在那条产金山溪,利益所在,灰旗队不会加约帮手的,如此一来,再加上莽狼会人手,则情势只怕难以乐观了!”
    他心中思忖,手上“神火剑”一紧,有如天河倒悬,又似瑞雪缤纷,剑剑相连,式式不断,急若狂飙暴雨猛然反卷向眼前敌人。
    银戈飞星常大器沉喝一声,稳重而谨慎的将他浸淫其中达四十余年的“十六劈浪戈”展出,银色的戈身闪泛成一片浑然的光海,其上精致雕镂的花纹几欲飞出,与尖锐的戈锋汇成一点,又颤成朵朵耀目的寒星,隼利而美妙,凶狠而神异!
    银扁担罗奇亦知道一场生死存亡的更大激战即将降临,他也倾力施出浑身解数,将一条沉重的银色扁担舞得天云变色,鬼哭神号,戮,打,挑、,崩,俱见功力浑厚,刺,砸,扫,点,全蕴千变万化!
    而此刻——
    十余骑影己在二十丈外纷纷下马,由一个身形削瘦,面容冷漠的中年汉子率领,往斗场急奔而来。
    但是,就在他们隔着众人拼斗之处尚有七八丈距离之际,严阵以待的莽狼会各人已纷纷散立堵截,为首的鸣天断碑霍敬大刺刺的往中间一站,狂声笑道:“怎么着?好朋友们,这大柳坪岂能容得各位如此来去自如么?”
    那面容冷削的中年人蓦而止步,寒森森的道:“我赤骑追风风骆森倒要一试!”
    鸣天断碑再度狂笑道:“姓骆的,你唬得住别人,却唬不了老夫,连你主子五岳一剑亦受困该下便凭你这小小角色,又能起什么作用?”
    赤骑追风骆森冷笑连连,猝而揉身挺进,照面间便是疾若电掣般的九时、十腿、二十掌!
    鸣大断碑霍敬怒骂一声,身形暴退又回,掌影起处,宛似万山并列,威猛已极的反攻而上!
    于是——
    身着彩衣的无数莽狼弟子,在那三名中年大汉的率领下,蜂拥般冲向敌人,瞬息问杀成一团。
    但是,那头戴方中的五旬老者,却倏然卓立不动,目光炯炯凝注四周,似有所恃……
    这时,双方激烈拼斗已更形惨酷,杀喊声,叱喝声,兵刃撞击声,悲叫声,混成一片,分不出是哪一方的血,分不出是哪一方的残断四肢,脚步在四处游移,又在四处寂然不动。
    逐渐的,五岳一剑方面已落在下风,除了他自己尚能稳立不败之外,其他各人,俱已在灰旗队、莽狼会的强大人力之下,遭到不轻的挫折,由完全的主动而渐渐处于被动之局!
    五岳一剑奋力激战中,看到了己方的情形,他迅速的思量:“假如如此下去,我方必将遭到极大损伤,虽然敌人亦将付出代价,但总是不智之举……”
    他闪身躲开了六戈三掌后,断然决定:“也罢,假使无法令情势改变,只好突围而去了,保留精锐,日后再做争斗!”
    于是,战局仍继续不休,刀光与剑影互映,寒芒与锐啸相合,血红的眸子瞪着血红的眸子,强而有力的双臂,向敌人做着毫无怜惜的砍杀……
    五岳一剑方面的各人情势越发恶劣,潮水似的灰衣大汉与彩衣人物,一波波的连续冲上,前仆后继……
    当五岳一剑班沧正咬紧牙关,准备下令突围的刹那间——
    深黝的柳林内,宛如鬼魁般行出四条人影来!
    四人仿佛毫未将面前惨烈的杀伐置于眼中,大马金刀的往血雨纷飞的斗场行到!
    -------------
   

举报

三十四、雕翼雄风钢齿遗恨
    双方的冲杀是如此激烈,情势亦十分混乱,这四条人影虽然大刺刺的行至,却没有被激牛中的任何一方所注意。
    这四条人影不是别个,正是浪子楚云,及他属下的狂鹰彭马,大漠屠手库司,剑铃子龚宁等人。
    楚云线条鲜明的俊逸面庞上,有着一丝冷酷的笑意,只要看见这笑容里深逮而森严的寒意,那么,你会发觉那里面所蕴孕的杀机是如何浓烈。
    大漠屠手库司伸手摸了摸他那张布满麻点的面孔,低沉的道:“盟主,放手干?”
    楚云冷静的向四周环视,眨眨眼,用力颔首:“是的,现在可以结一个朋友,也可以歼灭一拨强敌,但看吾等出手是否够毒!”
    这时,两名身着灰衣的彪形大汉正自黑影中向这边掠身而到,手中腰刀在黑暗中带起一抹寒芒。
    大漠屠手蓦然狂笑道:“盟主,且待本座首开血彩!”
    语尾甫在空中消散,大漠屠手的一只铁掌,已仿佛两柄快刀,闪电般自那扑到的两个灰衣大汉颈项擦过,于是,两颗斗大头颅如绣球似的飞滚半空,大漠屠手库司沙哑的狂笑随着他的身影射出三丈,猛扑正在围攻啸江二怪的黑旗手郑明而去!
    大漠屠手库司行动之间,迅捷无匹,像似一阵狂风,黑旗手郑明甫觉情势有异,尚未及扭头察视已被大漠屠手一连串毫不稍息的威猛掌力迫出九步之外!
    此刻,在另一边游走偷袭的金菩提曹功始发觉暗中又来强敌,他迅速向紫袍铜拐攻出七掌十二指,大撒身,急旋而出,口中厉喝道:“好朋友,趟浑水是这种趟法么?”
    大漠屠手豁然大笑,身躯凭空而起,双腿一绞,神异无伦的蹴向曹功咽喉前胸,两只脚尖,在夜影中颤成一圈圈的圆弧,来势难以捉摸!
    金菩提曹功自是识货,他心头一震,斜步抛身,一把金菩提抖手射出,边大叫道:“本队兄弟留神,架横梁的朋友来了!”
    叫声在空气中传播,在杀喊声中洋溢,虽然战况激烈每个人却俱皆听得清清楚楚。
    五岳一剑班沧剑尖一挑,划了一道精芒闪耀的光带,洒脱的移出两步,又使双臂贯足真力,石破天惊的连出三十剑,寒电迸射中,已将与他对敌的银戈飞星常大器、银扁担罗奇二人逼退四尺!
    自然,五岳一剑听觉敏锐无比,金菩提曹功的呼喝声。早已一字不漏的传入耳中,他精神一振,心中急忖道:“自己此次行动十分缜密,并未惊动其他同道好友,这时忽然有道中同源插手相助,倒不知是哪一路的英雄?”
    思忖间,他使剑的右臂上下挥舞,颤动如波,手中的“神火剑”宛如金蛇闪耀,来去无踪,却又连续不绝,肃然而狠毒!
    楚云背负双手,旁若无人的踱了几步,好像视这厉烈的拼杀场面如无物,狂鹰彭马与剑铃子龚宁则紧随身后,四目炯然,棱棱有威。
    黑旗手郑明已缓过手来,正若疯虎般与大漠屠手战在一处,金菩提曹功却掠至楚云身前不远处站定,目光惊疑的在楚云面庞上游移片刻,故作镇定的道:“灰旗队自问与阁下素无瓜葛,江湖上闯的老相好亦明白落井下石之辈是犯的哪种规法,如若灰旗队与阁下等有所纠缠,大可待此间事了之后再做清断,阁下等这般行径,却未免过于蛮横!”
    金菩提曹功貌似斯文,骨子里却是狡狯滑溜无比,他言谈之间,语气软硬兼施,自己尽量站稳脚步,却将心头的惊惧隐于言词之后,装成一副泰然之状。
    其实,这也是金菩提曹功聪明之处,敌人目前虽则只有一个出手,而功力之高已弥足惊人,当灰旗队处目前大敌临阵的情势之下,实不宜再树新仇,何况,敌方来路,实力俱不清楚,未明敌我,安能言胜?
    楚云冷清的一撇嘴角,淡淡的道:“你叫曹功?”
    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但楚云语风之内,已透出几分令人难堪的讥刺,金菩提曹功久走江湖,场面见识得不少。如何会听他不出?但是,任他面色大变,却在对方那双若冷电般的目光下哑口无言,楚云那一股难以言喻的超然威仪,已在无形中将这位灰旗队中的首要人物之一震慑住了!
    于是——
    楚云向前踏进一步,生冷的道:“本盟主在问你的话。”
    金菩提曹功心头一跳,不觉退后半步,他努力咽了一口唾沫,强声道:“不错,灰旗队右使者曹功便是大爷!”
    楚云迅速的接道:“那么,在暗中偷袭百狮门魏掌门的也就是阁下了?”
    曹功越听越不是味道,虽则他有些莫名的畏惧来人那股森冷的气势,但任他如何也不能将自己的尊严完全弃置不顾,何况,现在正处于双方交兵之中,更且又当着自己下属之前!
    这时,战况已逐渐进入决定性的阶段,暗影中只见幢幢人影往返冲杀,寒光闪烁不定,血雨迸流四洒中,充分显示出人类最原始的本能——野蛮与残忍!
    站立在金菩提曹功周遭的灰旗队属下,约有十余名,俱是一式的薄刃腰刀,轩眉怒目,个个杀气腾腾,随时准备动手。
    曹功目光不易察觉的向左右一飘,暗地吸入一口真气,凶厉的大叫道:“呸,狮门那档子事朋友你也想插上一手么?好朋友,别忘了阁下目前也是身陷重围,自身难保!”
    楚云一笑道:“曹大使者,暗中袭人的果然是你了,非常妙,只可惜你一表人才,却是心如狡狼,而且,涵养方面亦未免太差,要知道此时此地,实不宜擅动肝火呢!”
    曹功心头一凛,厉吼道:“朋友,假如你也算在道上走的,为何如此缩首畏尾,竟小气到连名号也不敢提起?好朋友,只要你当得起,我姓曹的便保管接得下!”
    楚云嘴角一撇,冷悠悠的道:“罢了,早把这场争斗结束也好,曹功,本盟主今夜不愿使你命丧于此,只对你略施薄惩,阁下你有多少技量,不妨尽量使出。”
    金菩提曹功再也忍不住这口怨气,双目暴睁如铃,倏然滑身进步,掌腿齐施,瞬息间便是连串六招,阴狠歹毒无比!
    随着他身形的移动,一片刀光,亦自四面八方飞向楚云周遭,缤缤纷纷,仿佛腊月瑞雪,却又寒气逼人之极!
    于是——
    无数柄腰刀飞向半空,乒乓相撞,在夜暗中溅出点点火星,起落的惨曝声跟随着条条的彪形身影横抛而出,即使功力高强的金菩提曹功,亦几乎一个跟斗摔跌地上的跄踉退出五步!
    楚云微微一笑,回首道:“彭堂主,好一手‘横断三山’!”
    这自斜刺里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已默立楚云一侧,伺机动手的金雕盟凌霄堂堂主狂鹰彭马!
    狂鹰彭马长笑一声,抖手又劈翻了三名灰衣大汉,直扑尚在惊魂未定的金菩提曹功,边大声道:“盟主,老夫宝刀尚利,这些跳梁小丑由老夫打发便了。”
    楚云安静的退后两步,目光四扫,于是,他与另两道自黑暗中射出的炯然眼神相触了,那两道目光是如此凛烈冷厉,足以显示出这人的一身内家功力是如何高超。
    这个人沉默的卓立在夜影中,像是这场激斗的观赏者,沉着与悠闲。
    楚云心头微凛,凝目望去。于是,他看清了对方那身鲜艳的红白二色彩衣,也看清了那张萧煞的面扎,不错,这即是那位一直不曾出手,头戴方中的五旬老者。
    楚云将目光移到对方的袖口上,而在这五旬老人的袖口上,赫然绣着一枚纯金的狼头!
    莽狼会中,以袖口所绣狼头的颜色分别其地位的高低,而绣着纯金色狼头的,便是代表着莽狼会的首领!
    但是,楚云知道,莽狼会的首领乃是“九轮君子”古凡,并非眼前的五旬老者,但是,这位气度沉雄的老者,却为何亦有着与莽狼会首领相同的标志呢?莫非莽狼会竞有两个领袖么?
    这时,一个低沉的语声自楚云身后响起:“禀盟主,这老人形态倨傲,想是有所依恃,弟子倒想领教一番。”
    楚云微微摇头,轻声道:“此人举止稳健,精气内蕴,谅来亦非庸手,龚宁,你去协助赤骑追风骆森,有在下应付此人。”
    剑铃子龚宁冷冷的瞪了那五旬老者一眼,身形倏然倒射而出,在空中一个大翻身,猛然掠向正与赤骑追风等人混杀一处的莽狼会各人而至。
    楚云向前行了三步,一笑道:“朋友高姓大名?”
    那五旬老者的面孔,在阴影中掠过一阵狞厉之色,双肩微斜,已仿佛一片落叶般飘出四尺,语声有如金铁互击:“小子,你询老夫之名,只怕声望不够。”
    这老人嘴唇之间,满口牙齿闪射着熠熠银光,宛似镶嵌着无数柄细小的利刃!
    楚云蓦然狂笑一声道:“老朋友,昔年扬名青海,‘寂孤叟’韦大和的名声好不响亮,哪知阁下却与九轮君子古凡分庭抗礼起来了,嗯,韦大侠,莽狼会的天下,你几时分得半壁江山的?”
    这五旬老人面色微变,有些温怒,又有些惊异,大声道:“好个后生小子,既识老夫之名,想来亦非泛泛之辈,却为何不敢报出万儿?”
    楚云说得不错,这头戴方中的五旬老人,果乃当年横行青海,独霸一方的寂孤叟韦大和!
    这寂孤叟韦大和,在青海武林道中,可数得上是前数把交椅的人物,武功超绝无伦,心性却更是歹毒,在青海横行了二十余年,双手不知染上多少血腥,而其性格之孤僻暴戾,更属江湖少有,“寂孤叟”之名,足可当之无愧!
    楚云双手一负,清雅的道:“韦大和,在下尚是初次见你,不过,尊驾这口钢齿却是独有标记,闻名久矣,老朋友,青海不是很好玩么?怎的混水混到中原来了?”
    寂孤叟韦大和生冷的哼了一声,目光向四周一瞥,厉色道:”小子住口!嘿嘿,便凭你这孤陋寡闻之徒,谅亦不知老夫与九轮君子往昔的一段莫逆之情,古兄礼贤下士,坚请老夫与其共掌莽狼会,一展雄威于天下,老夫如今便要尔等尝尝螳臂挡车的滋味!”
    楚云一眨眼睛,葛而一个旋身,身形旋转,以几乎不易察觉的速度攻出二十一腿十七掌,出手之快,宛似将这二十一腿十六掌在同一时间,一气使出!
    寂孤叟暴吼一声,厉雷般向侧移出寻丈之遥,两色会衣在空中抖成一个悦目的篷,背微弓,闪电般倒翻而回,呼呼轰轰反攻七腿十八掌!
    但是——
    这一阵串凌厉的掌势,却全然在瞬息间落空,楚云瘦削的身躯神异至极的做了一个弧形的转折,角度之妙,恰好在寂孤叟掌势威力的边缘。
    寂孤叟韦大和狂吼半声,电光石火般跟身而上,掌腿齐出,无边无际的急攻狠打,出手的确威猛无伦!
    楚云双眸凝聚,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冷笑,身躯上下翻飞,有如一股虚幻的烟雾,在一片片犀利的劲风中穿走,一阵阵刚烈的巨力中游移,几乎不可思议的做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腾挪之术。
    于是,五十招迅速过去了。
    寂孤叟已一连展出了他往昔名扬江湖的无数绝技,曾有不少四海豪士在他这些绝手之下命归黄泉,但是,如今在换了一个场面的现在,却连他对手的一根汗毛也没有接触到。
    楚云身形晃闪中,冷冷的道:“韦大和,当你认为已经黔驴技穷之后,在下再让你看看,到底谁个才是螳臂挡车。”
    寂孤叟一言不发,身形尽量减少移动闪跳,双目怒睁,出手之间,已将激烈的攻势转为守势,竭力保持着平衡状态。
    不错,寂孤叟韦大和是个久经风浪的一方霸才,他在一轮相当具有威势的急攻快打之后,仍不能收到丝毫制敌之效,依他的经验判测,便知道碰上极为辣手的武林人物了,在这种情形之下,转攻为守,先求自保的手段,却是必然的呢。
    二人的争斗似乎已呈现胶着状态,但二人心中十分明白,一场更剧烈的拼杀,即将随着而来!
    另一边——
    五岳一剑班沧与银戈飞星常大器、银扁担罗奇二人,正在电掣一般往来闪移,神速无匹的交互相击,神火剑精莹的光芒,在夜色中闪耀着炫目的光辉,与两团急速滚动的银球融为一体,忽而上穷碧落,下达黄泉,忽而左掠右射,纵横无间,这三位武林中顶大高手之斗看来尚要一段悠长的时间才能分出胜负呢。
    黑旗手郑明正泼风似的倾力施展他手中那面布满倒须利钩的黑旗,以生平之力,抵挡着他眼前的强敌——、大漠屠手库司!
    但是,黑旗手的武功,虽然足可称为江湖中一流高手,比起大漠屠手库司来,却是相差得太远了。
    半截铁塔也似的黑旗手郑明,满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身法之间,已然越来越形迟滞。
    大漠屠手库司须发蓬飞,面无表情,但是,他面孔上的每一粒麻点,却俱皆隐隐蕴含着强烈的杀机!
    黑旗手郑明用眼角向周遭一望,不由在心中打了个寒颤,原来,自楚云等四人出现以来,灰旗队、莽狼会等方面的优势,已完全消失,更逐渐形成极端不利之局!
    这时——
    大漠屠手库司倏而上步揉身,狂风暴雨般骤施三十一掌,掌掌相连,有如怒海奔啸,罡气旋回中,来势惊人至极!
    黑旗手郑明咬牙猛挥六旗,急步后退,脚步却已显示跄踉不稳。
    残酷的神色,有如一柄实质的尖刀,自大漠屠手双目中锐利的透出,他冷厉的一笑,猛的又一气劈四十掌!
    黑旗手郑明大叫一声,双睛突出,两臂肌肉坟起,使出生平之力,硬拒而上!
    大漠屠手库司蓦而狂吼:“斩!”
    吼声凄布,有如雷电骤鸣,他毫不闪避的猛然攻入,黑旗在他胸前急拂而过,“呱”的一声,碎布分洒中,黑旗手郑明亦同时连中九掌,魁梧的身躯,有如螺旋般连连转动摇晃,满口鲜血,狂喷而出!
    大漠屠手连正眼也不看他一下,口中的鲜血,已变成浓浓的血浆!
    婴叟贾大川苦战白衣秀士陶光,已有三百招以上,他依恃着雄厚的内力及丰富的经验,刚刚略占上风,一团黑影,挟着一片令人口鼻皆窒的劲风,有如九天之上的罗网,骤而罩下!
    贾大川甫始感到劲力压至,已觉出来人功力之强,较自己超出多了,他大惊之下,拼命贴向地面,险极的斜飞而出!
    白衣秀士陶光冷竣的一哼,猝然跟进,抖掌劈向敌人背肋!
    大漠屠手一击不中,怒火倏炽,喉中狼嗥似的一阵暴响,疯狂般和身扑向对方,此刻,亦正是白衣秀士出手合击之时。
    婴叟贾大川揣想要再度闪避,在情势上已属不太可能,他暗中将心一横,摹而仰身向上,双腿如毒蛇般急蹴白衣秀士丹田胯下,两掌却运足功力,倏然推向正中空中扑下的大漠屠手库司!
    白衣秀士陶光怒骂一声,双臂用力往上一提,瘦长的身躯已迅速倒拔七尺,避过了敌人蹴来的两脚。
    但是——
    大漠屠手库司却依旧原式扑下,双掌亦同时猛推而出。
    一阵轰然大响中,尘土飞扬,大漠屠手库司身形斜斜飞起,在空中转了一圈,飘然落地。
    迷漫的灰雾,半遮着大漠屠手血红的眼睛,他裸露的前胸起伏不婷,嘴唇紧闭,又一步步逼向前来。
    婴叟贾大川亦竟奇迹似的自地上缓缓站起,早昔的红润光彩已全然消失,代之而起的却是过度的惨白,嘴角之上,热血汩汩滴落,看情形,这位素来心黑手辣的江湖宋雄,已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大漠屠手仍然面无表情的步步逼上前来,目光中煞气毕露,又一言不发的呼轰劈出六掌!
    婴叟贾大川蓦而狂喝一声,连出六掌相迎——
    再度的巨响传开,尚未平复的灰沙又蓦而扬起……
    白衣秀士陶光有些惊惊的怔立一旁,他急快的自忖:“这位出手相助的怪客,功力虽然高绝一时,却恁般不将自己的生命看在眼中,真是太剽焊了,太强硬了……”
    这时,大漠屠手库司已双掌互交胸前,一动不动的凝注着面前的敌人,而婴叟贾大川,全身正在激烈的颤抖,双腿亦在轻微的痉挛着,两只眼睛黯淡失色,但是,假如你注意,你会发觉那双失神的眼球中,包含有多少令人起惊的怨毒神情。
    大漠屠手忽而冷森森的一笑,深深呼吸了两次,缓缓的道:“贾大川,你是灰旗队的大刽子,是么?”
    婴叟贾大川一言不发,嘴唇却在微微颤动。
    大漠屠手库司又毫无情感的一笑,道:“本环主号称大漠屠手,在浩潮无际”的大漠中,亦为双手沾染血腥最多者,嘿嘿,杀人杀多了,无论是否诛杀的全为恶人,仍会上遭天谴的。”
    婴叟贾大川努力运了一口气,强压住翻腾上涌不已的血气,竭力使自己已遭受内创的身躯不致倒下,一面暗中聚力贯向双臂。
    白衣秀士陶光站在一旁,有些纳罕的注视着大漠屠手,他实在不明白,在目前情势之下,这位悍不畏死的武林高手,说出这些话有何作用?
    大漠屠手微向后仰,又缓缓说道:“现在,贾大川,阁下已到了该遭天谴之时了,嗯,杀人者,人杀之,本环主便暂时充任一次刽子手,不过,阁下杀了大半辈了人,号称大刽子,到头来却仍被另一杀人者所杀,贾大川,到底是你杀人多了该遭报应呢,抑或是本环主的杀数尚未届满?”
    婴叟贾大川喉结上下移动,蓦然冲身向前——
    大漠屠手库司大叫道:“对了,本环主杀数未满!”
    说话中,左臂横挺而出,坚如精钢,右掌在半空划了一个半圆,倏而劈落,双脚却不可察党的连续飞踢而出。
    一阵劈啦暴响骤起,婴叟贾大川如滚桶似的连连翻滚七尺,覆伏地上,良久,良久,寂然不动。
    大漠屠手被震退三步,左臂紫红肿涨,气喘吁吁,那一张面孔却仍无丝毫表情,他喃喃自语:“又是一个,嗯,又是一个……”
    白衣秀士陶光急步上前,关切的道:“多谢壮士一臂之助,壮士受创可重?”
    大漠屠手回首一笑,道:“无妨,朋友却无须相谢,该谢的亦非区区,却是本盟盟主。”
    白衣秀士陶光有些迷惑的道:“贵盟盟主?”
    大漠屠手库司微揉左臂,沉声道:“朋友,稍停一切即明,现在,却是尽快多杀他几个敌人再说!”
    白衣秀士陶光急忙点头,脚尖倒族猝然飞扑围攻赤骑追风等人的莽狼会众人而去。
    这一切经过,楚云俱皆看在眼中,他暗忖道:“目前敌人情势,已然渐行失利,若再度加强反击,则可一攻而溃之,眼前这寂孤叟韦大和,功力虽然超绝,自己仍能制服于他,嗯,时间方面却不宜拖得太久,以免生变……”
    想着,他那瘦削的身躯,已倏而脱出寂孤叟韦大和掌力之外,在空中不断翻跃,如流星般再度倒射而下!
    寂孤叟韦大和强呼一口真气,沉意凝神,双掌互圈,又猛然横展而出,一片劲风,亦刚烈至极的由下反迎而上,这乃是韦大和的秘技之一:“倒罩乾坤”!
    这片劲气的力量是十分骇人的,而且密布周围三丈方圆,空气亦被激荡得带起轻啸之声!
    楚云长笑如虹,身躯竟宛如一片扁薄的树叶,在这有似惊涛骇浪般的绵绵劲力中急穿而过,抖手十九掌,狠袭对方全身八大要害!
    寂孤叟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敌人竟能毫无损伤的自自己掌力正面突破而入,他惊恐之下,双掌猛合,向后急翻,流矢般窜出九尺。
    楚云决不迟延,如影随形般电射而上,左手并指如戟,将敌人背后“对口”“风眼”,‘膀挂”“梁脊”“脊心”五大要穴全然圈入,右掌幻起漫天掌影,急封对方四周退路,招式之狠,可谓一绝!
    寂孤叟韦大和狂吼连声,面孔涨成血红,蓦而仰天发出一阵怪异而刺耳的啸声,紧跟着喝叱不息,掌势在他的喝此声中迅捷展出,掌风却形成相互冲激回旋之状。雄浑至极!
    楚云急吸一口真气,身躯似弹簧般蓦而升高,他大笑道:“韦大和,你看家的‘疯犀掌’,莫非真个黔驴技穷了么?”
    寂孤叟韦大和不理不答,口中依然喝叱不停,掌势挥舞中,劲力澎湃,沙飞石走!
    楚云在空中的身形忽而伸展,像煞一头鹏鸟自上扑落,双掌闪电般自胸前向下推出十五次,一波波的劲力,有如海洋中的波浪,汇涌冲出,层层不绝。
    呼轰的响声在空气中暴烈,宛似一根根巨桩捣入耳膜,沉重而闷实。
    于是——
    楚云身形再度升空两丈,寂孤叟却跄踉后退八步,全身摇摆不定。
    如龙吟似的长啸,在楚云口中发出,他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又挟着仿佛生生不息的万钧之力,再度扑到。
    显然,寂孤叟韦大和已不能再以硬力强拒,他像饮下过量的酒,脚步不稳,却又十分急促而惊怒的奋力跃出六步。
    楚云豁然大笑道:“朋友,这遭难得饶你!”
    无畏金雕的超凡绝技“太阳掌”首式“旭日初升”中的前三个环结,已如金芒万道般倏忽使出,一条条,一缕缕的尖锐劲气,宛如空中的千万毫光,恢宏而浩大的自楚云双掌中溢出,奇异精辣至极。
    寂孤叟韦大和的一身功夫,亦是经过数十年悠长的岁月积累起来的,不可谓不精纯了,但是,这只能对一般武林人物来说,他目下遇着的浪子楚云,却是他这一生来最强悍的劲敌啊!
    四周的压力,仿佛成为一个浑圆的琉璃罩,这琉璃罩丝毫没有空隙,而又交横着千百条力的网罗,令人口鼻俱窒的汇集向寂孤叟韦大和。
    红白色的彩衣在狂猛的罡风下飞舞,纯金色的狼头宛似也在颤懔,寂孤叟韦大和满面赤红,嘴巴大张,面孔的线条狰狞而凄怖,他那修长的双臂,好似永不知停息的奋力推出一波波的劲力,自他这凶狠的神情看来,显然,这位在莽狼会中与九轮君子古凡齐名的寂孤叟,已经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楚云双目中倏而掠过一丝令人寒懔的光芒,他仿佛微微窒了一下,而就在他这微窒的当儿,双方的劲力已经接触!
    呼轰的声响,又连续不绝的暴震而起、尘土述漫,好像与黝黯的夜空连接成为一片,寂孤叟大叫一声,身形斜斜飞起,又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缓缓落地,假如.你的眼睛尖锐的话,那么,你便可以看见自寂孤叟身躯飞出的时候开始,草地上便已洒落着一点点殷红的血液了。
    楚云的身躯亦在劲气回旋中摇晃不停,但是,他那张棱角鲜明的面孔,却深沉冷酷得像是一个接传了三代的刽子丰!
    于是——
    寂孤叟韦大和脚跟始才与地面接触,当他一口混浊的血气尚未自口腔中吐出之际,一条瘦削的黑影,己像煞一抹魔鬼的幽影,以无可言喻的快速,飒然而到,一片恢宏而令人震骇的狂厉劲气,挟在漫天飞舞的掌影中,自四面八方纵横而来!
    这一片片连绵不断的掌影,是如此紧密,如此回荡,宛如浩渺无际的海洋,又似呼号咆哮的暴风巨浪,直有天云变色之慨!
    正在这劲力冲激的瞬息间——
    一个焦急的语声蓦而传来:“韦当家的,快退!”
    然而,尽管这语声传得很快,但情势上已不允许寂孤叟再行跃身闪迟了。
    在武林中横行数十年,在惊险重重的刀光血雨中生活了大半生,生与死的经验来了,又去了,但是,这一次,死的阴影却是何其浓重啊,浓厚得宛如一块沉重的云翳……
    寂孤叟韦大和倏而凄厉欲绝的狂声大笑,他赖以成名的“疯犀掌”精绝招式:“犀角莹心”“黑犀撼山”“犀横七折”三式。如狂风暴雨般连环施出,于是——
    一连串的叱吼之声,不断的在黝黯的空气中响起,其声高亢而又沙哑,恐怖而又铿锵,仿佛闷雷在响,仿佛鬼神在号,又仿佛天地间充满了活生生的,有形有质的死亡哀泣!
    轰然闷响,尘土再度飞扬,周遭的柳树下连着十数名在旁观望的灰衣大汉,同时被震到两丈开外,灰沙与鲜血纷纷洒落,十多条残败的躯体如朽木般毫无生气的砰然坠落,自然空气中还袅绕着哀号的余韵。
    是的,五十年前震骇天下武林的“太阳掌”法,其浩瀚的威力是不容忽视的,这套掌法染满了多少鲜血,又积累着多少白骨啊!
    于是——
    风沙俱息,一切归向静止。甚至连场中剧烈无比的残杀亦因此而停顿下来,这一声霹雳似的震响,宛如响在每个人的头顶,震荡着每个人的心坎,更震醒了那一颗颗浸淫在怨毒与仇恨中的心!
    楚云冷然卓立,面孔上没有任何一丝表情,嘴角微微抿成一道弧线,右手节指却轻轻敲击着他斜挂于胯侧的“苦心黑龙”长剑。
    顺着楚云那两道冷峭的目光望过去,可以看见寂孤叟韦大和那仍然挺立未倒的身躯,不过,这挺立着的身躯,却带给人们大多凄怆与恐怖的感觉。
    是的,那套鲜艳夺目的红,白二色彩衣,此刻已然破碎不堪,韦大和束发的那张方中亦早已不知飞向何处,乱发蓬散,披在肩头,也披在额前,他的面孔肌肉,因痉挛而皱叠成一堆,闪亮的钢齿深深陷入下唇内,瞳孔空洞而散乱的凝汪前方,随着身躯不停的颤抖,乌黑的唇角滴落着紫红的血液……
    大凡是一个内家好手,都可以一眼看出震伤后的伤势轻重,对自己或敌人,寂孤叟韦大和目前的情形,在场的三方人马俱皆可以看出,已经是油竭血枯,难有生望了。
    于是——
    韦大和颤抖着向前移出一步,右手指着楚云,嘴唇嗡合,但却没有声音。
    楚云微拂衣袖,生冷的道:“你想知道不才姓名?是么?”
    寂孤叟韦大和全身又起了一阵激烈的抽搐,黑暗中已有数名彩衣大汉焦急的向他奔来,口中边大叫道:“当家的请稍待,弟子等来了……”
    为首者,正是那鸣天断碑霍敬,他们直到此刻,方始惊魂甫定。急忙来援助他们会中的领袖人物。
    另一边——
    银戈飞星常大器亦惊然动容,脚步微一移动。
    站在他扛尺之外的五岳一剑班沧,自鼻孔中冷冷一哼,手中的神火剑“嗡”然一震,剑尖在夜色中颤起精芒一点。
    于是,银戈飞星急忙又退回两步,怒目瞪视着五岳一剑,一旁的银扁担罗奇在暗中吸了一口冷气,凝望着摇摇欲坠的寂孤叟韦大和,默不作声,而现在,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楚云一直待那几名莽狼会的人物奔到身前不远,方始沉冷的一笑道:“韦大和,你记住了,在下金雕盟盟主,浪子楚云!”
    说话中,他右手一翻,罩在身外的黑色披风已被掀开,胸前的金色太阳标志,闪出一抹淡淡的金芒。
    同一时间,奔到面前的莽狼会副首领鸣天断碑霍敬,亦已猛然看清了楚云的面孔,这张面孔,是他永生永世也难以忘怀的啊!
    于是——
    一阵哗叫起自四周,鸣天断碑霍敬猝然往后倒窜七尺,寂孤叟韦大和惨厉而沙哑的狂笑随着他倒下的身躯归向沉寂……
    楚云蓦而朗啸一声,冷酷的喝道:“金雕盟所属弟子,你们还在等候什么?”
    语声未住,大漠屠手库司沉叱半声,闪电般跃向正与五岳一剑班沧对峙的银扁担罗奇而去,抖手之间,便是力逾万钧的一十九掌!
    狂鹰彭马豁然长笑道:“盟主,灰旗,莽狼,今夕只怕都要在这大柳坪上烟消云散了”
    说着,他已大马金刀的行向啸江二怪身前,一声不响,双臂一翻,怪异无伦的椎向灰旗队属下的二刽子百步蛇朱瀚、大刀客潘存义,两只脚尖疾若迅雷般点向散立一侧的四羽士,而出手之间,连攻四人,招式之狠辣凌厉,实是骇人听闻!
    于是,一场新的激战,又已展开,只是,这次的拼杀,场面却与适才大不相同,客主的地位,亦完全变易了。
    金菩提曹功适才在狂鹰彭马的追杀之下,虽然倾出他生平之力,躲闪奔跃,但肩头肋下,却仍被彭马的掌力波及数处,金菩提曹功自己心中雪亮,若不是自己熟捻大柳坪地形,再加上四周的灰旗、莽狼弟子出手阻截敌人,曹功便再有十条命也早完了。
    他正在喘息吁吁的擦着汗水,耳旁又已听到二门神雷望凌乱的脚步声与紫袍铜拐豪迈的狂笑,不用说,二门神雷望又已落在危困之中了。
    金菩提曹功目光向四周一扫,看见自家瓢把子银戈飞星常大器,又已与五岳一剑班沧拼得人影不分,叱喝连连,他暗自叹了口气,返身飞向二门神雷望与敌人较斗的方向而去。
    此刻,五岳一剑方而的各人,在赤骑追风骆森、白衣秀士陶光等人率领之下,已将莽狼会诸人杀得步步后退,渐呈不支,莽狼会为首的三名中年大汉,目下己有一人负伤,但是,一时之间,却也不易将其击溃。
    最感尴尬的却是灰旗队副首领银扁担罗奇,适才他与银戈飞星常大器联手之下,合击五岳一剑班沧,虽未占到上风,却也没有落败,但是,如今却要他独自力敌功力高强无比的大漠屠手库司,吃力与艰辛的情形,便可想而知了,大漠屠手技艺之绝,与五岳一剑可谓旗鼓相当,而在内力方面,较之五岳一剑尚更要来得浑厚悠长些!
    大柳坪又变成一片修罗场,天空中星月俱暗,愁云惨雾,弥漫四周,但是,杀喊呼号的声音依;日,兵刃交击的脆响未断,热血仿佛无尽无绝的在喷溅,人性的善良,也宛如在这场凄厉而残酷的争斗中归于沉沦……
    楚云摇首一叹,向着呆立身前不远的鸣天断碑霍敬微微一哂,沉声道:“二当家的,别来无恙?区区浪子楚云,二当家的大约未曾忘怀吧?”
    楚云的声音虽然十分沉和,却是威力蕴含其中,却不啻是字字霹雳,这无形的威仪,震得鸣天断碑心中一阵凛惊,不自觉的退后五步……
    昔日楚云独力格杀莽狼会众高手于古道之上,鲜血一般凄艳惨厉的烙印在霍敬的心版上,这深刻的创痛,他怎能忘怀?他又怎能忘去这在他心版留下创痕的人?
    -------------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1 09:34 , Processed in 0.20312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