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夫心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六妙招计嫁祸
    天尚未明,一辆篷车沿着一条山道缓缓驶去,掌鞭的是个头缠白布巾的大胡子年青汉,这种人在长安附近出现,人们一眼便知道是回回——
    篷车车帘紧紧的合着,里面可不是谁的家眷,而是这几年纵横江湖令人闻之头痛的“索命判”阮莫叹!
    现在,篷车里面,甘小猴小心的侍候着阮莫叹,躺在车上的“老水牛”石逵,正哈哈笑的合不拢嘴巴……
    袁小七轻松的道:“水牛,高兴可以,千万别乐过了头岔了气,崩裂伤口可不是闹着玩!”
    石逵呵呵笑道:“只要大哥身上毒解掉,娘的蛋,可有好戏看了!”
    一直面露微笑的阮莫叹,轻声一笑,道:“命不该绝便进了棺材还能活回来,包师爷他们以为老子剧毒下肚,定然没救了,哼,等着瞧吧!”
    拉开车帘伸出头,袁小七向赶车回回,道:“你去过华清池没有?别走错地方了!”
    回子回头笑道:“爷,只有一条路通华清池,不会错的!”
    篷车里面,阮莫叹又笑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他娘的,这两句话得改写改写了!”
    甘小猴笑道:“嗬,我们的大哥文武全才,竟还会做诗呢,哈!”
    阮莫叹笑骂道:“滚一边去,我哪会做什么诗,不就是固县城内常在赵家茶棚里听说书的小桃红他爹讲的!”
    甘小猴一笑,道:“不错,小桃红那丫头,唱起小调有板有眼,逗人极了!”
    袁小七道:“大哥,你如何改写那两句诗?”
    阮莫叹笑道:“中毒来到华清池,温泉洗去心头耻!”
    躺在车里的石逵已笑道:“改得好,只等大哥身上余毒尽除,哥四个立刻找上霸桥‘上柳庄’宰人!”
    就在一处山坡附近,一大片花红柳绿景色绝佳处,散落的建了几座亭台,人走在这地方,彷佛在逛花园,靠东面有一堵高墙,好大的一座院落,院门是六角形,上面三个大金字:“华清池”。
    大篷车停在附近翠竹林边,年轻大胡子回回指着山坡下那片屋宇,笑道:“到了,到了,各位可以去好生泡个澡,我等各位!”
    袁小七跳下车,伸手扶着阮莫叹,道:“大哥,我陪你下澡池!”
    石逵笑道:“我这身伤见不得水,就不陪了!”
    甘小猴与袁小七二人扶着阮莫叹,三个人刚刚走近六角大门前,打横里冲出两个大汉,二人伸手一拦,道:“干什么的?”
    袁小七道:“洗澡啊!”
    一个汉子怒骂道:“滚,回家洗去!”
    甘小猴伸手入怀摸出一绽银子送上前,笑道:“朋友,小意思,买饭不饱,喝酒不碎,收下!”
    一个大汉冷冷接过甘小猴手上银子,冷冷笑道:“十两,出手够大方的,嘿嘿嘿……”猛的便掷在地上吼叫道:“滚!”
    轻松一笑,袁小七道:“朋友,华清池是你家的?”
    另一大汉沉声道:“至少今天是的!”
    袁小七一怔,道:“怎么说?”
    大汉双手叉腰吼道:“今天华清池被我家老爷包下,十几位内眷马上就赶来了,快滚!”
    一笑,甘小猴道:“这么说,你家老爷的内眷尚未来,是吧!”
    大汉冷喝道:“马上就会到,滚!”
    袁小七涎脸一笑,道:“朋友,我们打个商量,我这位朋友身子骨不舒畅,连夜坐车赶来,要不马上洗个澡,难保老命完蛋,你行个方便,且让我这位朋友泡上半个时辰,算是交个朋友,如何!”
    大汉冷笑道:“娘的老皮,冒热气的澡堂子长安城内十几家,偏要来华清池搅和,再要罗嗦,老子揍人!”
    一边,阮莫叹冷冷道:“你们二个,活像两滩鼻涕,简直给我丢人现眼!”
    甘小猴猛的回头,道:“大哥的意思……”
    阮莫叹沉声道:“揍活人!”
    两个大汉一听,对望一眼,袁小七已跃身而起,半空中双脚分忿暴踢,两个大汉已“呼”的便跌在两丈外!
    甘小猴伸手扶住阮莫叹,道:“大哥,小猴陪你进去洗澡!”
    阮莫叹望望刚自地上站起来的两个大汉,沉声道:“小猴也留下来,我一个人进去!”
    一个大汉狂叫道:“你们想干什么?华清池我们包下了!”
    三节棍挽了一路棍花,“嗖”声倏起,棍影成层,甘小猴已冷冷喝道:“不长眼睛的蠢东西,说好听你们不上路,偏就惹爷们生气揍人!”
    另一大汉似是闪了腰,斜着两肩道:“你们是谁?”
    袁小七冷冷道:“长安地方谁最大?”
    大汉道:“当然是总督大人,难道你们是……”
    甘小猴骂道:“老子们就是总督衙门人,怎么样?”
    两个大汉对望一眼,忽地嘿嘿连声阴笑……
    甘小猴道:“可笑吗?”
    一个大汉咬咬牙,道:“我把你们三个泼皮,老实告诉你们,我们才是总督府内务部的,竟敢冒充总督卫门的人,等等卫队一到,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阮莫叹已经走进里面,只见那个大圆形云白大理石砌造的池子,约有十几丈方圆,池中热水冒烟,深浅不一,两边各有一只虎头,热呼呼的泉水便分别自虎口中流入池子里,池中水色翠绿泛青,望之宛如厚厚一层玻璃而一望到底,池子四周尚安装着净光闪亮的护栏,有四座玉石桌子分摆在四边,石鼓小凳每个石桌四把,四周端上雕刻着仕女图,光景全是半裸体!
    阮莫叹扒光衣服,龇牙咧嘴又“唏唏唏唏”的跳入水中,泉水是有些烫人,但阮莫叹咬牙苦撑,解药已服,就等一场大汗出来便全好了!
    外面,甘小猴与袁小七二人反倒把两个大汉堵在大院门外面,袁小七拿着练子锤,哈哈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华清池暂由爷们包下了,哈……”
    两个大汉知道甘小猴二人是江湖能人,对望一眼,回身便走出围墙外,袁小七哈哈笑道:“小猴,唐明皇在里面洗澡,你我便是保驾的人,可得小心侍候了!”
    甘小猴哧的一声,笑道:“唐明皇多窝囊,哪能比得上我们大哥强,再说池子里也没有杨贵妃呀!我的小七哥哥!”
    两个人正在逗乐子,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蹄声杂着车轮声,刹时已停在围墙外!
    袁小七对甘小猴道:“小猴,真是要来了总督衙门的人,乖乖儿,你准备如何对付?”
    甘小猴道:“直接了当告诉他们,池子里有个大男人,女眷止步!”
    袁小七笑道:“我猜他们来了,看你的了!”
    不错,围墙那面的六角院门前,两个大汉已领着十几个身穿总督府官服的人匆匆往院子里走来,边走,一个大汉指着屋廊上的袁小七与甘小猴二人,骂道:“单大人,就是那两个泼皮,他们还冒充总督府的人!”
    一群人尚未走近,甘小猴已低声道:“又来了十一个!”
    有个悍汉大个子,走地有声的直逼近廊檐下,先把甘小猴看了几眼,沉声道:“打从昨晚便不准有人下池子,为的是总督府内眷今日来华清池,他娘的,你们是哪里冒出来的无赖,敢情要找死?”
    甘小猴冷冷道:“原来真是总督大人内眷要来,我们以为那两个混小子唬人呢,且等等,那去叫我那朋友快穿衣衫!”
    大汉突的回身吩咐,道:“等他们出来,先给我拿下!”
    袁小七已返身扑进大房子里面,只见阮莫叹浸在池子里闭起双目,吐气出声,那股子舒坦劲活脱松散一身骨头,爬在池边,低声的道:“大哥,大哥!”
    阮莫叹未开眼,淡淡的道:“什么事?”
    袁小七道:“总督府真的来了一帮人,你看怎么办?”
    阮莫叹道:“他们的内眷来了?”
    袁小七道:“好像是吧!”
    又是睁开了一只眼,阮莫叹道:“告诉他们,如果他们那些内眷等不及,便一齐下池子来,我欢迎!”
    袁小七一掌拍在脑门上,叫道:“我的老祖宗,什么节骨眼了,你……”
    阮莫叹闭起双目,沉声道:“照大哥的话去说,别再来烦我!”
    袁小七苦兮兮的点头,道:“大哥,老祖宗,人家是总督府的人呀!”
    阮莫叹怒道:“袁小七,小王八蛋,总督府吓不倒你大哥,五湖四海什么样的风浪没趟过?你大哥的头上顶得起泰山,肚皮上跑得了马,别拿总督府的大帽子压人,什么玩意,你出去只管说,天塌了还有大哥呢!”
    干干的吸口水气,袁小七道:“大哥,我可照你的话去说了?他们要是进来拿人,你可不能骂我!”
    阮莫叹抹去一脸汗水,沉声道:“你二人真要挡不住,那就叫他们进来吧!”
    袁小七刚走出门,甘小猴急问:“怎么样,大哥他……”
    袁小七已见院内总督府兵士们拔出佩刀准备拿人了!
    此刻那个军官模样大汉见袁小七走出来,吼叫道:“里面人呢,怎的还不出来?当真要爷们下池子抓人?”
    袁小七嘻嘻一笑,道:“军爷,我那个老哥哥说了,请各位多担待,多包涵,稍安勿躁,他马上就好了,当然……嗯,他还说……”
    军官大汉已是面色铁青的喝道:“说什么?”
    袁小七沉着脸笑笑,道:“我大哥说,如果督府内眷等不及,何妨一齐入池,池子大的很呢!”
    军官气的破口大骂,道:“混帐王八蛋,敢情你们是不要命了!”大手一挥又厉声大叫:“进去拿人!”
    那面,甘小猴已笑道:“他娘的,内眷们下池洗澡,王八蛋不跟着跳!”
    袁小七已抡动手中练子锤,舞得密不透风的挡住几个大汉往廊上冲!
    三节棍抖得哗啦啦响,甘小猴尖笑道:“漏子捅大了,小七哥,干了!”
    突然,六角门外一阵急骤马蹄声,戛然而停在墙外,一群军士直往廊上冲,闻得院外蹄声,一个个回头看去,只见五个汉子提刀往院子里冲过来,甘小猴一眼认出来人,心里着实不是滋味的一怔,那军官已沉声喝道:“狗贼人,原来还有帮,勿怪如此嚣张!”
    甘小猴一听,立刻大叫道:“给我杀,你们来得正好!”
    那军官大怒,举臂一挥,大叫道:“先抓这五个贼子,再找他们三个!”
    于是十三个总督衙门官兵,一个个奋不顾身的便往六角门那面冲杀过去——
    这边,廊檐下的甘小猴已大叫不已:“杀!王八蛋,手底下利落些!”
    六角院门的五个仁兄,尚不及开口,见十几个官兵冲杀过来,忙举刀迎战,其中一个大汉高声叫道:“各位,我们是‘上柳庄’的人,别弄错了!”
    不错,来的正是‘上柳庄’丁管事,原来他自长安城回庄以后,便把查探情况向庄主沙青峰与包松几人报告,包松老婆,“母夜叉”白凤终不放心,一大早便又叫了管事找上长安城内回春堂,等到丁管事见了伤重的“妙华陀”尤华以后,知道解药已被夺去,便在一阵盘算后,知道阮莫叹虽服解药,必得洗矿泉水才能生效,时间匆促,已不及赶回上柳庄报告,便领着四名手下追来华清池——
    现在,那军官挥动腰刀迎着丁管事便杀,他对于丁管事的说词,只冷冷的连声笑——
    丁管事边杀便叫,道:“军爷,你总得听我把话说清楚吧,我们是上柳庄的……”
    冷沉的厉喝道:“去你的上柳庄,老子们是总督衙门人!”
    丁管事急又道:“你叫大伙停手,我也好仔细告诉你!”
    军官又是一声冷笑,道:“听听你这泼皮口气,简直就是要造反了!”
    丁管事见这军官武功平常,边挥刀拒挡,边叫道:“我们没造反,是你没给我们说话机会!”
    军官一身老虎皮,他真把自己当虎看,腰刀狂砍如电,边嘿嘿骂道:“娘的皮,若非造反,哪敢挥刀拒抗官兵!”
    一咬牙,丁管事恼怒道:“好不讲道理!”话声甫落便一紧手上钢刀直欺而上
    蓦然间,斗场中响起三声尖锐凄厉的狂嗥声,那军官猛回身,见手下弟兄歪歪斜斜的撞倒在一丛花圃里抖着一篷篷鲜血狂号不已……
    原来丁管事带来的四个手下人,全是“上柳庄”颇具武功底子的人,虽然以一抵三,四个人兀自攻多守少!
    那军官狂叫道:“反了,反了,弟兄们,稳着杀!”
    那面,屋檐廊上,甘小猴喜的拍巴掌……
    便在这时候,突然一声狂笑入云,大屋内一团青影破空腾跃三丈,半空中连着三个空心跟斗,落地再起的同时,金光连闪成波,带起连串撞击声,丁管事已抛刀捂面打着陀旋,狂号着撞跌出三丈外,鲜血从他的十指缝中往外溢,看不见他伤口,但见他滚地哀号,便不难看出丁管事必然伤中要害!
    青影未曾稍停,斜身怒翻,金芒似银河泻落,“叮当”一阵脆响,另一大汉左手拼命握紧喉管,鲜血却“咯嘟”不停的往外喷,有个受伤军士,突然一刀砍去,生把这人的左腿砍断!
    青影快得不容人们眨眼,刹时另外两个汉子也抛刀握腕,跌撞在围墙边!
    青影跃在台阶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道:“叫你们出来,竟然给我惹事!”
    甘小猴狂笑起来……
    袁小七正要开口,青衣瘦汉冷喝道:“跟我回去,每人敲断你们一条腿!”
    惊异的走近青衣瘦汉,那军官道:“你是……”
    青衣汉抱拳道:“对不住,我们‘上柳庄’一向守规矩,不料他们五个竟敢同官家动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将他五人交大人带回总督府处置,杀剁听便!”
    那面,丁管事抖着一身鲜血,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另一个手腕受伤的大汉忙冲过来指着阮莫叹三人正要开口,阮莫叹暴伸右脚,直把大汉踢翻在三丈外!
    冷冷的回头面对军官,青衣瘦汉道:“他们五人由你带去,总督追问,可到‘上柳庄’找我!”回头,大手一挥,叱道:“走!回去治你二人!”
    那军官哑口无言,竟看着青衣瘦汉与甘小猴袁小七,三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六角院门外!
    不错,青衣瘦汉正是“索命判’阮莫叹!
    原来他在华清池中丹田运功,加上天热水热,早已出了一身汗,就在袁小七进去嘀咕,阮莫叹已试着运功,果然一身爽快,满身是劲,不似中毒之后那种不痛不痛痒不痒,一运功便如蚂蚁钻心般不自在!
    当然,外面发生的一切,他在里面也听的十分清楚,于是他将计就汁,生把一桩大罪套牢在“上柳庄”的头上,这场官司,可有得姓沙的坐蜡了!
    阮莫叹三人一到外面便听那军官狂喝道:“统统捆起来,立刻连伤的送进衙门!”
    有两辆花样篷车停在几棵大树边,赶车的正拢紧马头往华清池这边看,见阮莫叹三人走过来,第一辆车的把式伸手一招,道:“朋友,里面真有不长眼的泼皮撒野?”
    笑笑,阮莫叹道:“几个泼皮要造反,他们连军爷也照杀,还好,全被军爷们逮着了,哈……”
    阮莫叹笑着,车把式也哈哈笑道:“娘的,寿星老上吊,不想活了!”
    下车时候阮莫叹病恹恹的,如今精神十足的登上篷车,连赶大篷车的回子也惊讶的道:“各位爷,华清池的水真灵光,等等我也去洗个澡!”
    车里面躺的“老水牛”石逵,见阮莫叹面色转趋红润,双目神采奕奕的上得车里,惊喜的道:“大哥,你果然好了,水牛这几刀算没白挨!”
    阮莫叹流露出十分关切的道:“水牛,你果然为大哥两肋插刀,不愧大哥的好兄弟!”
    甘小猴笑道:“有句戏词是这么唱的:虎落平阳被犬欺,一到深山看我的;如今大哥又回到深山了,哈……”
    袁小七笑道:“大哥,总得想办法找包松那老小子去!”
    点头咬牙,阮莫叹道:“我饶不了他们!”
    甘小猴道:“大哥有何打算?”
    阮莫叹道:“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水牛这身伤总得先治好了!”
    石逵忙摇手道:“大哥别为水牛操心,该怎么办你只管去进行!”
    袁小七道:“别等篷车再到霸桥,我们还是中途下车,如何?”
    阮莫叹思忖一阵道:“我们不进东门,改由西城进,水牛身上尽是血糊糊的,他得弄件新衣换穿了!”
    甘小猴伸头篷车帘外,问那赶车回回,道:“你这大篷车可以进城吗?”
    回回转头笑道:“能。”
    甘小猴笑道:“绕道从西城进城门,找家客栈我们下车!”
    一声苦笑,那回回道:“你们不住我的篷车了?”
    甘小猴道:“这可说不准,也许我们住不惯客栈便马上又找上你,只要你还在原地方!”
    那回回道:“只要盐没脱手,我一定仍在原地等,衷心欢迎各位再驾临我的车上来,哈……”
    大篷车进了西城门,靠右没几家便是个大客栈,龙头檐下挂着个大招牌,上面篆体金字:“西京大客栈”。
    大篷车刚停下来,已见里面跑出个伙计,白布巾搭在肩头,笑呵呵的帮着掀起车帘,道:“各位一路辛苦!”
    袁小七立刻对伙计道:“弄个四人合住大客间,另外好酒好莱弄几样送到房间,我们有个受伤的要歇几天!”
    伙计立刻伸手扶石逵,边笑道:“有有有,各位请!”
    甘小猴走至年青回子面前,一锭银子塞过去,笑道:“回子老兄,你的篷车给我兄弟带来了方便,也给你老兄添了不少意外之财,两厢满意,各不赊欠,后会有期!”
    银子揣入怀里,年青回回搔着一嘴大胡子,笑道:“如果天天有各位住在我的车里,王八蛋还想回甘肃!”
    于是,大篷车缓缓驶出城门外,店门上,甘小猴骂道:“老子们倒了楣才去住大篷车!”
    “西京大客栈”里面可真齐全,前面酒楼饭庄子,后面一进四合院全是客房,有个马既还有替马整修铁蹄的——
    阮莫叹选在最后一间靠西侧,那地方隔着窗子可以望见墙外面的小巷子。
    现在,四个人酒足饭饱也睡了觉,阮莫叹心中琢磨,两只神采十足的大眼,还直不愣望着屋顶……
    突然,甘小猴低声道:“大哥,我想到个主意了!”
    袁小七冷冷道:“别是馊主意!”
    甘小猴笑笑,道:“便馊主意也够姓沙的受!”
    阮莫叹道:“说来听听!”
    甘小猴道:“上午总督府把丁管事五个人抓进总督衙门,我们便利用这机会,暗中摸进总督府,弄个手段,叫姓沙的坐实这桩意外之灾,如何?”
    一掌拍在床沿上,阮莫叹呵呵笑道:“猴崽子,你他娘的好事不见有几桩,坏透了的馊主意倒是不少!”
    坦然一笑,甘小猴道:“大哥,我甘小猴的作风便是这样,谁打我一拳,我便踢他三脚,江湖上没见几个能挨了别人一拳的人再翘起屁股任人再加上一脚的圣人!”
    阮莫叹格格一笑,道:“果真那样,娘的皮,反倒为人小觑,阮莫叹第一个赶你小子走路!”
    袁小七道:“大哥,你如何叫‘上柳庄’那批狗东西把罪名坐实?”
    一笑,阮莫叹道:“今夜我走一趟总督府衙门,明日我们便看势闹去!”
    “老水牛”石逵笑道:“我也去!”
    阮莫叹道:“你不能去!”
    石逵坐直身子,道:“我这些全是皮肉之伤,已经好了大半,你们去,我当然也去!”
    阮莫叹道:“虽说是瞧热闹,说不定还会动家伙,所以你还是在客栈,把伤养好,少不了你干的!”
    “老水牛”石逵忿忿的道:“真他娘的倒楣透了!”
    这夜新月弯弯似要掉下来般一些光泽也没有,倒是月芽儿下方的那颗大星星,眨巴着诱人的钻石光芒,惹眼极了!
    阮莫叹二更天一过,便低声对袁小七道:“三个人谁也别出去,三更一过我便赶回来!”
    甘小猴道:“大哥,你可得多加小心,衙门森严,别被人给认出来!”
    笑笑,阮莫汉道:“小事一桩,放心吧,哥子们!”
    甘小猴正要说什么,面前劲气激荡,刹时阮莫叹已穿窗而出消失在夜空里!
    袁小七赞叹不已的道:“小猴崽,大哥这身功夫真叫人没话好说!”
    甘小猴咧嘴笑道:“大哥的武功自是高绝,可他对你我弟兄这份爱护与关怀,怕不比刘关张桃园结义稍差,佩服,那是打心眼里透着崇敬!”
    “老水牛”石逵一边接道:“我水牛早把这条命交给大哥,蒸煮还是热炒便随大哥高兴了!”
    呵呵一笑,甘小猴道:“光景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待宰水牛了,哈!”
    阮莫叹跃出“西京大客栈”后院墙,发觉这长安城街道上仍然不少行人,光景是大地方天越晚越见越闹!
    沿着大街往东,没多远有家酒馆,既然天色尚早,何不进去灌几杯!
    阮莫叹找了一张最里面小桌坐下来,一碟卤味,一壶清酒,另外他向伙计要了纸笔匆匆写了一张字条——
    外面街上行人渐少,敢情已交三更,连这家酒馆也开始收拾台面,阮莫叹才缓缓走到大街上!
    总督衙门在南大街,阮莫叹刚转入这条灰砖铺的街道,便看到两队军士在查夜了——
    不远处,正有七八个军士把守,一对大旗下面,总督衙门的两边,丈五高的一对石狮子旁,青石台阶上站着个大汉,四支大纱灯下面,只见这大汉挂着腰刀,威风八面的审视附近街面上!
    阮莫叹暗地里一笑,腾身便上了屋面,从上面四下看,只见这总督衙门高屋栉比,气势雄威,比之固县衙门可就大巫见小巫了!
    从侧面扑向后面,只见前面两个大院有灯光,后面各处已不见任何动静,要想找总督大人,一时间还难如愿,于是,阮莫叹转而扑到最前面,这时正值上下班交换时刻,正面大厅上高悬着两盏大号玻璃灯,望过去阴森森的,阮莫叹等到一队换班的离去,正面大厅上只有四个军士守在门口,突然腾空落在正厅前面,冷冷望着四个愣愣军士,嘿嘿连笑不已……
    “呛”的连声响,有个军士已狂喝道:“拿刺客!”
    四把锃光闪亮腰刀搂头向阮莫叹狂砍而上,激荡的“嗖”声未已,阮莫叹拔空三丈,前空翻一连三个,人已冲进正面大堂内,就在他一声冷笑里,一掌拍在条案前面的公案桌上,不等后面扑进来的四个军士杀到,双肩闪晃,他已自闪到那座巨大屏风后面……
    正面已围过二十多名军士,有个参将提着大刀冲进来,喝问道:“刺客在哪里?”
    另一参将也扑进正厅,高声大叫:“点火把,绝不能放走刺客!”
    不旋踵间,总督府内一片灯笼火把,人影幢幢,光景是近千军士全出动了!
    突然,正大厅上有人高声叫道:“这是刺客留书,快呈总督大人!”
    一位参将接在手上细看,只见上面写道:“速放‘上柳庄’五人!”
    那参将破口大骂,道:“上柳庄的人好大胆,天明我正要率人前去追查,他们今夜便来恐吓,可恶的东西!”
    便在这时,只见一个红脸大汉,满面怒容的走进来,正堂上所有的人忙施礼不迭,那参将已把刺客留下的字条双手恭敬的呈上去!
    灯光下,只见这红面长髯大汉接过字条,立刻沉声喝道:“上柳庄是什么地方?”
    有个军士近前,道:“上柳庄在霸桥附近!”
    红面大汉沉声道:“他们干什么营生?”
    那人摇头道:“干什么,属下就不知道了!”
    突的一声沉喝,红面大汉向那参将,道:“宋参将,午时抓回府衙大牢的五个人怎么样了?”
    姓宋的参将忙道:“回禀大人,四个人中有两个伤得很重,另一个可以说话,他却一直叫冤枉!”
    冷冷一笑,红面大汉道:“连夜率五百军士把上柳庄围起来,把肇事的给我抓来,他们这是在造反!”
    宋参将立刻退出正大厅,总督府内直忙乱到四更天才渐渐恢复正常!
    阮莫叹穿房越脊直往西城方向跃去,他似是比之平日更见轻松,愉快得令他不只一次“呵呵”笑出声音来……
    现在,他已到了“西京大客栈”的后院,当他越窗而入,见袁小七三人还坐着,不由沉声道:“你们怎么不睡?”
    甘小猴道:“等你呀,老祖宗!”
    阮莫叹道:“等我干什么?”
    甘小猴多嘴嚼舌根的道:“等你干什么?你这话问得可新鲜,你好比我们群龙之首,又好比哥儿三的活菩萨,他娘的,你又不是去逛窑子找姑娘,而是摸上总督府,你说说看,我们三个的老祖宗,我们怎么能睡得安稳,又如何睡得舒坦!”
    石逵也低声道:“大哥若有闪失,我石逵心中琢磨定了,老子便杀进总督府要人!”
    阮莫叹冷冷道:“别把你们大哥看成二愣子蹩脚货色,睡吧,一大早我带你两个看热闹去!”
    于是,四个人笑眯眯的倒头便睡……
    客栈外面,隐隐传来击梆声,已是四更天了!
    那面,“水牛”石逵已发出雷一般的鼾声,吵得阮莫叹三人好一阵子无法成眠!
    大早起,长安城已传出消息,“上柳庄”的人要造反,总督衙门正派了五百军士去围剿了!
    阮莫叹四个人正在吃早饭,“西京大客栈”的掌柜的已在店堂里对一群客人传出这消息,不少人议论纷纷,掌柜的却又提醒大家:“上柳庄在东关外霸桥附近,大伙最好绕道而行,且莫赶去看热闹,那会惹祸上身的!”
    袁小七一掌拍在桌面上沉声道:“他娘的,这下子管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匆匆走过个伙计,笑道:“客官,你要把吃剩下的兜走?”
    阮莫叹笑道:“全吃下肚子,哪还有剩的?”
    伙计指着袁小七,道:“这位客官不是要……”
    袁小七也笑起来,道:“伙计,你听错了,我是说那造反的上柳庄,这回他们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就在客堂上一阵哄笑声里,阮莫叹与袁小七甘小猴,三人走出“西京大客栈”,“老水牛”石逵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又回到后面去!
    走出城外面,甘小猴骂道:“大哥,上柳庄还放着我们马匹车辆,那辆大车我是花了不少银子买的,他娘的,总得设法弄出来吧!”
    袁小七怒视前方,喃喃道:“操他亲娘,五百两保镖银子是个什么模样,我还未曾闻到,姓包的就‘将’老子一军!”
    阮莫叹阴鸷的道:“姓包的同他老婆,‘母夜叉’白凤那老骚狐,暗中想收拾我弟兄不成,没得倒露出他们狐狸尾巴,你们绝对不清楚,每次我去见我大师伯,老人家总不忘我可曾听得包大景与白凤二人的消息,娘的,这下子我总算对大师伯有了交待,原来包松就是包大景,两个人躲在固县衙门,谁也不曾想到他夫妇二人就是当年江湖上的两个巨枭!”
    甘小猴道:“大哥,依你看包松他一家三口会不会已经离开上柳庄,要是他们连夜离去,怕再找他们便不容易了!”
    阮莫叹道:“我已逃去,他们必有所顾忌,八成他们还在上柳庄!”
    袁小七点头,道:“十分有八分可能,只要他们同姓沙的扭结在一起,便不怕我们找上门,一旦落单,便大哥一人也能把他一家三口摆平!”
    甘小猴忙低声道:“大哥,你不会连包松的女儿也一起做了吧,那个姑娘我看着蛮顺眼的!”
    阮莫叹斜目怒视,沉声骂道:“你他娘的果真是个骚猴儿精,固县城还有个卓寡妇在等着你,这他娘的才几天,你便看上包松的女儿,我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猴儿相!”
    袁不七也笑道:“大哥的话不错,猴崽子是过份了些,这要是说给卓寡妇听,卓寡妇不上吊也会气个半死!”
    双手连摇,甘小猴急的猴目见泪,道:“哪个龟孙王八蛋才移情他恋,我这里只是说那包松女儿模样儿老实,像个真正女人,这才顺便提一句,你们就把我的话往岔道上想,干什么嘛!”
    阮莫叹一笑,指着前面,道:“你们看,赶盐车的还在那儿呢!”
    袁小七已哈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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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兜拦狠截杀
    岔道上,二十多辆运盐马车还停在那里,这些远从青海运盐的全是一帮在教回回,长安城的客栈他们不愿住,为的是省两个。
    阮莫叹三人刚刚绕过岔道,迎面那个年轻回回呵呵笑得满口牙齿全抖在嘴巴外的大叫道:“财神爷,你们又来住我的篷车了?欢迎欢迎!”他见少了个大个子,一顿,又道:“另一位呢,他没来?”
    袁小七笑对阮莫叹道:“大哥,这就是有银子的好处!”
    冷冷的,阮莫叹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常言道:有钱王八坐主席,落魄凤凰不如鸡,江湖上本就是这么回事!”
    甘小猴已对年轻回回道:“把车拉过来吧,我们要去个地方!”
    年轻回回哈哈一笑,道:“你们等着,我去套车!”
    望着附近,这批回子三五一圈在闲磕牙。
    年轻回回很快便把篷车赶到阮莫叹三人面前,笑道:“财神爷们,请上车吧!”
    阮莫叹冷冷问道:“你叫我们什么?”
    年轻回回这才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忙笑道:“我叫你们‘三位爷’呀!”
    甘小猴骂道:“你明明叫我们‘财神爷’,怎的变成‘三位爷’了?”
    冷冷一声笑,年轻回回道:“三位爷,财神爷,都差不多的音嘛!”
    阮莫叹笑笑,指着远处山坡,道:“往那地方去!”
    年轻回回一怔,道:“一大早闻得那面传来喊杀声,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袁小七道:“你要多问,我们便换辆车子!”
    年轻回回忙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各位便要我拉各位进总督府,哪王八蛋不照拉!”
    阮莫叹三人拉下篷车帘子,年轻回回扬鞭“噼噼啪啪”的催动两匹马往上柳庄驶去——
    渐渐的,篷车已近大片柳树林子,袁小七拉开车帘望过去,只见从石桥到庄院门,沿着一道小坡全是官兵,远处的“上柳庄”庄门紧掩,庄内一片沉寂,似是一个人也没有的像座空庄!
    阮莫叹命篷车在柳树林子里停下来,那地方望向“上柳庄”正好把庄院大门看清楚,里面便出来只小猫,也逃不过三人的眼睛!
    石桥上面有个参将,八成是姓宋的,只见他指东指西,吆喝着准备攻进庄子里,另一面,有个副将却在庄门附近高声往庄子里狂叫:“姓沙的,你可要打定主意了,抗拒官兵视同造反,再不出来受缚,等到官兵杀进庄子,你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便在一连几声喊叫后,突见一个灰发老者从墙边冒出个头,大叫道:“你们总督衙门凭什么要这样对付我?我他娘一没作奸犯科,二没盗粮贪贿,更没有杀人放火,是哪个混帐龟孙王八蛋如此阴损的要你们来触我霉头?”
    庄门附近的那位副将已冷冷叫道:“你若善良百姓,便走到天边也不会有人触你霉头,如今官司犯了,还是跟我们去总督衙门吧!”
    墙头上,正是“上柳庄”庄主“灞桥之虎”沙青峰,直到如今,他只知道派出的丁管事至今未回庄,还以为丁管事滞留长安城办“正事”呢,天刚亮,突见大批官兵杀向庄子,立刻命全庄戒备,两方面相对峙已有一个多时辰,光景是准备大干一场了!
    篷车上,阮莫叹对甘小猴低声道:“这时候你应该出个点子,总得叫他们双方干起来,杀得越热闹,姓沙的漏子便搅和得越大,‘上柳庄’一破,姓包的便等着我们去收拾了!”
    甘小猴道:“这时候谁敢去火上加油?”
    阮莫叹沉声道:“节骨眼上你的馊主意全没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只见一队官兵骑着高头大马奔驰而来,石桥上面的参将面色一紧,迎着这队官兵,高声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攻进庄去拿人了!”
    只听得为首的一人高声道:“大人正在等这里消息,大人传下话来,叛逆如果反抗,便立刻加派人马,一庄老小全拴回衙门去!”
    宋参将闻言,高举右手钢刀,大喝一声:“杀!”
    便在他一声怒吼中,五百官兵立刻发一声喊,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庄子围墙扑过去!
    震天动地的一片喊杀之声立时便像漫山野火铺地卷去,刀如林、刃炫眼,五百名官兵就在宋参将的督率下,潮水似的猛往高大围墙边攻过去!
    一声暴吼,墙头上的沙青峰高声狂叫道:“官兵不讲理,老子照样不买帐,给我射杀这些狗娘养的混帐东西!”
    沙青峰的吼叫甫毕,围墙上出现一溜弓箭手,“砰砰”连声响,—簇簇箭雨便骤雨般的呼啸着射去,立见冲进围墙边的官兵,人仰刀抛,躯体翻滚,只一照面,官兵就倒下二十多人!
    石桥上面督战的宋参将见这光景,已气得哇哇大叫,道:“果真造反了,姓沙的冒着诛灭九族果真造反了!”
    此刻——
    远处路边篷车内的甘小猴已喜得直拍手,道:“何用再出什么馊主意,娘的老皮,他们已经干上了!”
    阮莫叹嘿嘿笑,道:“姓沙的这下子全玩完了嘿……”
    伸进头来,年轻回回问道:“三位爷,你们好像十分高兴嘛!”
    袁小七笑笑,道:“难道你不高兴?”
    赶车的回回笑道:“我只看到你们三位便高兴,哈……”
    那面,宋参将狂吼一声,道:“给我团团围住,快马回城,调一百盾牌军来,今天非踏平上柳庄不可!”
    不料他尚未吩咐派谁回城,只见庄子围墙大门开处,十几名庄内武师在沙青峰的率领下跃掠展旋,快捷无比,眨眼间已扑到官军阵中!
    有个副将狂吼着奋力迎去,口中大喝:“大胆叛逆,果然造反了!”
    一阵金铁撞击声,沙青峰已倏的截住那副将,二人甫一接触,双方便舍生忘死的狠干成一团!
    一声狂喝起处,宋参将挥刀扑斩,两名冲杀而上的“上柳庄”大汉已狂厉的凄叫着撞跌出去,血雨飞溅,块肉抛掷,追逐互砍,刹时双方已杀红了眼!
    一路砍杀到庄子围墙边,宋参将正待率人往里冲去,正迎上一个手持狼牙棒的黑汉冲来,两人倏接倏闪,互瞪一眼,便又交相劈砸成一团!
    便狼牙棒的人正是于峙,“上柳庄”上两大高手之一!
    此时,忽又从庄内冲出一人,双手举长短两把钢刀,状如疯虎的尖叫道:“上柳庄弟兄们,给我冲!”
    喝叫声震天,这人挥起刀芒如电,“嗖嗖”之声犹在,三个扑近身的军士便凄叫着摔倒在地!
    不错,这位人物正是沙青岳,便在这时候,十几个军士已把他围在中央狂杀起来,不料沙青岳比他兄长沙青峰更狂妄,双刀怪异的怒斩如极光倏现,便把近身两名军士砍得血糊淋漓,翻旋着血雨,撞跌出两丈外!
    双方砍杀即将进入高潮,两下人马各有三十多个翻滚地上凄厉惨叫,宋参将已是浴血苦战,边仍狂叫着:“快往庄内冲呀,不论男女老小,如有反抗,立即格杀!”
    就在这时候,从庄后小路上跑出个老者,他一到围墙边,立刻大声狂叫,道:“住手!住手!大家不要再杀了!快住手!”
    就在这老者的喊叫声里,“上柳庄”的仁兄们便匆匆退到围墙边!
    沙氏兄弟立刻走过去叫道:“老哥哥,你可回来了!”
    不料,宋参将怒喝道:“你是什么人?可知我们是总督府人马,前来捉拿叛逆的!再要嚷嚷,连你一齐杀!”
    老者正是“巧诸葛”包松,宋参将话刚说完,沙青岳破口大骂道:“叛你娘的个头,你看我们像是招兵买马要造反的人?”
    包松忙拉过沙青岳,一副笑容满面的走向宋参将,施礼不迭的道:“大人,这绝对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冷冷怒视着沙氏兄弟,宋参将戟指着喝道:“什么误会,人都已经杀死杀伤一地,还会是误会?”
    沙青岳破口大骂,道:“娘的老皮,一大早领着人把庄子围起来,口口声声说我们造反,定要抓我兄弟去过堂,娘的,不造反也便叫你们逼反,今日杀了你们这些穿虎皮不干人事的王八蛋,我兄弟拉着弟兄们上秦岭!”
    宋参将嘿嘿冷笑,道:“老头儿,这可是你听到的,他要入山当强盗了!”
    包松忙陪笑道:“气话一句,万望大人包涵!”
    宋参将抖着面上胡子,冷冷的道:“你是何人?”
    包松忙笑道:“老汉刚从固县衙门退职回乡,在固县衙门充当文案先生二十余年!”
    冷哼一声,宋参将道:“干师爷的?”一顿又道:“可有退职文书?”
    包松忙自怀里取出一封文书,道:“大人请过目!”
    宋参将随意望了一眼,沉声道:“你怎知道这是一场误会?”
    包松忙道:“这绝对是误会,老汉从公门退职,正在此做客,沙家兄弟世代住此,他们可是善良百姓,怎会造反?这其中必有恶人在愚弄官家了!”
    宋参将冷笑,道:“你说他们是善良百姓,刚才的话可是他们亲口所言,他们要入山当强盗,这会是好人干的?”
    包松施礼,道:“老汉说过,那只是一句气话,为了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双方还是暂且罢手,老汉愿意跟大人走一趟总督衙门,以了解真相,如何?”
    宋参将指着几十个死伤军士,沉声道:“他们出手反抗官军,这一地死伤该怎么说?”
    那面,沙青峰也叫道:“我们也被杀死不少人,又该怎么办?”
    宋参将怒道:“反抗官军,格杀勿率,你有理为何不去衙门说?”
    包松忙道:“原是一场误会,且先把事情弄清楚,如何?”
    宋参将立刻叫他的副将,先把死伤的军士运回城,并带包松去见总督大人,他却把四百多名军士紧紧的把“上柳庄”包围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入!
    那面,“上柳庄”的人也开始把死伤的弟兄抬回庄,那个大庄门又紧密的关了起来!
    现在,篷车上的阮莫叹面现失望的道:“打得十分热闹,突然不打了,姓包的老贼还真有一套,不知他怎会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摆平!”
    甘小猴恨得直咬牙的骂道:“他奶奶的,干师爷的个个都是舌灿莲花,死人也能被他们说活,那么惨烈的拼杀,竟会说停便停!”
    袁小七道:“大哥,这么一来,你昨夜算白忙了一阵了!”
    冷冷一笑,阮莫叹道:“一点也没白忙,单就一地死伤官兵,这就够姓沙的吃不完兜着走,不信你们看吧!”
    甘小猴道:“别管姓沙的,我们要找姓包的,五百两保镖银子他还未给,连马匹车辆也还在‘上柳庄’,难道回程我们走路?”
    阮莫叹道:“且看姓包的见了总督大人如何说法,我们再做计较!”
    袁小七道:“这里一时间是个不战不和的局面,我们还是先回去!”
    阮莫叹道:“走,我们去总督衙门!”
    甘小猴惊异的吹声口哨,道:“大哥,大白天去总督衙门?”
    笑笑,阮莫叹道:“当然不能进去,守在附近看热闹,也许包松的行踪被我们兜上,就有热闹看了!”
    袁小七一拍大腿,笑道:“我操,姓包的只要从衙门走出来,事情就妙了!”
    年轻回回把篷车又停在灞桥附近的篷车队里,甘小猴摸摸怀里,除了银票,已没有银子,伸头对年轻回回笑道:“除了大张银票,银子我没有,怎么办?”
    年轻回子笑道:“没关系,这次免费,下次你多给我就是了!”
    一巴掌拍在回回肩头,甘小猴笑道:“够交情,也很够意思,下次再坐你的车,准少不了你的银子!”
    阮莫叹三人顶着烈阳赶到总督府那条大街上,只见正有一队军士排队,少说也有三四百人,附近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阮莫叹三人不用打听就知道必然是为“上柳庄”的事,有个千总骑在一匹乌锥马上,金刚怒目的望着总督府内,光景是等候从里面发出命令,他便要率领这批军士出发了!
    阮莫叹低声对袁小七道:“奇怪,半个时辰过去了,怎的尚未见动静?”
    袁小七突然指向衙门里面,笑道:“那不是来了?”
    阮莫叹与甘小猴望过去,见有个副将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包松与丁总管五人,那丁总管脖子脸上血肉模糊,由一个庄丁扶着往外走,另一个断腿的背着,似乎快要断气了!
    也不知那位副将对马上千总说了几句什么话,千总点点头,立刻便把四百名人马带往总督衙门附近的军营去了!
    阮莫叹在发笑,笑得双肩发抖,但却未笑出声,笑声只在他的肚皮里荡漾……
    横着肩膀顶顶阮莫叹,甘小猴低声道:“走吧,大哥,正主儿冒出头来了!”
    阮莫叹笑笑,道:“老小子,这次我看你往哪儿跑!”
    三个人心情轻松愉快的挤出人丛,转弯抹角抄小路,急急出了长安东门,兴冲冲奔出五七里,那面正有个柳树林,甘小猴笑道:“那地方最适合!”
    四下仔细望了一阵,阮莫叹道:“走,柳树下乘凉,等着修理姓包的!”
    袁小七笑道:“等等双方照面,你专门对付姓包的,至于姓丁的那几个王八羔子,你就赐给我同小猴消遣!”
    甘小猴也呵呵笑起来,道:“我替大哥出主意,见了面,二话不说,先给姓包的来上一道小菜,也好叫那老小子弄清楚酸甜苦辣的味道!”
    阮莫叹道:“自从知道包松就是包大景以后,我就对这老小子另眼相待,再听到水牛说出那晚包松在石桥上露的一手,更加深了我对他的戒心,别忘了,不叫的狗才会咬人,更何况他老婆白凤,想当年在江湖上是个辣货,发起狠来只怕你二人加起来也不是个!”
    三个人在柳树林一等便两个多时辰,眼看着夕阳就要落了,阮莫叹才忙忙的道:“奇怪了,包松难道已经回去‘上柳庄’了?不会吧?”
    甘小猴道:“他领着丁管事五人,绝不会走得那么快,那丁管事几个还带着一身的伤……”
    猛的拍拍头,袁小七道:“包松会不会把丁管事几个人带去回春堂治伤了?如果真的是把丁管事几人带去回春堂,我们岂不是白白在此瞎等一通?”
    阮莫叹点点头,道:“有此可能!”
    甘小猴摇摇头,道:“也不见得!”
    阮莫叹笑道:“怎么说?”
    甘小猴望着袁小七,道:“小七哥,那夜我二人摸进回春堂那码子事,你可还记得?”
    袁小七骂道:“我操,老子没害健忘症,才几天,怎会忘!”
    甘小猴笑道:“那夜回春堂的尤大夫在听了‘母夜叉’白凤消息以后,他曾暗中取出一块丝巾尽他娘的在胡子上蹭,口口声声白凤长、白凤短,你们听,白凤是包师爷的老婆,从关系上看当年姓尤的同姓包的必然认识,想得到是包松计高一筹夺走白凤,你们想想看,包松他会单独去见那尤大夫?”
    袁小七冷笑道:“也不见得,谁知道他们当年搞七捻八的狗屁倒灶事?江湖上太多杂碎事,不少稀奇古怪,一个男人三妻四妾故不新鲜,便一个女人养了三五个男人也时有所闻,情场并非战场,利字当头,什么情呀义的又算他妈的老鸟老蛋!”
    深深点着头,甘小猴笑道:“果然分析精辟,耐人寻味,高明!”
    阮莫叹“呸”的一声,骂道:“高明个屁,尽在放响屁,满嘴胡说八道!”
    甘小猴一愣,道:“老祖宗,你还有更高明的解释?”
    阮莫叹沉声道:“不错,这几年道上规矩越来越见不受尊重,不少混混打着道上义字招牌,骗撞上偷抢,搅得江湖一泓水臭,可也不像你们想的真到了无药可救地步,举正义之旗,干侠义事的人也还大有人在,别的不说,单就你三个跟我吧,难道说不上个义字?”
    袁小七忙笑道:“大哥,说上几句闲话,怎的便把我哥几个扯进去,若论我哥几个,可不比桃园结义差半分,江湖道上如都像你我,他娘的,说不定皇帝老子也会跑来插一腿,哈……”
    阮莫叹半天未开口,他正在思忖一件大事,半晌,他对袁小七道:“走,我们赶去回春堂看看!”
    三个人刚走出柳树林,只见一辆篷车缓缓过来,袁小七一眼便看到正是那个年轻回回的篷车!
    甘小猴嘿嘿笑道:“天爷,真有这么巧的事?”
    袁小七道:“无巧怎成书?”
    篷车上的年轻回回已扬手打起招呼,道:“财神爷,怎的走起路了?”
    甘小猴道:“回子老兄,你怎的从长安城回来了?”
    年轻回回笑道:“你们走了以后,我便赶到盐行看看运的盐脱手没有,同时也得办些用品,所以……”
    袁小七已迎在篷车前,笑道:“回头吧,送我们进城去!”
    不料那回子摇头笑道:“我车上已经有人了,总得先把客人送到地头上吧?三位爷稍等,我很快便回来了!”
    横身一让,袁小七道:“娘的,运盐车变成拉客车,你倒是生财有道!”
    一笑,年轻回回道:“有银子不赚白不赚,再说嘛,你们中原一带人物,个个出手大方,好像个个全是财神爷,哈……”
    已经站到路边的甘小猴,尖嘴巴一咧,笑道:“这回你又赚了几两?”
    伸出一个指头,年轻回回笑道:“同三位爷每次给的一样,整十两!”边哈哈笑着抖起缰绳,两匹健马便弹起八蹄往前冲去……
    阮莫叹三人已走出半里远了,突然,阮莫叹搔着短胡子怔怔的站着不走了——
    袁小七猛回头,道:“大哥,你怎的不走了?”
    甘小猴已叫道:“快走啦,赶回城里还得填肚皮呢!”
    阮莫叹突然沉声道:“刚才回子说的话,你们可记得?”
    袁小七双眉一紧,道:“到底怎么一码事,提那回子干什么?”
    阮莫叹道:“他先要我们等,他马上会回来送我们进城!”
    甘小猴点点头,道:“是这么说过!”
    阮莫叹又道:“既如此,车上客人必然住在这附近了!”
    甘小猴道:“前面灞桥不是?”
    阮莫叹又道:“距离不过十几里,坐一趟出手十两银,你们想,除了我们之外,有谁会出手恁般大方?”
    袁小七怔怔的道:“大哥是怀疑车上的人是……”
    甘小猴接道:“是姓包的?”
    阮莫叹双手一拍,叫道:“回头追!”
    边跑,袁小七边骂:“我操他亲娘老舅,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我的儿,打死我也想不到!”
    甘小猴抱怨的道:“碰上回子穷扯淡,倒反他娘的干什么事全忘了,当时老子伸手掀掀车帘,那该有多好!”
    猛的一哼,阮莫叹道:“亏得你没掀车帘,如果车上坐的是包松,你想他会不抽冷子给你小子一记狠的?”
    甘小猴头皮一阵麻,道:“追,老子非看看车里坐的是何人不可!”
    远处已是灞桥,点点灯光隐隐可见,天未全黑,但黑暗的阴影已投入人们的心坎,令人透着凄凉与无奈!
    阮莫叹奋力—个空心跟斗,人已拦在蓬车前面,年轻回回不及收缰,两匹健马已人立而起,差—点没把赶车回子掀下车!
    一见是阮莫叹,年轻回回惊异的赞道:“乖乖儿,你是能人!”
    一笑,阮莫叹道:“我不是能人,能人在你车上!”
    摇摇头,年轻回回双手挽住缰绳,笑道:“我看他们不是能人,如果他们是能人,便不会被人伤得全走了样!”
    阮莫叹心中暗喜,那面,袁小七与甘小猴与也扑到,不用阮莫叹吩咐,两个人与阮莫叹形成品字形把篷车包围起来,甘小猴的三节棍已拔在手中,笑道:“回子老兄,你的篷车可是拉往‘上柳庄’的吧?”
    点着头,年轻回子笑道:“早上我们一齐去过的,路我很熟了!”
    阮莫叹忽的仰天哈哈大笑,道:“回子老弟,你且下车来一边瞧热闹,如何?”
    年轻回回笑道:“瞧什么热闹?”
    那面,袁小七已沉声喝道:“包松老匹夫,你在车里面装假?何不他妈的大方些走出来!”
    没有声音,这光景连年轻回回也吃一惊,因为侧面袁小七的链子锤也提在手上,右腕上翻,那只上面八支尖锥的圆锤,已开始在头上盘旋,“嗖嗖”之声,拖曳着窒人冷焰,只待车上人出来一拼了!
    年轻回回已心领神会的知道双方要玩命,丢下缰绳跃下马,一头便钻进路边的草堆里!
    阮莫叹已深沉的道:“师爷,人怎么连个屁也不放的尽坐在车里面,彼此的纠葛,早晚总得当面鼓对面锣的解决吧?”
    仍然没有声音,甘小猴已骂道:“娘的狗头师爷,你跑不了啦!”
    袁小七忽然高声对躲起来的回回,道:“回子老弟,你的这辆车我们买下了!”
    冒出个头,年轻回回道:“我不卖!”
    袁小七喝叫道:“你非卖不可!”
    年轻回回翘起嘴巴上大胡子,道:“为什么?”
    袁小七道:“因为我马上一把火烧了你的车,价钱多少随你要!”
    “沙”的一声车帘撩动,一团灰影猝然跃落地上,包松已“嘿嘿”厉笑着站在篷车一边,随在他身后的一连又下来三个大汉,三个分别站在包松身后面,两把尖刃短刀正分别握在包松两手,三个大汉却是各自握拳,准备拼命!
    “噗哧”一声笑,阮莫叹挽起手架在两肘弯上,轻松自在的踱向包松面前,道:“我的师爷,才几天不见怎么全变了,原是个文静静的老学究,这回活像个老屠夫,干嘛呀,亮起刀子来了?”
    冷兮兮的一哼,包松怒道:“阮莫叹,你省省吧,瞎子吃汤圆,你我心里有数!”
    阮莫叹道:“有什么数?银子那码子事?不就是你老小子想耍无赖的不给我们那五百两辛苦银子?其实那只是小事情,说开了大家交个朋友,没什么了不起的!”
    冷笑连声,包师爷道:“阮莫叹,你这头黑心狼,从你的作为上,简直与当年的曹老六—个模子,我问你,‘上柳庄’那场祸事是你的手段吧!”
    阮莫叹一笑,道:“手段?”
    包师爷突的骂道:“夜闯总督衙门留书,龟羔子,你好毒的手段!”
    轻声一笑,阮莫叹道:“我伟大的包大景,为你自己想想吧,这节骨眼你还有心情管得了别人的鸟事?”
    包松十分干脆的道:“你划道,我照接,如此而已!”
    阮莫叹摇头,道:“何必说得那么绝?当初你同协远镖局设计谋害我,差—点没要了我的老命,后来我不是—笑置之,而且还大大方方的尽弃前嫌保你荣归故里,安度余年吗?”说着,他摆摆手又道:“快收起来,拿两把刀多吓人!”
    不错,阮莫叹当初只是发觉协远要保包师爷一家回长安,姓包的鱼肉固县二十八年,他不找上姓包的这种人讨取银子,那往后的日子便不用混了!
    虽然,他也借着机会弄了两万两银子,但他绝对想不到包师爷会是当年江湖上的“巧诸葛”包大景,更想不到包大景的老婆正是坑害师父“雁山一樵”曹老六的真凶,当然,包师爷当初的打算,阮莫叹更难知道,他要以阮莫叹的力量平安回长安,凭阮莫叹的力量,秦岭道上没几个蠢贼会放在阮莫叹眼里,只等到了地头上,凭自己的机智,便不难轻易除掉阮莫叹,时间上匆促,阮莫叹敲去的两万两银子他又能用去几文?如此不但五百两镖银省去,便阮莫叹的两万两银票也将“物归原主”!
    这原是个周详阴毒的计谋,可惜还是被阮莫叹及时发觉而逃出“上柳庄”。
    那面,包松十分阴沉的道:“阮莫叹,你要同老夫商量?”
    阮莫叹道:“不错!”
    包松未放松戒备的道:“怎么个商量?”
    阮莫叹笑道:“包师爷,你终于想通了,所谓商量,是阮莫叹一贯作风,要知道我最不愿意看到血雨飞溅,人肉坠地场面,对别人而言,造成生不如死的终生痛苦,而我又得不到丝毫好处,包师爷,你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吧!”
    包松冷哼一声,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错,你这龟羔子又在打如意算盘谋老夫的银子了!”
    抚掌一声哈哈笑,阮莫叹道:“对,对,对,开窍了,终归是干师爷的,修养有素,反应奇佳,佩服!佩服!”
    包师爷沉声道:“不就是你们保镖的五百两银子吗?我一文不少的照数目全给!”
    “哦呸!”阮莫叹怒形于色的喝道:“刚赞扬你几句,尚未转过脸就走样了,什么玩意,你以为我阮莫叹是伸手要小钱的肩背有袋人物?嗯!再说那五百两银子你应该给的,有他娘什么好商量?”
    包松大叱道:“难道你还想再敲老夫两万两银子?”
    轻摇着头,阮莫叹伸出三个手指头,道:“不是两万两,三万两!”
    包松气得灰髯直抖,咆哮道:“好个黑心狼,前后加起来就是五万两,老夫埋名固县二十多年,省吃俭用积下十万两,娘的老皮,两次碰面你就想啃吃一半,你……你……”
    阮莫叹嘿嘿笑道:“一开始我是有谋你银子的打算,至多弄上个千二八百两算是给你这位黑心肝师爷一个教训,但当我发觉你与巴高峰几个老屁养的想坑我,哼,反倒使我名正言顺的收你的赃银两万两,天知道,你生过孩子忘了痛,‘上柳庄’又要我的命,你既然不接受历史教训,我阮莫叹便不客气的伸手要银子,而且价码一次高过一次,老小子,你是给不给?”
    包松怒骂,道:“给你个鸟!”
    阮莫叹冷笑连声,道:“你不给,我非要,其间商量的距离拉大,就是必要一见真章了?”
    包松愤怒填膺,口味四溅的大声吼叫:
    何止见真章,不定你还得缀上你这条狗命!”
    阮莫叹露齿一笑,道:“我可爱的包师爷,为银子大打出手,这种事天底下到处都有,而且天天发生,但我总得先把话说清楚,像包师爷生得一副面圆圆的福寿相,往后总还得活上个三几十春的,别为了区区几两银子而因小失大的夭寿,为了你以后那段安度余年的寓公岁月,还是听我忠告,付清银子,撒手别管闲事,抱家带眷的远走高飞吧!”
    包松陡然脸色泛青,咬牙道:“什么东西,把包师爷当成你掌上玩偶耍!”
    阮莫叹感喟的道:“纯是肺腑之言,我不能见你站在崖边不拉你一把!”
    包松破口大骂道:“去你娘的假仁假意,说穿了你小子不过借着一番说词先抹黑包师爷的脸盘,甭再耍嘴皮子了,好歹一场硬拼总是免不了的!”
    阮莫叹道:“我在前面给你提灯笼,你却蒙起眼睛不买帐,实在令我大失所望!”
    包松冷冷的移动身形——
    阮莫叹忙摇手,道:“等等,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问!”
    包松双刀一横一扬,双目炯炯逼视敌人,喝道:“有屁快放!”
    阮莫叹一笑,道:“师爷,你失去风度了!”
    包松嘿嘿连声道:“因为你不是人,是个十足贪得无厌的恶魔……”
    阮莫叹摇摇头,道:“师爷,你的老婆呢,我很想知道那个老掉牙的‘母夜叉’,她今在何处?”
    “咯崩”一咬牙,包松道:“等你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必叫你如愿的知道你包大奶奶的地方!”
    “咯”的一声,阮莫叹道:“我猜,白凤那老妖精准是去回春堂会她的旧情人尤大夫去了吧!”
    蒙蒙的一抹灰影,便在这时闪掠逼进,双刀带起冷电激流,强劲而又凶悍的舒卷而上,双刀挥起条条极光,两丈方圆尽是刃芒猝映,不错,包松终于怒不可遏的展开了他的攻击行动,好一手“浪里搏蛟”!
    倒翻七尺,阮莫叹落地又起,半空中呵呵一笑,道:“我的儿,厉害!”
    圈劈怒削,狂飚骤起,席卷而上的瞬间,包松已挥出七十二刀,只见刀光霍霍,飞旋交织,那等凶悍的狂猛着撞向敌人!
    阮莫叹的动作闪掣如豹,铜管笔就在他身子腾空中已在他的右掌中忽的旋转得“呼呼”响!
    五个人倏接——劲急的一阵金铁交鸣,倏分——各自身形飞旋,换形换位,截打封架,瞬息间便对杀五十八招!
    那面,甘小猴低声对袁小七道:“小七哥,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找他几个消遣去!”
    袁小七已嘿嘿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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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血拼渭河岸
    三丈高空,两团人影一阵撞击,碎芒成层里,只见人影各自倒翻在两丈外,包松抖动着一脸灰髯,沉声道:“阮莫叹,你的这手‘偷摘仙桃’,老夫识得,准是夏楚松那老不死的传授给你了?”
    冷冷一笑,阮莫叹道:“不错,虽然我师父是‘雁山一樵’曹老六,但师父被你老婆坑死的时候,我才不满十岁,认真说来,我这身粗浅活儿全是夏师伯所赐!”
    包松怒哼道:“夏楚松真的没死?”
    阮莫叹道:“你一定很失望了?”
    包松沉声道:“姓夏的老小子真会躲!”
    阮莫叹冷冷道:“阁下不是躲在固县二十多年?”
    双目恶毒的逼视着阮莫叹,包松走地有声的缓缓逼近敌人,边哼哼吭吭的道:“怪不得你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原来夏楚松在后面替你撑腰!”
    包松话音犹在,“呼”的一声,两柄尖刀搂头盖脸便冲着阮莫叹劲削而上!
    “哈”的一声短笑,阮莫叹右手铜笔轻挑,闪亮金芒疾点,直把面前半尺距离的两道极光挡拉无形,拧身力旋,快得难以想像的神速,铜笔看似从包松鼻尖错过,不料就在包松暗自一喜左手尖刀奋力往阮莫叹右肋送去的瞬间,突闻“咔”的一声,一缕金光已自阮莫叹的铜管另一端反弹出来!
    踉跄着,包松双肩连连上挺,鲜血自他的左面颊标溅,细看之下,包松的一块面皮,连着半个左耳已不知去向,他气急败坏的右手尖刀合在左手,忙取出布巾往伤处捂,身子一弯又矮,痛得他双目垂泪,清鼻涕顺着血水往地上流……
    阮莫叹十分平淡的道:“包老,千万别紧张,且等你把血洞堵住,咱们俩还有得干!”
    包松戟指阮莫吧怒骂,道:“好个畜牲,你竟然还在招式上使阴谋,可恶!”
    举起手上铜管笔,阮莫叹把铜管中弹出一的那个小圆珠仔细的一阵端详,笑道:“包老,你可是说的这玩意吧,难道你忘了钢笔中的‘降龙伏虎珠’?你不该忘了我师父的成名兵刃的!”
    包松惊怒交加的道:“你手上真的是‘索命笔’?”
    不错,索命笔的一端是藏着一支用金链连接的金珠,但实际上那绝不是球,只因为击发出来是浑圆状,而实际上那是一个上面纵横交错的镶着一层锋利无比的金刀,圆面上尽是这种利刃,珠体连着一条与铜管等长的金链上面,只要使用的人激发真力催动笔管,那枚金珠便怒矢般自笔管中弹出!
    现在,包松已知自己够幸运的,因为他及时躲过顶门一击,情形如此,已够自慰!
    阮莫叹“沙”的收回金球,铜管笔在右掌一阵劲旋,道:“你也知道这是索命笔?嘿……”
    另一面,袁小七旋动的链子锤“呼”声抖起一个大圆,车前三人两边疾闪纷躲,三节棍暴砸飞旋,三个大汉赤手空拳,早被击打得滚成一团,个个都是背上狠狠挨了一棍。
    袁小七的练子锤尽在三个大汉头上旋动,劲风呼啸,就是没有招呼上三个狼狈已极的大汉身上!
    突然,车帘撩起,丁管事满头带脸缠着白布,上半身已被血染红,他粗哑着声音狂吼,道:“王八蛋,上柳庄已经被你们搅翻了天,你们还想怎么样?”
    原来包师爷进入总督衙门,十分技巧的把阮莫叹几人从中搅和的事,向总督大人禀明,且担保“上柳庄”一定为这次官兵死伤负起一定责任,更担保要把阮莫叹几人抓回总督衙门,这才领着丁管事五人离开总督府,先到回春堂治伤,直到天将晚才拦住年轻回回篷车转回灞桥“上柳庄”,哪会想到阴错阳“不”差的半路上会碰上阮莫叹三人!
    现在,包松与阮莫叹再次飞扑狂击!
    包松年已花甲,身材粗壮威猛如虎,左面颊虽在滴血,但仍斜身猛挺,双刀交错,狠削狠斩,身形随着刀势回旋,刀势闪劈,带起“嗖”声回荡,半弧极光,劲气刮面裂肤,他是豁上老命在拼了!
    阮莫叹倏闪左右,忽上又下,旋掌便是八十一笔宛如撒出漫天金星,毫不示弱的抢攻抢点……
    又是一溜碎芒暴射,包松“吭”的一声倒翻一个空心跟斗,猛挺身,左肘力弯,口中骂道:“小王八操的!”
    望着包松左肘上方往外冒血,阮莫叹并未追杀,他右掌旋转着“索命笔”,微微笑道:“心情放轻松,包师爷,你喘口气先把伤的地方包扎起来,只要你高兴,我是舍命陪君子!”
    篷车上,丁管事已叫道:“包老爷子,我给你裹伤!”
    丁管事正要往车下跳,三节棍天外卷云,“叭”的一声脆响,丁管事“哎呀”一声,伸出的右腿几乎抽不回来,甘小猴的一棍子正敲在他的小腿前面,腿没打断,怕也得养上个三两月了!
    丁管事抽回腿,破口大骂道:“你妈的!哟……”
    甘小猴已冷冷喝道:“他们两个玩命要你横插一腿,娘的,老子便打你的这条腿!”
    袁小七已哈哈笑道:“姓丁的,我二人心底可是最善良,只要你们不插手,安安份份的给我待着,便没人动你们身上半根毛,如果想动什么歪脑筋,那就别怪我弟兄心狠手辣!”
    那面,包松已狂叫道:“姓阮的小兔崽子,老子要碎了你,错过今日,天下之大便再也没有你可容身之地了!”
    “呸!”阮莫叹冷笑道:“蛰居二十多年,你竟然没有把毛躁的凶残本性改掉,居然还冒出这么几句丢人现眼的熊话,这把年岁你是白白活过来的!”
    包松道:“我发誓,一定要碎了你!”
    双肩一耸,阮莫叹道:“真要有那么一天,也是我阮家祖宗坟风水不灵光,少种一棵保佑后代子孙的老松树,不过眼前我可是‘一对大天’,而你能否认出自己拿的不是‘猴子坐板凳’——憋十?”
    包松左肘上方被索命笔刺挑一道血槽,鲜血直流,痛得他双眉紧皱,他狠着心一抖左臂,双刃尖刀并举,厉吼一声,道:“再接老夫一招!”
    洒着鲜血,包松的身法骤然怪异的斜飞冲天,半空中弓腰倒翻,两把尖刀方向不变,宛如两颗曳空流星挟着奔雷流电直往阮莫叹搂头罩去!
    索命笔竖在眼皮下,阮莫叹突然大喝一声旱地拔空而起,宛如一双弹簧腿般上升三丈,撑身塌腰铜笔便往脚下溜旋的敌人背后送去,一声厉叫,包松斜肩撞在地上,右后肩已血往外标!
    落地,回身,阮莫叹冷冷笑道:“如何?对于我的话,你应该三思,贸然出手,何异自讨苦吃,别把我当成善人,你可知道江湖上封我是‘索命判’,它代表着什么?”
    撑地又起,包松已是血汗搅合着顺颊往下流,硬起头皮吼叫道:“阮莫叹,不管你如何冷酷,怎样歹毒,想要银子你便休想!”
    仰天一声哈哈,阮莫叹道:“老小子,你为银子不要命,正碰上阮某为银子拼命,今晚倒要领教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手段辣!”
    包松吼骂道:“小畜牲,你比曹老六狠十分,今夜只有一口气,老夫也要与你周旋到底!”
    竖起大拇指,阮莫叹笑道:“嗯,好!算是一条老不死的硬汉,不过,我伟大的包师爷,我得说出心中肺腑之言,也是我的衷心祝福,预祝你骨硬到底,别在中途泄了气,煞风景!”
    包松忿怒的道:“好个鼠辈,你简直狂妄已极,目中无人,想当年包大爷在江湖横走的时候,你在哪里?这些年江湖上尽出妖孽,不尊长上,阮莫叹,你就是这号人物!”
    阮莫叹无奈的笑道:“我尊敬的包师爷,一开始我便对你老一副和谈姿态而恭敬有加,无奈你把自己荷包守得紧,且又把自己那点过气的本事高估,我是被逼的呀!”
    咬咬牙,包松道:“阮莫叹,如果我宁死不给,你打算要老夫的命?”
    阮莫叹正自摇头,包松已闷不吭声的一头撞向敌人,右手刀上撩如矢,左手刀横扫如电,身形弯曲,势若奔雷,“嗖嗖”之声,既短又劲,带起一地灰沙飞旋!
    阮莫叹索命笔疾点,配合着连串的翻滚,他身形怪异的呈陀螺式绕着敌人的刃芒激闪不已!
    包松一口气劈出一百二十一刀却刀刀落空,猛的吐气开声,倒往左后方闪开——显然要找机会喘口气!
    快得不及眨眼的一刹间,阮莫叹的身形猝然平飞如狂风卷云,“索命笔”昂首疾点,“哎”的一声,包师爷已倒翻平摔在地!
    偏身而立在一丈外,阮莫叹笑道:“好一招狗吃屎!”
    “噗”的吐出一口鲜血,鲜血中搅合着两颗碎牙,包松撑地而起,骂道:“阮莫叹,你为何不把笔尖点在老夫咽喉?为什么?”
    呵呵一笑,阮莫叹道:“难道你真的老糊涂了?天底下有哪个二愣子会把自己的财神爷给毙了?”
    包师爷忽的嘿嘿笑起来,满口鲜血便随着他的笑声向四下喷洒……
    那面,袁小七冷冷道:“娘的皮,这老小子敢情失心疯了,他还笑得出来!”
    甘小猴已叫道:“大哥,杀了这老东西!”
    阮莫叹怒道:“杀了他太简单了,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可是银子也将随他的死而泡汤,这种驴事我不干!”
    甘小猴尖声笑道:“大哥别忘了,死了个包松还有个‘母夜叉’白凤,白凤死了还有个包小小呢!”
    一巴掌拍在顶门上,阮莫叹骂道:“我操,你小子以为我不知道呀,那是迫不得已的最后一条路,难道你不知道大哥的一贯作风——不见银子不罢手?”
    包松已狂骂道:“阮莫叹,你这个王八蛋,包大爷恨不得剥你的皮,错过今日,我的儿,你……”
    篷车上面,丁管事已喘过气来,忙高声道:“包大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今日认栽,只要姓阮的不死,不怕他躲上西天去!”
    阮莫叹哈哈笑道:“终于上路了,想通了,本来嘛,银子这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拿不走,何苦为了些微银子而把老命送掉,那多划不来!”
    包松咬牙道:“阮莫叹,算你这小王八蛋狠,不过你要给包老爷牢牢记住,包老爷的银子烫手,用的时候可得省点花!”
    阮莫叹笑道:“对于你老忠告,阮莫叹奉为座右铭,绝不会忘!”
    包松满头是血,灰发拌和着鲜血糊贴得半张面乌七八黑宛如厉鬼,忿然的双刀插回腰上,伸手入怀摸出两张银票抛掷在地,骂道:“拿去买只上好棺材,王八蛋!”
    “索命笔”反插后腰,阮莫叹轻松的指着地上银票,笑道:“那是多少?”
    包松道:“一万两,其中包括你们的保镖银子在内,滚!”
    “丁是丁,卯是卯,怎可混为一谈?再说我开价三万两,你只给一万,包老太爷,敢情你拿自己开玩笑吧!”
    包松吼道:“怎么说?”
    阮莫叹道:“难道包太爷的命只值这区区一万两银子?未免太小觑自己了吧!老太爷,你回回手吧!”
    包松突然骂道:“去你娘的,合着你要多少,我就得一文不少的照给?”
    阮莫叹道:“价码十分合情合理,一文不能少!”
    包松伸手抹去嘴上外溢的鲜血,吼道:“什么合情合理,完全狗屁!”
    阮莫叹一声苦兮兮的笑,道:“所谓合情,我是替自己想,当然也替你着想,二十年固县衙门你可是翻云翻雨弄了十万两银子,前后我只要你五万两,留下五万两只要你老安份的放在钱庄啃利息就吃不完,至于说到理字,你该心里比我清楚,是你们先不仁,一心要想谋我的命,换句话说,这点银子也是我拿命换的,包太爷,你说这理字可够充实吧?”
    包松沉声道:“老夫身边也就只这一万两银子,多一个我没有!”
    阮莫叹摇头道:“真就那么巧?你老只带一万两银票?”
    包松怒骂道:“王八蛋,说给你听也没关系,原本是带有三万两银票在身边,白天在总督衙门已花去两万两银子,狗操的,官家死伤那么些人,不花银子还想摆平?”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阮莫叹道:“我怎么说,包师爷怎的如此有办法,只去一趟总督衙门便把丁管事五人全带出来,哈,原来还是银子管用!”
    那面,甘小猴已笑笑道:“大哥,衙门口冲南开,有理没理拿钱来,哈……”
    袁小七骂道:“他奶奶的,怪不得老古人都说:穷死不当当,屈死不告状,怎么说天底下那么多人喜欢当官!”
    包松冷冷吼道:“阮莫叹,你最好拿了银子快走!”
    阮莫叹一笑,道:“我是要走路,但要等差额拿齐再走,现在,哈……”
    包松道:“就算你杀了老夫,也只有这一万两银票!”
    阮莫叹摇摇头,道:“刚才不杀人,现在更不会杀人!”边收起两张银票入怀,立刻高声道:“袁小七!”
    袁小七一声叫,道:“大哥,你吩咐!”
    阮莫叹道:“放了丁管事五个人,叫他们走路!”
    甘小猴叫道:“不能便宜他们呀!”
    阮莫叹道:“叫姓丁的传句话,明日午时正,我弄辆篷车到他们庄门外的石桥上接小小那丫头,只要包小小送来我们的车马连同两万零五百两银子,她爹就会大摇大摆的走回‘上柳庄’,合家团聚,找地方过太平日子,否则,就叫她们变成孤寡可怜人吧!”
    三节棍指着篷车上的丁管事,甘小猴道:“姓丁的,你全都听清楚了吧,用不用我再复诵一遍?”
    丁管事骂道:“老子耳朵没塞驴毛,用不着你再罗嗦!”
    包松已狂叫道:“阮莫叹,你敲了老夫不少银子,到头来竟还黑心肝的掳人勒索,可恶!”
    阮莫叹面色一寒,道:“什么叫掳人勒索?你是欠我的,阮某只是以你的人暂做抵押,如此而已!”
    那面,丁管事已叫道:“赶车的,快走了!”
    甘小猴尖嘴一咧,笑道:“这辆篷车你们就别坐了!”
    丁管事骂道:“我操你亲娘,丁爷腿也被你砸伤,车上还躺个不能动的,你要我们怎么回庄?”
    指着另外三个大汉,甘小猴道:“他三个伤得不重,由他三个背你走!”
    就在包松以袖拭面上鲜血,灰发正要拢上头顶,阮莫叹已错身自他身边闪过,两把尖刀已握在手上,笑道:“这对家伙就叫丁管事替你送给白凤瞧瞧去!”
    包松已是无可奈何的坐在地上直喘气……
    丁管事五个人走了!
    是带着包松的一对双刃尖刀走回“上柳庄”的!
    这面,阮莫叹已对袁小七道:“小七,好生伺候包师爷!”
    甘小猴一声尖锐口哨,道:“回子老兄,你该出来了,赶车进城啦!”
    抖着哆嗦,年轻回子活脱一滩泥似的走到篷车前,道:“原来各位不是财神爷,全是能人……”
    轻松的拍拍年轻回回肩头,甘小猴道:“你别拍,哪回也少不了你的!”
    年轻回子心情紧张的驾着篷车——
    篷车调转头直驶向长安城,而篷车里面,袁小七一根绳子把包松的双腿提吊在撑篷的铁架子上,上半身则平躺车板上!
    阮莫叹摸出一包刀伤药对袁小七吩咐道:“可不能虐待财神爷,快给包师爷敷药包扎!”
    包松毫无挣扎的道:“虎落平阳被犬欺,王八蛋,你们不得好死!”
    甘小猴正在替包松的断耳处敷药,闻言一拳捣在包松伤处,骂道:“去你娘的,老子正为你做好事,你反倒咒骂起爷们,老子不修理你才怪!”
    惨嗥一声,包松的左面颊一团血糊,甘小猴也是一手鲜血,却被阮莫叹一拦,喝道:“小猴崽子,出银子大爷火气旺,便骂上两句又少掉你一根毛了?”
    仰着血面,包松道:“阮莫叹,你千万别把老子放了,因为……”
    “哈”的一声,阮莫叹道:“放,绝对放人,只要银子到手,哪个王八蛋愿意多看你一眼,至于往后的日子里,我怎么个阴谋我,那是以后的事,不过有一点我可得提醒包老,当你再阴谋坑我的时候,银子可别忘了带,因为只有银子才能保命,哈……”
    包松骂道:“阮莫叹,你他妈的果然穷疯了!”
    阮莫叹苦哈哈的道:“我并不穷,只是很需要银子,天底下到处有银子,真正能为我所取的,却又不太多,所以……嘿……”
    前面,已到了城门口,年轻回回低声问道:“天黑了,各位要到哪里?”
    甘小猴道:“绕上西门大街!”
    沿着灰砖铺设的街道,年轻回回把篷车驶到“西京大客栈”外面,店里伙计已笑道:“拉盐的回回舍得住大客栈?”
    甘小猴已掀起车帘跳下地,笑道:“伙计,别他娘的狗眼看人低!”
    伙计见是住在后面的客人,忙跑出来笑道:“我说呢,拉盐的回子不住栈,原来是爷们回来了!”
    甘小猴已对伙计吩咐,道:“快给我们准备些吃的喝的送上车,我去把我们那同伙叫出来,今晚我们不住店了!”
    伙计见甘小猴走进店门,立刻也跟回去——
    客房里,“老水牛”石逵已开口骂道:“猴崽子,你们到哪里去了,把我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孵豆芽!”
    甘小猴笑道:“水牛哥,我这不是回来了,走吧,大哥还在外面候着你上车呢!”
    石逵沉声道:“这点伤算什么,早就结痂了!”边自床头背上大砍刀又道:“走吧,猴崽子!”
    外面,店里伙计已把一夜吃喝送上车,年轻回子站在车边一样样验着,他说的十分明白,猪身上的零件绝对不许搬上他的车,便打死他也不干!
    袁小七走进店里算帐,一百两银票找回九十五两多,零头他全赏给伙计了!
    于是,大篷车从西城门又驶到城外来——
    长安城方圆五十里,沿着城外大道篷车晃到东门外,已经快过了二更天,车上面,甘小猴递了一块红嘟嘟的腊羊肉塞给年轻回回,笑道:“吃吧,完了找个地方停下来,明天还要干正事呢!”
    接过腊羊肉,年轻回回苦哈哈的道:“你们……你们明天还要用我的车?”
    甘小猴笑道:“论交道,咱们这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成朋友’,明天还靠你帮忙呢!”
    年轻回回低声又嗫嚅的道:“老兄,篷车二十多辆,你们能不能找别人的?我……”
    甘小猴面色一寒,道:“怎么啦?你不是直叫我们财神爷,一而再的欢迎我们再度光临,难道银子赚饱了,不拉了?”
    袁小七伸出手塞了一锭银子,笑道:“回子老兄,收着吧,拿着银子壮壮胆,等过了明天你便知道同我们交易是桩多么令人愉快又难忘的事!哈……”
    低头望着十两银子,年轻回子没敢伸手接,期期的道:“各位的银子我是再也不敢收了!”
    袁小七把银子塞入回回怀里,笑道:“笑话,我们再使横也不会使在回回老兄头上,再说这也是你应得的一份,收着吧,别惹我生气!”
    大篷车里面,“老水牛”石逵不时的望着半身倒吊在篷架上的包师爷嘿嘿笑……
    几次,包松血糊的双目恶毒的瞪向“水牛”,牙齿挤出血来,可就是没说一句话——
    现在,篷车距离滚滚渭河水六七里处的一道堤边停住,除了年轻回子把拉车的两匹马解下车辕拴在树下面,正自车后一支麻袋取些干草喂,阮莫叹也靠在篷车里闭起眼睛睡着了——
    “老水牛”石逵对袁上七与甘小猴二人道:“我在客栈这几天吃了睡、睡了吃,精神好得很,你们两个睡吧,娘的,明日不定有得拼的!”
    天上,半圆月洒下一片柔柔的银色光芒,堤上微风轻轻的吹过来,孤零零的篷车上传来阵阵轻微鼾声,人世间再多的不愉快,便也会在此时暂被抛开,这时候任何人也不会去提“过去”——去他娘的过去那些狗屁倒灶往事一堆!当然,也管不了“未来”——未来天便塌下来也自有王八蛋们去顶了!
    不错,如果这时候车上的人还在瞻前顾后想心事,只怕真的辜负这一片宁静之夜,也就别想再睡了!
    包师爷,这位当年叱咤江湖的“巧诸葛”包大景,他是被袁小七推醒的!
    睁开眼,他忽然听得水声,忙伸头望去,滚滚渭河就在眼前,不由沉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袁小七笑道:“渭水河呀!你的家乡都不认识了?”
    有只小船,阮莫叹与石逵二人已坐在船头,甘小猴正在对年轻回回细说什么,只见回回猛点着头——
    袁小七把包师爷背上船,甘小猴已同年轻回回坐上篷车走了——
    包松一见怒骂道:“为何我们不一起回‘上柳庄’去?”
    阮莫叹一笑,道:“有必要一齐去吗?”
    包松咆哮道:“当然有必要,如果你们收了银子不放人呢?”
    阮莫叹摇着头,道:“我的包师爷,你别把天下人全看成你一般样的吃狗肉放驴屁——里外不一,说话不算数,你放心,只要你闺女把我们应得的全送到,我用大车把你送回庄!”
    包师爷望向船舱外,道:“船老大呢?”
    袁小七笑道:“走了!”
    包松沉声道:“阮莫叹,你个王八操的可真奸!”
    阮莫叹一声哈哈,道:“这些年风里浪里,吃亏上当,总得心领神会的学那么一点做人处事之道吧,我的师爷?”
    此刻——
    年轻回回的大篷车在一道山坡上停下来,车上,甘小猴已哈哈笑道:“大着胆子把车赶到‘上柳庄’的那座石桥边,那面的人绝不会对你怎么样!”
    年轻回回喃喃的道:“越是容易赚的银子越担风险,妈的,以后打死也不干这种买卖!”
    甘小猴笑笑,道:“等以后你手头一紧,我的回子老兄,你会立刻想到这次你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令你怀念不已!哈……”
    大篷车缓缓往灞桥西南方驶去,远处一道苍松翠柏,林深密青的山坡,下面便是大片庄院,是的,这儿便是前天一场火并杀得两败俱伤的“上柳庄”!
    “上柳庄”庄主“灞桥之虎”沙青峰,未到正午已率领着一群人等走出庄门外,跟在沙青峰后面的尚有沙青岳,高望,于峙,另外便是“母夜叉”白凤,正拉着女儿包小小的手说个没完没了,包小小一旁,沙青峰的儿子少庄主沙长春搓着双手,焦急的看看父亲又看看包小小,那股子急躁与关怀,比个热锅上蚂蚁还不自在!
    此刻,从庄里驶出一辆篷车,三匹枣红马也拴在篷车后,有个庄丁模样大汉,正驾着篷车往庄外石桥驶,就在石桥上端,篷车已停下来——
    那面,沙青峰低声道:“孩子,这些银票你只管交给姓阮的,只要能把你爹救出来,不出三天,我这里张网抓人替你爹报仇,为我‘上柳庄’泄恨!”
    包小小道:“可是我娘身边有银票,怎能用沙伯的银子?”
    嘿嘿一阵冷笑,沙青峰道:“姓阮的是什么东西?他花得了沙大爷的银子?嘿……”
    突然,远处一辆篷车驶来,石桥一端的沙青峰等个个面露凶恶的望过去,大篷车刹时便停在石桥另一端,车上正是那个年轻回回,这时候他抖着双腿不下车,满面惊异的望着石桥一端的沙青峰等人,甘小猴教给他的话,这时候他一句也挤不出口——
    沙青峰一挥手,当先举步走过石桥,他那种欲找人而噬的狮虎样,没差把年轻回回吓哭!
    走近年轻回回面前,沙青峰伸手撩起车帘,见车是空的,立刻戟指辕上坐的年轻回回骂道:“王八蛋,他们人呢?”
    期期艾艾的,年轻回回道:“没……没来!”
    暴伸双手,一把揪下年轻回回,沙青峰伸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打得年轻回回口水四溅,吼道:“他们藏到哪里了?”
    年轻回回挨了两嘴巴子,反倒壮起胆子,道:“我这篷车是你们庄里人雇的,我是盐贩子,拉你们的人也是一半帮忙,半道上他们打不过吃了亏,连我也被你们连累,不但没收到你们银子,见了面你还打我,难道在外面走道真的不能充好人呀!”
    包小小忙上前,道:“沙伯,这不关拉车的事,他也怪可怜的!”说着,塞了一绽银子给那流泪的年轻回子,道:“走吧,我坐你的车!”
    “母夜叉”白凤冷冷的道:“传句话,姓阮的拿了银子不放人,老娘便天涯海角也要宰了他!”
    突然,年轻回回走到另一辆篷车边,伸手把前后车帘掀起来拴好,这才又走回自己的篷车上!
    沙青岳一边骂道:“娘的老皮,他们想的可真周全!”
    是的,这个行动也正是甘小猴要年轻回回做的,当然是防着“上柳庄”的沙青峰玩诈——
    现在,两辆篷车与三匹马缓缓离了石桥,顺着一条柳树大道直往前面驶去,前面正是一道山坡,坡弯处,甘小猴见自己赶的那辆篷车已跟着驶来,搓搓双手迎在路中央!
    于是,年轻回回停下篷车,他似是久别家乡的孩子见了亲娘,两行泪已簌簌落下来……
    甘小猴一怔,道:“我操,他们欺侮你了?”
    伸袖拭去泪水,年轻回回道:“我可是为你们挨了两嘴巴!”
    这时包小小掀帘走下车,见是甘小猴,苦笑,道:“甘大哥!”
    甘小猴嘴一撇,道:“差一点要了老子命,这时候叫起大哥了!”
    包小小赫然一笑,道:“甘大哥,要我怎么说呢?”
    甘小猴冷冷道:“你什么也不必说,回庄去等着接你那位凶恶奸诈的老爹吧!”边伸手,又道:“拿来!”
    包小小取出银票,道:“你们何时放回我爹?”
    甘小猴道:“我一回去你爹便原车回来!”
    包小小点点头,道:“我信你说的话,这里是两万零伍百两银票,你收下!”
    甘小猴取过银票,见上面画的像张画,图章盖了七八个,血糊糊的还真难相信这玩意儿一张就是两万两银子!
    仔细折起来塞进衣袋,甘小猴立刻走近自己那辆篷车,笑对赶车大汉,道:“老兄,陪着包小小回庄吧,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
    于是,甘小猴立刻跃上篷车,一声招呼,便同年轻回回二人赶着篷车匆匆驶去!
    不料篷车刚驶出六七丈远,包小小突然高声叫道:“甘大哥,请等等!”
    “吁!”甘小猴拢住马,回头沉声道:“包大小姐呀,你还有何事?”
    缓缓走近篷车,包小小手扶车辕边,道:“请甘大哥转告阮爷,我不恨他!”话说完便低头急急往“上柳庄”走回去——
    怔了一阵,甘小猴突然咧嘴笑起来,道:“可他娘的敢情好,大姑娘的春心动了,哈……”
    两个时辰不到,甘小猴与年轻回回便把两辆篷车停在一道柳树堤岸边,这里距离渭河尚有两里多,甘小猴把车马停好,便立刻登上年轻回回的篷车,没多久便到了河边,甘小猴已高声往小船上叫道:“大哥,小猴回来了!”
    从船舱笑呵呵的走出来,阮莫叹道:“都收齐了?”
    甘小猴拍拍口袋,笑呵呵的道:“一文不少!”
    袁小七也叫道:“马匹呢?”
    “拉回来了!”甘小猴边指着远处欢叫道:“篷车等着送包师爷回去呢!”
    阮莫叹耸肩一笑,道:“袁小七!”
    刚走出船舱的袁小七高声应道:“小弟在!”
    阮莫叹道:“好好侍候包师爷上车,千万别闪了老人家的腰,记住,师爷身上可是伤得不轻呀!”
    袁小七欢叫道:“小弟遵命,小弟背着师爷上车!”
    包松已由袁小七背上岸,回头,包松怒目厉芒的直视着满身轻松自在的阮莫叹,骂道:“阮莫叹,你给老夫带个口信给夏楚松,新仇旧恨早晚免不了要算清,叫他及早准备后事吧!”
    阮莫叹面色一寒,道:“回去保养你这身破烂身子吧,新仇也好,旧恨也好,谁欠谁的总归是要偿还,眼前你千万别惹火了我,否则,只怕我一黑心,你便是尸肉一堆!”
    包松怒目,但他却再也不开口了!
    袁小七把包师爷背上篷车,顺手塞了一锭银子,笑对年轻回回,道:“收着,把人送到‘上柳庄’以后你就没事了!”
    甘小猴已招手笑道:“回子大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哈……”
    年轻回回喃喃道:“你们不是财神爷,三分倒像阎王爷!”
    望着远去的篷车,阮莫叹大手一挥,高声叫道:“船老大,你可以出来了!”
    远处有个小草棚,从里面走出个老人,笑眯眯的走过来,道:“各位,你们叫我?”
    袁小七道:“我们要走了,你最好快把船撑到河对岸!”
    老者一怔,道:“为什么?”
    袁小七道:“有强盗呀!好不容易赚了几两银子,别被强盗抢走,那才划不来呢!”
    老者笑笑,道:“省城附近哪会有强盗,开玩笑!”
    阮莫叹几个人匆匆的走了,只不过三里路,便见篷车马匹全在柳树林里面!
    石逵呵呵笑道:“大哥,我们连夜回头?”
    阮莫叹摇摇头,道:“进城去!”
    于是,连袁小七也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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